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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乾坤问路     邀天阁之阡陌txt下载     邀天阁之阡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三章 第一战

    “来来来,无剑门与吹雪谷弟子对战咯!赔率开大,一两银子来压中,回去买屋又买田!快来下注哟——!”

    “百强热门选手西门白宫对战无名小派弟子,巳时二刻闭盘,必赚局,要下注的抓紧时间啦!”

    “金山寺高僧开光的护身符,二十两银子一副,佩戴之后比赛胜率能增加三成!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阡陌握着剑,有些不安地站在台下备战处,听着来往络绎不绝的叫卖声、么喝声,紧张的双手直冒汗。她从来没有在这种万众瞩目的重大场合中与旁人交过手,和练药那种只要规蹈矩地做了就一定能得到意料之中的结果的事情不同,武斗的不确定性从来就很大,再厉害的人碰到刚好克制自己的对手都有可能马失前蹄,更何况她对自己的武功并不是那么有信心

    她的对手是一个来自于秋叶谷的不出名宗派的弟子,此前并未在江湖上闯下过什么名头,因此,阡陌手上关于对手的情报并不多,只知道对方好像也是个用剑的。

    此时,台上的比赛已经结来,无华宗的弟子一记双熊拳将悟道宗的弟子轰下了演武台,取得了胜利。

    武林大会的初选乃是点到即止,一方认输或是被攻击出了演武台或是裁判判定某一方处于长时间的明显劣势时,都会终止比赛,宣布胜败。

    阡陌朝观众席张望了一番,找到楚怀墨所在的位置,才在裁判的呼喊声中一步步踏上了演武台。

    秋叶谷的那名弟子看起来年龄也不大,相貌清秀,让人不易生出恶感。他看到自己的对手之后,似乎是愣了一会,然后又莫名妙地脸红起来,匆忙低下了头。

    裁判站在演武台中间,威严地看了两边的弟于一眼,高声宣布:“下一场,邀天阁弟子,复元,对战秋叶谷弟子,云如江。比赛点到为止,若有刻意伤人者,当即剥夺比赛资格!”

    阡陌望了一眼台下因为他们的出现而喧闹起来众人。跟炼药大赛那种成百上千人同在台上比赛的赛制不一样,武斗赛台上只有两名弟子加一名裁判,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这种万众属日的感觉让她极为不适应。深吸一口气,阡陌将视线转回到对手身上,站在她对面的云如江措不及防地收回傻傻盯着她的目光,慌乱望向别处。

    “嘿嘿,你的小丫环被别人惦记上了啊!”看台之上,长乐看着演武台上的诡异情景,兴灾乐祸地朝楚怀墨偷笑道。

    楚怀墨轻摇着自己手中的白王骨扇,不动声色。

    “江湖中本来女人就少,尤其是这么漂亮的——”长生一副惋腊的神情拍了拍楚怀墨的肩膀道:“你听这周围的议论声,分明有不少人今日都注意到小元了,少主啊,你的情敌又要变多咯!”

    楚怀墨眉毛一挑,冷声道:“情敌?那是什么?”

    “你就装吧。”长生抓了一把瓜子在手上磕着,“等送到阁里给小元的礼物比江南的姑娘偷偷塞给你的手绢香囊还要多的时候,你就知道情敌是什么了。”

    三人年龄相仿,又是自小一块长大,十分熟稔,打从楚怀墨回江南的第一天,长生长乐就发现了楚怀墨对身边这个名义上的待女的不同,想到从不近女色的少主居然破天荒地对一个十四岁的丫头片子动了心,两人就乐不可支,没少拿阡陌来逗楚怀墨。

    偏偏楚怀墨也不生气。

    没生气有时候也是一种鲜明的态度,两人在暗自吃惊的同时,对打趣自己一本正经的少主这件事更加乐此不疲起来。

    台下的气氛已经热烈到了极点,演武台上的裁判趁着观众们热情——虽然这份热情好像都是对着其中一位女弟子的——高声宣布:“请两位做好准备,比赛——开始——!”

    听得裁判宣布开始,云如江面上却现出一抹纠结,先动手吧,面对这位如花似玉的少女,他又实在下不了手,不动手吧——这可是在武林大会的赛场上啊!可是,万一下手重了让对方受了伤……

    正在云如江纠结万分的时候,却见一道红影一闪,紧接着一道寒光如疾如矢径直朝他面前而来,抬头一看,才知原是阡陌率先发动了攻击。

    “她居然完全没有考虑……”云如江沮丧地想着,抬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挡住了阡陌的剑光。两柄剑相碰,发出一长声脆响。

    阡陌手腕微转,借着云如江出剑的惯性,引着他的剑身跟着自己手中的剑一起在空中转了半圈,两柄剑的姿势便从云如江的那柄压在上方,变成阡陌手中的剑在上方。

    “这招太极剑法用在此处倒是恰到好处。”长生点点头,瞄了一眼楚怀墨平静的面色,不知死活道:“看来还是月箫教的剑法比较好用啊!”

    果不其然,楚怀墨面上的平静被这一句话打破,轻摇着骨扇的右手也停了下来,气氛一度有些凝固。

    长生发现玩笑开过了,暗道一声糟糕,正想再说些什么救场,却见楚怀墨手中的扇子又重新轻轻晃动起来,黑色的扇坠吊在扇尾,跟着他的手上下摆动,煞是好看。

    长乐一把打掉长生手上的瓜子,瞪了他一眼道:“好好看你的比试,别瞎评论,你又不懂剑法。”

    长生缩了缩头,明智地不再吭声。

    演武台上,阡陌压制往了云如江的剑,抬头对他璨然一笑。云如江只党得自己的脸唰地一下如火烧一般红了起来,心脏也噗通噗通跳个不停,整个人好像腾云架雾一般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记得了。可是阡陌接下来的话,却不像她的笑那么友好了。

    “这位师兄。”阡陌轻声开口,“你要是再让着我,可要输了——”

    声音也好听——云如江觉得自己好像喝醉了一样。输?输是什么东西?只要她能再对自己笑一下,别说输,就是死了,他也心甘情愿一一

    正在云如江浮想无限的时候,面前那张清丽天双的笑脸突然从他面前消失了,慌乱中回过神来,才见阡陌放弃了上风优势,退后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剑尖一抖,剑光分为九道,几乎同时,向他的眉头、喉咙、四肢等九处袭来,正是阡陌最拿手的那招“九曲凡星”。

    台下几位用剑的行家几乎同时坐直了身子,眼中迸发出一丝惊艳:“这招九曲凡星可不好学!此人这么小的年纪居然能将这套剑法用得如此利落,这天赋……”

    云如江瞧见九道剑光同时到来,先是一慌,紧接着也举起剑抵挡,同时身体一侧,想要躲过去。可是九曲凡星若是那么轻易就能避过,也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名气了。

    阡陌手腕一抖,剑光阵势又是一变,照样加快了速度朝他追去。

    “噗——噗——”几声,云如江被剑光打中,连着退后了数十步,眼看就到了演武台的边缘。

    阡陌乘胜追击,脚尖点地,飞向云如江,在快到达他面前的时候忽然一下身形左移,忽然一下又右移,剑光编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偶后,又是剑尖一滑,剑网忽然化作阵阵清风,卷起云如江,直接将他吹下了演武台。

    观众席中掌声雷动,传来阵阵叫好声。

    “复元!复元!”的呼声都快将天花顶炸开了——如果演武台有顶的话。

    楚怀墨手中的骨扇早就静止了下来,惊地他几乎忘了动。

    见鬼,她最后那一招,使的明明是清风十二剑中的那招风卷残云!可是清风十二剑的残篇,自己昨日明明只给她看了一眼!那么复杂的剑招,还是残篇,只一眼,只看了一眼居然就被她学了去?

    这真是……好半天楚怀墨才回过神来,摇头自语道:“真是,可怕的天赋。”

    云如江直到摔下演武台都还没回过神来,自己虽然先前中了几剑,可对方下手并不重,白己虽然后退的多,可实际不过受了点轻伤而已,怎么突然一下就被一阵风吹下来,掉到演武台下面了?

    再看台上,阡陌一脸平静地听完裁判的胜利宣判之后,就从容下了台,消失在人流之中。

    “清风十二剑……有点意思。”看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位戴看面具的银发男子望着阡陌消失的方向,嘴角微扬:“剑用的不错。看来,就算那笔买卖不成,此人也能派上用场。”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神色,男子退后几步,悄然消失在看台上。

    “公子!”下了演武台,阡陌就像人换了个人一样,身上那股从容谈定的气质一下就不见了,眼中带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飞奔到楚怀墨身边,拽着他问道:“我表现地好吗?”

    楚怀墨摇头道:“你的对手恐怕连三成实力都没发挥出来。”看着阡陌嘟起了嘴,又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剑招转换和运用时机都把握的不错,有进步。”

    阡陌立刻笑弯了眼,抱住楚怀墨的手臂左右摇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长乐见状,又凑了过来,神秘兮兮道:“小元,你刚才在台上可是大出风头喔!”

    阡陌有些惊奇,看了眼楚怀墨,又看了眼长乐道:“我表现有那么好么?”

    楚怀墨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长乐笑道:“别人不说,跟你比赛的那小子,我打赌,三日之内一一不,两日之内,定会找上门来。”

    阡陌更是奇怪:“他难道输给我不服气,要来报仇?”

    “什么报仇?”长生哈哈一笑,“长乐的意思是说,那小子看上你咯!”

    “看上我做什么?”阡陌反应慢了半拍,等领悟过来长乐和长生话中的意思,羞得直跺脚,又往楚怀墨身边靠了一步。“你别胡说八道。”

    “肯定不止那一个。”长乐煞有介事道:“江南才俊多如牛毛,小元,你过两年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了,如今趁着武林大会正好相看一番——”不理会楚怀墨已经黑下来的脸色,长乐心中偷笑地语重心长道:“到时候,也好早些觅得如意郎君啊!”

第九十四章 全员晋级

    长乐和长生的玩笑并没有说错,甚至还说的轻了,因为没等到两天,阡陌刚刚比完赛的当天下午,就有不少别派的弟子上门了,除了上午作为阡陌对手的云如江说是“特来感谢复元姑娘在上午的比试中手下留情”之外,其他人用的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理由——

    “听闻邀天阁出了一位剑道奇才,特来拜会,不知是否有幸一见?”

    大郑的男女大防并不甚严格,尤其是在江南一带,所以众人上门来求见阡陌也并不失礼。只不过,第一次见面嘛,还是得用个官方一点的理由,以免姑娘觉得自己孟浪。

    毕竟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阡陌正在后院乖乖看剑谱,上午她虽成功使出来了清风十二剑中的那招“风卷残云”,但毕竟学的时候并未仔细研究,回来之后楚怀墨怕她自己瞎练走火入墨,还是将手上仅有的三招半的残篇全部给了她,让她先细看,修正偏差。

    听到有一大堆人来找,阡陌吓了一跳,立刻躲进自己房里,关上门死活不肯出去,来请的三杀没有办法,只好壮着胆子去报了楚怀墨。

    “找剑道奇才?”楚怀墨眯着眼冷笑了两声:“去叫月箫,就说有人找他。”

    三杀愣了一会儿:“可是他们想找的是——”

    楚怀里摆手打断道:“我知道,剑道奇才,月箫就是了。”

    “若是——他们再点名要见小元……”

    楚怀墨双眼眯成一道危险的孤度:“他们想见就要让他们见到?当我邀天阁是什么地方?”

    三杀不明真相,还愣愣地解释道:“来者也并无恶意,只不过——”只不过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罢了。然而他这后半句话并未来得及说出来,因为,此时已经明显地感受到楚怀墨身上传来的一丝杀意。三杀连忙闭了嘴,只是还是搞不懂他们少主怎么就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闹出那么大火气。

    三杀暗自摇了摇头,跑去了月箫的小院。

    楚怀墨对那些妄图对他的小待女动脑筋的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态度,但是月萧听说了前因后果之后,还是尽职尽责地赶去了前厅,向来的众派弟子一一道谢,并开始了混淆视听的忽悠。

    尽管第二天,就是他自己的比赛。

    月箫对手是来自同为前百强热门宗派的无声谷弟子。无声谷也是一个以暗器闻名的宗派,且最擅长无声袖箭、无声筒、静默针等无声暗器,故得名无声谷。

    暗器与剑相互克制,无声谷也算是热门强派,奈何月箫成名太早,所以这一场比赛的大众支持几乎是压倒性的状势倒向月箫,而月箫也不负公望,上台之后就一直处于上风。

    阡陌在台下仔细观察了这场比试,确定月箫一定是留了手的。原本在第八招的时候,月等就有机会将对手送到台下,但这种比赛中,太快被打败的弟子在接下来的几年可能都会处于被嘲笑看轻的境地,所以那一击后半招月箫收了手,没有乘胜追击。

    不仅如此,在之后的比试中也一直很给对手发挥的机会,让对方漂亮地施展了一次又一次的反击,直到第四十六招,无声后的弟子主动认了输。

    阡陌可以察觉到,无声谷的弟子在抱拳下台的时候,对月箫都是无比地感激。

    天伤和平安的比赛都在倒数第二日,且被分在了不同的演武场,还好时间上错得比较开,不然众人又要为去看谁而纠结了。

    无伤的对手没什么名气,胜得很轻松,平安却胜的凶险。他的对手来丹枫冰原一个不出世的宗派,对手又足足比他大十岁,功力深厚,经验也老道,只是在比试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平安在演武台上由于太过紧张被自己绊了一下,一头撞到对方的肚子上,打乱了对手得进攻节奏,才侥幸获胜。

    而那位来自丹枫冰原的弟子在下台的时候对自己的战败还耿耿于怀,非常不服气。

    初选赛结束,邀天阁来的十六人全部取得了胜利,阡陌托星芜下注的银两也回到了她手上,从二百银变成了二百零八两二钱。对这好不容易多出来们进项,阡陌开心极了。

    虽然她现在吃喝都在邀天阁,根本不需要花钱,但这也意味着她几乎没有什么私房钱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今轻易挣了八两多,自然是眉开眼笑,甚至开始思考下一次要不要再下重一点的注了。

    星芜也在旁边不停地怂勇她,展示着自己的荷包:“你胆子也太少了,早跟你说可以多买一点,别的门派的人不了解,自己人还是有把握的吧?你看我,砸了五百两银子下去,现在已经变成一千三百多两了,你那八两——”星芜摆摆手,一脸嫌弃,“还不够我吃一顿的。”

    星芜的胆子极大,不仅买了阁内的十六人全胜,还下注了几个其它门派赔率极高的冷门,短短一个月,家当就多了八百多两。阡陌被他游说地有些的意动,却又惦记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不敢妄用,星芜看不惯她那小气巴拉的样子,直接抢了她攥在手上的荷包,将其中的银票都拿了出来。

    “行了行了,别人不信,你星芜哥哥的实力还是相信的吧?全压我,亏不了你!”星芜大咧咧地就要将银票往自己荷包里塞。

    “不要!”阡陌惊呼一声,赶紧一把将荷包抢了回来,嫌弃道:“我才不要压你,火华长老都说了,你要是不用轻功连我都打不过,压你跟把银票直接扔水里有什么区别?”

    星芜一脸黑线,忿忿道:“哪有不让人用轻功的比赛?这假设根本不成立。真比起来,你连哥哥鞋底都摸不到!”

    “反正不要。”阡陌将银票紧紧抱在怀里,又道:“再说了,下场比试可比之前的淘达赛难多了,月箫哥哥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胜呢。”

    “你听他瞎说……”星芜不在意道:“他就喜欢瞎谦虚。”

    实际上,第二轮比试的胜率要比第一轮低的多。如果说,第一轮比赛是为了给所有前来的弟子一个展示自己本事的机会,那么,第二轮比试,就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淘汰掉实力不强还混水摸鱼晋级了的弟子。所以,实力赛的第二轮乃是混。

    所谓混战,其实也并不是混得那么历害,还剩下的一万多人被分成了两千多组,每五人为一组进行内部淘达。在不违反比赛规则的前提下,可以采用任何手段,最后,能够技压群雄,从五人之中脱疑而出的,就能获得下一轮比赛的资格。

    因为一共仅有两千多组,每组的人数变多,演武台也从八个变为了四个,但各自的面积都比一对一的时候大了很多,确保能让五个人放开手脚施展武艺。

    由于每组人数变多,与其它强者分到一起的概率就大大增加。虽然大会会组号称分组都是由抽签决定,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所在的组中不会出现有两人来自同一宗派的情况。如果同派中人齐心协力,谁也不敢打包票自己一定能从中胜出。

    所以,星芜的话确实有些自大了。

    可是对应这样的比赛方式,这一轮所有赌场开的赔率都高了很多,连热门弟子日耀、月箫之类的,赔率都有一点五,一点六之多。阡陌还特意看了一眼自己的陪率,居然高达三点五,星芜的比她稍低,可也有将近三点二了。

    所以,最后阡阳将银票拆开,还是压了日耀和月箫,见星芜有些不太高兴,犹豫了半天,又勉强掏出了五两银子,想了想又将银锭子挽成了三两的,忍痛递给了星芜,安慰道:“好了好了,这些压你。”

    星芜一脸嫌弃不愿去接:“三两?你对你星芜哥哥的信心就这点?”

    “我对你的信心连一两银子都不到……”阡陌小声嘀咕,见星芜又在那横眉竖眼的忙又息事宁人道:“我身上总共就带了这么点银两,你总得让我留一点零花钱吧?我也不能老抢公子的荷包啊!”

    星芜一下笑出了声,将阡陌的银子接过,抛了两下,又挤眉弄眼问道:“小阡陌,要不要也压压自己?赔率也很高的。”.

    阡陌忙摇头摆手道:“不压不压,肯定会赔你。”

    “对自己有点信心行不行?”星芜一边将银票和碎银塞进自己包里放好,一边道:“你好歹也是内阁弟子,还是少主亲手教出来的。虽然比不上我,也比其它那些野猫宗派的弟子强上两分,不用那么小心吧?”

    阡陌还是摇头:“不要,没钱。”说完又好奇地问道:“星芜,你的月例银子很多吗?我看你下注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叫哥哥,没礼貌。”星芜强调道,阡陌对他做了个鬼脸,星芜瞪了她一眼,又说道:“我们没有什么月例银子,只有任务酬金。”

    “酬金?”

    星芜点头:“阁里大部分的任务都是有酬金的,比如我去年接了一个寻找雪山冰莲的任务,这一株冰莲摘回去,就有五百两银子,这些酬金阁里会收取二成作为管理费用,剩下的可都是进了我们自己腰包,当然有钱了。”

    阡陌听完眼里直冒金星,又激动道:“那我为什么没有?我年初的时候不也去做了一次任务吗?什么都没有啊!”

    “你那个——”星芜幸灾乐祸道“那种消灭歪邪组织的任务就是剩下的那小部分没有酬金的任务了。除魔卫道人人有责,还要什么酬金?哈哈!”

    阡陌哑口无言。

    星芜瞄了几眼她手中剩下的碎银,又问:“确定不压别的了?辰曦的暗器也挺历害,这种赛制对她挺有利的,你要不——”

    “我不要!”阡陌黑着脸拒绝了。这星芜是不是缺心眼?自己与辰曦关系本就不好,又出了之前下黑手的事,他居然还想让自己压辰曦?想了想,阡陌又拿出一两银子递给星芜,在他不解的目光中道:“压我自己。”

    “就一两?”

    “就一两。”

    “你可真是小气。”星芜摇摇头,没有接:“罢了,哥哥的赌金里匀一两给你,赢了全归你,输了就当哥哥帮你的撑门面了!”

    阡陌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眉开眼笑地达成了协议,握着手中剩下的五两三钱碎根,打定主意这次大会结束后,说什么也得去做几个酬金任务。人在江湖,没有银两可真是不方便啊!

第九十五章 五进一

    在阡陌跟着楚怀墨和火户长老两位老师白天训练,夜晚加班的时候,五进一的晋级赛也如火如荼地开始了。这一赛段仅有十日,从白天到黑夜安排地相当密集,前来观战的人更是比前面都多,会组的裁判们也是没日没夜地轮班,忙着维持秩序,救治伤员,照看比赛。

    饶是这样,会稽城内的打架斗殴报复滋事的事件还是在不断发生,幸好会稽官府及时界入,调了一队精兵在城内各个重要地点把守,才渐渐将事情平定下来。

    轮到阡陌比赛这天,演武场内多了几十号身穿铠甲,手持军枪的城兵驻守,江湖中人和百姓群众已经分开到了两个隔开的阵营里,以免发生误伤。

    台上互相通了门派姓名,角逐也式开始,五人分别占了演武台的四个角。阡陌也不知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四个对手中居然有二人来同一叫归甲宗的门派。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派,但这样一个中等门派突然来了两人被安排到同一场比赛中,获胜的几率也是大大增加。由于比赛名单都是提前公布,同一个宗派的弟子必定早就安排好了战术,甚至决定了去留。

    一到台上,归甲宗的两名弟子就第一时间聚到了一起,背对背占了演武台的一角,合力面对其余三人。

    阡陌望了望另外两人,但见那两人都没有看她,便知对方目前还没有联手的心思,只得暗自摇了摇头。

    这种情况下,分属不同宗派的三人先联合起来,让归甲宗弟子先出局才是最好的办法,否则,对方两人占据天然优势,只要先合力处理掉三人中的任意一个,比赛的胜负几乎就能确定下来了。

    但对手没有联手的意思,阡陌也没有办法,只能往后退了半步,警剔地注视着台上的几人,归甲宗的两名弟子见对面三人没有联手也并未觉得奇怪。本来嘛,这种比赛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名和利,要几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团结一致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两人对视了一眼,脚尖点地,身体一侧,率先向距离他们最近的南海宗弟子发动了攻击。

    南海宗的弟子一直全身戒备,见对手主动进攻也不怯战,稳重地开始还击,另一名水月楼的弟子犹豫了一会,出拳带风攻向了阡陌。

    阡陌暗骂一声白痴,举起手中长剑挡住了对方的拳,台上瞬时陷入一片混战,台下也不时响起呐喊助威的声音。

    就如星芜前些日子所说的那样,阡陌的功夫在邀天阁里暂且还排不上号,可是对付一般门派的弟子还是绰绰有余的。来往了十余招,阡陌就渐渐占了上风。可是她却并不是很开心,因为另一边,那名南海宗弟子在归甲宗两人的合力攻击之下已经快撑不住了,一旦他落败,自己这边不管是胜或败,胜出恐怕都没什么希望了。

    归甲宗那边还没有放大招,估计也想让自己这边两人先分出胜负耗点力气。想到这点,阡陌用剑背打开水月楼弟子的双掌,趁着对方后退的功夫朝着他近了两步,低声道:“结盟吧。”

    水月楼那弟子本处于劣势,却见阡陌的攻势突然缓了一拍,靠近自己提出了结盟之语,条件反射地顿了一下,“为何?”

    “先将归甲宗那两人送出去,否则你我之间不管谁胜出,面对他们二人的合力攻击只怕都很难占上风。”阡陌一边与他假意交手,一边低声道。

    “不管谁胜出……”水月楼的弟子重复了一遍,一边配合着阡陌的剑法防御,一边转头看了眼另外一边的战团,似是在犹像。

    “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你打得过他们两人的配合攻击?“

    “打不过……”水月楼的弟子如做梦般低声道,又转头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战圈。归甲宗的一名弟子虽然胳膊上挨了一剑,但南海宗的弟子情况更糟,已经被逼到了演武台的边缘。而自己这边,对手却一边心不在焉地时不时扭头观看另一边向战状,一边收了剑锋假意与自己周旋。

    “可是——”他的拳风陡然一变,穿过阡陌因为放水有形无实的剑光,狠厉地砸的她的胸前。“——我更不想让别人捡了偏宜!”

    “卑鄙!”台下顿时有观众低声骂了起来。

    阡陌明显地想放水谈判,先解决归甲宗弟子的行为明眼人很容易就看了出来,可是那水月楼的弟子居然趁这个功夫突然偷袭,实有些不是君子所为。

    不过,有人嫌弃就自然有人支持。

    “哼!这可是在比赛,他们是对手,水月楼的弟子这么做有什么奇怪的?要怪就怪那姑娘太不小心了。”

    “人家小姑娘心思单纯,哪像那水月楼的弟子,阴险狡诈!”

    “是兵不厌诈而已,我看你是色另智昏了吧!”

    “放屁!你这个丑婆娘才是嫉妒人家貌美吧!”

    “你说难丑!”

    “就是你,丑八怪!”

    阡陌一剑挡在胸前,望着几步之外的那名水月楼弟子。她没想到对方会偷袭,虽然反应快及时躲开了,但左肩还是擦了一拳,有些钝痛。

    “真是白痴。”想不通对方为什么放着自己合情合理的意见不用,反而趁自己放水的时候偷袭,但阡陌也不是妇人之仁的人,既然对方不领情,她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瞥了一眼旁边的战圈,阡陌拔剑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了水月楼弟子。见自己偷袭未果,水月楼的弟子懊恼不己,面对阡陌毫不留情的一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可是,除了与下少数几人,谁也没意识到,阡陌接连几下刁钻出剑,已经将那水月楼的弟子渐渐沿着一道没有规律的曲线,逼到了归甲宗两人的背后。

    找准时机,阡陌又是一剑直刺水月楼弟子的左胸,水月楼弟子惊得一头冷汗,忙向一边闪躲避开要害。这次,阡陌的剑却没有跟着他一起改变轨迹,而是按照原来的路线,脱手向前“噗——!”地一声,扎进了背对着她的归甲宗弟子的右胸。

    台上台下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好像都傻了眼,归甲宗的弟子忘了反击,水月楼的弟子也忘了继续闪躲。但阡陌却没有傻楞住,借着剑脱手的那股反力,在空中一个翻身,一脚将水月楼的弟子踹到了台下。与此同时,再次借力返回,拔回了自己的剑,继续斩向另一名归甲家的弟子。

    归甲宗自然是连忙反抗,但两人中有一人被阡陌刺穿右胸,血流不止,另一人被南海宗的弟子反击脱住,一时之间竟近不了阡陌的身。阡陌轻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瓶伤药扔到被她刺伤的归甲宗弟子怀里,同时剑间一挑,连人带药一块送下了台。

    此时,演武台上,只剩下了三个人。

    此前一直被压着打的南海字弟子似乎与阡陌形成了一股不需言语的默契,两人一致将剑锋对准了另一名归甲宗的弟子,齐心协力将他也送下了台。

    不过眨眼的功夫,台上的形势突然发生了大逆转,差点偷袭得手的水月楼关子被生气的阡陌干净利落的一脚踹下台,本来应该第一个出局的南海宗弟子却咸鱼翻身撑到了最后决战。至于同为一家的归甲宗两人,也被一前一后扔下了台。

    此间,阡陌伤人又送药的举动却是比其他所有情节更为让人津津乐道,在这个举动的衬托下,她借着追逐水月楼弟子做掩护偷袭归甲宗弟子的行为也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最终,阡陌与南海宗那名浑身是伤的弟子对峙在演武台边缘。他的形象虽有些狼狈,眼中却闪着亮光。

    相比之下,阡陌除了左臂有些磨损,其它地方简直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了。

    “你自己下去?”阡陌挑眉建议道。

    本来只是试探性建议,在阡陌的想法里,对方即然走到了这一步,又怎么可能放弃近在眼前的晋升名额?尽管阡陌一点也不觉得对方能从她手里拿到这个名额。

    谁知那南海宗的弟子却高兴地点了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阡陌有些诧异,犹豫了一下,本着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原则,拿出了另一瓶伤药,抛给了他。“这药对疗伤止血颇有奇效,下去之后让你同门尽快为你用药吧。”

    南海宗的弟子将药瓶紧紧握在手中,兴奋道:“你是个医师!”

    这句不是疑问,而是感叹,阡陌不知怎么回答,只随意嗯了一声,就想催他下去,可对方又接着道:“我看过前面的炼药大赛,你……很厉害……”

    “诶?”阡陌脑子于一懵,却见那南海宗弟子脸上一红,又接着道,“我前些日子去过邀天阁中拜访,只是……”

    “你到底下不下去了?”阡陌有些头大,连忙转移了话题。

    “下去,下去!”南海宗弟子忙点头,“我只是——我今日本想——唉!”他组织了半天言辞,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最后只能道:“复元姑娘,我本事没有那么差,只是那归元宗两人一开始就齐攻于我,下手又重……不过,最后能与姑娘联手,我……此战,虽败,无憾!”

    阡陌只觉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不过还好,说完这句话,那南海宗弟子就握住阡陌扔给他的伤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跳下了演武台。

    “胜者——邀天阁,复元!”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这在阡陌看来开头潦草,中间过瘾,结局戏剧的五进一晋级赛,终于宣布结束。

    “早知道能赢,就多下几两银子压自己了……唉……”

第九十六章 意料之外的见面(上)

    “五进一”的胜利又让阡陌的荷包鼓胀了不少,几日功夫净挣了六十多两。而比阡陌赌猛烈得多的星芜,在这一轮赢得却不比阡陌多多少,原因自然是星芜下注的几个战局出了大冷门。

    其实也不能算是冷门,只是本来被楚怀墨等人寄与厚望的初次参加武林大会的少城,在混战中碰到了前百的热门人选之一,行路宗弟子成文,败得一踏糊涂,另一个同为前百的热门人选之一,蜀山剑派的弟子墨年那组出了一匹黑马,先是鼓动其余三人一同对抗最厉害的墨年,又在双方战酣的时候突然发难,展现出了远超之前表现出来的实力,将措手不及的墨年和其余三人全都送下了演武台,夺得了晋级名额。

    这两场比赛星芜都下了极重的注,本是自信满满,谁知却输得一踏糊涂。要不是运气好,其它几场都赢了,且五进一的赔率颇为可观,只怕这一下子就输掉了星芜半年的卖命钱。

    月箫也借此机会好好教育了星芜一顿,顺便示警阡陌决不要学着星芜的样子乱赌,阡陌连连应是,任星芜后来再怎么怂恿,也不敢在越来越严峻的赛势中拿着自己那一点可怜的私房钱去猜输论赢了。

    另一方面,随着阡陌在五进一之中再露头角,邀天阁下榻处的访客也愈加多了起来,对于这一点,很难说楚怀墨和辰曦两人谁更恼火一些。

    不过,辰曦的情绪阡陌完全不在乎,楚怀墨的不快她却不能不放在心上。

    面对挡不住的送进院于里的礼物和拜帖,楚怀墨也只是黑着脸跟她说让她抽个时间去买块纱巾,下次再上台的时候将脸蒙上,以免多生事端。

    阡陌深以为然,乘机邀了楚怀墨陪她同去,楚怀墨架不住她软磨硬泡,也就答应了。找了个相对清闲的日子,两人头一回单独出了门。

    这次出门说是买纱巾,可阡陌拉着楚怀墨买了半条街的小吃,也没进一家卖纱巾的店铺,楚怀墨刚开始还提醒她几声,后来见她兴致极高,也就作罢了,转而向她介绍起城中的名胜景点。

    “……后来两族族人皆在最后一役中葬身火海,从此没落,他们战斗的地方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沦为焦土,直至今日乃寸草不生。”两人路过一处名为“天坑”“的景观,阡陌看着有趣,楚怀墨便简单向她讲了此处的由来。

    阡陌一只手抱住楚怀墨的胳膊,另一只手托着一杯冰藕汤,杯子里插了一根芦苇杆,通过苇杆吸食杯中藕粉甜汤,既解渴又有趣。

    “他们打这一架,好好的一片林子变得寸草不生,数百年后还受影响,真是……”阡陌摇摇头,不知该如何评价。

    “想来两族当初也未想到最后结果。”楚怀墨看向阡陌笑道:“这是第三杯冰饮了,喝完了这个,可不许再用冰了。”

    “啊?”阡陌哀嚎一声,抬头看了看天,五月中的江南已热了起来,出来逛了半日,她觉得闷得慌,这才不停地买冰饮,没想到才第三杯,就被楚怀墨制止住了。

    “啊什么?你若是觉得热我们回去就是了。”

    “不要。”阡陌果断摇头,将冰藕汤塞到楚怀墨手里道:“我一点都不觉得热。公子,我们去郊外转转好不好?我想去星芜上次说的那个九层宝塔的浮屠山,好不好?”

    “这个时辰去浮屠山?”楚怀墨对想一出是一出的阡陌有些无语。“你今夜还想不想回了?”

    “浮屠山又不远,以我们的脚程不出一个时辰也就能回了,怕什么?”

    “你的脚程?”楚怀墨笑着看向阡陌,直到她红了脸才摇头道:“浮屠山高七百余丈,不比平地,以你的脚程怕是今夜只能在山间与野狼为伴了。”

    阡陌还想挣扎一下,楚怀墨却摇头阻止了她:“好了,你若实在想去,下次早些出门就是了,今日太晚了。”

    “那一下次你陪我去?”

    楚怀墨点头。

    阡陌得了楚怀墨的承诺立马又高兴了起来,主动道:“公子,我们去买面纱吧!”

    两人终于想起了此行的正经目的,穿过几条街巷,进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布庄。店铺伙计见一男一女两位年轻的客人同来,眼睛一亮,立马迎了上去。

    “两位贵客,来小店可是想买布料?我的奇煌布庄不仅有各式各样优质布料,还有不少制好的成衣,二位要不要看看?”

    “你这可有面纱?”阡陌问。

    “有有有。”伙计也是人精,一看阡陌的相貌就知她想干什么,忙将她们引上了二楼,介绍道:“这种是冰蚕丝的面纱,既透气又凉爽,夏日覆面也不会觉得闷,更重要的是,冰蚕丝质地细腻顺滑,决不会有损您的花容月貌分毫。若是您觉得这颜色太过素净——”伙计看了眼阡陌的一身红衣,又指向旁边道:“这边还有金华丝和烈云丝,只不过,佩戴起来可能没有水蚕丝那般凉爽。”

    阡陌抬头看着楚怀墨,似是想让他帮忙拿主意,那伙伴见状忙将放着面纱的几张木盒都拉到了楚怀墨面前,热情介绍道:“老爷,你瞧瞧,要是这些都不喜欢,不妨再看看我们新制出来的流月丝?保管尊夫人戴上之后容光更胜!”

    阡陌俏脸一红,却听对方继续夸道:“尊夫人如此花容月貌,纵使挑选面纱,也需选些最为华美的丝绢,才不负其姿容啊!”

    楚怀墨眉头微皱,语气有些不快:“我正是嫌她生得太好,面纱就不必太惹眼了。”

    阡陌的心跳因为楚怀墨的态度又快了几分,正心中暗喜,又听伙计有些尴尬地问道:“那您想选个什么样的呢?”

    楚怀墨未被阡陌抓住的那只手在面前的几只木盒上划过,最后定在最角落里一片不起眼的纱绢上:“就那个灰色的吧。”

    阡陌的脸色一下子纠结起来,那颜色样式她一点都不喜欢,但这是楚怀墨亲自选的,她又没那个胆子明着说“难看”,只好用眼神无声地威胁店伙计,表达她不想要的愿意。

    那伙计接收到阡陌的眼神,想了想又对楚怀墨道:“老爷,这灰羽丝质地不算上佳,夏日配载会有些气闷,您若不喜欢太过张扬的,不如看看我们的一款招牌丝料一一霜月丝,同流月丝不同的是,霜月丝色泽更加温和,以柔白色为底瓜红色点缀,既不会太素净,又不会太夺人眼球,且丝质顺滑,颇有冬暖夏凉的奇效,不论用来做面纱成是外衣都颇为合适,您看要不要——”

    “咦,若是这霜月丝如此奇妙,你怎得不早些拿出来?”阡陌插话道。

    那伙计干笑两声,伸出手比划了两下:“这霜月丝好是好,只是这价格……故而我们也不常拿出来推荐给寻常客人。”

    “那……这价钱几何?”阡陌想了想自己的荷包,心中打鼓。

    伙计笑了笑没有直接答,而是反问道:“两位贵客要不先随小的移步里屋一观?”

    阡陌抬头看了看楚怀墨,见他点头才道:“那就看看吧。”

    伙计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两人带到一扇屏风之后的另一间小屋。里面只规规矩矩的摆着三张木架,但架子的材质和样式都比外面的要好得多。

    阡陌一眼就认出了那伙什口中的霜月丝,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那片不大的丝绢色泽鲜活,但表面又像笼罩了一层迷蒙的柔光一般,让她本该夺目的颜包显得柔和又不那么起眼,阡陌一见就喜欢上了,望着楚怀墨,眼神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期望。

    楚怀墨虽仍觉得这面料有些惹眼,见到阡陌喜欢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你定吧。”

    阡陌朝他露出一个笑险,又转向店伙计问道:“那这霜月丝到底有多贵?”

    “一两黄金一尺。”

    “多少——?”阡陌差点认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一般名贵的布料五六两银子也就能买上一匹,这霜月丝竟要一两黄金?而且才一尺?

    “这霜月丝如何能卖这么贵?”

    店伙计对阡陌的反应丝毫不觉得奇怪,耐心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这霜月丝制作起来极为繁复,耗费的人力物力巨大。您不妨走近一些,感受一下。”

    阡陌将信将疑靠近几步,这才发觉这霜月丝周围似乎还有一服极淡的幽香,仔细闻了下,阡陌有些不确定道:“这是——绮罗花?”

    店伙计面露一丝诧异:“夫人好见识,这正是绮罗花香。”

    “绮罗花?”楚怀墨侧耳重复了一遍。

    “绮罗花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药材,据说只有百草谷中才有,每到子时,花蕊便会吞吐出一种花雾一一嗯,应该就是这霜月丝上一层柔光的来源,只是这花雾随风而散,不知被店家用了什么方法将它安固在了这丝娟的表面,是以我之前也未认出。”

    “这花雾有什么用?”

    “这个……我不知道……”阡陌摇头有些矛盾道:“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人发现这东西有什么奇妙作用。用来染制布料应该也是破天荒头一次,但这东西十分稀少,如果一点用都没有好像又说不过去——”

    “那你怎么看?”楚怀墨又问。

    “攻效未明的东西我可不敢乱用。”阡陌摇了摇头,那伙计脸上也露出几分失望之色。霜月丝摆在这已经很长时间了,可是,不识货的人一听这价格,十个里面有十个都不会买,识货的人大多也如阡陌一样,对这种功效未明的东西敬而远之,导致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卖出去。

    到最后,阡陌还是在楚怀墨的建议下选了店伙计最初推荐给她的冰蚕丝面纱,又想着还要在会稽待上好几个月,打算再买些做夏装的布料。店伙计热情地将两人迎上二楼,却在楼梯口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第九十七章 意料之外的见面(下)

    “公子放心,您要的东西我们一定会加紧处理,四名绣娘赶工,您两日之后只管来取,保管叫您满意!

    楼梯口,布庄的另一位伙计正点头哈腰,满脸热情地将他的客人送下楼,见到二楼又有客人准备上楼,忙站到一边让道。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楼上楼下两边的客人却同时停下了脚步,站定在楼梯上,互相打量了对方一眼。

    “楚少阁主——别来无恙啊。”

    从三楼下来的那位客人身着紫色长衣,服饰华贵,气度不凡,单手负在身后,腰间束着一根质感厚实的白底绣着金色丝线的腰带,其上悬挂着一枚圆环状的玉佩,玉佩质地细腻纹路奇特,一看就价值不斐。

    只是这位贵公子却有着一头与他年轻的气质不太匹配的银白色头发,脸上又戴着面具,让人看不见相貌和神情。

    对方先问好,楚怀墨也自然不会不理,只是收了之前与阡陌独处时那份柔和的气息,挂上了一副礼貌的矜持模样,点头道:“江庄主,幸会。”

    江庄主?阡陌不由在脑海中搜索,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物了?岂料这两人刚打过招呼,那江庄主就将话头转向了她:“这位想必就是复元姑娘了?之前只知姑娘医术高明、收藏颇丰,如今才知姑娘剑法也如此历害,这些天复元姑娘的大名,在江南可是如雷贯耳啊。”

    咦,这个江庄主难道还认识自己不成?可是阡陌搜遍了自己的记忆之海也找不出这个戴面具的银发男子的信息。楚怀墨见她一脸的迷茫之色,无奈地微微转身靠向她的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轻声提醒道。

    “江无尘。”

    阡陌感觉到楚怀墨的气息在她耳边划过,不觉又是脸一红,听到楚怀墨的话立刻反应过来,朝着面具男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江阁主,幸会,幸会。”

    这江无尘可不就是落英山庄那位神秘的庄主吗?之前两人本该有一次在黄山酒楼的会面,只是那次阡陌意外病倒了,未能赴约,未想今日居然在这布庄里碰见了。

    江无尘也向她点点头,目光在她紧紧挽着楚怀墨的手上停留了一会,道:“上次未能见到姑娘,江某一直深觉遗憾,今日有幸偶遇,又逢天将向晚,不如在附近找个酒楼,共进晚膳如何?”

    一见面就吃饭,这速度让阡陌有些无措,不过想到这江庄主已被走火入魔之苦折腾了数年,和自己这边又自从上月的一次粗谈之后就未有联络,也就不怪对方心急了。

    毕竟如果一直推不出药方的话,这位江庄主们寿元似乎也所剩不多了。

    不过阡陌却不是那么情愿被人打断了幽会,看了看楚怀墨见他并未表态,便委婉拒绝道:“我们还要买些东西,恐怕一时半会一一”

    “这倒无妨。”江无尘打断道,饶有兴趣地看了眼阡陌发黑的脸色,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楼上,道:“这家布庄我还算熟悉,若是二位不嫌弃,江某倒是可以来帮二位介绍一二。”

    楚怀墨神色一动,道:“江庄主的生意已然做到会稽城中了?这倒是让楚某有些意外啊。”

    “比起楚少阁主差远了,落英山庄如今也就守着东海的一亩三分地,不像贵阁,据说分阁已经开到蜀中去了?着实让在下羡慕啊!”

    “没想到江庄主消息这么灵通。”楚怀墨语带双关道。

    “不敢,不敢。”江无尘的目兴再次扫过两人相连的手臂,语气玩味道:“江某若是消息灵通,早些知道两位的关系的话,呵呵,定会早些告诫手下免得惹恼了复元姑娘。”

    楚怀墨神色如常,阡陌却脸红了起来,看看楚怀墨又看看江无尘,双手也下知道该摆在哪里才合适。

    “江庄主不是说对这布庄很熟悉?”楚怀墨挑眉道。

    “正是,楚少阁主可要随江某一同上去一观?”

    “如此甚好。”

    “请——”

    “请。”

    两人和和气气的一块上了楼,三楼的一个伙计见江无尘又折返回来有些奇怪,正要上前询问情况,之前带着江无尘下楼的那个伙计赶紧出来向他简单说了两句,两人便向江无尘三人躬身行了个礼,站到一边,将三楼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江无尘看上去确实对这奇煌布庄很是熟悉,上来之后就径直将两人带到了集中展示浅色绸缎的地方,看向楚怀墨道。

    “素闻楚少阁主喜着白衣,整个江南最华贵的白色锦缎都在此处,楚少阁主可有中意的?”

    江无尘说“整个江南”可能有些夸张,但就阡陌所见,此处绸缎种类确实繁多,光白色的就有十余种,织光锦、云绫锦、软烟罗等应有尽有,还有两三种甚至连阡陌都叫不出名字的。

    布料这种事楚怀墨从来不插手,向来是院子里的人买什么他穿什么,只要质地上佳便成。因此对这些不同的绸缎他也分不是很清楚,只看了一眼阡陌,示意她去挑选。

    阡陌上前两步,素手轻轻划过面前的绸缎,指了指其中两匹她之前从未见过的布料问道:“这个我之前从未见过,是江南特有的吗?”

    江无尘见了笑道:“这匹偏白色的叫秦江锦,确是江南特有的,另一匹状如雪花,质比松软的叫雪云锦,却是今年刚刚问市的新款。”

    “难怪我不认得。”阡陌点头,又转向楚怀墨笑道:“公子,我们就试试这两种我以前不认得的锦锻可好?”

    江无尘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两人一眼,只不过他的表情都隐藏在面具之后,没有人能看到罢了。

    楚怀墨也是无可无不可也随意点点头,几人——确切说应是阡陌一人,又选了几种搭配的绣线,宛拒了江无尘到四楼挑选成品衣衫的提议,一同去了不远处的得胜酒楼。

    因是江无尘相邀,便礼让楚怀墨先点菜,楚怀墨对此没什么兴趣,菜单就落到了阡陌的手上。阡陌点了八宝珍鸭、白菱鱼、翡翠菜心、什锦玉兰四道菜,江无尘加了一壶二十年的桂花蜜酿,三人一边小酌,一边等上菜,一边闲聊起来。

    阡陌很想问问有关九转清心丹和雪花神剑的事情,但上次楚怀墨与江无尘会面后却没有同她细将两人的对话,所以她也仅仅知道合作暂未达成,没有实发性的进展,却不知道两人到底讲过哪些东西,也不敢瞎打岔。

    酒过三巡,气氛比初到时热烈了几分,江无尘终于先按捺不住,将话题从风土人情转移到了正事上面。

    “上次与楚兄畅谈后,江某一直想找个时间再与你尽情一醉,楚兄上次所说的话,江某回去后也想了许久一一”江无尘一口饮尽杯中的桂花蜜酿。这种酒并不醉人,味道偏甜,真正的爱酒人士并不会常饮这种酒,此时桌上,喝的也不过是个气氛罢了。

    “——今日恰逢复元姑娘也在,江某也不绕圈子了。”江无尘放下酒杯,借着薄醉之态,双眼透过面具上留出来的两道洞直钩钩地盯住楚怀墨。

    “——第十九张药方,江某此前从未听过,实不敢确定比事真假。”

    阡陌也望向楚怀墨,这药方是她的,但做决定的却是楚怀墨。

    楚怀墨食指在椅子扶手上轻叩了几下,问道:“前十八张丹方,江庄主了解多少?”

    江无尘想了想道:“不怕楚兄笑话,江某求医问药多年,对世间千万丹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据百草集上记载,这十八张丹方具是从九转清心丹中脱变而来,大致的丹名、药效江某都略有了解,只是这第十九张——呵呵,若非是在炼药大赛中取得如此成绩的邀天阁中弟子所言,江某是断断不会轻信的。”

    这算是一句很直接的回答了,江无尘摆明了自己对这类丹药的了解,不会被轻易糊弄,又巧妙地从侧面恭维了邀天阁和阡陌,甚至还对这第十九张药方是否存在做了进一步的试探。

    楚怀墨却像没听出来江无尘话中的试探之意一般,没有接过江无尘的话头,又将皮球踢回了他那边:“既然如此,江庄主是如何想考量的?”

    江无尘与楚怀墨两次接触,对他的性子也大概知道了一些。楚怀墨此人极其沉得住气,若是自己不做出让步率先透出底线,只怕他半步都不会相让。若是别的事情江无尘还能冷静下来慢慢与他过招,可是自己大限将近,再拖下去,只怕……

    “大明神属经译本与雪花神剑都是我为明年的万药大典准备的奖品,实在不好直接赠与楚兄,不过——若是楚兄愿意先将第十九张丹方借与江某一观,待江某验明真伪,定会将两样宝物双手奉上,借与楚兄观摩一年,如何?”江无尘试探道。

    楚怀墨摇头笑道:“江庄主真会开玩笑。”

    阡陌在一旁也忍不住要对这位小气的江庄主翻了个白眼。这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让自己先把药方给他,待他验明真假再给秘笈?等自己将丹方送出去后是真是假还不是凭他一句话?甚至那译本和宝剑也不是直接给自己,而是“借一年”,若是一年时间就能将这两样东西研究透,落英山庄也不至于没落至此了。

    江无尘这种交易方法,跟空手套白狼又有什么区别?

第九十八章 谈判(上)

    江无尘当然不是想空手套白狼,他心下明白,这个建议楚怀墨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别说是楚怀墨,但凡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同意。只是,漫天要价才好坐地还钱,他不先狮子大开口试探一下,双方又怎么能继续交易下去呢?开了口,才有谈判的余地,而后面结果如何,就看双方各自的水平了。

    “还望楚兄理解。”江天尘向楚怀墨抱拳,语气有些无奈:“大明神愿经译本和雪花神剑是我庄仅剩的两件有价值的东西,江某实在不敢拿它们来冒险……”

    “江庄主此言差矣。”楚怀墨摇头道:“我邀天阁家大业大,江庄主还怕我跑了不成?”

    “跑自然是跑不了。”江无尘笑道:“可是,贵阁防卫森严,门下弟子实力超凡,又有楚兄这种人中龙凤坐镇中枢,我落英山庄不过一介没落小派,苟延残喘,又如何能与贵阁相比?”

    江无尘言下之意,是指如是楚怀墨假意欺瞒,给了他一张假的丹方,或是事后反悔,以落英山庄如今的实力,怕是也没有办法从邀天阁手上拿回自己的东西。

    可是,落英山庄真的有这么弱势吗?

    “江庄主又说笑了。”楚怀墨一语双关道:“落英山庄拥有数百年底蕴树大根深,旁人难及,何必妄自菲薄?至于大明神愿经和雪花剑法……说到底也只是两本不知能否解开谜团的秘笈,楚某又怎么会为了他们丢掉邀天阁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江庄主,这笔买卖可一点都不划算。”

    “那——楚兄以为如何?”江无尘目光一闪,这邀天阁如此在乎名声,这件事就好办了,实在不行,一顶“武林侠义”的高帽子过去,利用江湖舆论,逼着楚怀墨主动交出丹方,也不是不可能啊……

    岂料,正在江无尘如意算盘打得好的时候,楚怀墨却突然侧身转向了阡陌:“你怎么看?”

    阡陌正在专心吃鱼,冷不丁被楚怀墨问道,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诶?这种事情我可以说话吗?”

    “药方是你的,你当然有权利说。”

    “那……说真话吗?”

    楚怀墨有些哭笑不得:“自然是说你的真实想法。”

    阡陌放下筷子,拿起手边的桂花蜜酿正欲再饮一口,却看到楚怀墨警告的眼神,怏怏地放下杯子,转而拿起了一旁的花茶饮了一口,看向江无尘道:“药方不可能先给你。你堂堂一庄之主,居然想抢我一个孤女的家当,传出去也不怕江湖中人笑话。”

    江无尘神色有些尴尬,他倒是忘了,严格说来这药方并不是邀天阁的,而是阡陌的。自己可以用大仁大义来压邀天阁,甚至压楚怀墨,让他们在江湖中人的舆论压力下主动拿出药方,可是却压不了阡陌。一来阡陌身为女子本就势弱,加上年龄又小,若是传出去自己抢一个小女孩的宝贝,只怕到最后受不了舆论压力的只会是自己。只是不知道这阡陌是看穿了他想煽动舆论的心思反将自己一军,还是心里真的就这么想。

    “江庄主何时说要抢你的东西了,不许胡说。”楚怀墨佯作不悦道,心中却是不禁莞尔。江无尘的心思他早在谈话间就看了出来,所以才把话头丢给了阡陌,本来只是借机提醒江无尘药方的正主是谁,没想到这丫头也是愣,居然直接将江无尘的心思点破了。

    阡陌轻哼了一声,又道:“我们是正经交易,公平公正。丹药的功效我倒是可以先讲给你听听,但是直接将丹药或是药方给你,那是决计不可能的。我必须得先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这个没得商量。”

    “姑娘还真是霸道……”江无尘无奈道:“敢问姑娘想要什么?”

    阡陌想了想,又凑向楚怀墨,小声问道:“是说我想要的吗?”

    楚怀墨并未如何掩饰,大方道点头:“当然。”

    阡陌这才高兴的转向江无尘直愣愣道:“说实话,你那大明神愿经译本我并不是很感兴趣,雪花剑我倒是很喜欢。”

    江无尘有些意外:“姑娘对大明神愿经没兴趣?”

    阡陌点头道:“我又达不成此经的修炼条件,要了也是白要。”说罢看向江无尘,那目光好像在说“你看,你贸然修炼了此经,下场都这么惨了,我才没那么傻,还修炼这个鬼玩意”。

    江无尘还是有些为难:“雪花神剑乃是——”

    “这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阡陌打断道,“江庄主,你未免也太小气了……”

    江无尘听得阡陌吐槽他愣了愣,沉默了片刻,似是在考虑她的条件。

    楚怀墨面色无常,心中却是一半无语一半赞叹。

    无语的是阡陌一来便直接抛出了自己的条件,甚至还说出了“大明神全我不是很感兴趣”这种让他无言以对的话,赞叹的也是她的直接,直接抛出了自己的底线,甚至没给江无尘留下一点讨价还价和解释的余地。

    但这种做法其实更具有威摄力,毕竟,兜圈子代表一切可以商量,而这种连解释都不听的做法却向对方表明了自己势在必得。江无尘若是再开口,就要考虑清楚了。这样一个干脆果断的对手,似乎像是完全不懂江湖规矩,但是秀才怕莽兵,恰恰是与这种人交手才最要小心。因为若是多绕几次弯子,说不准就会惹恼了对方,交易就直接告吹了。

    江无尘思考了许久,才斟酌的开口道:“姑娘方才说,这第十九种丹药的功效可以先讲给我听?”

    这话是阡陌自己说的,她自然不会收回,当下点点头道:“这张方子我给它取名叫一转清心丹,至于药效嘛,就更简单了——”

    阡陌抬眸望向江无尘,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九较清心丹有的功效,它都有,只不过——”阡陌佯作遗憾地摇摇头,一副可惜的神色道:“药效,仅有一成。”

    江无尘的身体骤然崩紧,面具下苍白的面容浮现一抹不可置信的强烈震憾。

    包间里的空气凝固了至少有半盏茶的时间,江无尘终于轻吐一气,打破了沉默。“我如何能相信你们。”

    阡陌很想学着秦医师的样子说一句“你爱信不信”,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江无尘好似自言自语般轻声道:“据《百草集》记载,九转清心丹的丹方由十八位医神分别提取不同部分的药性合成了十八种能够延长寿元的丹药,百草集上的记载不可能出错,此前我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一转清心丹’的存在。若是真存在,我势必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得到。”

    “你当然没听过了。”阡陌半点没被江无尘若有所指的感慨打动,而是不以为然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方才说过,一转清心丹这个名字是我取的,丹方也是我的师父花了四十年的时间推导出来的——当然啦,我最后帮了一点小忙,所以师父就将药方赠给了我,我拥有独立处置权。”

    “你师父?”江天尘奇道:“可是那位出身于药神谷的医神?”

    “你调查过我?”阡陌皱眉看向江无尘,神情中有一丝不快。

    “姑娘是江某的合作伙伴,江某自会多些关注。”江无尘半真半假道。“只是不知道,这丹药的功效,姑娘或尊师可曾找人验证过?”

    “没有。”阡陌摇头:“这么珍贵的药,我上哪找个对症的病——”

    “咳。”楚怀墨轻咳一声,打断了阡陌的话。这丫头,差点又要掉到江无尘的陷阱里了。还老老实实地地告诉江无尘找不到对症的病人试药,这要是江无尘听了顺水推舟说愿意以身帮她试药,这药阡陌是给还是不给?

    “丹方的信息江庄主想必已了解了,不知现下有何打算?”

    江无尘眼看目的就要达到,又被楚怀墨打断,心中闪过一丝冷意。但再看阡陌,却见她一副懊恼自己说多了的样子,不肯再多言一句,不禁叹了口气:“楚兄还真是会给在下出难题——”

    楚怀墨举起酒杯向江无尘示意了一下,阡陌见状也举起酒杯想趁机浑水摸鱼再饮一杯桂花蜜酿,却见楚怀墨侧头看了她一眼,只好怏怏放下酒杯。

    楚怀墨又道:“江庄主,敢问你办这万药大典,所求为何?”

    “楚兄,问这话是何用意?”江无尘举起酒杯和楚怀墨碰了碰。

    楚怀墨将杨中桂花蜜酿一饮而尽,眉头微微皱了皱。这花酒太过甜腻,他着实不喜欢,不知道阡陌怎么就那么喜欢,一找到机会就想偷喝。

    楚怀墨放下酒杯,看向江无尘:“江庄主做这些无非是想召集天下名医共同推导九转清心丹的丹力,然而就算江庄主集齐了十八张丹方,成功运用天下医师之力,花费三年五载又能推导到哪一步?”

    江无尘面色晦暗不明,他当然知道,想要做成这件事难度极大。也明白楚怀墨话外的意思,只是……

    楚怀墨将自己的酒杯向桌子中间推进了一步,倒满酒,再次对着江无尘举杯:“现在有一份称得上是半成品的丹方摆在江庄主面前,江庄主又何必舍近求远?”

第九十九掌 谈判(下)

    即使戴着面具,阡陌也能感觉到江无尘此刻内心的挣扎。其实阡陌并不是很明白,这件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拿对他没有什么用的雪花神剑和完全可以重新抄录一份的大明神原经译本来交换可以救他命的丹方——哪怕到最后一转清心丹仍是一转清心丹,推导药方的事没有丝毫进展,这个丹方也绝对会比其他所有丹药对江无尘的用处都大。

    甚至可以说,拿到这张丹方,江无尘举办万药大典的目的就已经全部达到甚至还有超出。这一边笔买卖对他来说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他至于这么难以决择吗?

    除非——阡陌心中疑窦丛生,难道他手中根本没有这两样东西?

    不,不会,他既然说了将这两样东西借自己一年的话,应该不会是无中生有。那么,难道这些东西他还有其他用途?并且是和九转清心丹丹方几乎同等重要甚至更重要的用途?

    又或者还有他举办万药大典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所以才非要握住这两样物品引天下医师前来?

    这就奇怪了,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的命还重要?阡陌想不通。

    而且,他舍不得的到底是哪一件东西?雪花神剑还是大明神愿经译本?还是二者皆有?

    阡陌决定试探一下。

    “江庄主,你若实在不放心——”阡陌将不放心这三个字咬得很轻,尽量不让别人听出自己声音里的异样,“——不如,我们换个交易方式?”

    楚怀墨和江无尘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她。阡陌在桌子底下轻轻扯了下楚怀墨,暗示他先不要打断自己,同时双眼盯着江庄道:“我先前也说过,其实我对雪花神剑更感兴趣,大明神愿经的译本,反而不是那么急——”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直盯着江无尘,江无尘戴着面具,阡陌无法看到他的面部神情和眼神变化,但一个人肌肉紧张程度和气息也是能传递信息的,而且这些比表情更难控制。

    果然,在听阡陌说对大明神愿经译本不是那么急之后,江无尘露在外面的手部和颈部的线条似乎……稍稍放松了些?

    “不过——”阡陌话锋一转,道:“这是我个人的想法。最终做决定的,还是我家公子。”

    大明神愿经的译本果然有问题。

    江无尘的转变被阡陌尽收眼底,只是她不是很明白,只是一本译本而已,重新抄录一遍不就行了?若是江无尘舍下得雪花剑还好理解,毕竟那东西不可再生,世间仅有一把,又是寻得雪花剑法的唯一途径。

    等等,雪花剑法?

    阡陌突然醒过神来,雪花剑法再怎么说也是曾经排名天下第一的剑法,虽然落英山庄放出来的风声是实在参不破雪花剑中的秘密,所以放弃了这条路,转而用它换一些自己能用得上的东西。可是,这句话是真是假谁又能证明呢?

    江无尘也是练剑之人,为了大明神愿经都敢在自己心窍未开的情况下强行修炼,这样性情的人,又怎么可能放过曾经天下第一的剑法?有没有可能,落英山庄早已找出了雪花神剑的秘密,甚至雪花神剑现在已经是一柄没什么作用了的普通宝剑,所以落英山庄才将它拿了出来?可要是这样,自己这笔交易不是很吃亏?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阡陌在最开始与黄平生相谈的时候曾经问他:“若是想吸引天下医师,为何不拿出百草集或是万毒经之类的经文来做交换?”黄平生当时给她的回答是他们手中根本没有这两样东西,所以才能拿出最有价值的大明神愿经译本和雪花剑。可是方才江无尘与自己谈论九转清心丹时,张口闭口就是“据百草集记载”,这证明他一定看过这本经文,而且定是看过很多遍,又怎么可能像黄平生说的“没有这些经文”?

    江无尘一定还有其他目的,只是这目的她现在暂时还想不出来。

    阡陌有些烦燥,总觉得自己还缺少很多关键信息。想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楚怀墨,可是当着江无尘的面也没有办法说,不由有些气闷。

    楚怀墨和江无尘还在谈条件,只不过速度已经慢了很多,常常一个人提出某个条件很久之后,另一个人才会作出相应回答。

    黄昏己过,夕阳渐沉,星月东升,三人在这间小小的包箱里已经呆了快一个半时辰,桌上的残羹冷炙已经凉透,中途阡陌让小二又加过两次菜,续过四回酒,如今也只剩一桌子杯盘狼藉了。

    楚怀墨和江无尘也终于在这场艰难的谈判中达成了初步共识。

    ——雪花神剑归邀天阁所有,落英山庄将另寻宝剑替代万药大典的奖品,但是做为交换,邀天阁需同时提供一颗一转清心丹的半成品,让落英山庄试验药效,双方均对所得之物实验满意后,再开始下一步的交易。

    这一步还算公平,众所周知,除了极为特殊的情况,一般丹药的半成品是不能够直接服用的,就算直接服用,药效也与成丹千差万别,所以一颗半成品丹药给江无尘,他虽然能发动自己身边的医师推出丹药中用了哪些药材,大致推算出成丹药效,但也绝对无法知道炼制手法和后半部分还需要加哪些药材,更不要说炼制。没有完整的丹方,没有将半成品练成成丹的办法,这颗丹药的意义也就只在于让江无尘验证他们的手上确实有这样一种能对他有作用的丹方。

    对于交易的第二步,原本楚怀墨提出的是直接用一转清心丹的成丹来换大明神愿经的译本,可江无尘却终始不肯答应,两人来往几次,江天尘才勉强说出了原因。

    “——不是我不肯答应楚兄,而是这大明神属经实在甚是奇妙,经身由一种奇异的文字包围,只能看,却不能抄录,也就是说,我手上的这本译本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刻的。唉,雪花神剑给了楚兄我还能想办法找东西替代,毕竟其中奥秘百年来也无人破解,换成同等宝剑还能勉强一试,可是大明神愿经的译本,实在是……这是我唯一有份量的筹码,实在无法换给楚兄。”

    “不能抄录?”楚怀墨皱眉陷入了沉思。江无尘应该不至于那这种很容易就能揭穿的话来骗他,可以,一本普通的译文,为何会不能抄录?

    江无尘又接着道:“虽不能抄录,但观看是没问题的,届时楚兄完全可派几个天资聪颖之人来我落英山庄住上一年半载,参悟其中奥秘,江某必定扫榻相迎。”

    楚怀墨仿佛还在思考江无尘之前所说的大明神愿经译本的问题。毕竟,纯粹的大明神愿经并不难得,甚至他手头就有一本,它的难更多的体现在修炼难度上面,之前也从来听说过有什么“不能抄录”的奇怪问题。可是现在江无尘却说他手中这本近百年来人们所知的唯一成功炼成了大明神愿经的人对这本心法的翻译、心得不能抄录?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听到江无尘所说的派几个门下弟子前去观摩的话,楚怀墨也只是仿佛有些心不在焉地淡淡回道:“如此一来,这比交易可是很不划算啊。”

    江无尘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若是邀天阁边拿出来的是普通寿元丹的丹方也就罢了,偏偏是耗时四十多年苦心推研出来的,不在百草集记载之上,甚至具备了真正的九转清心丹一成药效的新丹药。

    要知道九转清心丹本就是夺天地造化的神奇丹药,用来治自己走火入魔寿元衰竭的后遗症虽不说是杀鸡用牛刀,可也完全算得上大材小用了。而具备他一成药效的“一转清心丹”就算无法治愈自己的病,减轻一成症状,延长自己五年八年寿命,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

    想到这里,江无尘的心不由热切了起来。这么多年一直被强行修炼大明神愿经的后遗症引发的的魔咒困扰着,没有经历过这些的人,又怎么会明白一直隐忍着病痛折磨不停地为自己的生命做倒计时的那种心情?

    见楚怀墨半天都没再说话,江无尘也有些心急,忍不住问道:“仅用观译本换一张如此神奇的丹方确是有些吃亏,不如这样,楚兄可有什么其他想要的东西?若是江某能帮上忙的,定会全力以赴,决不推脱!”

    阡陌敏锐地发现,楚怀墨的表情在这一刻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笑了。

    但是和之前谈话中程序化的笑容不一样,以她对楚怀墨的了解,他现在露出的这种笑容,是那种每次在打什么坏主意时才会有的那种笑谷,就好像——

    ——就好像他一直在等着江无尘说这句话一样。

    可是他表现的却很正常,至少面上看不出丝毫有为这个建议心动的样子,甚至在笑过之后还佯作一副苦恼的样子——只有对他的表情十分熟悉的阡陌才看出来了楚怀墨的这种佯装——反问江无尘:“落英山庄如今还有什么可以拿来与在下交换的呢?”

    “这——”江无辰心中恼火,落英山庄表面上虽已式微,可也不像楚怀墨这话里说的那样,好像自己的百年基业一文不名似的!强按住心中的不满,江无尘耐着性子好声反问道:“不知楚少阁主可还有什么看得上眼的?”

    楚怀墨似乎是想了很久,才在江无尘越发按捺不住的火气之中,免为其难地开了口——

    “落英山庄的情报网,在下还有些兴趣,只是不知江庄主可愿割爱——?”

第一百章 提前预演的团体对决(一)

    “狡猾,狡猾,大狡猾了!”一回到自己的地盘,阡陌就忍不住嚷嚷起来:“你一开始就是想要他们的情报网是不是?什么雪花剑、大明神愿经,你压根就不感兴趣,对不对?”阡陌将怀里抱着的几匹布料一股脑倒在客厅的椅子里,抓起茶壶给自己和楚怀墨各倒了一杯水。

    楚怀墨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举起茶杯饮了一口:“发现了?”

    “这还用说?不只我,那江无尘这在估计也反应过来了,说不定正在家里骂你呢!”

    “又胡说。”楚怀墨放下茶杯,“江庄主反应哪有这么慢。”

    “公子的意思是——”

    楚怀墨点头:“恐怕我刚说完他就意识到了。”

    “那他还答应了?莫非他觉得那些情报已经不重要了?”

    “不是不重要,恐怕是用不上。”楚怀墨一针见血地指出。“落英山庄已经没落了十几年,这些年来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给江无尘治病上面,那情报网就算用只怕也仅仅侧重于为他找丹方的事情上,八成以上的暗线估计都已荒废。”

    “就算这样,那也是一笔了不得的资源啊!”阡陌叹道。

    楚怀墨点头道:“若只是为了两本秘笈,我们又何苦去淌这趟浑水?”

    “原来公子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落英山庄的情报网?”阡陌瞪大了眼睛,不停地重复:“太狡猾了,果真是太狡猾了——!”

    楚怀墨不在意地笑了笑:“说起来,今日你在问那江无尘要雪花剑的时候神情一直不大对,可是想到了什么?”

    “你说这个啊,我是觉得江无尘手里的这两样东西可能都有问题,想试探一下他。”

    “可有试探出什么?”

    “不知道……”阡陌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我只是觉得雪花剑的秘密很可能已经被江无尘他们渗透,现在也许已经根本没有用了。大明神愿经的译本问题就更大了,不过一篇内功心法而已,怎么会加了一点批注心得就变得无法抄录了呢?”

    “你怀疑他在说谎?”楚怀墨眉头微皱,“有什么凭据吗?”

    “没有。”阡陌还是摇头,“这些都是我乱猜的,毕竟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不一定就是假的。”

    “但是还有一点也很奇怪。”

    “何处奇怪?”

    “江无尘是修炼大明神愿经走火入魔的,现在却又把这个让他走火入魔的来西拿来做万药大典的奖品——”

    “你怀疑他别有用心?”

    “应该这么说——”阡陌斟酌了一下言辞道:“江无尘当年宁愿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也要修炼这部功法,现在怎么可能轻易将它拱手送人呢?怎么想都不合理啊!”

    “你这话说的。”楚怀墨轻笑着摇了摇头,“江无尘最初修炼时可并不觉得自己会走火入魔。”

    “呃……也是。那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阡陌有些苦恼。

    “他就不能是真的想用手头上仅剩的资源易换自己需要的丹方?”楚怀墨打趣道。

    “不可能。”阡陌暴躁地摇了摇头。“江无尘这个人一看就虚伪至极,一肚子坏水,我才不信他的目的会那么单纯。而且,一个大男人老戴着面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咳——”楚怀墨轻咳一声,被阡陌的话逗笑了,“你就见了他一次,何处来的偏见?”

    “说到这个,”阡陌有些好奇道:“那江无尘一直戴着面具看不到脸,公干也只见过他一次,是怎么认出他来的呢?”

    “凭气息。”

    “气息?”

    “样貌并不是唯一的辨别方式。对习武之人来说,气息是比容貌让人更记忆深刻。”

    “我怎么就察觉不到什么气息……”阡陌小声道。

    “你确定?”楚怀墨一挑眉,“我的气息也辨认不出?”

    “诶?”阡陌俏脸一红。

    “如此说来——”楚怀墨展开折扇轻摇道:“——我倒是知道下个阶段该教你些什么了。”

    “诶,教我什么?”

    “先去将你今日的晚课做了,不许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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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皇宫。

    郑同帝端坐在御书房中,看着兵部整理出来的湛西战报。

    自他登基之后发动的第一场的内战结束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湛西反贼已平,封赏也已经赐了下去,只不过详细的战报、牺牲人员名单、所耗物资和沙海帮叛乱的过程文件却是额外花了三个多月才详细整理出来,此刻正放在他面前的书桌之上。

    “小小一个江湖宗派,居然聚集了近五万的兵马才完全剿灭,杀敌万余,自损也达到了八千,我们朝廷的军队,何时战斗力已经下降到这个地步了?”同帝面上有一丝暴怒。“开元大将军在世时,北定周边诸国易如反掌,如何到了如今连灭个宗派都这么费劲了?难道我大郑,非要依靠他们阡家的人不可吗!”

    同帝越想越气,一怒之下将手中的战报全部摔倒了地上。

    兵部尚书翟曲恩一言不发地立在一旁,半句话不敢接,眼看着同帝火气越来越大,谢天恩才行了个臣子礼,沉声道:“陛下息怒。如今四海平定,百姓安乐,数十年都不曾有战事,军队战力不及乱世是正常的。这正是陛下及先帝励精图治之功啊!”

    同帝暴怒,也只有作为他心腹的谢宰相敢出声相劝两句了。果然,在谢天恩说完之后,同帝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虽然谁都知道打仗、扩征、力平边境是阡家几位将军的功劳,但是郑朝百姓能安居乐业,也确实与他们皇室几代人励精图治是分不开的。

    谢天恩见自己的话同帝还能听进去,又耐心劝道:“陛下对军队战力不满,让翟尚书拉着羽林军多出去历练历练也就是了,何必生那么大的气。”

    同帝哼了一声,又看向翟曲恩气道:“你这个兵部尚书——”同帝指了指他,语气却是比之前好多了:“多操点心!别总让孤来给你们操心!”

    “是是是,陛下说的是。”翟曲恩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连连向同帝作揖:“微臣回去一定严格会严格操练,提升——”

    “还要自己跟着练!”同帝气道。

    “是是是,微臣遵旨。”

    同帝这才作罢:“湛西还有什么其他动向?”

    “这个……暂时没有发现。”

    “丹枫呢?”

    “这个……也没有……”

    “蜀中呢?”

    “也没……”

    “无用!”同帝再次暴怒地打断了翟曲恩的汇报:“你是怎么给孤办事的?用了那么长时间,居然还什么都没查到!”

    翟尚书有些委屈,他虽然领了同帝的命令派兵监察这三处地方,可是除了蜀中他知道是通缉在逃犯人以外,同帝一没告诉他查什么人,二没告诉他查什么事,只说有异常动静向他汇报……就算他有通天之能也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啊!这些年汇报给同帝的消息也不少,可是好像没有一条是同帝想要的,这让他更不知该从下手了。

    同帝自己似乎也想到了这件事,总算没有再继续向翟曲恩发作。

    “孤听闻,江南一带正在举行什么武林大会?”

    翟曲恩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谢天恩,只见这位谢宰相点了点头道:“武林大会是江湖旧俗,现下确实是举办时节。”

    “孤也许多年未曾去过江南了,这次,也去看看热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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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了五进一的筛选之后,还留在比赛之中的只剩下二千余人,第三轮的比拼也终于在一个同样风和日丽的早晨,拉开了帷幕。

    这一关的比赛内容和淘汰方式都没有提前宣布,是以众人一大早就按会组的要求到了大会会场等待。尽管武林大会的赛制向来多变,当主持宣布第三轮比赛会用当场抽签的方式来进行分组之后,还是引起了一些质疑。

    原因没有什么特别的,纯粹是现在还留着的弟子实在太多,几千个人现场抽签——这场面想想就混乱。

    两千多人要按顺序一个个排队上台去抽签有些因难,但前有三大派的并于负责引导说明,后有会稽城的将士全副武装地在一旁虎视眈眈,那些困难也就不是那么难了。

    阡陌随着乱哄哄的队伍走上了台,从抽签的木箱里随便选择了一片竹简——贰零伍。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大概是组队的编号?阡陌没多想,又随着乱哄哄的队伍到了会场的另一头登记。

    因为人数众多,光是让所有人抽签登记就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江湖中人脾气本就不好,又为了这种没什么所谓的事情在为了比武争分夺秒加练的时候干耗了两个时辰,都变得不太耐烦了,吵吵嚷嚷了大半天。直至每个弟子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竹简,会台上的主持才终于压下乱糟糟的人群,开始宣布下一轮比赛规则。

    “现下,想必大家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竹简,每一张竹简上都有一个数字编号一一”阡陌和月箫他们交换看了一下各自的编号,目前没有发现和她数字一样的。

    “——这个编号,就是大家下一轮比赛的组号。”主持拿了一个竹简样板,展示给台下弟子,他的竹简上只有三个零。“我们将上一轮所有晋级的弟子分成了四百个小组,大家手中竹简的编号从零零一到四零零各不相同,每一组都有五人左右。但由于本轮的参赛弟于人数稍比两千多,所以,亦会有几十组的人数为六人。下一轮比赛,将分为四百个小组进行,而比赛的内容——”

第一百零一章 提前预演的团队赛(二)

    主持停顿了一会,望向会场的一侧,一位身着会稽郡城卫兵服饰的将领大步走上了会台,站在了主持身边。

    “近年,会稽城外出现了一群顽固匪人,官府本欲出兵平匪,但是,是时恰逢武林大会筹备,经与官府商议,大会会组决定,将剿匪任务做为下一轮比赛的试题——”

    剿匪,这也行?台下众人一下子又热闹起来,相识之人之间都互开始相低声讨论此事,主持等了一会儿,才做了个介绍的手势指向一边的将领。

    “——比赛将于今夜戌时开始,所有参赛者以小组为单位在城门口集后,由我身边的这位林副领带队,前往城外灭匪。本轮比赛将以小组为晋级单位,超过规定时间未到集合点的,整个小组全部淘汰!本次剿匪过程中,将以剿匪数量、小组整体表现等方面来进行综合评分,择选出最为优秀的一百支队伍,全员晋级!”

    这一下台下又开始吵了,剿匪数量好说,但这整体表现又是怎么个评判法?团队协作?组织纪律?分工互助?这些跟实力有什么关系?万一某个组一人很强其它人很弱,这个分又要怎么打?而且,每个小组的人数还有差别,六人组在这一关定要比五人组多占伏势一些。以同一个条件来评判,岂不是不公平?

    更不用说一人未到,整组淘汰这种制度……要是倒霉遇上了猪队友,迷了路或是一声不吭地跑了,任你武功再高都没有发挥的余地啊!相反,有的人也许身实力不强,但运气好进了强队,岂不是混水模鱼就轻易晋了级?

    有一些性情较急的弟子,当即就开始在会场中找起了组员,会台下寻找同组成员的呼喝声已经逐渐盖过了主持的声音。

    阡陌抬头看了眼日头,约摸是未时三刻到四刻的样子,离戌时还远,倒也不用着急,还能吃个饭什么的……

    “小组的晋级结果我们将在明日午时公布,在此需要额外提醒大家一点——”主持突然拔高了音量,再次将众人的注意加吸到了他的身上。“——本轮所有参赛弟子的分组信息我们已经全部记录在案,后续行动也将严格按照抽签分组结果进行,严禁各派弟子私下互换竹简,擅改分组!一旦发现,所有涉及到的小组,全体成员淘达!”

    每届大会的每轮比赛都会量身定制严格的规则,会组严格按章执行的力度也很大,但每一次也还是会出现一些心存侥幸心理的人试图触犯规则,瞒天过海。

    台上的主持虽然宣布了这条禁止交换组号的规则,但从台下众人的反应来看——大概,还是会有人想要试水吧。

    又用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来介绍补充规则,这次会议终于在越来越压制不住的吵嚷和骚乱中匆忙结束了。几乎是台上的主持消失的同一时间——或许还要提前一会——会场中寻找同组成员的叫嚷声就“哗——”的一声掀翻了人潮,炸响在会场中。

    “零柒一组的兄弟在哪?”

    “二一一组的有没有?!”

    “三五六组的过来集合了!”

    阡陌与月箫等人对视一眼,均点头散开,开始寻找起自己的组员。只是人潮拥挤,喧闹的叫声无疑给寻人又额外增加了不少难度。

    “唉,他们为什么不能按照编号顺序一组组地来喊呢?这样乱糟糟的要喊到什么时候去……”阡陌小声吐槽,有些郁闷。

    有和阡陌类似相法的绝不会只有一个人,正在众人越来越烦燥、火气渐大的时候,“咚咚咚——”三声巨响突然在会场炸开,人群顿时安静了一瞬。大家纷纷朝声源处张望,只见一彪形大汉此时正站在会台上,手持铜棒,用力地敲着台上的锣鼓。

    “大伙听我说——!”只听那人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停手高声道:“零零一到一零零号的朋友,到会场东面集合,一零一到二零零号的,去会场南面,二零一号到三零零号的去西面,剩下的去会场北面,咱们按照编号分开来,不是比挤在一起寻人要容易得多吗!”说完,他又用力敲了一下锣鼓,压下再次沸腾起来的人群,大声道:“我的组号是零五零,同组的朋友,跟我去会场东面的杏子酒楼下集合——!”

    话音刚落,此人利落地扔下铜棒,“嗖——”地一声飞出了会场,人群中立刻有几个人紧随其后,朝着同一方向跟了出去,想来应该就是和他分在同一组的组员了。

    那大汉的呼喊也点醒了众人,立刻就有大半人马照着他的话去往会场之外按偏号顺序找地方了。也有几个跟着效伤,跳到台上去敲锣寻人。

    阡陌等了一会,见上去几个喊的人都和她的号不一样,到后面甚至还有几人为了争抢锣鼓打了起来,只好摇摇头,离开这个又陷入混乱的会场,往西面去了。

    两千多人分成了四块之后,找伙伴就容易多了,特别是那彪形大汉给了启发,会场各面的人也终想到再按编号顺序分成几个更小的组别,又费了一柱香的功夫,阡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小组。

    她是第四个到的,在她之前二零二组已经来了三人,一个是她之前未曾听过的一个叫清水宗的门派的年轻弟子,名为令狐崖,另外两个她竟然都有些渊缘,一个同为女子,来自蜀中的新月派——就是曾与她们一起去对付“醉人坊”的新月派。不过此人她之前并未见过,想来并未加入那次行动。女子名为柳心岚,也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面上带着几分柔弱的气息,看上去分外惹人怜爱。

    最后一个是与阡陌有过几面之缘,来自蜀山剑派的陈子冲。

    陈子冲在速度赛结束之后,依诺到邀天阁的住地上门拜访,将自己的佩剑借给了星芜玩御剑,这次的守诺大大赢行了星芜的好感,两人虽不像星芜一开始吹牛的那样——什么哭着喊着要拜师、结义金兰之类的,但关系确实相处的不错,经常一道出门游玩。

    甚至陈子冲还参与了几次火华长老指导的内部训练,作为另一个典范被火华长老拿来将星芜从头到尾批评了一顿。

    一来二去,阡陌与他也算得上认识了。在这种行动中,小组里有一个相熟之人也算是让人安心的一件事。两人礼貌地问了好,寒喧了几句,二零二组的第五位成员也来了。

    此人阡陌依旧不识,只在他自我介绍后才知是来自东海临沧派的,名为郭万亭,年龄约摸二十七、八,看上去很是稳重老道,到目前为止,阡陌并未发觉与自己同组的这几人有什么不妥。

    因为不确定有没有第六个人,众人又在原地等了片刻,问了那些尚未找到组织的散人的组号,再没发现同属二零二组的弟子,然后才约定了碰面地点,大伙先回住处做准备,酉时四刻再到约好的地方碰头。

    阡陌找了家人少的酒楼,勿忙吃了点东西,赶回了自己的住处。

    因为比赛的形式大大出乎意料,只凭手中佩剑想来是很难完成任务,阡陌换了一身青灰色的窄脚衣裤,将头发随便绑了个单球髻,又揣了一块同样灰不溜秋的布做蒙面之用。想了想,又打开自己的药箱,取了两瓶止血疗伤药和一些迷药、解毒药之类的。为防万一还检查了下自己的佩剑,拿了二两碎银。

    做完这些阡陌赶回集后地点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一刻钟。

    只有陈子冲一人比她先到,陈子冲见了阡陌先是一楞,面上露出几分惊奇。

    “复元道友这么一穿,倒像换了个人似的。”

    “很丑是吧?”阡陌不以为意:“可是我也不能穿平常穿的那种衣服去剿匪呀!”

    陈子冲摇头道:“人之美丑在于内心,与穿著打扮何干?”

    这套理论阡陌倒是第一次听说,不由来了兴致,追问道:“可是,外表好看的人,会比寻常人更让人想亲近不是吗?”

    陈子冲皱眉:“这种说法在下闻所未闻。”

    “如此——”阡陌若有所思道:“你倒真该与星芜多交流一下这些观点,免得他识人不——呃,我是说,他每次见我换了男装都要嘲笑我好半天,你真该也告诉他,不要以貌取人。”

    说到星芜,陈子冲情绪例是欢快了几分:“星芜兄赤子之心,胸怀担荡,十分难得,说的话想必也是无心之言,道友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看来你们的关系倒是真的挺好……”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两人转头一看,只见郭万亭也准备好提前到了。他看到换了男装的阡陌也是先一愣,继而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朝他们两点了点头。

    “两位来的倒是很早。”

    阡陌也向他点点头,没有说话,陈子冲则向他抱了抱孝,朗声道:“郭道友也不晚。”

    “呵呵,这剿匪任务来的突然,不早些做准备心里总是不踏实啊!”郭万亭向四周望了望问:“令狐兄和柳姑娘可到?”

    陈子冲摇摇头:“未曾看见,不过想必也快了。”

    郭万亭点头,话锋一转道:“这次的比赛,不知陈兄和复元姑娘有什么看法?”

第一百零二章 提前预演的团体对决(三)

    陈子冲正气凛然道:“除暴安良本就是我辈之责,只要说一声,我定会响应,又何苦非得为了比赛延误这么久,白白让那匪人又多做几起恶事?”

    阡陌暗自偷笑,这陈子冲还真是典型的蜀山弟子,不是一般的呆,郭万亭问这话摆明了是想要指挥权,趁着人少先把他们这两个门派最唬人的人搞定。可陈子冲这么一答,倒是让人不好接话了。

    果然,郭万亭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又转向阡陌问道:“复元姑娘有什么看法?”

    阡陌故作无知地摇摇头道:“我年纪轻,对此倒是设什么想法。诸位师兄怎么说,复元依照着做就是了。”

    郭万亭这才露出一丝喜色,起范道:“这剿匪任务关系一方民生,十分重要,我等必要慎重对待。”说到这,陈子冲赞同地点点头,郭万亭又道:“故而,郭某认为,我们最好要齐心协力,按章法行事,切不可各自为阵——”

    见两人均未露出反对意见,郭万亭接着道:“既然两位都赞同郭某所言,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要先在我们中间选出一位负责人来,后面的行动都按照负责人的安排行事,方是上佳之策——”

    阡陌不置可否,陈子冲却是有些意外:“话虽如此,可是令狐道友与柳道友人还未到,此事还是应等人齐之后再行商议。”

    闻言,郭万亭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尴尬,他本就是想趁着人少拉两个同盟,可是这陈子冲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每一次接话看似无心,却占着道理,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不过他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令狐崖和柳心岚终于一前一后地来了。

    令狐崖倒是还好,可柳心岚却让三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她也换了装,不过是从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换成了一身拖地的白色衣裙。裙尾极长,柔白的颜色更称地人柔弱可怜,有如弱柳扶风。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至臀部,妆容精心修饰过,眉尖一点亮片,如同画上仙女一般楚楚动人。

    可这是去剿匪,又不是选美,打扮这么好看作什么?更不用说夜间穿白衣会有多引人注目,还有那拖地的长裙——匪窝多在山林之间,她穿成这样,也不怕把自己衣服都挂破了?

    阡陌强忍着没笑出声来,之前见到柳心岚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看……才发现她果然是典型的新月派弟子,也不知道这一派平日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怎么个个都神经病似的。

    不过在座的大都是还有些气度,看到柳心岚的样子只是在心中吐槽了一番,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穿什么是个人自由,旁人无权干涉——哪怕他们再觉得不和时宜。

    陈子冲见人来齐,便向二人转述了郭万亭的意思,郭万亭听陈于冲言辞中肯,并未特意歪曲什么,才放了一半的心,抱拳道:“郭某不才,比几位痴长几岁,不敢说武功突出,但多出来的这几年经验好歹也能给诸位一些参考意见,因此,为了我们二零二组的成功率,郭某便厚颜讨要了这个指挥人的位置,不知诸位可愿信我这一回?”

    阡陌摊手,表示自己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令狐崖倒是很快地投了赞成票,毕竟清水宗可以说是最没存在感的宗派了,他就是不赞成也不一定会有人理会他的建议。

    柳心岚则是面带犹豫之色道:“素闻蜀山剑派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名门大派,论起武功、眼界,想来应在绝大多数人之上了。而临沧派——”她歉意地向郭万亭笑了笑,语带一丝优越,“恕心岚孤陋寡闻——”

    柳心岚这段话就摆明了想以宗派的名望来论英雄了,但也不能说她的话有什么不妥。毕竟江湖之中,弱肉强食,想让众人服气,要么武艺超群,要么背景强大,两者总要占上一样。

    对于柳心岚的示好,陈子冲迟钝地没什么特别的表示,郭万亭心中却是不舒服了。在这些人中,他最担心的就是陈子冲,可柳心岚是的话不无道理,他也无法反对,只好紧张地等着陈子冲的反应。

    阡陌倒是有些好笑,不过一个临时小组的指挥权而已,真到了现场众人也不一定会完全按照他的话行事,真不知道郭万亭有什么好在意的,竟然还如此紧张。

    陈子冲对郭万亭和柳心岚的话都认真思考了一下,方抬头问道:“敢问郭兄,这是第几次参加武林大会?”

    郭万亭愣了一下,如实答道:“这是第三次了。”

    陈子冲点点头,中肯道:“如此一来便没有什么疑问了。我蜀山剑派虽古老,可我确实只是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经验万万不如郭兄丰富,不敢担此重任。”

    郭万亭大喜,连连向陈子冲作揖致谢。柳心岚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见其他人——尤其是陈子冲并未说话,不由有些挫败,瞪了阡陌一眼,气鼓鼓地不再说话。

    阡陌莫明奇妙凭白挨了一记眼刀,想不出原因,只好暗道“新月派的女人都是神经病”,也不再多计较。

    等这边确定了负责人,城门口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郭万亭倒是颇有几分主事人的架势,不慌不忙地领着众人去登了记,并确认了他们的队伍中确实只有五个人,已全员到齐,然后寻了个离林副领比较近的靠前的位置站好,又低声询问起众人都准备了些什么物资,在行动开始之前先进行分配。

    结果,柳心岚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令狐崖给众人一人发了一只烟雾弹,说是他们门派的特制物品,拉开弹尾的手环就能喷出大量白雾遮挡敌人视线,以作脱身之用。阡陌和陈子冲都带了一堆丹药,陈子冲自从上次速度赛中伤得乱七八糟,无药可用之后,就向门中师兄弟要了一大堆疗伤药和解毒丹,走哪都带着,郭万亭一人发了一只甲虫,可以用来帮他们传递消息和判断队员的位置。阡陌这才知道临沧派原来是控兽为主的宗派。

    阡陌向来不喜欢这些虫子,但很多时候生活就是这样,不能由着人们随着性子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因此她还是忍着不喜,接过了郭万亭的甲虫,专门拿了个空的香囊装了起来。

    柳心岚却是被虫子吓得花容失色,说什么都不肯要,让郭万亭脸气难看至极。

    众人拿她没办法,也不好勉强,只是叮嘱她行动的时候一定要跟紧,不能擅自离队。

    戌时一到,城门大开,林副将在前挥臂一喝,来自五湖四海的四百只江湖队伍便跟着他一同朝郊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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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匪窝就在前方三百丈处的树林中,据我们的人前期侦探,大约有千余人左右。”林副领指着队伍前方的一片树林,对临近的几只队伍抵声道。这个时候,郭万亭先前所选的离得近的站位优势就突显出来了。

    比赛的规则在城门口就有公布,各小队按照击杀的匪徒人数计分,普通匪徒一个一分,小头目一个三分,匪徒的小首领一个人十分,大首领独占二十分。每个小队至少要能拿到十分以上才算完成了任务。最后的排名由小队得分、所用时间、队员完整度、中途表现多方面评定,其中小队得分占大头,也就是说,想要确保能晋级,最好的办法就是——多杀几个匪徒,并将他们的脑袋带回去。

    阡陌几人离得近,故也多听到了一些相关的信息。

    据林副领透露,这个匪窝因为占据了会稽城北面郡城来往的必经之道,导致会稽往北边的人流、商旅交易都大受影响,朝庭早想剿而灭之了,只是会稽做为江南郡城,一向比较安定,朝庭驻扎的军队本来就少,去年年未又因湛西动乱,大批的军马西调,人手不足,这才拖到了现在借江湖诸派的力量来做这件事。

    一千多名匪徒大多是普通的匪人,大小头目和首领的数量都不多——这无疑是一个重要信息,让阡陌等人知道想要靠分值高的头目、首领来完成任务,或许没那么简单。毕竟,一来你可不能让那些匪徒和正经宗派一样按衣物服饰来严格区分等级,他们之间唯一的差别就是——头目和几个首领官府有画相。二来,就算靠别的方式认了出来,凡是这种头目定在诸多普通匪徒的包围之下,要想将头目抓住,那可不是杀几个功夫高些的人那么简单,是需要有千军万马之中取人首级的武艺才行。

    确认了匪窝的身份结构,分起任务就简单多了,按郭万亭的粗略想法,每人可负责两个对手,完成之后开始返回,返回的途中要是遇到其人匪徒,也可顺手杀之。

    按照郭万亭的计算,只要用的时间不长,拿满十分基本上就能保证晋级了,无需多操心其他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一

    郭万亭偷偷瞥了一眼提着长裙,面色不虞地吊在队伍最后面的柳心岚,低声对陈子冲道:“为防万一,还麻烦陈兄多分担一分了。”

    陈子冲点头道:“除暴安良本就是我辈之责,郭道友放心。”

第一百零三章 剿匪

    绵长的队伍已悄然潜入树林,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阡陌从袖中掏出那块灰色的布巾蒙了面,一直在偷偷观察她的令狐崖瞧见,暗笑了两声,凑到她边上小声问道:“复元姑娘这是作甚?”

    话音刚落,陈子冲三人也转过头来,看到阡陌的举动皆是一愣,柳心岚嗤笑道:“我们是去剿匪,又不是去打家劫舍,你蒙面做什么?莫不是往日里腌臜事情做多了,习惯了?”

    阡陌陌见陈子冲等人的反应本只觉得有些尴尬,暗想,难道星芜每次给自己讲的蒙面故事有水分?听到柳心岚无缘无故地开始泼脏水就有些恼怒了。之前没搭理她,这人还以为自己好欺负不成?

    轻哼了一声,阡陌淡淡瞥了柳心岗一眼道:“什么叫腌臜事?听柳姑娘说的顺口,想必是很有经验了?”

    “明明是你行为诡异,怎可红口白牙污蔑于我?”

    “咦,我哪句话污蔑于你了?这个话题是你先提的,怎的成了我污蔑你?”

    “你——!”

    “好了!前方就是匪窝了,都安静些!”

    柳心岚本想回击,郭万亭连忙沉声打断了,心道这复元也是不懂事,剿匪还来开始就先内讧了。林副领离得这么近,在这争吵不是让他给自己队扣分吗?

    阡陌不快地与柳心岚拉开距离,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先停下。”林副领突然顿下脚步,举起双手示意了一下,队伍由近及近慢慢停了下来。“前方就要进入匪窝范围,按照我们之前商议的,大家先行散开,分四路进行奇袭!”

    队伍中跟着的几名士兵小声将林副领的命令一级级传了下去,队伍慢慢四散开,按照在城门口制定好的路线向目的地包抄过去。

    这些匪徒四下作乱这么多年,侦查能力自然不会弱,整个大部队还未来得及全部进入匪窝的范围就被林间巡逻的几个小匪罗罗发现了。

    “不好!”林副领咬牙暗呼一声,他也没有想到这群江湖人剿匪的动静居然这么大,人都还没进对方老巢就被发现了,想要出手拦截,可是对方的反应也不慢,立刻就甩出了身上的信号弹。

    “敌袭——!!”

    林副领手起刀落砍掉了报信匪徒的脑袋,但高声尖呼的敌袭的提醒和信号弹却已经传了出去。可以预想,用不了多久,藏在林中的匪徒们就会做好战斗的准备。

    “现在只能祈祷这些江湖中人战斗力过硬了啊……”林副领暗叹一声,看到已经开始小范围撕杀起来的战场,举起手中长刀,一马当先进入密林深处。

    不得不说,这些匪徒虽然武力值不算高强,但做团队作战意识却要比那些不听号令、自以为是、一盘散沙的江湖中人强得多。自己这方明明人数要多出一倍,武力值也高出一大截,在这次的厮杀中居然只是略占上风,甚至还有几处,匪徒的合击阵容牵制住了好几个武林小队,令他们被动挨打。

    林副领摇摇头,暗自记住这几个小组的组号。

    不过也不是没有欣慰的,有那么几处战圈——林副领注意到,尤其是那些队中恰好有一名来自名门大派的弟子的小队,几乎都能在队伍中大派弟子的带领之下暂时性地团结起来,在战斗中取得优势。

    而战圈中最混乱的,莫过于那些队伍中有两个来自不同大派的同性别弟子的小队了,各自为政打得乱七八糟。

    林副领将这些情况都暗记于心,不声不响地渐渐脱离了战圈……

    阡陌一剑砍下面前匪徒的脑装,顶着心中的不适将还在冒着血的人头提起。

    这是她第三次杀人。

    这片空间遍地都是死尸,鲜血染江了原本郁郁葱葱的密林,浓郁的血腥味让她几近做呕。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提着两颗人头,阡陌整个人都在发抖。透过这些人的死状,她忍不住想起三年里那困扰了她无数个夜晚的父族被杀的梦魇。

    她与母亲的流放比阡府男丁斩首的要早半日,她的族人、她的父亲,是否也如先前折于她手的亡瑰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人斩下了脑装,喷洒出了全身的热血,瞪大双眼望着这朗朗青天,死不瞑目。

    但是她现在又在做什么呢?在这远离长安的地方浪费着时间,参加什么武林大会。就算在这大会里得了什么名号又有什么用?对她报仇有什么帮助?已经过去三年了啊……

    不,她不能着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磨炼她的武功和韧性,让她增加几分成事的胜算。若是自己以这幅半吊子的模样去报仇,又能有几成活下来的把握?若是不能在同帝严密的防守圈中全身而退,她又怎么能解决了压在她心头最大的那颗石头,然后去过属于她自己的安稳人生?

    现在经历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磨砺自身,提高能力。要忍耐,要变强……

    现在的这些杀戮都是给她的最好的试炼,她应该抓紧这个机会,磨砺自身才行,如果连来付几个匪徒都要都要哆嗦,以后刺杀同帝,又如何能千万人之中取其首级?

    阡陌目光一狠,停下颤抖着脱离战圈的脚步,果断转身,重新投入了身后的混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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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稽城外,林副领指定的集合处,郭万亭等人正有些焦急地等待着,他们四人已经集合了有一刻钟了,人头数量也已湊够。

    和预期的差不多,柳心岚问题最大,只带回来一个首级,不过郭万亭和陈子冲都有超出,陈于冲一人提了四只脑袋回来,四个人正好凑够十分。可是先前他们都以为不会出问题的阡陌却迟迟未归。

    柳心岚有些嫌恶地盯着自己白色衣裙上的几块红色的血迹,原本飘飘似仙的衣裙在林中已被弄的污秽不堪,长长的裙摆已被撕断,阔袖处也少了好几块布料,白色的绣花鞋上沾了一堆乌泥。

    “那复元该不是现在还未完成任务,吓得不敢回了吧?”柳心岚嗤笑道。

    陈子冲皱眉看了她一眼,他与阡陌虽接触不算多,但也见过几次她们的训练,以她的武功水平,应该不至于两个匪人都收拾不了才对。

    “不行,我们不能再等了。”郭万亭皱眉道:“到现在已经有八十多组完成任务,若再等下去,只怕……”

    郭万亭地焦虑地盯着城门口登记处来来往往回来提交任务的弟子,若不是因为少人的小组会直接被淘汰,他早就去登记处提交任务了,可是直到现在阡陌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情况,他可不愿意在这种环节因为这种原因莫名其妙的出局啊!

    正准备让众人不要再继续等待,冒险去随便拉个人交任务时,一直望着树林方向的令狐崖突然打断了他。

    “来了来了,复元姑娘回——天呐,她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众人随着他的声音转头望去,只见阡陌一身青灰色的衣裤已经完全被鲜血染透,脸下用来蒙面的布巾早不知掉到了何处,发髻散乱,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迹,手里提着一把首级,整个人像是从血海之中爬出来的一般。也亏得令狐崖,居然隔着老远还能将她认出来。

    柳心岚嫌恶地看了她一限,捂着鼻子退后了半步。“你可算回来了,这么多人就等你一个,你……”

    阡陌突然转头冷冷看了她一眼,柳心岚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周身的空气好似被冻住了一般,颤抖了两下,总算将没说完的后半句责难吞了回去。

    “走吧,去计分。”阡陌收回目光,平静地开口道,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径直走到提交任务处排队。

    陈子冲面带担忧地跟了上去:“复元道友,你……没事吧?我观你气息不稳,可是出了什么事?”

    阡陌摇头不语,一把将手中提的一堆人头放到了计分裁判面前,郭万亭面露一丝不快,也吩咐了几向,将手中的首级放到了清点的桌子上。

    计分裁判是会稽军队中人,见惯了血腥,丝毫没有被眼前的场景吓到或是流露出什么吃惊的神色,一个一个地剥开手上人头的头发,仔细对照面容,干扁地报出每个战利品的分值,只在清点阡陌送来的那一堆脑袋时才流露出几分喜色。

    “两个小首领首级,计二十分!剩下三个全是小头目,记九分!二零二组最终得分一共——嗯,三十九分!”报完分,他意味深长她看了阡陌一眼,面露钦佩:“能取得如此多的重要人物首级,想必姑娘,杀了不少人啊……”

    阡陌不置可否地看着计分裁判登记了分数,没有与任何人做交谈,转身就要回住地。

    这时,迎面却碰上了另外两个紧跟在她们后面回来复命的小队。

    两个小队的人见了她,均是停住了一刻,有个胆子小的女弟子还面露惧色地往后退了两步,似是有些害怕的样子。

    队伍为首的人歉意一笑,向阡陌抱拳道:“姑娘以一人之力灭了那些匪窝数百人马,在下着实佩服!尤其姑娘高风亮节,杀伤完后竟然只取了一手之数的首级,剩下的全部未动,倒是让我们这些在一旁观战的人捡了偏宜,侥幸完成了任务——我等,着实感谢啊!”

第一百零四章 消息

    不出一夜之间,先前在演武台上姿容倾城的邀天阁女弟子,竟然在剿匪这一关中杀了巨量匪徒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会稽城,有些人对这条消息畏如蛇蝎,只觉得阡陌看上去体量纤纤,没想到下手却如此凶残,也有一些人觉得她杀伐果决,不失为女中豪杰。

    无论外人怎么想,现在的阡陌都还暂且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想回自己的小屋,安安静静地独自待一会儿。

    子时己近,院子里的灯火却仍旧亮着,就好像有个人还在等她回家一样。阡陌心中的冰冷顿时消去大半,涌起了一股温暖和殷切的盼望。

    推开屋门,楚怀墨在端坐于窗下,手中拿了一封新寄来的信件,刚刚看完。听见吱呀响的门开声,楚怀墨的目光从信上移开,看到一身是血的阡陌,愣神了片刻,又观她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由讶异。

    “发生什么了?”

    阡陌摇头,合上门,瘫倒在椅子里。

    楚怀墨放下手中的书信,走了过去。

    “任务很难?”

    他大致知道这场比赛考的是些什么东西,剿匪而己,虽然阡陌实战经验少,但是这种程度的任务应不至于很难啊,怎么她会是一副如此心力交瘁的样子?

    “不难。我只是……多练了下手。”阡陌轻声解释道,趴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两眼无神地盯着窗外的疏星朗月。

    楚怀墨端详了她一会儿,坐到了她身边,也不顾她一身的污秽,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为了何事心绪不宁?”

    阡陌没有看他,只是用好像不是她自己的声音,事不关已地道:“公子,你觉得我能成功报仇吗?”

    楚怀墨轻叹一声:“此事无需着急,会有机会的。只是,你一定要听我安排,切不可擅自行事。”

    阡陌终于转向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你放心,我又不是如心。”

    楚怀墨的手顿了一下,摇头道:“你们二人的性子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又提她作甚?好了,你若着实心急……我刚刚收到一份长安的密报,应能让你高兴一些。”

    阡陌抬起头望着他,只见楚怀墨看了一眼方才放下的信件,又转头朝她笑了笑。

    “同帝,要来江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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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会稽太守府,李太守不慌不忙地批阅着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不时抬头望一眼书房门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事实证明他并未白等,午夜时分,终于从门外传来了几道不轻不重的叩击声。

    “进来!”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位身披重甲的雄壮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属下参见太守。”林副领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不必多礼。”李太守放下手中朱批,虚扶一下,让林副领站起来了身。“情况如何了?”

    “这些江湖中人武艺确实高强,但正如我们之前判断的一样,纪律性极差,单打独斗末将绝不是对手,甚至其中不少人数十招之内就能将末将击退,但,若有等量的军队团体对战,未将有七成把握可战而胜之。”

    “七成?”李太守摇了摇头:“你太小看他们了。”

    “太守大人的意思是一一”

    “今夜的对抗,这些人是由你随机抽签组队,团队协作性自然会差些,若是让他们回归自己的宗派,与同宗弟子并肩战斗,战力起码会提升一倍以上。”

    “大人说的有理。”林副领点头,“那下个月的团体对战……”

    “官府必须有人监管。”李太守果断道。“今日从京城传来六百里加急密报,陛下准备启程前来我们江南诸郡,礼部正在秘密筹备私访工作。队伍大约两个月后就会到达,这期间可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陛下要来江南?这个时候?”林副领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陛下是怎么想的?”

    “林宇!”李太守轻呵一声。

    “呃……属下失言。”林副领挠了挠耳朵:“只是现在江南的局势混乱,官府光是维持这些江湖中人的秩序就很吃力了,陛下这个时候下江南,还是密访……实在是……太……太……”林副领憋了半天,才找到一句不失礼的形容词,“实在是太不将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了……”

    李太守叹了口气,似也有些无奈:“陛下有陛下的想法,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做好分内的事情就是。”

    “末将明白。”林副领摇摇头,又点点头。

    “嗯,依你今日所见,这些个门派中,有哪些是需要特别注意的?”

    林副领想了想道:“现江湖中排名前几的宗派之中,药神谷和蜀山剑派倒是最不需要担心的。”

    “哦?此话怎讲?”

    “据未将打探,药神谷一心向医,历届武林大会都仅仅只参加炼药大赛一项,本次也不例外,不像有什么野心的样子。且未将这些日子暗地找了些由头试了一下药神谷中人的身手,也确实是……着实很一般。蜀山剑派实力强劲,在江湖中威望颇高,只是门下弟子大都清心寡欲,一心只想求仙问道,对俗事都不大理会。”

    李太守摇头:“不理会俗事并不代表不危险,越是这种反而更需注意。如你所言,蜀山剑派在江湖中威望甚高,这样的宗派,万一出了某个有野心之人,我朝庭岂不危矣?”

    “呃……大人教训的是,末将今后一定注意。”

    “嗯,其他宗派呢?那个江湖第一的行路宗如何?”

    “这个……”林副领斟酌了一下,才犹豫道:“行路家虽号称是天下第一,但依未将观察,此宗年轻一辈的第一人风书帘身手确实十分高强,且在各个方面实力都较为均衡,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年轻一代中除了风书帘之外似乎再没有什么特别拔尖的人物,这方面倒是远不如排在他后面两位的邀天阁。”

    “本官记得,邀天阁只是金陵一个兴起了没多久的新宗派?”

    “话虽如此,可邀天阔今年来的几个年轻弟子都极为了得,更重要的是,邀天阁的这些年轻弟子年纪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比其他各派来人的平均年龄至少小五岁以上,大人,五年时间,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前途无量啊!”

    李太守有些不安:“这邀天阁态度如何?”

    “据末将得到的消息,这邀天阁极有野心,现已在蜀中、湛西等多处设立了分阁,下任继承人身手莫测,年轻有为,十分危险。”

    “这个邀天阁,重点观察!”

    “另外,未将还打探到一个消息,倒是让人有些琢着不透……”

    “哦?是什么?”

    “大人可知,落英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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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西,元家宗内。

    元殊将最新飞回院子里的信鸽抓住,取下信鸽脚上密封的信笺,进入屋子里。

    “主子,有消息。”

    被称做“主子”的青年男子看上去约摸二十六七岁,相貌英俊,气度不凡,他接过元殊递给来的信笺展开,片刻之后,嘴角弯起,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同帝要离开京城了。”

    “当真?”元殊先是一愣,继而露出惊喜之色:“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开始行动了?”

    青年男子点头,将信笺放在烛火上慢慢烧掉,轻舒了一口气:“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他出长安了。”

    “哼!一旦同帝出了京城的重兵守护,看他还往何处躲!”元殊手握腰间的弯刀,沉稳的神色中露出几分罕见的激动:“我们的夙愿,终于可以达成了!主子,消息可有说这同帝要去哪儿?难不成来湛西?”

    青年男子眼中也有几分激动之色,只是他很好地掩盖了下来:“不是湛西,堂堂九五之尊怎会来这清苦之地?是江南。”

    “江南?”元殊眼中露出一丝恨色:“他倒是会享受。”

    “如今四海安稳,同帝心腹大患具除,想要南行享乐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一次他居然是秘密南行,并未走官方渠道……胆子也真是够大的。他抵达江南约摸要两个多月,我们也要开始准备了。”

    “属下这就去安排!”元殊立刻一抱拳,就要先告退。

    “慢着。”青年男子摇了摇头。“也不急在这一刻,你先给二弟那边送封信,他那边消息闭塞,想必知道的没那么快。”

    “是!属下领命!”

    “等明日小姐回来,把这个消息也告诉她。”

    “这……”元殊迟疑了片刻:“这会不会……不妥?万一小姐知道之后要同去……”

    男子摇摇头:“无碍。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瞒着她,届时我二人同去就是。”

    “主子!”元殊惊呼一声:“主子怎可亲自前去涉险?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属下如何向老主子交待?!还请主子耐心等待元殊执行计划,主子,你千万不要冒险啊!”

    “怎么可能忍得住……”男子双手负在身后,掌心慢慢握紧,平静的眼眸底下掩盖了一股浓烈到几乎掩藏不住的恨意:“十五年了,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十五了,成败在此一举,我必须要去。”

    “可是——”元殊还想劝阻。

    可是青年男子右手一挥,阻止了他,果断道:“我心意已决,此事勿用多言。明日一早,通知各部做好准备,这次,定要让那同帝——有去无回!”

第一百零五章 结盟

    第二日公布晋级结果和各组得分明细,阡陌所在的二零二小队在人头分上自然是拿了高分,只是在时间上和团队协作方面却是拖了些后腿,最终排在第三十多位无惊无险地获得了晋级资格。可是晋级的一百个小组还来不及高兴,大会会组紧接着宣布的第四轮比赛的选拔规则,却如同一道天雷,惊得他们迅速脱离了喜悦的情绪。

    “又是小组内战?”令狐崖张大了嘴巴,露出一丝苦笑。虽然这一次和上一次分组混战有所不同,每一组给了两个晋级名额,但是——

    令狐崖看了看风光霁月、技冠群雄的陈子冲,看了看昨夜刚灭了小半个匪窝,杀伐果决的阡陌,又看了看最为老成,经验丰富的郭万亭,最后看了看换了一身嫩绿色衣裙,打着小纸伞遮阳的柳心岚。

    不管怎么看,自己胜出的几率都是最低啊!

    罢了罢了,不如直接投降退出纷争好了,反正自己这次侥幸进了前五百名就已经够好运的了,至于更高的名次,也就能在梦里想想。前百名更是别说自己了,就连宗派里最厉害的大师兄都没抱过什么希望。这种大比,自己这种小派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

    只是这场一败……令狐崖又看了看听到第四场比赛内容之后连脸色都未变的阡陌,叹了一口气。

    比试定在明日开始,给他们多留了一日休整的时间,散会后,阡陌直接在会场里拦住了陈子冲。

    “结盟吗?”

    陈子冲也是干脆,当即就点了头。剩余四人之中,他对阡陌最为熟悉,对她的品性、本领也最为放心,既然每队中有两个人可以晋级,他二人携手,自然是最合适的方案。

    郭万亭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散会后,也第一时间找上了柳心岚和令狐崖。

    “陈子冲与复元二人之前就相识,下一场比试,他二人定会结盟共同来对付我等,为了不被淘汰,我们也需要联合起来,共同对抗他们才是。”

    令狐崖听了心中苦笑,柳心岚却是警觉地看着他们二人问道:“我们有三人,晋级的名额只有两个,就算是打败了陈子冲二人,到时候又该如何分配晋级人选?”

    “自然是各凭本事了。”郭万亭不以为然,只要除去了陈子冲两人,凭他的本事,在剩下的三人中夺取晋级名额还不是手到擒来?

    “各凭本事?”柳心岚冷笑一声。要是各凭本事,这盟结的还有什么意义?拉她给郭万亭做嫁衣不成?

    能被师门选出,来到江南参加武林大会,柳心岚自然也不会是什么蠢人。昨日她未随小队一起行动,一来是不想过早暴露自身实力,二来也却是是性格使然。只是同样的,昨日的离队让她对郭、令二人的实力也缺乏了解,加上她的武功并不是寻常的杀伤力大的强攻一类,对于能否在三人之中占得上风,柳心岚心中也没什么底气。

    “郭大哥这样说,也未免太没诚意了!”

    “你想如何?”郭万亭有些不耐烦。

    要不是陈子冲和复元二人皆是来自名门大派,昨日他又亲眼目睹了二人的超凡战果,自知若是他二人结盟自己定是晋级无望,以他的自傲,自然也不屑于找一个小宗小派的无名小卒和一个弱质女流来结盟。现在面前这个白痴女人还妄想跟他谈什么条件不成?

    当下只听柳心岚道:“若是我们拼死拼活踢出了陈、复二人,最后却还要内斗一番——”她摇摇头,“那也太不划算了。”

    “三人争夺总比五人争两个名额要容易些。”郭万亭寸步不让道:“当然,若是柳姑娘能有自信打得过蜀山剑派与邀天阁弟子联手的话,哼!就当在下没说。”

    “那个——”柳心岚正想反驳,只听令狐崖弱弱地打断了他二人的争论道:“在下自认学艺不精,晋级无望,郭兄和柳姑娘这盟——在下恐怕是,没资格参与啊!”

    郭万亭皱眉看了令狐崖一眼道:“令狐兄这意思,是想调头去帮陈兄他们二人了?”

    “不不不!”令狐崖忙摆手,他有自知之明,就是想帮另一边,恐怕人家也看不上他。“在下是真的武动低微,不想——不想参与到这名额争夺中……”

    “哼,现在才想退出,怕是晚了吧!”郭万亭重重哼了一声。

    “郭大哥且慢动怒。”柳心岚突然变了脸,媚笑道:“令狐大哥不想争这个名额不是正好?”她转向令狐崖福了福身。“届时演武台上,令狐大哥只用帮我与郭大哥牵制陈、复二人即可,这晋级的名额,自是不用再辛苦令狐大哥去抢夺的。我们各取所需,这样如何?”

    如何?当然不如何!

    令狐崖嘴角一抽,这二人莫不是将自己当成了傻子?什么叫“只用帮他们牵制住人,不用辛苦去抢名额”?翻译过来不就是让自己当倒霉的免费劳动力?难道换个冠冕堂皇说法自己就听不出来了?

    令狐崖正欲想个说辞委婉拒绝这件事,郭万亭却已经明白了柳心岚话中的意思,瞬间就有了决断。他立即上前两步封住了令狐崖的退路,语带威胁道:“令狐兄一直推三阻四不愿答应,难道是想帮着陈兄二人转来对付我们不成?”

    “当然不是!”令狐崖连忙否认。

    “既然不是——“郭万亭意味深长地道:“令狐兄可要想好了再答复我,免得生出些不必要的误会。令狐兄,你说是不是?”

    令狐崖背后一凉,这就是赤裸裸的感胁了,若是自己今日的答复不能让这郭万亭满意,只怕等不到明日比赛,自己就要被拿去开刀了。

    令狐崖暗叹一口气,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啊……自己虽然没妄想过能继续与复元她们有什么交往,但也从来没想过……要与她为敌啊!

    可是,当前的情况,他也别无选择。令狐崖无奈地向着郭、柳二人抱了抱拳,苦笑道:“郭兄的意思小弟明白了,既然如此,小弟就在此,提前预祝二位,旗开得胜,成功晋升——”

    ***********************************************************************

    “不行不行,你们两个练的路子完全不对。蜀山的剑法讲究的是大开大合,一往无前的气势,复元的剑法路子亦是以攻代守,锋芒毕露,你们若是为了配合强行分出五分守势,反而破坏了自身的剑意,不妥,不妥。”

    在确定了联手之后,陈子冲与师门知会了一声,就来了邀天阁的住所与阡陌练习配合。

    至于两人为何选择来邀天阁这边找火华长老指导而不是去蜀山剑派找他们带队的天清长老,大抵是因为蜀山的长老大多……唉,不理俗务,越是年龄大、品阶高的越是清心寡欲。

    这种现象大抵是与蜀山中人修练的功法有关,来参加武林大会的目的也不外乎是露个面,锻炼一下年轻弟子,对于输赢倒不是很放在心上。也难为了蜀山的弟子们个争气,历届的武林大会排名从未掉出过前十,乃是真正的底蕴深厚,旁人难及。

    陈子冲的剑法造诣极高,阡陌也不弱,可二人配合起来偏偏又不是那么回事。二人思来想去不得要领,便找来了火华长老。

    火华只看了一遍,就发现了问题。

    这两人练剑的路数本都是以攻为主,可合在一起之后,约摸是为了配合对方,所有的招式攻出之后都将剑锋往回收了几分,增加了守式。这样一来看上去是攻守兼然了,可招式威力却也平白弱了几分。

    “可是——”阡陌听了火华长老的话疑惑道:“我们两个人,总得有一个人攻一个人守啊,否则如何防御对方的攻击呢?”

    陈子冲也点头表示赞同。

    “非也,非也。“火华长老摇头道:“你们二人各自为战的时候尚且不在意防御,不惧怕受伤,何故二人联手反而还想起防御了?”

    陈子冲沉吟道:“若我自己一人,受伤倒是无妨,但复元姑娘毕竟是女子,受伤总是不好的。”

    阡陌也点了点头:“我亦不怕受伤,但是却不想牵连同伴。”

    火华眼中露出欣慰之色:“你们都是好孩子。只是,既然现已明了彼此皆无惧伤痛,倒不如放开手脚。再说——”火华笑道:“蜀山剑派和复元的师承皆是炼药大派,就算受了些伤,难道还怕没有丹药医治不成?”

    陈子冲和阡陌都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听得火华长老这么一说,也立马想通了。阡陌笑着向陈子冲做了个请的手势,朗声道:“既然如此,陈师兄,那就请吧——!”

    两人立刻按照火华说的调整了配合,干脆地撤了守势,如此一来,总算是发挥了几分优势,配合起来也自如多了。

    二零二组的比赛排在第四轮比赛的第二天,上阵之前,阡陌和陈子冲皆是往衣兜里揣了好些伤药,考虑到令狐崖在剿匪任务中拿出来的那种能遮挡视线的烟雾弹和郭子亭的使虫绝学,阡陌还特地带了一小瓶磷粉,用来生火,散烟驱虫。

    将这两天练习之中火华长老提出的要点全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听着台上裁判洪亮的宣布声,阡陌和陈子冲等人从不同的方位前后上了演武台。

    “二零二小组,成员五人,晋级名额,两个。

    晋级,开始——!”

第一百零六章 携手晋级(上)

    裁判一声令下,台上五人几乎是在瞬间就分好了站位,陈子冲迅速移位到了阡陌的右后方,郭万亭三人则摆出了一个三角阵型,郭万亭和柳心岚一左一右立于前,令狐崖单独一人站在最后,双方泾渭分明,就算是台下观众也能一眼看出。

    “哟,看来又是一组早就商量好分队的,只是不知道哪边会赢……”台下有人已经低声讨论起来。

    “嘁,这还用说,肯定是陈子冲和复元姑娘这边,一个是蜀山高徒,一个是邀天阁黑马,又以一人之力杀的匪窝血流成河!各派早都传开了,难道还会输?”

    “那可不一定,匪徒有什么难杀的?换成我也能取得这份战绩,我倒是觉得人多的这边胜算大。”台下一留着小胡子的男子煞有介事道。

    “就你?”旁边的人嫌弃地瞄了他一眼,抱拳问道:“敢问阁下所在的小队排名如何?组内淘汰情况又是如何?兄台可有晋级下轮比赛啊?”

    小胡子摇头抱怨道:“还不是怪那复元,下手太狠,我们赶到时哪还有什么匪徒的影子?人头没凑够,凭白丢了这晋级机会!”

    旁边那人嗤笑一声,讥讽道:“原未阁下竟然连人头数都未凑够,居然也好意思大言不惭,这嘴上吹牛的功夫,在下今日才算是大开眼界!”

    ……

    诸如此类的对话发生在演武台下的多个角落,蜀山剑派和邀天阁皆是声名在外,经前些日子的一役之后,阡陌更是名声大涨,虽然这次的名声不如之前那么好听……但总算是有了些名气不是?故而在大多数观众眼中,这一战定是一场毫无悬念,手到擒来的对试。

    甚至在赌坊里,二零二组陈子冲与复元联手晋级的赔率都只有1.4,阡陌个人的晋级赔率更是低至1.08,让她自己都生不出什么拿银子下注买自己赢的欲望。

    台上阵型摆好,阡陌这边的两个进攻派便是首先发起了攻击。

    在先前的团队合作中,众人多多少少都已向队员们露了些自己的手段,经过阡陌和陈子冲这两天的分析,郭万亭和令狐崖二人显然都是擅长远距离的攻击,若是他们没有别的隐藏手段,与这种类型的对手交手,只要拉近了距离,对手的实力就能削弱一半。只是那柳心岚……

    大伙之前都未怎么将她放在的上,也未见她用什么武器,甚至在剿匪的过程中她也是脱离队伍单独行动的,倒是让人对她的能力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新月派并不是什么毫无名气的小派,柳心岚既然能被选出来代表门派参如武林大会,自然不可能像她看上去那么不堪一击。故而,两人在商议之后,决定第一轮的攻击以试探为主,由阡陌发起,而主要的试探对象,正是柳心岚。

    阡陌右手挽起一朵剑花,施展了一招最基础的快剑,直刺向柳心岚。柳心岚显然也已做好阡陌将会第一个攻向她的准备,一见阡陌持剑,立刻脚尖点地,一个旋身转向郭万亭身后,与此同时,郭万亭向右横跨一步,双掌前击,挡向阡陌的剑尖。

    阡陌目光一闪,这郭万亭竟敢以肉掌直接接剑,难不成还练过铁砂掌一类的功夫不成?

    阡陌并没有猜错,郭万亭的绝学虽是御虫这种偏向远距离的攻击的武功路数,但是他这种行事谨慎之人,哪怕是学武,又怎会让自己留下近距离对战的弱势?于是额外练就了一些近身防御招式,甚至还与自己的御虫术相结合,将这些招式改进了一番,也算得上是个奇人了。

    果然,当阡陌的剑尖刺上郭万亭的双掌之时,立即感受到了一股坚硬如铁的抵抗,阡陌轻哼一声,也不以为意,立刻加重了攻势,誓要在郭万亭的手掌上戳一个大洞。

    此时,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郭万亭的衣袖里,突然钻出来密密麻麻一大片的虫子,沿着他的手臂爬出来,将他的双掌包裹地严严实实,甚至还顺着郭万亭的手掌,要往阡陌的剑上爬。

    这个郭万亭难道将虫子都养在自己身上不成?

    阡陌一阵恶寒,就要抽剑。

    可没想这时,郭万亭突然变掌为拳,直接抓住了阡陌的剑锋不肯松手。

    阡陌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个郭万亭,难道还要与她近身战不成?用什么?虫子?

    这会,先前躲在郭万亭身后的柳心岚也有了动作,她从衣袖之中取出一只五孔口笛,放在唇边吹动了起来。

    这口笛发出的声音不大,只有距离柳心岚较近的阡陌和郭万亭二人能听得到,稍远一点的陈子冲和令狐崖恐怕都听不清什么声音。但是那细微的笛声落在阡陌耳朵中有一种奇异的诱惑感,让她手中的攻势不知不觉就弱了下来,整个人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郭万亭手中的虫子已经沿着手掌爬到了阡陌的剑上,可是阡陌却对这些完全视而不见,她只想去探寻这笛声中到底在传达着什么。

    在阡陌愣神的同时,站在队伍最后方的令狐崖也叹了口气,两枚漆黑的菱形飞镖沿弧线绕过柳心岚和郭万亭,直取阡陌!

    这个过程说起来繁复,实际上从阡陌出剑到飞镖打出,总共也就用了两三息时间,柳心岚等人对这个战术显然是早已排练好的,整个一套动作实施下来如行云流水,半点时间也没耽误。

    另一边的陈子冲发现阡陌的情形不好,瞬间就发动了反击。

    他站在一丈外挥动手中的青峰“唰唰”施展出两道剑气,赶在飞镖击中阡陌前面一步准确无误地将它们打偏。

    近在耳畔的剑气与飞镖相遇的撞击声叫醒了阡陌,她仿佛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情形,暗道一声不好。自己不知为何竟然在对战之中走了神,来不及细想,看着剑身上密密麻麻往上爬的虫子,阡陌一阵恶寒,左手立刻从腰带间取出一包磷粉,看也不看地撒了上去。

    磷粉一落在剑身上就噼里啪啦地燃起火来,虫子的尸体顺着火光开始往下掉,郭万亭急忙松开握住阡陌剑尖的手,以免火燃到他身上来。

    阡陌趁机回退几步,抖了抖佩剑,将上面的虫子和燃烧中的磷粉全部抖掉,脱离了战圈。

    这第一回合接触,双方虽然都未占到什么好处,只是很明显,郭万亭这一方在攻击上占得了先机。

    “没事吧?”陈子冲一步走近阡陌,小声问道。

    阡陌摇头:“陈师兄当心,那柳心岚手中的口笛有些不对。”

    现在她们双方离得远了,柳心岚也未在吹口笛,可是先前两人近距离接触中,她明明白白地听见了那笛声,也不知为何就像受了蛊惑似的,整个人都迟钝起来。只是为何同样离得很近的郭万亭却没有受影响?

    陈子冲点头,他也察觉到了阡陌那时的不对劲,想来应是笛声中有什么能控制人心神的功效。他想了想,从自己衣袖上撕下两截布条,递给阡陌:“将耳朵捂上。”

    阡陌也不跟他客套,点头接过,将布条搓成两团,塞进了耳朵里。

    对面的柳心岚等人看见他们的动作,脸上露出一抹遗憾之色。

    柳心岚这摄魂的功夫功效虽然不错,但是也有几个致命的缺点。一来这笛声不大,能传播的距离很短,只能用作近距离的攻击手段,二来音波攻击极好防范,只要提前在耳朵里塞上布条,便能将她这本就不大的笛声彻底隔绝在外,免受影响。

    他们此前商议的这一套攻击方案,想着打阡陌等人一个不备,怎么着也能取得一些成效,就算陈子冲发现不妥前来营救阡陌,只要他一靠近,也同样会进入柳心岚的攻击范围。

    谁知那陈子冲却是十分谨慎,剑道造诣也是非常。瞧着阡陌不对,不但谨慎地没有凑过去,反而隔着老远催动剑气来反击,又利用攻击声唤醒了阡陌的神志,让他们这一轮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看着阡陌二人瞬间就反应过来开始撕布条、堵耳朵,郭万亭他们也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站在最后的令狐崖最先反应过来,往前方掷了几枚飞刀,想要打断阡陌二人的动作。这么简单的攻击当然不可能对阡陌他们造成什么伤害,两人轻轻松松就躲避过了。

    郭万亭见了有些恼火,转头瞪了令狐崖一眼,似乎是在怪罪他攻击不认真一样。可是这么一耽误,阡陌和陈子冲已经将耳朵塞好,挥了挥手中的剑,交换了站位,由陈子冲站在最前方打头阵,阡陌站在他的正后方,准备开始发动第二回合的攻势了。

    郭万亭和柳心岚对视了一眼,知道想要借着柳心岚的音波攻势拿下对方的方案现在已经彻底无用,要启动第二阵势了。三人围绕着阵势中心绕了半圈,也同样换了队形。

    郭万亭丢掉耳朵里的布条,绕到了队伍的右后方,令狐崖上前几步,走到队伍的中前方,柳心岚站在中间一排偏左的位置,再次将口笛拿起,贴近了唇边。一道仅有郭万亭和令狐崖能够听到的笛声响起,婉转清扬。

    与此同时,郭万亭口中默念着什么,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响,在整个演武场周边响起……

第一百零七章 携手晋级(中)

    “天呐!哪来的虫子!”

    “蜘蛛!我最讨厌蜘蛛了!”

    “数量也太多了吧!这这这……走开啊!”

    一开始阡陌和陈子冲还不知道郭万亭三人到底想做什么,直到听到演武台下面的观众席中此起彼伏的叫嚷声和时不时有人从座位上站起跳到桌子、椅子上尖叫的混乱情形,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数量难以估计的各种虫子从演武场的四面八方窸窸窣窣地爬来,慢慢地爬向中心的演武台。

    望着台下密集的虫群,阡陌头皮发麻。

    虽然之前就知道郭万亭是控虫的,但是,几只虫子给人的感觉还好,密密麻麻数以千计的虫子爬向你,就是一件非常恶心的事情了,就算不怕,也会消化不良。

    觉得恶心的不止阡陌一个,台上跟郭万亭属于同一阵营的柳心岚更是觉得恶心,她原本是坚决反对这种“虫海”战术,但是谁让她本身并不是攻击型的存在,就她那三脚猫功夫,根本不是郭万亭的对手。令狐崖虽然被迫答应跟他们联手,可是也正如先前令狐崖自己说的那样,他的武功水平也极为一般,三人之中只有郭万亭一个能打的,他们也只能听从郭万亭的安排,否则实在是很难抢到这两个晋级名额。

    而一旦从这一关脱颖而出,百强就近在眼前了……

    想起名列百强之后的风光,柳心岚心头一阵火热,觉得那些个虫子带给自己的恶心感也少了几分。

    阡陌和陈子冲自然不可能蠢到等虫子全部爬上演武台再傻乎乎地动手,被对手牵着鼻子走,当下也不管那些还离得老远的虫子,直接按照原计划发起了攻击。

    陈子冲举起手中剑,大踏步向前,一套蜀山剑法当即施展开来,攻向对手。最前方的令狐崖立刻出手阻拦,赤手空拳与陈子冲展开搏击。令狐崖本身的功夫平平,却不知为何此刻出掌的力道比往常生猛了一倍不止,掌掌带风,悍不畏死。

    他二人交手的功夫,阡陌也没闲着,剑尖点地,一个轻身,从陈子冲上方掠过,攻向了队伍中间的柳心岚,柳心岚面露一丝愠色,左右闪躲,嘴边笛声不停。阡陌立刻意识到,柳心岚的笛声,恐怕不仅仅只是能摄人心神这么简单,应该还有什么加强己方战力等奇异功效,此刻令狐崖的生猛,应该就是受了她的加持。阡陌不由暗叹一声,江湖果然是大,什么神奇的武学都有。

    两队人交手期间,郭万亭站在队伍最后不受打扰地控制着四面的虫类尽快速度爬上演武台。不是阡陌和陈子冲不想先解决他,而是郭万亭站在最后方,要想对他出手,前面的令狐崖和柳心岚是万万绕不过去的,毕竟阡陌他们在人数上占劣势,只有先解决了柳心岚或是令狐崖中的某一个,才能腾出手来阻止郭万亭。

    不过柳心岚和令狐崖的功夫虽然不算好,能经历两场比赛走到这一步,自然也不会是什么三五招就能简单打败的货色,再加上他们显然在等着郭万亭最后的大杀招,轻易不肯退让,因此战况倒也一直持续了二十几招,柳心岚才被阡陌抓住一处破绽,一剑刺伤。

    柳心岚受伤忍不住嘴边的笛声就是一顿,人也朝着演武台后方倒了下去,少了笛声的加持,令狐崖的攻势也是一缓,开始招架不住了。

    而此时,郭万亭却也终于完成了他的操控,密密麻麻的虫子挨个爬上了演武台,爬到她们脚下。

    柳心岚首先承受不住,章法大乱,被阡陌用剑背打伤,扔到了演武台下,柳心岚出局之后,先是脸色煞白的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地看着台上的虫海,等片刻之后反应过来自己被打到台下已然是第一个出了局,紧接着目光恶狠狠地瞪了阡陌一眼,满脸的怒色和不甘心。

    阡陌自然是没空去管一个已经出局的人在台下是怎么瞪她的,看着台上密密麻麻的虫海,条件反射地往虫子最少的方位挪了两步。

    借助虫势,令狐崖也终于从陈子冲的剑光之下喘了一口气,在虫海的掩护分散了陈子冲的攻击退回了郭万亭的身边。郭万亭操纵着虫海,当即反攻向阡陌和陈子冲。

    阡陌脸色发白的退回了陈子冲身边,女子大多数天生就不会对蛇鼠虫蚁之类的东西有什么好感,阡陌身为习武之人,虽然不会害怕,但是也绝对不会喜欢这种被虫子包围的感觉。离得远的时候还尚能无视,眼下虫海就在她的脚下,却是没那么容易能够无视的了。

    陈子冲见阡陌脸色不太好,微微侧过头,轻声道:“你怕虫子?”

    “倒不是怕……”阡陌咧咧嘴,“只是觉得恶心……”

    陈子冲轻声道:“天下万物本属同源,人亦然、虫亦然,有何惧之?有何恶之?平常心待之就好。”

    阡陌不吭声,这些话说起来容易,可是她毕竟和出身蜀山的陈子冲不是一个脑回路,当下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又往后退了小半步。郭万亭的虫海进攻说实话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想到,早在两人合击的时候就面对这种可能遇到的情况拟定了对应措施,只不过设想的是一回事,身临其境又是另外一回事,亲眼看见这么多密密麻麻的虫子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不过好歹也是演练过的,阡陌仅用了一小会就调整过来,又掏出一包磷粉洒下,这次的虫海倒是难对付很多,一包磷粉下去也就清理了一小片空地出来,而且立马又有虫子前仆后继将填上,干扰他们的反击节奏。

    正在阡陌准备放大招的时候,对面的令狐崖及时从怀中掏出两只烟雾弹,将弹尾的拉环一拔,将冒着黑烟的烟雾弹扔到了地上。整个演武台顿时升起一股浓郁的黑烟,将阡陌和陈子冲二人笼罩其中。台下的观众见视线被挡,也是焦急地咒骂了两声,站起身来朝烟雾中张望。

    烟雾弹在阡陌二人的意料之中,但是不怎么让他们吃惊,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烟雾配上四面八方的虫子和窸窣声,就让人很是难受了,阡陌忍不住又往陈子冲那边靠了一点,找寻一点安全感。陈子冲感觉到阡陌的气息,身体一僵,原本准备发动的攻击就这么慢了半刻。

    就在这时,黑暗之中破风声响起,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令狐崖趁机向他们这边发射了什么,听声辨位对二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因得看不见,为了谨慎起见,两人并没有挥剑打开暗器,而是直接向一旁避开,同时掏出一只火折子,想要照亮这片黑雾。这黑雾不知是什么东西形成的,火折子能照亮的部分着实有限。

    黑暗中阡陌和陈子冲尽力躲避着令狐崖他们发动的攻击,同时还得小心脚下各种虫子的靠近,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害怕一片漆黑中不小心就掉出了演武台被莫名淘汰,不由有些憋屈。

    “要是能有一阵风来将这黑雾吹散就好了……”阡陌暗叹一声。

    风来吹散?

    等等,我到底在想什么?

    阡陌暗骂自己一句笨蛋,扬声轻呼一声:“陈师兄!你可在?”

    陈子冲听到阡陌的呼声,立即朝发声处过去。

    “何事?”

    阡陌拉了他一下道:“陈师兄,你站在我旁边莫要到处走动,我有办法可破这黑雾。”

    “当真?!”陈子冲大喜。

    阡陌点头,想起黑暗中陈子冲不一定能看清她的表情,又补充道:“一会若是有攻击,还请陈师兄帮我挡住。”说着将手中的火折子塞到了陈子冲的手中。

    陈子冲怔了一下,点了点头。想起阡陌可能看不清,又想说些什么,可是阡陌已经转过了身,侧对着他。

    阡陌举起剑,忽左忽右地变换着自己的方位,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挥了数百剑,编织出了剑网,然后,以剑气催动,一张以剑光形成的风网受到激发,立即朝她最后一剑挥向的方向扩散开来,一阵强力的飓风立即将台上的浓雾吹散地乱七八糟。

    第一招,正是清风十二剑残留下来的那三招之一的“风卷残云”。

    今日阡陌施展起这招风卷残云,威力可比上一次大多了。只不过,上次施展的对象是人,这次是雾,台上众人的直接感受倒是没有上次强。

    尽管这样,令狐崖和郭万亭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吹的一傻,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伸出手挡住风沙,以及——同样被刮得满天到处乱飞的——虫子。

    不仅是台上的两人,台下离得近的观众也遭了殃,一阵狂风吹过,众人好不容易护住的头发不被吹乱,看着台上浓雾散开,还来不及高兴,就觉着有什么其他东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落到他们的头发上、衣领里、袖子上……

    伸手一拨——

    “啊!!!!”

    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惨叫声。

    演武台上的虫子被阡陌一招风卷残云吹的七零八落,全部散在了郭万亭那个方位的观众席里,惹得观众们尖叫连连,纷纷站起来拼命地跑动、抖动,企图将身上的虫子们清除。

    “还能这么用?”阡陌看着重新变得空空如也的演武台,愣了愣,举起手中的佩剑看了几眼,似是也没有想到这一招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令狐崖看到演武场中混乱的场面一瞬间似乎是想笑,看到看到旁边的郭万亭阴沉的脸色却又不敢笑出声来,生生憋了回去。

    陈子冲望着台下的混乱有些担忧:“这些虫子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阡陌不在意地摇摇头:“这你就要问郭兄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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