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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伤痕谷主     百家祭txt下载     百家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二四章 旁观者众

    有人来到他的身边,有人看着他来到他的身边。

    就在凌浪涯冥思苦索,该要如何落笔写诗之时,有人从祭坛之巅缓步而行,缓缓向他走来。

    就在那人自祭坛而下时,有人看着他的脚步落在祭坛木板阶梯上,眼神一动不动。

    看着这道风景的人,是两个曾经在祭典广场搭建祭坛的工匠。

    不过,现在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工匠,皆因两人皆是穿了一件普通百姓的寻常麻衣,正占据着一个视野不算太好的酒楼二楼,勉强可以看到广场内的情形。

    但这视野狭窄的酒楼,并不影响他们凝神地看着祭坛上那道人影的一举一动,仿佛害怕他发现什么似的。

    这两人虽然穿着类似服饰,但长得对比鲜明,其中一人脸色黝黑如炭,一人脸色苍白似雪,坐在一起更是成了相反的两面。

    这两人丝毫不介意旁人打量他们的目光,也不介意那些宾客为何好奇明明是两个普通百姓,为何有钱可以包得下如今祭典广场附近价格上涨的酒桌。哪怕是这里的视野并不甚好,但也是价格不非。

    很多人见着两人连续霸占了这桌桌子好几天后,有些人忍不住会来试探,想要花费更多的钱财和施压来换取这样一个位置。相比于在广场边缘街道站着观看祭典,此处虽然视野不好,但好歹有个椅子可以坐下。

    倘若可以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着祭典学子的同场相斗,还可以一边和亲朋闲聊几句,甚至指点评论,那是多么惬意的事。

    但是,当这些人想要上前询问是否可以让座,甚至是一起坐之时,那两个汉子只是摆出了两样东西,就让他们知难而退。

    那黝黑汉子掏出了一把未出鞘的长刀,抖落一下露出半截刀锋;那苍白汉子掏出了一大袋的金子,丢在桌上露出明晃晃的色彩。

    这意思就很明确了,要想坐这个位置,要不先问过我手中的刀,要不拿出比这更多的金钱。

    这些人也不过是普通宾客,虽然想占点小便宜,但哪里想是要见小血或花大钱才能看到祭典。既然此处不给落座,那去别处还不成。

    因此,过了两三天之后,附近的宾客都知道这两个汉子已经霸占了这个座位,哪怕他们没来,也不敢擅自霸占。因为他们就算来了,也会被那把会出鞘的长刀吓跑。

    如今,在这两个汉子桌子旁的窗户,也没有宾客敢靠近。哪怕是酒楼小二的,也只是在小楼上酒之时偷看几眼。

    此刻,看到那祭坛之颠走下来的主裁判,心神不由得紧了一下。

    直到那主裁判缓缓走到一个白衣长袍少年身旁停下,依旧没有任何发觉,那两个汉子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黝黑汉子大喝一口酒,道:“涉险过关,幸好没有被发现。”

    苍白汉子鄙视一眼,道:“每次你都这样大惊小怪,难道就不相信我们工匠的手艺?”

    黝黑汉子咽了一下口水,道:“好歹人家也是小说家的长老,其修行之深并不是我们所能猜测的。万一此事被发现了,那我们这数个月来辛辛苦苦做工匠,就算是白费力气了。”

    苍白汉子摇头道:“那倒也不算,至少有了这些工钱,我们可以占据这个位置看一下祭典,看看我们的杰作。不然,我们还得继续找地方搬砖去。”

    黝黑汉子鄙夷道:“就你说得在理,幸好这五个长老都没发现我们所埋伏的东西,否则那就真的倒霉透顶了。”

    苍白汉子道:“你天天如此叫嚷,被旁人听了去,那就整个都城都知道了。”

    黝黑汉子赶忙四处看了一下,只见大多宾客都在观看祭典的现况,皆因此时已有裁判宣读一些学子的诗文评分。不过,有些心不在焉的宾客,也不敢靠近他们,反而是跑到别的地方喝酒去了。

    皆因黝黑汉子每次坐下,都会把那把长刀出半鞘,露出锋利的刀刃。

    黝黑汉子又喝了口酒,才定下心来,既然此时祭坛尚算安全,就没必要再担心了,便转移话题道:“据下人来报,昨夜那燃盾门少主马敦跑去了樊楼,直到三更时分才返回。而且,他今天一大早就召集了燃盾门手下的弟子,并且派人去四处通知,有两个还跑去找灼剑门的少主水月仙,不知道所谓何事。”

    苍白汉子沉吟一会,默默喝了口酒,顺手夹了桌上的几片牛肉,才道:“想来是和他去樊楼的原因有关,不是为了祭典之事,就是为了其他更重要的事,否则不会在这个时候调动如此多的弟子。”

    黝黑汉子担忧道:“会不会看出了我们的谋划,然后暗中做反抗?”

    苍白汉子再度鄙夷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就不能别如此杞人忧天,别忘了我们的身份,真不知道你是如何进来的。别忘了,我们做事,就从来没有失败的时候,哪怕是在七大王朝也不例外,更不用说这小小的一个凤炎都城。就算是小说家又如何,我们又不是没有和三教九流打过交道。”

    黝黑汉子见苍白汉子的酒杯已空,便给他倒满一杯酒,笑道:“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我这就派人去打探一下,那马敦究竟意欲何为。当然,我也会找那两个来自南蛮的小子,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

    苍白汉子举起酒杯,与他相碰一下后,一饮而尽,道:“戏台子我们已经搭好,接下来就等着看大戏吧。毕竟忙活了这么久,总不能不看一眼自己的杰作。”

    既然已经谈妥,两人也不再多言,毕竟终究是人多口杂之地,虽然身旁无人,但难免没有好奇之人偷听他们的谈话。万一泄露出只言片语,那真的所有谋划都已成空了。

    正当两名汉子依旧看着祭坛上的主裁判和那白衣少年时,也有人正在偶尔打量着他们。

    那人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之中,距离黝黑汉子和苍白汉子隔着几张桌椅。

    他的身形魁梧高大,但隐藏在酒楼的阴影角落之中,几乎没有人察觉到他。

    他没有看祭典,也没有看来往的汹涌人潮,他只是默默地独自一人喝着酒。

    在他的身后,背负着一把古色的钝厚巨剑,未曾露出半点锋芒。

    他喝着酒,听到了酒楼之内所有的对话和言语,包括黝黑汉子和苍白汉子的每一句对话。

    直到那两人的话已说尽,那人一口把壶中酒喝尽,继而结账离开了酒楼。

    待得下了酒楼后,他忽而回望了一眼二楼的窗口,一股杀伐之气骤然而生,背上钝厚巨剑悄然嗡响。

    他冷笑一声,杀气收敛,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和这个人离开不观祭典一样,在某个地方,也有人没有凑热闹观看祭典。

    那个地方,叫鸾凤居。

    ——未完,待续——

第二二五章 鸾凤酒香

    都城人口众多,哪怕凤梧祭典再热闹,终究要有一些人要忙于生计,而不得不错过如此二十年一遇的精彩。

    正当诗徒长老走向凌浪涯之时,当黝黑汉子和苍白汉子窃窃私语之时,当一人背着巨剑杀意忽起之时,在那风花雪月之首的鸾凤居内,却是另外一片光景。

    此时白昼亮堂,百姓皆以忙于生计,但却是鸾凤居沉睡之时。

    和茶楼酒肆在夜深时都会打烊不一样,作为都城首屈一指的风月场所,几乎都是通宵达旦的营业,毕竟对于许多来此的宾客而言,夜幕之时方是春意浓,又怎会轻易最后叹一声春宵苦短。

    因此,鸾凤居内之人,几乎都是和普通百姓颠倒的作息,更何况祭典是在白日举行,正是欢度一夜的宾客沉睡之时,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舍弃舒服的被铺跑去凑祭典的热闹。

    正当鸾凤居沉睡于白日之时,在那湖畔的一栋小楼内,正有四人在把酒言欢。

    这里是都城头牌点酥娘的居所,也是那一笑倾苍生的绝色佳人接待贵客的地方。

    听说自有人一掷万金竞价赢得和点酥娘会面的机会,狠狠地挫了一把户部尚书之子楚构的锐气。自那夜之后,楚构本来第二天想挽回场子,结果有人豪气地把花了三十万黄金,承包了点酥娘在大寒至元宵的一个月。这轰动的巨款和消息,让点酥娘的身价暴涨,其地位也再也没人撼动。

    很多富家子弟依旧抱有幻想,希望可以窥得一丝点酥娘的风采,但无一例外都被老鸨悦姑挡在了门外,言道点酥娘已经随贵客外出,元宵之后方可回来。

    在多次打探无果之后,那些宾客也就丧失了希望,幸好鸾凤居内还有其他的风尘女子,可以满足他们的欲望和念想。

    除了极少数人外,没有多少人知道那湖畔小楼内,点酥娘不知何时返回,此刻就在楼内。

    点酥娘坐在榻上,对面坐着两人。她的倾城容颜没有引起对面两人的丝毫在意,皆因那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酒上。

    那两人一个身穿破旧衣服,乃是眉目沧桑的糟乞丐;而另一人则是瘦脸短须,身穿粗布麻衣的农夫。

    倘若有旁人看到,肯定会诧异不已,这乞丐和农夫竟然能够进入点酥娘的香闺,还能让其亲自盗酒喝茶,究竟是得了怎样的运气。

    在世人看来,能够迈进点酥娘闺房之人,应当是前世修来了无尽福气,今生也得是非富则贵,如此两辈子运气耗尽,才能得见美人一面。

    得见点酥娘一面,不知是多少世间男子的此生心愿之一。

    可是,这两人一看就是没钱没地位的穷困潦倒之徒,不然也不会穿得如此破旧,混得如此落魄。

    但点酥娘丝毫没有介意两人的衣着外貌,反而是恭谨对待这普通的两人。

    此外,她还略显恭敬地对着坐在其身旁的一个侍女。那侍女本该是服侍点酥年饮食起居之人,此刻却和点酥娘平起平坐,甚至隐隐有几分贵气流露出来,实在是让人猜测不透。

    那侍女长相秀气,其眼角左侧,有一颗嫣红泪痣,其目光正落在那不断倒酒碰杯的乞丐和农夫身上。

    美人香闺,两人喝酒,两人喝茶,对饮无声。

    大概是酒喝得差不多了,那糟乞丐才不顾形象地背靠榻上,揉着鼓起来的肚子,感慨道:“丫头,你这里的饮食还真不错,看来我有空还得多来几趟,蹭吃蹭喝也是挺好的。”

    坐在他身旁的农夫,边倒酒边笑道:“你这糟乞丐,到哪里不是蹭吃蹭喝?”

    糟乞丐点头道:“那倒也是,蹭吃蹭喝本来就是乞丐本分,只要丫头不介意就好。”

    被叫做丫头的点酥娘嫣然一笑,容颜勾勒出一道绝色笑颜,道:“你就别取笑我了,倘若你想来,丫头自然随时欢迎。前些时日听少主说,你还要花钱来此,这倒是让丫头受宠若惊了。”

    那侍女没有任何的卑躬屈膝,反而是平淡道:“他就是闲得慌,需要多找一些事做。”

    糟乞丐坐了起来,拿起农夫倒满的酒杯,一喝而尽,道:“我最近可一点也不闲。你看,前些时日,我去揍了一个富豪后赢得了一些钱财,心血来潮才想着打扮成一个客人去来打赏一下我家丫头,谁知道被凌浪涯那两个小子万金抢了先,气得我是七窍生烟。后来,只好把那些钱财都给了附近的穷苦人家,也算是春节之礼。”

    点酥娘笑道:“你做这种劫富济贫的好事,总比花在丫头的身上要好。在此,丫头就先谢过你老的喜爱。来,我敬你一杯。”言罢,她纤细十指轻轻举起茶杯,诚意相敬。

    糟乞丐也不介意她以茶代酒,一口喝完那杯中酒,感慨一声道:“这杂家仿制醉清风的秋意浓,虽然其醇厚抵不过醉清风,但确实也不失为一种好酒。说到这个,不知道明日那小说家酒徒,又会搬出什么酒来。”

    农夫笑道:“在你看来,无论是什么酒都抵不过醉清风,否则也不会在那小城待这么久。至于那酒徒,无论明天拿出什么酒,恐怕都要大出血了。毕竟,按照他那性格,我们也能猜出他究竟会考个啥子。”

    点酥娘劝道:“这酒呀,还是少饮为佳,多饮伤神损寿,易人本性,其毒甚也。”

    糟乞丐笑道:“丫头,你就别劝我这糟老头子了,像我们此等人,没有酒的人生就是不完整的。就像那李唐穆子白,世人称之为诗酒剑三绝,这酒就是其中之一。想当初,他在清风楼饮罢,留下了一句‘古今成败九霄外,生死爱恨一壶中’,现在还被那楼主挂在大门外,做成招牌对联来招揽客人。”

    那侍女一直很少说话,此时闻之,却悠然向往道:“不知那穆子白,如今走到哪一步了。听其事迹,观其诗文,恨不得早生百年,与其把酒言欢。”

    农夫道:“少主乃天纵之才,就算参加这凤梧祭典,想来也可以如那穆子白一样惊为天人,哪里还有小说家一家独大之事。”

    侍女笑道:“莫大叔你言笑了,若论明祭的八雅八关,我可能稍逊那自幼沉溺此道的胡实一筹,相比旁人也弱不了多少。但若论暗祭的生死争斗,恐怕就要斗过一场了。”

    农夫摇头道:“恐怕未必,少主虽有实力,但切莫自傲,须知人外有人。”

    闻得其言,糟乞丐仿佛想起了什么,道:“老农夫说得对,少主莫轻视了江湖英豪。哪怕在祭典上,恐怕也有许多未知。”

    那侍女目视两人,眼角泪痣嫣红如血,其问道:“此话何解?”

    ——未完,待续——

第二二六章 莫谈风月

    灼剑门,三教九流之小说家附属四大门派之一,居赵宋王朝凤炎都城,门下弟子七千六百人,其门主乃追风剑水长雄,性淡雅温和,喜中庸平稳。其女水月仙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因辅丘家军少主丘云参与祭典事,得以进入庙堂之中,遂助灼剑门更上层楼。

    ——胡不说?《百家宗谱·灼剑门》

    ………………………………………………………………

    有道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听得农夫和糟乞丐的共同提醒,其实侍女明白这个道理,但并不是很清楚,在凤梧祭典中,除了那小说家少主之外,还有谁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侍女想到,莫非是那有赵宋王朝诸多学士倾心培养出来的秦琅?但此人就算文学风流足以和小说家抗衡,倘若以修行而言,恐怕终究不及三教九流。

    毕竟,修天道的三教九流,若是同等层次,一直都是比修圣道的七大王朝更为强大,而且其能力也更是凸显。除非是王朝以军队之力来抗衡,否则个体实力是无法抵御修天道的三教九流。

    可以说,若论个体实力,当以三教九流为首,而若论团队力量,当以七大王朝军队称雄。当然,这不过是大致而论罢了,若是真的生死相斗,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听得侍女的问话,农夫道:“少主莫忘了,那凌浪涯和胡虚两人。”

    糟乞丐道:“我想说的也是这两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近和他们混在一起的少年纪天,其实力恐怕也不容低估。”

    侍女心中虽然想证明给其父看,哪怕没有他的相助,自己也能走得很远,但也并非是骄傲自负之辈,依旧还是非常尊重眼前二人,便问道:“这三人的身世来历,可曾查探清楚?其修行实力如何,可曾有探查?”

    农夫刚想说话,糟乞丐摆摆手,道:“此事还是我来说吧,毕竟我看过那三人和烈刀门的战斗。这三人皆是修行者,虽然年少,但其修行皆已越过了格物界之坎,迈入了致知界。可以说,他们也是和少主同一个境界。”

    侍女点头道:“哪怕是同一个境界,玄气深厚不同,其实力也有所差异,我进入此境界已久,想来也未必逊色他们吧。”

    糟乞丐遥遥头,道:“这胡虚和纪天,当时我未曾见他们亲自出手,无法准确估算。但那凌浪涯,我却见到他一招夺去了灼剑门朱秀儿的兵刃。哪怕是少主,恐怕也难以做到吧。而且,事后他受了伤,被我探知时,却意外地发现了其体内存有两种玄气,其中一种是火之玄气,另一种玄气连我都不曾知晓。”

    农夫诧异道:“两种玄气?可是我当时在供稻庄时,只觉得他身法诡异罢了,并没有见他使用过火之玄气,莫非是胡虚传授于他?”

    糟乞丐摇头道:“我觉得并非如此,其玄气之色为紫,似乎具有吞噬之力,可见玄气等级颇高。我猜测他是在碧珍江失踪之时,巧遇机缘获得了此种玄气。至于事实如何,还需要再度探究。毕竟,你也知道,修行者体内同修两种玄气,是何其危险,也是何其艰难。他既然能够兼修两种玄气,想来和他另外一种玄气有关。”

    侍女幽幽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想来,倘若他不是师出名门,就是获得机缘之人吧。既然两位皆在他们身边,那就好好再观察一下,看能否招揽而用。”

    糟乞丐和农夫相识一眼,皆是点头应许。

    糟乞丐道:“我那天去救他们之时,顺手从烈刀门手中救了一个河鱼帮的弟子,从他口中得知,小苗儿和莫笑笑的失踪,都和这河鱼帮有关系。想来凌浪涯他们救助的那个朋友,也知晓这些事。如此一来,也许下一步他们就会去探查河鱼帮。”

    农夫点头道:“这件事,且不说事关我女儿生死,哪怕是旁人,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所以,这次就由我出手吧。”

    糟乞丐推了他一把,笑道:“你一边喝酒去,这么能出风头的事,哪能让你占了先,肯定是我这黑袍大侠出手。”

    农夫反驳道:“装威风的事都交给你了,总该轮到我一次了吧。”

    糟乞丐可不愿意浪费这样一个机会,便又出言反驳,而农夫也是不甘示弱,非要抢这个活儿。

    听得两人的斗嘴,点酥娘嫣然轻笑,给两人倒满酒,道:“两位就莫争吵了,要装神秘大侠,机会有得是。现在呀,还是喝酒比较重要。毕竟祭典快要结束了,我们也该散了。”

    糟乞丐想了想,把杯中酒喝完,道:“丫头说得在理。今日乃是那诗关,想来是欧阳那老家伙重出江湖,要来凑凑热闹了。不过,我也好久没见他了,改天要去小说家找他一会。”

    农夫笑道:“你可以顺路去找一下酒徒,带几坛好酒回来。对了,听说此关的另一个主裁判也是小说家,如今是翰林学士的陆务。这小子,年纪轻轻,倒是情痴一个。”

    糟乞丐道:“确实如此,这小子在沉园之夜所作的那首《钗头凤》,倒是有几分意境,一点也不逊色那个柳小子,其痴情也堪比我家丫头。”

    “咳咳。”侍女忽而咳嗽了两声,脸色稍有不满地盯着糟乞丐。

    糟乞丐看到侍女的神色,再看到她用眼神示意望向点酥娘,忽而恍然大悟,连忙伸手轻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道歉道:“丫头,你别介意呀。我喝多了,说了糊涂话,不该提那不回来的小子。”

    侍女再度重重“咳咳”了几声,脸上稍有几分愠色。

    糟乞丐一听,心中知道糟糕,忙道:“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言罢,他就直接拿起酒壶喝了起来,连酒杯都不用了,这倒让农夫忙着从他口中夺下酒壶,担心他一下子把酒喝光了。

    点酥娘听得这番对话,明白他们说的是何事。倘若要找一个最能理解陆务的《钗头凤》,除了故事的主角,恐怕也只有她了吧。更何况,她昨夜之时,也听闻了另外一首《钗头凤》,更是瞬间泪流满面。

    点酥娘没有蓦然想起那个不归人,以为她从来不曾有分秒遗忘过。

    她一直在等他归来,虽然她不知道能否等到。

    有些人离去之后,此后连其名字都不敢提起。

    沉默良久,点酥娘柔声道:“居风月地,若谈风月,又有何妨。”

    众人闻之,皆懂此句之深意和无奈。

    糟乞丐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内疚道:“点酥娘前,莫谈风月,方为正确。罢了,丫头,我是惭愧不如,惹你不高兴了。我这就走,有机会再来看看你。”

    言罢,也不等众人挽留,糟乞丐从窗口一跃而出,转瞬消失。

    农夫见糟乞丐一言不合就离开,也站了起来道:“我也该回广场接人去了,就先暂且到此吧。丫头,我也掏句心里话。有些事,执念太重,未尝是好事。这么多年,该学会放下了。”言罢,农夫也和糟乞丐一般,从窗口跃下离去。

    湖畔小楼,只剩两佳人,面对杯酒残羹无语。

    沉默良久,侍女问道:“酥娘,你觉得他会回来吗?”

    点酥娘怔怔地看着窗外,仿佛在看着遥远的他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窗外北风凛冽,远处祭典广场激战正浓。

    ——未完,待续——

第二二七章 何为最佳

    时间随着日光升起而流逝,而雪白的宣纸上落了几句诗行。

    凌浪涯盯着桌前依旧雪白的宣纸,心中虽有思绪万千,却不知如何落笔。

    他不是不知道写诗,也不是不知道如何写好诗。

    他只是,不敢落笔。

    每次笔尖沾染上墨汁,即将付诸白纸上时,又忍不住停顿下来,犹豫几分终究罗没有写下第一个字。

    他不是不知道写什么,只是想表达的内容太多。

    有道是诗言志,面对题材不限,字数不限,风格不限的要求,恐怕很多人也和凌浪涯一样,一时之间无法抉择。

    因为他们不知道,怎样才能写出自己最擅长的诗歌。

    更重要的,落笔之时,凌浪涯想起和那个老人离别的那一幕。

    那天夜里,独望日落的凌浪涯等到了那个老人的回来。老人和往常一样,陪他坐在石板凳上,给他讲一些晦涩的道理,当然有时候也讲一些古老的故事。

    其实凌浪涯不喜欢那个老人给他讲晦涩的道理,却不教他如何运用而是让自己摸索。他喜欢老人给他讲故事,因为故事里有很多精彩的人生,那是他向往的人生。

    在这些故事里,当然也有涉及一些诗文的故事。在老人的讲述下,凌浪涯也知道诗文为何物,知道如何借助诗文表达自己的情感。

    只是,那天夜里,老人喝了很多的酒,口中一直念叨着一句诗文:“古今成败九霄外,生死爱恨一壶中。”

    那时候的凌浪涯,未曾尝过酒,未曾听懂这句诗文。后来,当他闯入世间,历经世事,方渐渐明白这句诗文的意思,也知道这句诗文出自李唐穆子白之手。

    让他难过的,不是如今渐渐懂那些晦涩的道理,明白那些古老的故事,而是再也没有那个老人,坐在石板凳上,给他讲故事。

    正当凌浪涯思绪如潮涌时,身边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从身边裁判对其恭敬行礼的态度,他已经猜出此人就是诗关的主裁判之一,即小说家的诗徒长老。

    这几天的经历,凌浪涯知晓当值的两个主裁判,来自朝廷的主裁判会一直居于宫墙之上,而小说家的长老则负责巡视,并且拥有最后的裁决权。

    虽然他不明白为何小说家的长老都要在自己身边停留,但也总不能把他赶走,因此只能任凭他站在身边。

    这位长老和别的长老不一样,至少没有那么唠叨和话多,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看着凌浪涯桌上的白纸。

    凌浪涯本来就是不知写何方是最好,此刻又有这样一座大山般的人物站在身边,不禁产生了一丝紧张,更不知道如何落笔。

    仿佛是感觉到凌浪涯的紧张,诗徒长老轻声道:“莫紧张,写你所想,即是最佳。”

    凌浪涯回头看去,恰好对上了他深邃的目光。在他的眼中,凌浪涯蓦然感觉到一丝似乎在那个老人身上才感受到的深不可测之感。

    凌浪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深呼吸一口,重新研着已经稍有干枯的墨。

    正在此时,已经陆续有才思敏捷的学子完成了诗文,并且递交到了裁判手中。这时候,就会有三个裁判共同赏阅此诗文,并且进行简单点评,同时以一百分为最高分,写下自己的分数。在算出平均分之后,最后将分数呈送给负责成绩汇总的官员处。

    至于写完诗文的学子,只能静静地坐在桌前,等待最后的结果宣布。

    越来越多的学子已经陆续递交了诗文,连坐在凌浪涯附近的纪天也呈交了自己的诗文,可是他们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

    那个是主裁判的诗徒长老,从祭坛之颠缓缓下来,停留在凌浪涯身边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前面四关的长老,除却琴徒长老因领琴居于祭坛之巅,其余三位长老皆是四处巡视,一方面是寻找好苗子,而另一方面则是防止有学子作弊的情况出现。

    可是,这个诗徒长老一直站在一个学子身后,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一时间,诸多学子皆是纷纷猜测。有些觉得那个学子是小说家额外受到重视的人,所以是来考察他的;有人猜测那个学子大概是自身有作弊的苗头被诗徒长老发现了,所以一直守在这里防止他作弊;有人想到那个学子大概是花重金收买了裁判,但是被诗徒长老知晓了所以来一探究竟。

    越来越多的目光集中在凌浪涯身上,而纪天看着远处的诗徒长老,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本来就在凌浪涯附近,怎么会察觉不到小说家的长老都有意无意地曾停留在凌浪涯身边,观察着凌浪涯的一举一动。

    莫非,真的是凌浪涯的实力引起了小说家的重视,是他们眼中的好苗子,所以要来看看他是否具备这样的基础。可是,如此堂而皇之地站在他身旁,给他的压力岂不是更大。

    然而,此刻的凌浪涯眼中只有那一张雪白宣纸。

    凌浪涯研好磨时,同样感受到学子提交诗文的动静,也感受到他们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异样目光。想来,他们也同样好奇,为何主裁判会一直站在自己的身旁吧。

    一开始,凌浪涯也是非常紧张,甚至连衣服内衬被汗水湿透也不自知。可是,当他的笔尖沾染上墨汁,当他的笔尖终于触碰到宣纸,落下第一笔时,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他的耳边回响着诗徒长老的一句话,“写你所想,即是最佳。”

    凌浪涯曾想起和那个老人的过往,也想起初出江湖的各种经历,可是他蓦然想起的是曾经答应那个老人和那个少女之事。

    他曾答应那个老人,要一统三道,颠覆七朝。

    他曾答应那个少女,要夺得祭典之冠,站在最耀眼夺目的地方,让她一眼就能找到他。

    落笔刹那,凌浪涯文思如泉涌,片刻之间成就一篇诗文。

    凌浪涯轻轻放下笔,看着字迹尚未干透的诗文,只觉得心中豪情和柔情同存,这些文字诗文是自己目前最酣畅淋漓之作。

    正当凌浪涯要拿起宣纸递交给裁判时,忽而一只手从旁身处,直接拿走了他的诗文。

    诗徒长老手中拿着凌浪涯的诗文,轻轻卷起握在手中,道:“这篇诗文,老夫来评。”

    这句话,既是说给裁判听的,也是说给凌浪涯听的。

    三个裁判听此,自然不敢有何异议,毕竟主裁判拥有最后的裁决权,可以凭借一人而定分数。

    与此同时,有不少学子的诗文被递交到了诗徒长老的身前在凌浪涯奋笔疾书之时,诗徒长老已经吩咐裁判官员,挑选部分诗文由他亲自评选。

    那些学子看到自己的诗文递送到诗文长老手中,心中皆是忐忑不已,大多猜测这位主裁判肯定会更严格,眼光会更高,而自己的分数会更低,那进入下一关的机会更是渺茫。

    一时之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凌浪涯看着诗徒长老重新返回祭坛之颠,在静静审阅学子诗文的样子,像极了那个老人每次检查他的修行时的认真模样。

    忽而,诗徒长老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后,最后把深邃目光停留在凌浪涯身上。

    不知为何,凌浪涯的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未完,待续——

第二二八章 诗关排名

    在这世间,有许多事,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剩下的结果是否如愿,只能交给上苍去裁决。

    此谓之,尽人事,听天命。

    心生不详预感的凌浪涯,此刻就是这种感觉。他看到诗徒长老阅览完所有抽调的诗文,并且逐一评分之后,就交给了统计分数的裁判官员,让他们按照分数的高低去排序。

    所有人能否进入下一关的命运,都在裁判官员那一沓纸张上的分数中。

    由于参与诗关的人数仍有数千人,而在左右祭坛中,只是各取得分前五百名,即胜者共一千人,可谓是淘汰了一大半的人数。

    所以学子都不约而同地看着裁判官员在忙碌地统计排序着,只有凌浪涯凝神看着诗徒长老的举动。

    诗徒站在左侧祭坛之颠,双手负于身后,目视远方,一动不动。而另一名主裁判翰林学士陆务,不知何时下了宫墙,缓步登上了右侧祭坛之颠,目视裁判官员,眼神中露出疑惑神色。

    两名主裁判站在高处,于诗关之上,看着脚下熙熙攘攘的苍生,蓦然感到一丝寂寞萦绕心头。两人遥遥对视一眼,莫名想起大学士苏眉雪曾经写过的一首词,忽而心有共鸣,更是倍感寂寥。

    苏眉雪曾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正当两位成名已久的诗文大家心有感慨时,早有统计好诗文分数,并且进行排序好的裁判官员,拿着墨汁尚未干透的排名名单,恭敬地呈上给两位主裁判。

    两名主裁判不约而同地接过名单,仔细地观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交给裁判官员,由他们进行名次的宣读。

    当陆务看到他所在的右侧祭坛名次排名之后,眼中再无任何疑惑神色,反而是看着诗徒,露出了会心一笑。

    两名裁判官员见主裁判已经点头认可,便站在两人身旁,开始准备宣读诗关排名。站于陆务的右祭坛的裁判朗声道:“现在,宣读凤梧祭典诗关排名,左右祭坛的前五百名学子,共计一千名,可以进入明日的酒关。未进前五百名者,只能止步于此。”

    听得裁判的宣读,心中各有心思的学子不再悄声低语,纷纷凝神静听宣读。

    每一次呼喊的名字,就是代表着一个可以进入下一关。

    多少人凝神倾听,害怕错过了自己的名字。

    右祭坛裁判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朗声宣读进入下一关的第一人。

    “右坛第一名,一号,胡实,九十八分。”

    不仅是诸多学子,哪怕是广场外的寻常百姓,都听说过这个夺得祭典之冠的最大热门。且不说他是小说家的少主,仅仅是师从小说家八大长老,已经足够让人感到望尘莫及。

    连台上的主裁判都是其师父,那还有什么可以与之相比呢,除非是真的如穆子白此等惊艳之才吧。

    正当众人沉浸在胡实之名时,那左侧裁判已经紧随右侧裁判之后,宣读了左侧祭坛的第一名。

    “左坛第一名,二号,秦琅,九十七点五分。”

    众人一片哗然,倘若是对于胡实的成绩,心中尚有一丝心悦诚服,但对于这个都城四霸之后的狼霸能够夺得第一名,很多不知道秦琅真才实学的之人,皆是因为他依仗了自己的身份家世,才多得了这一个头名。

    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不知这秦琅究竟写了何诗文,可以夺得这头名。但由于参与诗关的学子众多,因此裁判并没有把每人的诗文都朗诵出来。只是会和书画两关一样,在事后把优胜者的作品悬挂于祭典广场一层,供人观赏品鉴。

    台上的裁判心知评分的公正,也没有管台下的窃窃私语,继续一右一左轮流念出那一个个幸运的名字。

    “右坛第二名,六号,杨云天,九十六点五分。”

    “左坛第二名,九五二一号,纪天,九十七分。”

    “右坛第三名,六百六十号,雷栋,九十六分。”

    “左坛第三名,八百零九号,裴飞云,九十六分。”

    当左右祭坛的三甲之名皆以从裁判口中念出,诸多学子再也按捺不住,于私下议论纷纷,猜测这六人的来历和实力。

    和前四关的一对一不同,那时候所比较的不过是每个区域的几名学子,而如今所有人在一起比,无疑成了实力最好的印证。实力排名靠前的人,其名气和地位无疑就在众人中更上一层,对于未来的比试终究是有好处的。

    同列榜首的胡实和秦琅,虽然一个是实至名归一个是颇有争议,但想到那争议的乃是当朝秦相的公子,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当它们听到第二名的杨云天,这乃是烈刀门的少主,不仅和秦琅并列都城四公子,还是百姓口中都城四霸中的风云人物,因此很多人都私下猜测这些名声在外的学子,莫非都是私下拟定的。

    只是,当他们听到第二名的纪天和同为第三名的雷栋和裴飞云,心中的猜疑才逐渐少了下来。皆因很多人未曾听说过这三个名字,想来都是赵宋王朝偏远州府的学子,甚至是外朝之人也未可知。

    前三甲中,既有声名斐然的学子,也有原来默默无闻的学子,众人才逐渐明白,想来这祭典的评分还是公正的吧,否则又怎会有此无名之辈夺得三甲。

    想明白了这一道理,诸多学子也不再纠结是否公正,心中都在默默地祈祷着能够听到自己的名字。

    随着裁判的一声声宣告,那些听到自己名字的人,大多面露喜色,且不说排名如何,反正能够闯入下一关,已是莫大的幸运。至于那些一直久久听不到自己名字的人,心中随着名次的渐次念出,更是愈发焦虑。

    此时的凌浪涯,就是同样焦虑中的一人。

    当他听得前三甲之时,虽然有秦琅和杨云天的名字,确实让自己颇有不服。不过,当他听到纪天获得第二名,能够紧随在秦琅之后,确实是感到心中一喜,悄悄地对着正看过来的纪天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只是,在凌浪涯认识的人中,除了纪天之外,就只听到马敦之名,其正好排在第二百名。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听到相熟的名字。

    此时,诗关排名中,没有凌浪涯的名字,也没有胡虚的名字。

    随着时间的流逝,名次已经宣读到四百名,凌浪涯身旁忽而传来了一声激动的喊叫,原来是其身旁的学子幸运地闯入了下一关。

    那学子低声欢呼着,甚至还和其旁边的学子击掌相庆祝,想来两人是相熟之人。

    那学子在裁判的示意下冷静下来,发现凌浪涯正在看着自己,忽而面露讥讽之色,对身旁的同伴道:

    “兄弟,你可听闻过孙山的故事?”

    ——未完,待续——

第二二九章 孙山之位

    谁为孙山,孙山有何故事?

    那学子闻得同伴获得了四百名,心中本来也是很高兴,此时听得他如此一问,一时想不出那孙山究竟是谁,便反问其有何故事。

    那第四百名学子瞥了凌浪涯一眼,道:“想来你也不知道,皆因此事发生在我们吴苏府,事情还得从三年前的科举上说起。”

    赵宋王朝的科举制,乃是一年一小试,三年一中试,五年一大试。其通过科举制的层层选拔,为王朝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也成为寒门子弟鱼跃龙门的最好途径。

    不过,由于今年有凤梧祭典所在,本来是五年一大试之时,也因此临时改成了以祭典的方式举办。可以说,这次的祭典之冠,同时也是本次科举的状元,也因此难怪各地州府的天才学子,都要不远万里来参加。

    那学子此次获得了三百九十六名,和那第四百名学子并不是同一个州府,而是在吴苏府临近的杭越府,因此才会在赶赴都城的路上恰好遇见,此时见得同伴所言似乎有所指,便道:“愿闻其详。”

    那吴苏府学子道:“话说,在我们吴苏府,曾经有一个能言善辩的才子,名叫孙山。三年前,孙山去参加州府举办的府试,而有一个同乡人拜托孙山带他儿子一起去。孙山答应了,两人便一起上路。”

    说到这里,那杭越府学子道:“这结伴参加科举,有何奇特之处,莫非是两人都高中了?”

    吴苏府学子又看了凌浪涯一眼,摇头道:“非也。那同乡之子在府试之时,不知为何那考官一直赖在他身边不走,后来考试结束之后,孙山才知道,原来是考官发现他作弊了,所以最后并没有高中,而孙山恰好是那一次府试科举榜文的倒数第一名。虽然是倒数第一名,但好歹也是榜上有名。”

    考官赖在身边不走,原来是学子作弊了,再看到那吴苏府学子的一直看着凌浪涯的神色,那杭越府学子终于猜测出原来是他在揶揄凌浪涯。

    想到此处,他看到凌浪涯似乎正在侧耳倾听的样子,想来也是在听他在讲这个故事,但其脸色未有丝毫变改,仿佛没有察觉出别人对他的嘲讽。

    凌浪涯又怎会听不出此等揶揄之意,只是一时猜测不出他的动机,因此并没有追问罢了。但是他身旁的纪天,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变化,同样把头稍微侧过来偷听。

    此时,杭越府学子想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这同伴肚量颇少,想来是诗徒长老站在凌浪涯身旁时,也影响到他的发挥了吧。此时他竟然拿到第四百名,恐怕出乎意料,而凌浪涯依旧没有名次,于是选择了这样的暗中报复。

    那学子也不拆穿同伴的把戏,问道:“后来呢?此事如何?”

    吴苏府学子笑道:“后来呀,孙山并没有和那同乡之子返回,而是独自返回故土。那同乡一见他回来,便追着孙山来问他儿子是否考上了。你猜,那孙山如何回答?”

    见杭越府学子摇头不知,吴苏府学子大笑道:“孙山言道,中榜名单上的最后一名是孙山,而你的儿子排在我后面呢。”

    见得同伴大笑不止,那杭越府学子一时迷惑,问道:“只是告知那同乡,并没有考上而已,此有何好笑?”

    吴苏府学子好不容易止住笑,才道:“解名尽处是孙山,令郎更在孙山外,这和此情此景何其符合。”

    不仅是杭越府学子,连凌浪涯也感到迷惑不解,虽然听出了他的嘲讽之意,但自己又没有作弊,而且排名尚未结束,又哪里符合了?“

    吴苏府学子笑道:“你想,这次祭典,在我身旁有人作弊,和那同乡之子何其相似,而我得了第四百名,恰是祭典诗关排名最后一名,和那孙山又何其相似。此等不正是孙山故事的再度演绎。”

    听得此番回答,那杭越府恍然大悟,明白了他的所指,只是他忽而想到什么,尴尬地说道:“兄台此言差矣,你并非是最后一名,而你那旁边的兄台似乎也没有作弊,否则就会被裁判揪出来取笑资格了。”

    吴苏府学子摇头道:“且不论是否有作弊,但第四百名乃是最后一名,恰好是我。我这是实力,也是幸运,又有何错。”

    杭越府学子忍不住一拍脑壳,凑近低声道:“第五百名,才是最后一名,你算错数了。不信,你听裁判还在念排名呢,是你太开心记错数了吧。”

    那吴苏府学子一愣,听得裁判之言,方知自己出了算错数的尴尬之事。

    此言一出,两人身旁传来一声大笑,闻声看去却是纪天在肆无忌惮地嘲笑二人。

    那吴苏府学子此时正是心中羞恼,忍不住道:“你是何人,若连诗关都未曾过,有何资格取笑。”

    纪天不慌不忙地举起桌上的牌号,不屑道:“九五二一号,得分九十七分,诗关第二名。你不过区区四百名,又算何东西,竟感揶揄旁人。”说到后半句,纪天已是满脸的不屑神色,直让那两学子脸红不已。

    两名学子对视一脸,杭越府学子满是羞愧色,而那吴苏府学子却是满脸不忿神色,尤其是看着凌浪涯时,脸上更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凌浪涯看完这一曲闹剧,本来当时也想反驳,不过见得纪天出口,也就不再搭理此等度量狭窄之人,而是静听裁判的宣读。

    只是越听下去,凌浪涯的心就越是沉了下去,皆因他依旧没有听到自己和胡虚的名字。

    莫非,兄弟二人,就要倒在这诗关上。

    想到诗徒长老一直站在自己身旁意味深长的举动,也许是自己有何不符之处让他误会了,但他相信胡虚的实力,绝不会连五百名都进不了。

    想到这里,凌浪涯终究没有想通,为何自己那一篇酣畅淋漓的诗文,竟然得分如此低,莫非那诗徒长老的审核如此严谨,看不起自己的诗文么。

    想到自己所写诗文的内容,凌浪涯心中一动,莫非是自己的内容引起了诗徒长老的不满,以至于让自己止步于此。

    正当凌浪涯胡思乱想间,随着裁判口中念出的名次也越来越后,终于到了第四百九十九名。

    凌浪涯身旁忽而传来一声大笑,只见那吴苏学子再也忍不住讽刺道:“一个连榜单都进不了的人,主裁判一直站在你身旁,而还不承认自己是作弊,真是可笑至极。”

    恰在此时,念到时第四百四十九名时,右侧祭坛的裁判暗松一口气,终于完整地念下来了,幸好没有出错。

    他低声咳嗽了一声,终于念出了最后一个幸运儿的名字。

    “现在,宣读诗关右祭坛,进入酒关最后一人,即第五百名。”

    ——未完,待续——

第二三零章 恰好赶上

    正当凌浪涯下意识握紧手心时,正当胡虚眉目紧皱目视主裁判时,正当纪天担忧地看着凌浪涯时,那最后的答案仿佛是迟迟未到的命运裁决书,终于落下了最后一个字符。

    那学子出言讥讽的余音未尽,而右祭坛裁判终于朗声念出了最后一个名字。

    “右祭坛第五百名,九五二二号,胡虚,六十点一分。”

    话音未落,左祭坛裁判也随之念出最后一个幸运儿的名字。

    “左祭坛第五百名,九五二零号,凌浪涯,六十点一分。”

    两个名字尘埃落定,意味着祭典诗关终于落下了帷幕。

    祭典广场上,有人欢喜有人愁,那些能够进入下一关的学子,纷纷露出开心神色,与那些失败了的学子脸上的黯淡神色形成鲜明对比。

    能够闯过祭典四关,来到此处的学子,谁都不是弱小之徒,皆是自以为能够再进一步,哪怕不能进入最后一关,但能够进入下一关也是好的。

    毕竟,能够再闯进一关,也许就能证明自己比在场的数千人更优秀一层,也许就能入得了那些庙堂大人物的法眼,从此平步青云。

    可是,很多学子也知道,在命运抉择在旁人手中之时,他们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以求问心无悔罢了。

    一时间,除却对前三甲的崇拜,很多人也对那获得第五百名的两个学子流露出更深的艳羡。有时候,能够恰好赶上,这样的幸运可比获得三甲更让人羡慕。

    不过,那一直揶揄吴苏府学子却不是如此想的。

    当他听到最后的排名时,满脸的得意之色瞬间转变成诧异之色,失色呢喃道:“怎么可能,他不是作弊了么,怎么还可以进入下一关。”

    那杭越府学子见到同伴的失态,尴尬地看了凌浪涯一眼,又低声对同伴道:“你别再说了,他能进入下一关,就证明他没有作弊了,也许诗文不太好罢了。”

    这时候,纪天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确实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看着那吴苏府学子的失态,笑道:“有些人连数都不能算清,就算侥幸进入下一关,才是运气罢了。”

    吴苏府学子一听,更是脸都涨成了猪肝颜色,心知自己在行事上出了差错,但嘴上仍不肯认输,道:“倘若不是作弊,主裁判又为何一直站在身旁,恐怕也是要再下一关抓住他的把柄罢了。”

    那杭越府学子再也忍不住,拉了他一把,道:“兄台,你别再说了,下一关的主裁判,已经换人了。”

    吴苏府学子大恼,怒道:“我又岂会不知此事,不过你少说一句不行?”

    杭越府学子一听,心中也是起了怒火,自己一直在帮着他,此刻却被嫌弃责骂,再想到其肚量之小,愈发觉得此人不可深交,也就不再言语,直接转过身去,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

    吴苏府学子见之更是大怒,想到这一切都是凌浪涯引起的,忍不住又回头瞪了他一眼,不料却看到凌浪涯举着手中的牌子,对着他扬了扬。

    凌浪涯笑道:“承蒙阁下关注,在下恰好赶上孙山之位,让阁下失望了,真是抱歉。”

    恰在此时,诗关已经结束,吴苏府学子再也承受不了如此心理反差,连自己的同伴也没有叫上,直接就转身离去。其同伴杭越府学子见状,却也没有跟随上去,只是脸带歉意地向凌浪涯躬身作揖,表示了一下歉意,才随后离去。

    见得两人离开,众人也随之散场,纪天忙跑了过来,拍了一把凌浪涯肩膀,道:“你可吓死我了,万一进不了下一关,这可如何是好。”

    是呀,万一进不了下一关,那个女生该会失望的吧。

    凌浪涯暗中擦了一把手心的汗水,想到如果最后第五百名不是自己,那么所有的承诺也都成了幻影,恐怕自己也会遗憾吧。

    只是,如今想想,凌浪涯却觉得此事甚为蹊跷。他知道自己没有作弊,那诗徒长老为何一直站在自己身旁不离开,而且再也没有去看过旁人一眼。

    这种主裁判站在身边的压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毕竟有一个人一直紧盯着自己,所有的行动都在旁人的关注下,终究免不了忐忑。

    幸好,自己没有因为紧张和压力而临场退缩,终究还是写出了那篇诗文。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诗文入不了诗徒长老之眼,莫非是其中流露的心迹过于明显,以至于诗徒长老察觉出了其他意蕴。就算如此,自己得了五百名,那胡虚为何也是同样五百名。在凌浪涯看来,胡虚的诗文,绝对是有三甲之实力。

    见得凌浪涯愁眉不展没有回应,纪天忍不住再轻捶一下他胸口,道:“你怎么回事,为何那主裁判一直站在你身旁。话说,你究竟写的是何诗文,竟然能够排到第五百名,也太逊了吧。”

    凌浪涯此时才回过神来,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何,不过幸亏是赶上了最后一名,不然下一关就没法走得更远,站得更高了。”

    纪天道:“是呀,不能站得更高,旁人就看不到你的身影了。”

    凌浪涯诧异地看着他,心中觉得他说话竟有几分熟悉的味道。

    纪天一见他的表情,忙道:“别瞎想了,赶紧回去了,别忘了我们还有大事要做。”言罢,他就率先往广场外走去,恰好遇上了迎面而来的胡虚。

    三人见面后,凌浪涯和胡虚自是相互庆幸恰好赶上了最后一名,虽然是孙山之位,但终究还是赶上了。不过,纪天看着两人嬉笑庆幸,丝毫没有表示不够努力的神色,忍不住叫嚷道:“你们两人也太逊色了,竟然拿了个最后一名。你们好歹看一眼我,我可是第二名,与你们相差四百九十八名哎。”

    见得纪天的吵闹,胡虚笑道:“知道你厉害了,下一关我们那个第一回来给你看看。”

    纪天一脸不信,笑道:“下一关可是酒关,谁知道是考造酒之术还是靠其他,你们真能拿了第一关,我请你喝酒去。”

    凌浪涯笑道:“若是考酒,我们可不曾怕过任何人。别忘了,我们来自清风楼,那里有当世第一的酒。”

    纪天不接他的话,反而一直很好奇两人究竟写了何诗文,让他们念出来听听。不过,胡虚和凌浪涯颇有默契地偏偏不念,直让纪天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就要出手揍两人一顿。

    三人言笑打闹之间,已经来到了广场之外,看到了那些熟悉的人。

    看到那些人,三人纷纷收起嬉笑神色。

    在那里,不仅有常日在等待的兵士老张、莫大胆和两个老渔翁,还有马敦和另外一男一女。

    那女子上前一步,拱手道:“恭喜三位闯关成功,我等在此久候多时了。”

    ——未完,待续——

第二三一章 莫要参与

    燃盾门,三教九流之小说家附属四大门派之一,居赵宋王朝凤炎都城,门下弟子六千五百人,其门主乃稳如山马熬山,性醇厚朴实,喜不争不斗。其子马敦表面似愚笨憨厚,实则胸有大志,因与凌浪涯结交,助其灭烈刀门,颇有壮大机遇。然遇黯行者,一夜之间,门派倾覆,不复存在。

    ——胡不说?《百家宗谱·燃盾门》

    ………………………………………………………………

    樊楼依旧客似云来,而那中楼宇的一个厢房内,依旧迎来了它的老熟人。

    相比于往常只有五六人的酒桌,此刻人数却是翻了近倍,幸好厢房足够大,才容得下他们在此填饱五脏六腑。

    除却凌浪涯、胡虚和纪天三人之外,有常来的已经不怯场的莫大胆和老邓头、老渔翁三人,其代表的是失踪孩童的苦主,此外再加上一个眉目沧桑的糟乞丐;有背景深厚的都城总捕头展候和兵士老张,其代表的是朝廷官方势力;还有一个正在狼吞虎咽的小侍女菜包子,其既是樊楼的东家代表,也是杂家吕缈影的代言人。

    当然,凌浪涯早已这些人颇有熟悉,而今天值得他重视的是那一男一女,是他相邀而来对付烈刀门的强力助手。

    那魁梧高大的汉子,自然便是昨夜和凌浪涯彻夜谋划的燃盾门马敦,而那长得英姿飒爽的女子,便是灼剑门少主水月仙。

    一桌十二人,其身份各异,但其目的相同。

    说起来,虽然众人并非彼此都见过,但皆是认识凌浪涯和胡虚。在两人的介绍下,也算是勉强露个脸打了个招呼,算是彼此都熟悉。

    此时诗关刚结束不久,凌浪涯三人也没再纠结于闯关时的发生的事,对他们而言,既然已经进入了下一关,也就没必要再烦恼名次多少。至于明天要闯关的事,也得明天才能再看再考虑,毕竟今夜之事,才是最重要之事。

    不过,对他们而言,要谋划大事,也得先填饱肚子。因此,在众人简单介绍之后,也都没有客气,先把桌上的山珍海味一扫而光再说。

    本来此等场合应当有酒才是畅快,但由于今夜之事过于重要,因此如凌浪涯、糟乞丐、老张等好酒之人,也只好暂且压制酒虫一下,和众人一般以茶代酒。

    直到茶足饭饱,众人才稍微停筷,再度谋划今夜之事。

    不过,相比于凌浪涯等主要参与之人,莫大胆、糟乞丐和老渔翁,还有代言人老张和菜包子,却是没有足够的发言权,也不觉得自己有何能力能参与此等之事,因此便继续吃喝着,倾听席上旁人的谈话。

    尤其是糟乞丐,虽然没有酒,但并不妨碍他是众人中吃喝得最多的,直让坐在他旁边的老张和菜包子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一个人的食量如此之大。

    凌浪涯也没有管继续吃喝的人,先是胡虚把昨夜数人谋划之事粗略说了一遍,当然主要是说给展候和灼剑门少主水月仙知晓。

    凌浪涯等人本来没打算把此事告知展候,毕竟今夜之事涉及的乃是江湖纷争,如果是朝廷出面终究是不合适。不过在今天早晨,马敦派人去找水月仙时,水月仙正在丘府相助丘云,而展候又恰好找丘云。如此一来,粗略得知这个谋划后,不仅展候要来一听细节,连丘云对此事也颇为重视,派了老张过来旁听后回去传话,再看是否能够相助。

    待得胡虚粗略把计划说完,展候和水月仙皆是沉默不语,显然是在思量这计划的可行性。

    直到糟乞丐又把一个鸡腿啃完,两个老渔翁也不甘示弱地啃了两个鸡翅后,场上的沉默吃喝才被新的话语打破。

    展候担忧道:“几位兄弟,这次真的不需要我们官府相助?毕竟,既然烈刀门知晓了你们带走那个牛兄弟,肯定也会猜到你们从他口中得知河鱼帮,甚至会在那里埋下重重埋伏。”

    胡虚道:“展大哥,你也参与过江渡小镇之事,这烈刀门行事狠毒绝辣,不惜毁灭一个小镇也要致我们于死地,再说前夜我们闯烈刀门,他们也不惜牺牲河鱼帮众多弟子,也是想要让我们陷入不仁不义之地。此外,他们都是修行者,又是江湖人士,恐怕一般的巡捕官兵并非是他们的对手。”

    展候思量片刻,道:“对于修行者,我们这些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官兵,又不是善于征战的将士,恐怕确实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好歹我们也有官府身份,恐怕他们也不敢公然反抗朝廷吧。再者,我们是去办案,他们就算有修行,也不敢公然反抗。”

    凌浪涯知道展候的心意,并非是想抢功冒进,而是担忧自己等人的安危,便劝慰道:“展大哥,此事有燃盾门和灼剑门相助,再加上我兄弟三人,对付烈刀门和灼剑门想来足矣。而且,我们今夜只是夜探河鱼帮,看那些失踪孩童是否真的在河鱼帮。如果是,我们如果今夜无法救出,那我们再以官府名义去查探,也算是留个后手。”

    展候点头道:“但我终究不放心,不如我亲自随你们一起去,我那些兄弟暂时不参与。对于江湖争斗和强大的修行者,我们官府有时候确实感到头疼,但凭借这身官服,有时候效果也比刀剑来得好使,毕竟没人敢公然反抗朝廷,成为追捕逃犯。”

    听得此言,凌浪涯和胡虚皆是心知肚明,既然展候出现在此,就绝不会让他们独自冒险,而他所言也是甚为有理。

    胡虚道:“既然如此,那便如展大哥所言,官府暂时莫要参与,而展大哥暗中一同前往。但一天未查清失踪孩童所在,就不是官府出面之时。这样一来,只能算是江湖争斗,也可以说是小说家内乱。想来,展候大哥也明白,七大王朝和三教九流,并非是完全的从属关系。”

    听得此言,展候一愣,继而恍然大悟,点头不再言语。因为,他明白胡虚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当今天下,修天道的修行者乃是实力最为强大,倘若不是各大王朝拥有数十万雄军,又不乏众多修圣道的将士,恐怕也不能和他们相抗衡。如果只是一般的普通江湖门派,朝廷还可以凭借武力和声威进行管理,但对于烈刀门此等修行者,尤其是身后还有庞大的小说家为靠山,确实不是说动手就能动手。

    万一小说家因为烈刀门之事和朝廷闹翻了脸,以至于影响两者在祭典上的合作或后续之事,那就不是展候可以承担起来的。

    如果说,七大王朝是凭借雄厚国力在世间管辖的霸主,那么三教九流则是凭借个体实力在红尘逍遥的霸主。三教九流虽分处于七大王朝,但又不完全受七大王朝管辖,两者的明争暗斗,也非一朝一夕可以盖棺定论。

    修三道者,相辅相成,失此离彼。所谓远天道,圣道困。远圣道,人道难。远人道,天道崩。

    世间纷争,正是如此。

    见得展候答应,正当凌浪涯和胡虚松一口气时,那一直未曾说话的灼剑门少主,终于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几位,我有一问,若此事引起小说家怒火,我们该如何办?”

    ——未完,待续——

第二三二章 风雨前夕

    听得水月仙之问,凌浪涯和胡虚一愣,确实没有想到,万一小说家要来插手此事,作为附属门派的四大门派,恐怕都讨不了好。

    尤其是燃盾门和灼剑门,此事算是被凌浪涯和胡虚拉下水。倘若不是两人,这两大门派也不会掺合此事。这对于小说家来说,烈刀门和热枪门和凌浪涯等人是私怨,而如果另外两个门派参与进来,就算是内斗了。

    倒是一直很少说话的纪天,道:“我想此事不难处理。”

    水月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新认识的人,只知晓他是来自一个偏远州府,是凌浪涯等人在祭典才相识的,其实并不觉得他有何见解能够解决三教九流之事,当下问道:“不知这位兄弟有何高见,可否指点一二。”

    纪天笑道:“附属门派归属于三教九流,一是因为其修行功法源于三教九流,其势力也依附于三教九流。而三教九流也借助各大江湖门派,派遣强大修行者担任长老一职,扶持各门派发展,以此获得源源不绝的供奉。可以说,附属门派就是三教九流在世间的代言人之一。但倘若这代言人的名声并不好,影响三教九流的声誉,我想他们也不会介意将其除掉。”

    水月仙不知道这一个默默无闻的修行者,为何知晓这么多,寻思片刻后道:“莫非这位兄弟的意思,是说我们只要有正当理由,就不怕这内斗影响小说家的实力,也可以避免他们的处罚?”

    纪天点头道:“正是如此。师出有名,方能立于不败。只要我们能够找出烈刀门拐卖孩童为祸世间的证据,而我们立于为救世人的侠义之地,就不怕小说家找上门来。而且,倘若此事成功,我想两位所在的门派地位也会增加不少。”

    水月仙道:“这位兄弟言之有理,是我多虑了。”

    一直在旁莫不说话的燃盾门少主马敦道:“我说水师姐,你就莫要多虑了。那杨云天的肮脏手段,我们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没有好的机会和理由去找他算账罢了。如今有三位兄弟相助,你家那位和我家老头也不反对此事,那我们便和他们大干一场又如何。”

    水月仙也是豪爽且办事利索之人,不然也不会被丘云相中协助祭典之事,此刻听得马敦言语,笑道:“马胖子,休来取笑我,要干你们去干,我现在可是有正经身份的人,小心我在祭典上给你穿小鞋。”

    马敦一想,才想起她如今是丘云的得力助手,笑道:“那便交由我们这些粗俗汉子去干这些粗活,你便和丘云少将军征战沙场,一圆你的保家卫国之梦如何。”

    水月仙微笑不答,只是当马敦提及丘云之名时,不知为何她的脸上有了几分羞赧。

    倒是一旁的老张傻愣愣的,听得提及自家少主,便道:“水少主,莫非你想参军。我可告诉你,那你得来我们丘家军,这可是我们赵宋的第一军团,比那守南疆的木氏七子强多了。而且,我们少将军为人友好,从不亏待兵士,你看我老张在此好吃好喝就知道。”

    一听此言,水月仙想到那近日一直在身旁的少将军,忽而脸上更是红了几分,抬头见得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自己,不禁笑道:“要你多管,我现在可是你们少将军身边红人,去哪儿不可以。”

    可是,她这句话一出口,却丝毫没有以往的英姿飒爽,倒是多了几分女儿柔情。

    在坐的众人,除却凌浪涯和菜包子等几个愣头青,其他人又如何看不破水月仙对于丘云的生出了爱慕之情,当下也不拆穿,只大笑掩饰过去,纷纷敬茶继续吃肉。

    水月仙何尝看不出众人的笑意所隐藏的意味,但她一直性格豪爽,也不是那种羞答答的女子人家,此事一提也就不再作罢,只是忽而想起一事,问道:“方才胡兄弟所言,那烈刀门对河鱼帮痛下杀手,他自己可曾亲自动手?”

    胡虚回忆了一下,道:“当时我们都已进入地牢,并没有确切看到他是否动手,不过那时候都是弓箭手放箭,想来也不需要他动手。”

    水月仙愤懑道:“这杨云天也确实狡诈,明知道我们修天道的修行者,倘若对修人道的江湖门派中人下杀手,会产生因果影响自身修行,所以让门下弟子来痛下杀手。如此一来,自己就不会沾染上这种因果。”

    凌浪涯点头道:“此事我也听胡大哥提起过,这算是三道中的不成文规则,尤其是我们志在修大道的修行者,更不应和修人道的产生杀戮因果,否则会越到最后,越会影响修行。因此,在今夜之时,我们对河鱼帮,终究还是不能下杀手。不仅是因为他们是修人道的江湖门派,更是因为他们不过是烈刀门手中棋子,也是可怜之人。”

    水月仙赞道:“凌兄弟,果然是不愧侠义心肠,难怪丘少将军经常提起你们二人,言道你们在供稻庄之事,都是赞口不绝。既然如此,那我们稍后回去通知门下弟子,也要注意不要对河鱼帮痛下杀手,但对于烈刀门,此等祸国殃民之徒,毕竟行侠仗义也是我辈之事。”

    听得此言,众人还想揶揄一下水月仙总是提及丘云,但听到行侠仗义之言,也为水月仙的气魄而动容。相比之下,同为四门之一的热枪门朱秀儿的斗勇斗狠,就不值得一提了。

    此后,众人又是商讨了一些具体细节和突发事件的应对情况,而此时众人也吃得差不多。尤其是糟乞丐,更是饱得直接瘫坐在椅子上,不断地摸着自己涨起来的肚子,倒是被一旁的莫大胆等人揶揄了一回。

    不过,众人想到这糟乞丐以乞讨为生的生活,再加上又是凌浪涯和胡虚的故土之人,也就只是开玩笑几句,并没有任何的嘲笑之色。

    杯盘狼藉之后,众人便打算告辞散去,展候回去和官兵打声招呼,老张回去告知丘云,而马敦和水月仙则回去召集同门。至于莫大胆和老渔翁,则是回家等候消息,而糟乞丐却也跟着莫大胆一起走了,言道要寄宿在莫大胆住处,不习惯住在樊楼此等繁华之地。

    众人出得门来,只见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却没有残阳西照,唯见乌云压顶。

    见得风雨欲来,众人想到今夜之事,一时也是颇有感慨和想法,但也没有细聊,只是拱手相辞。

    山雨欲来风满楼,今夜许是不宁夜。

    正当众人散去之时,菜包子悄然走到胡虚身边,低声道:“胡公子,我家小姐请你过去一趟,不知可否?”

    ——未完,待续——

第二三三章 你瞒我瞒

    残阳隐藏在乌云之后不见踪影,乌云铺满了都城上空层层密布,狂风四起卷起满地烟尘。

    许是感受到风雨将来的气息,许多在广场附近的寻常百姓,不得不放弃那数日来占据的好位置,纷纷找地方躲避这场将要袭来的暴风雨。

    自大寒那天一场骤雪之后,都城近几日的天气都不错,很多人都以为此等好天气会一直延续到祭典结束,没料到如今一场忽如其来的暴雨,把他们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没有人知道这场雨会下多久,更多人是担心若雨一直下,明日祭典该如何办,不知道还能否占到一个好位置。

    从樊楼中楼宇的顶层厢房内的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空荡荡的祭典广场,其上两座高耸的祭坛巍然耸立,等待着翌日攀登者的到来。

    一名身穿鹅黄衫裙的肥胖女子凭窗而立,看着空荡荡的广场若有所思,看着楼外的行人纷纷离去,而她一动不动已许久。

    直到身后有敲门声响起,一人推门而入来到她的身前,替她关上了半扇窗户,挡住了半边的狂风,那个女子方回过神来。

    杂家少主的吕缈影缓缓抬头看了一眼,是那个依旧身披锻红锦袍的说书人,是她魂牵梦绕的心上人。

    吕缈影压抑住心中喜悦,柔声道:“你来了。”

    胡虚道:“要下雨了,窗外风大,且先回来坐下吧。”

    吕缈影闻之嫣然一笑,依其言返回到榻上,蓦然看到眼前的饭桌,忽而有些不习惯。

    往常终日摆满无数山珍海味的饭桌,此刻只有一壶清茶,别无其他。

    胡虚在她身旁坐下,同样看到了那几乎空荡荡的饭桌,倒了两杯清茶,喝了口茶后道:“你是吃饱了?还是还没吃呢?”

    吕缈影道:“近日和点酥娘学习瘦身之术,需要调节饮食,因此便把饭菜都撤走了啦。”

    胡虚打量了她一眼,数日未见,只觉得她有几分憔悴,却不见有些许的瘦身,却道:“似乎瘦了些许,不过也憔悴了。虽然学习瘦身之术,该吃的还是要吃的。”

    吕缈影摇头道:“我不,吃了会胖的,我不要再胖下去了。”

    胡虚盯着她的眼眸,感觉到她的目光肯定,便道:“你这又何必呢,饿坏了可不好。”

    吕缈影道:“因为你不喜欢肥胖女子呀,所以我得瘦下来,至少和点酥娘一样瘦才好。”

    胡虚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我也没有说过不喜欢呀,反正你怎样,我就喜欢怎样的。”

    吕缈影忍不住依偎在他怀中,道:“男子都喜欢点酥娘此等人间绝色,我知道你也是如此想的。”

    胡虚并没有推开她,解释道:“可是我也没喜欢她。”

    吕缈影忍不住问道:“那你喜欢谁?”

    胡虚把杯中茶一口喝尽,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等不到答复的吕缈影忍不住轻捶一下他的胸口,心疼道:“菜包子把事情都告诉我了,这数日来,你又是参加祭典,又是和烈刀门相斗,也是累坏了吧。”

    胡虚重新倒了杯茶,道:“那小丫头,果然藏不住话,想来她也是知晓自己说错话,所以方才把我带上来之后就匆匆跑了。其实也没多大的事,我还应付得过来。”

    吕缈影道:“今晨你们去参加祭典之时,我去寻过那牛二山,知道你们今夜的计划,可需要我出手相助?”

    胡虚摇头道:“暂时不用吧。你的身份过于敏感,若被小说家发现了,恐怕会引起小说家和杂家的误会。若真有一天,我扛不住了,你再来一招美救英雄好了。”

    吕缈影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笑道:“果然是说书人,就是会贫嘴。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可不会做救英雄之事,只会救狗熊罢了。倘若你是,那我便来救一救。”

    胡虚笑道:“哪有美人会喜欢狗熊的,所以就让我当一回英雄好了。”

    吕缈影蓦然问道:“所以你就不顾我的担心,甘愿跟随凌凌公子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样的事?其实我很想知道,那凌公子究竟是何人,你可否告诉我?”

    胡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摇摇头,道:“浪子是我最重要的兄弟之一,不过他的身世过于复杂,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吕缈影道:“连我也不能告知么?”

    胡虚肯定道:“正是因为是你,才不能告知。”

    吕缈影叹道:“原来如此,那我便不问了。反正你们大男人,总是把兄弟看得更重要。”

    胡虚道:“这就是你把我叫来的目的吧,打探浪子的身份,看是否值得相助。”

    吕缈影点点头,算是默认。

    胡虚继续道:“其实我来此,也恰好有问题想问你。”

    见得吕缈影疑惑的神色,胡虚直接道:“我想知道,你是如何与那纪天兄弟相识的,而且还很熟络的样子,否则也不会在浪子受伤那天,他一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你,而且你还带来了另一个陌生女子去替浪子看病。”

    吕缈影凝望着胡虚的眼睛,笑道:“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胡虚诧异道:“为何?”

    吕缈影道:“因为你也没有告诉我,那凌公子究竟是何人,你瞒着我,我便瞒着你,如此非常公平。”

    胡虚一时无语,不知改如何接话,而吕缈影继续道:“不如我们交换一下,我告诉你,你便告诉我。”

    胡虚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摇头否决。

    见得胡虚皱眉的表情,吕缈影心疼道:“罢了,我告诉你些许吧。那纪天兄弟恰好居于樊楼,好奇贪玩来到这中楼宇探查,恰好被我发现,后来了解几句颇为投契,便认识罢了。至于救助凌公子的那女子,是我一个很好的姐妹。你也知道我杂家的势力,认识一些各行各业也是正常的。”

    胡虚抱着歉意道:“我明白了,可是很抱歉,关于浪子的身份,我目前还不能告诉你。”

    吕缈影柔声道:“你我二人,何必说抱歉。”

    佳人再度拥入公子怀抱,两人遥看窗外天色,一时静默无语。

    良久之后,夜幕已至,胡虚终究还是站起来,和她相拥片刻之后,忍痛离开了温柔乡,告辞而去。

    离别之前,胡虚道:“我没有隐瞒你的意思,只是尚未到时候告知,望你见谅。”

    看着胡虚消失在门外,吕缈影只觉丢失了魂魄一般。

    良久之后,她缓缓拿起他倒的那杯茶,轻抿一口,仿佛还在感受到他的余温。

    直到厢房内的巨大屏风后传来脚步声,一名身穿星光琉璃裙的女子莲步轻移,缓缓来到窗前,推开那半扇被胡虚关闭的窗。

    狂风涌入厢房内,吹起她蒙在脸上的一层薄纱,隐约露出她的倾城容颜。

    吕缈影回过神来,道:“方才之事,你都听到了吧。”

    那女子道:“该听的都听到了,不该听的未曾听到。”

    吕缈影道:“想来那少年身后确实有很大的秘密,不然他一定会告诉我。”

    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夜色与乌云融为一体的苍穹,玉手中的一颗翡翠琉璃小圆球在掌心盘旋。

    她自语道:“要变天了呢,不知这场雨可洗刷多少血迹。”

    ——未完,待续——

第二三四章 木鱼河鱼

    在百姓纷纷离开广场避雨之时,在公子佳人在樊楼内相互依偎时,在暴风雨悄然凝聚力量之时,凤炎都城外的碧珍江依旧不闻不问,奔流不息。

    碧珍江几乎横越半个赵宋王朝,不仅为两岸百姓带来饮用生活之水,养育了数百万的黎民百姓,更是以其奔流不息衍生的航运之力,成为赵宋的主要交通要道之一,成为无数人谋生的主要场所之一。

    碧珍江的支流众多,哪怕是流经凤炎都城时,已近河流中下游,但仍有不少的支流汇聚于此,容纳进大江怀抱,继而奔赴入海。

    大海之大,在于纳百川;大江之长,在于容百流。

    哪怕是一条微弱的小流,其目标也是想融入碧珍江,去拥抱更壮阔的世间。

    在都城外三十里外的碧珍江上,有一条水量并不充沛的起初没有名字的小支流。这条支流水量并不充沛,几乎浅可见底。不过,想来一场暴雨过后,这条小支流的流水将会暴涨不少,其时也会水涨船高,迎来不少的生意。

    虽然是小支流,但由于靠近一片颇为旺盛的山林,因此倒有不少的伐木匠人在此以伐木为生。他们从山林中砍伐有些年岁的粗壮树木,削去枝叶之后便运输到都城或别的州府,赚取微薄的利润。

    但这支流水浅不利于行船,更不方便装卸,因此伐木匠人便想到了一个法子,直接把那些粗壮的树干扔到河中,让其顺流而下,再半途捡起重新装船运输出去。

    这些树木从山林上游顺河而下,犹如鱼儿一样畅游于江水中,当地的人见怪不怪之后,便把这条没有名字的河流称呼为木鱼河,也算是颇为应景。

    这些木鱼般的树木会在河流的一个大拐弯处搁浅后难以前进,幸好过了这个拐弯便可行船。因此,便有人相中了这个拐弯,在此停船靠岸,把那些树木一根根重新从水中捡抱起来,堆砌好放到船上,再运输到需要的地方去。

    久而久之,这些伐木匠人和运输之人,便逐渐形成了一个江湖小帮派,名为河鱼帮。

    河鱼帮,居于木鱼河之上,以伐木运输为生,是江湖众人抱团取暖的典型。

    此地距离繁华的都城颇远,而且伐木本就是劳累活,除却一些迫不得已的落魄之人,也不会有多少人来此谋生。

    自从河鱼帮建立之后,集结了伐木匠人和一些落魄弟子,也不过是一百来号人,三分之一负责于上游伐木,三分之一负责于河流拐角处装卸木鱼,三分之一负责行船运输到各地。如此分工合作,虽然不能发家致富,但勉强也可以混个饭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木鱼从木鱼河来,游呀游向更广阔的世间,替弱小的河鱼帮看了世间一眼。

    这样偏僻的支流本来无多少人打扰,这样弱小的帮派本来无多人惦记,这样百来号人本来无多少人在意。

    直到那一天,小说家附属四大门派之一的烈刀门深夜来访。

    当那些普通的伐木匠人拿起手中的砍柴刀奋力反抗,依旧被烈刀门弟子轻而易举地击败,当他们的帮主,一个修圣道的练武之士被烈刀门少主轻易地打伤,这个小小的河鱼帮,再无反抗之力,成为了烈刀门的附庸。

    本来,众人还心中念想,傍上了这样一个大豪门帮派,可以有更好的机遇谋生。确实也如他们所料,自从归顺烈刀门之后,河鱼帮的弟子人数翻了两三倍,如今几百号人的小帮派,伐木更多,甚至还新置多了三条运木船,呈现出一片蒸蒸日上的好景象。

    就在河鱼帮上下以为好日子到来时,有些人却发现了烈刀门的勾当,也终于知道了烈刀门为何会看中他们这个小地方。

    一直以来,他们运输的是木材等死物,可是自从烈刀门来了,他们除却运输木材,偶尔协助烈刀门运输油脂等生活用品,更是做着运输活物的勾当。

    那些活物,是一个个年纪幼小的孩童。

    而这些运木船,把那些鲜活的孩童,当做木材来运输。

    有人良心过意不去,于心不忍便悄然离开,却无一离开死在了离去的路上。

    自此,无人敢逃。

    河鱼帮就在烈刀门的关爱之下,蒸蒸日上的同时,也变得再也不是那个纯粹的以伐木为生的江湖小帮派。

    此时,身为河鱼帮帮主的莫长河,坐在河鱼帮议事大堂的主位上,看着堂外愈发狂躁的风和欲来的雨,依旧想不通,为何本来就卑微的河鱼帮,会沦落至此。

    帮主莫长河看着堂内随风飘摇的大红灯笼,蓦然想起刚刚离开的那个弟子。

    那个弟子叫莫小鱼,是一个颇为机灵的强壮青年。

    当初他携带老母亲来时,莫长河并没有想让他入门的意思,想到如今河鱼帮受到烈刀门控制,更是不复往日,不想让他淌上这趟浑水。无奈莫小鱼苦苦哀求,只求三餐温饱。而且当他自报姓名之后,想到自己叫长河,而他叫小鱼。所谓长河养小鱼,倒也颇有缘分,一时心软便答应让他留下来。

    果然,莫小鱼来了之后,很快就和老弟子混得两熟,除却办事勤奋,而且还有孝心,一直以老母亲为重,更是让这些江湖汉子感觉到久违的温情。只是由于资历尚浅,还不足委以重任罢了。

    在莫长河看来,倘若有一日莫小鱼能够长成大鱼,也不介意把这小小河鱼帮交给他打理。

    前提是,河鱼帮替烈刀门所做的违心事没有被发现。

    只是,前几天,烈刀门派人来传话,要求河鱼帮派遣百来名弟子到烈刀门举办盛宴,一则是感谢河鱼帮的相助,二则是挑选又天分的弟子加入烈刀门时,许多弟子都纷纷想去这豪门大派参观,希冀能够得到赏识。

    不过,烈刀门只是挑选了百来号人。当莫长河看到被挑选的名单时,除了莫小鱼外,其他人全都是曾参与那些违心事的弟子,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果然,那些去往烈刀门的弟子,除了莫小鱼,一个都没有回来。

    一夜之间,如今有数百号人的河鱼帮,瞬间又恢复了当初一百来号人的光景。

    当那夜唯一的见证者莫小鱼,被一个黑袍大侠所救然后逃回来,把所有的事都告知莫长河之后,莫长河已经明白了烈刀门的心思。

    回想起和莫小鱼离开时的对话,莫长河只感到心如死灰,颓然坐在主座上,再无往日得意气风发。

    许是风雨欲来,或是想到前途未卜,莫大胆揉揉胸口处被烈刀门少主所伤,如今尚未痊愈的伤口,忽而心有所感,望向门外。

    灯火摇曳,只见一人踏门而进,朗声道:“莫帮主,许久不见,近来身体可好?”

    苍穹之上,惊雷骤响,闪电照亮眼前人。

    ——未完,待续——

第二三五章 请君入瓮

    风雨尚未来,而那人已经提前到访。

    河鱼帮帮主高居主座之上,看到眼前的那个微笑问候的青年,只觉得胸口的伤口又疼痛了几分。

    但他顾不得这些,忙离开座位,邀请那人坐在其主座上,而他甘心奉陪于身旁,赔笑道:“这大风大雨就要来,没想到杨少主既然来此,可真是贵客入门招风雨啊。”

    烈刀门少主杨云天堂而皇之地坐在河鱼帮帮主之位,看着莫长河卑躬屈膝地站在身旁,心中满意地点点头,道:“莫帮主请坐,我俩就别客气了。实话说,我也是有要事相助,才不得不登门拜访。”

    莫长河胆颤心惊地坐下来,恭敬道:“不知道杨少主所谓何事?只要一声招呼,我河鱼帮定拼命相助。”

    杨云天笑道:“莫帮主言重了,我们共同合作谋大事,为的是共富贵,又怎会需要河鱼帮以命相拼。我来此,主要是为了两件事,只要帮主能够相助,那荣华富贵是指日可待。”

    莫长河眼冒精光,道:“少主尽管吩咐即可,我等自当遵从。”

    杨云天深深地看了一眼恭谨的莫长河,道:“我想借帮主一个弟子。”

    “哪个弟子有此福气,能得少主赏识?”

    “此人名叫莫小鱼,不知帮主可曾见过?”

    莫长河心神大惊,想起方才那告辞的弟子所言,心中已猜到了几分,刹那间竟是汗流满脸。

    恰在此时,苍穹之上又是一声惊雷响起。

    莫长河顺势一擦脸上急汗,捂着胸口道:“这雷声真吓死我了,让我的老伤口都疼起来。”

    杨云天意味深长道:“堂堂帮主也怕响雷,此事倒是少见。”

    莫长河笑道:“这人嘛总有害怕之事,我也不过是常人而已。对了,方才少主所说的莫小鱼,据我所知,他在前几天跟随众多师兄弟一起到烈刀门,如今也尚未归来。不知为何少主要来此寻他?”

    杨云天一愣,疑惑道:“他没有回来?”

    莫长河一脸羡慕道:“烈刀门豪门大派,好吃好喝的,别说是莫小鱼,跟随一起去的百来号弟子,一个都没有回来。我说,少主啥时候也带我帮其他兄弟去烈刀门看看,让我们沾沾光。”

    杨云天深深地看着莫长河的脸色,并没有察觉到他有任何隐瞒的意思,忽而伤感地叹道:“唉,莫帮主,此事都怪我。我想,那些到烈刀门的弟子,已经回不来了。”

    莫长河大惊,问道:“莫非他们都被烈刀门看中了,以后都不回来了?这些家伙,倒是攀上了高枝啊。”

    杨云天反问道:“帮主果真不知?”

    莫长河摇头道:“那些弟子一去数日不归,我连伐木都要自己亲自动手了,又怎会知晓他们之事。不过,少主放心,他们能够进入烈刀门,也是他们的福气,我也不拦着他们。”

    杨云天长叹一声,悲伤道:“如果有来生,我也希望他们能进烈刀门,毕竟他们都很好啊。”

    莫长河诧异,握着座椅把手道:“此话何解,少主可别吓我,”

    杨云天再叹一声,道:“他们为守我烈刀门,全都被敌人杀光了,全都死了唉。”

    莫长河手中的座椅把守骤然粉碎,心中震撼不已,愤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杀我河鱼帮弟子,我定饶不了他。”

    杨云天站起来,拍拍颤抖的莫长河,哀婉安抚道:“此事怪我,前天我门下弟子恰好外出,我便让河鱼帮弟子相助守夜。不料那夜烈刀门竟有刺客来袭,河鱼帮为保我烈刀门,皆是奋不顾身与刺客死战,但不料实力悬殊,尽皆被刺客残忍刺杀。当我发现时已为时已晚,还被那些刺客逃跑了。”

    莫长河咬牙切齿道:“不知那些刺客所为何事,竟然要夜闯烈刀门,还杀害如此多人。”

    杨云天摇头道:“此等我也不知,不够事后我知道,原来是我门下出了叛徒。那叛徒被刺客带走了,而且他又知晓许多我们隐秘之事。因此我想,那些刺客是为了活物来的。”

    莫长河抬头盯着杨云天,怒道:“所以,正是因为那些活物,那些刺客就杀了我河鱼帮百多人?”

    杨云天道:“莫帮主切莫动怒,我知晓此事之后,想到那些刺客肯定会从叛徒口中得知河鱼帮,因此我便提前来告知你,让你做好防范准备。”

    莫长河强忍怒火,颓然道:“他们竟然能杀死我这么多弟子,想来是实力非常强大,我如今只剩一半人,又如何能抵挡他们。再说,那些活物也是少主的,我们恐怕也保不住,不如少主都带走吧。”

    杨云天来回踱步几下,道:“我也是如此想的,在我来之前,已经安排人把他们运走了。而且,为了防止刺客来袭,我也带了不少门下弟子来此相助,此刻他们就在门外附近等候,就等刺客上门。”

    莫长河诧异地看着他,感慨一声道:“少主考虑得如此周详,实在令小人佩服。既然有烈刀门相助,那我河鱼帮就让这些刺客有去无回。只是,不知那些活物被运去何处?”

    杨云天笑道:“莫帮主明知故问了,你不是也能猜到吗?”

    莫长河一愣,摇头道:“我愚笨不堪,又哪里能猜到,少主过奖了。”

    杨云天道:“到哪里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只要熬过了这几天,待祭典结束就好了。当下之急,是要保河鱼帮安全。”

    莫长河道:“不知小人该如何做,还请少主指示。”

    杨云天道:“我猜那些刺客为了打探活物下落,肯定会找人来问。但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他们最有可能的就是亲自上门找你。倘若如此,届时你也别反抗,只需要带他们到原来藏活物的地方即可,我已在那埋下伏兵,就等他们入瓮了。”

    莫长河大喜道:“好一招请君入瓮,那小人知道如何做了。少主不必担心,肯定不会让少主失望。”

    杨云天看了一眼天色,风声渐紧,大雨已经要来了。他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久留了,先去安排其他事,就等帮主请仇人入瓮了。”

    莫长河一见他要走,忙不迭地起身想送,直接送到了大堂门外。

    杨云天忽而停下来,低声道:“对了,莫帮主,我得知你女儿和那些活物颇为投契,方才不忍心拆散他们,便让她一起随那些活物走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今夜之事办妥,你女儿一定会回来的。”

    言罢,杨云天扬长而去,仿佛没有看到失魂跌坐在大堂外的河鱼帮帮主。

    莫长河抬头看了一眼茫茫夜空,脸上忽而湿润了一片。

    一道闪电划破夜色,映照在他的脸上,而他害怕的惊雷已经响起。

    只是不知晓,脸上那些雨水,还是泪水。

    大雨,终于落了下来。

    ——未完,待续——

第二三六章 雨中来客

    河鱼帮,修人道者之江湖帮派,居于碧珍江支流木鱼河之畔,以伐木运输为生,混迹于世间底层。此帮因地位卑微抱团取暖而成,其帮主乃修武道者莫长河,善使一把水中鱼叉,其帮内弟子不过百人,多为伐木匠人和木船工。因被烈刀门所欺,不幸参与伤天害理之事,致使帮派颠覆。

    ——胡不说?《百家宗谱·河鱼帮》

    ………………………………………………………………

    夜色如墨,电闪雷鸣间,骤然变白昼。

    大雨倾盆而下,只过片刻,平日里清澈见底的碧珍江支流木鱼河,此刻却是河水暴涨且混浊不堪,犹如发怒一般竟有几分主流的威势。

    从深山出来的河流遇到山石阻力难以前进,沿着松软的沙土冲刷流去,经年累月间形成了一个近九十度的曲折大弯,绕过了山石后再度奔流远去汇入碧珍江。

    恰是如此一个臂膀曲折般的大弯,使得沿河而下的木材就此搁浅难以前进,而经过此弯之后,由于积蓄的河水前行无阻,显得愈发的高涨汹涌,竟是可以行船无阻。

    在如此河流速度分明的两侧,河鱼帮就驻扎在河弯两岸,守着这个给予他们营生的天生弯口。

    在那河流无法冲刷的高大山石和低矮山林处,电闪雷鸣间隐约可见数十座高低错落的房屋,大多是河鱼帮下弟子的居所。不过此时的房屋内皆是漆黑一片,唯有居中一座高大房屋间透露出一丝微弱灯光,和苍穹上的闪电互相抗衡。

    那间高大房屋是河鱼帮的议事大厅,是河鱼帮日常议事的地方。不过此时哪怕有灯火,也不过只有寥寥数人在内罢了,屋外连个守门的弟子都没有。

    倘若有弟子站在门外守卫,往左侧看去依稀可见一座简易木桥,那是常日弟子来往两岸的通道。抬头前往就可以看到河弯拐角处,还有十多处宽阔的茅屋,那是存放从山上顺流下来的木材的临时地方。

    此外,在茅屋前方的河湾,正停泊这两艘中型的木船,自然便是运输木材的船只。在船只前面,是一张横跨河流的大网,那网孔稀疏,只为拦截木头不为拦截游鱼。

    不过,如今岸上的茅屋空荡荡的,河上的木船空荡荡,只有那张未被放下的大网,由于河水急涨的原因,倒是拦住了不少顺急流而下的粗枝枯木。

    雨越来越大,河水已经漫上了岸边,甚至有向着河边茅屋延伸的姿势。

    不过无论河水如何高涨,终究是不会满上那低矮山林处的议事大堂。

    里面的灯火依旧摇曳,似乎随时可以在一阵狂风中熄灭。

    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本就默默无闻的河鱼帮,更不应该有客人到访。

    不过,也就是在如此大雨滂沱中,河鱼帮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是四名已经完全湿身的黑衣人,其身后两里处,还遥遥尾随着由两个黑衣人带领着着数百名人手。

    他们都沉默不语,只是悄无声息地借助大雨的遮掩,隐藏在目的地附近。

    为首的四名黑衣人轻而易举地来到了河鱼帮的地方,却依旧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的踪迹。四人摸索到那河湾处的船只上,并没有发现便干脆躲在船舱中避了一会雨。四人低声商量片刻后,两人向河岸的木屋摸去,而另外两人则向着另一侧的那栋灯火摇曳的房屋奔去。

    大雨滂沱,四人分成两队,悄然寻觅。

    这深夜到访河鱼帮的客人,自然便是要探查失踪孩童之事的凌浪涯、胡虚、纪天和展候。

    樊楼商讨完毕后,众人分头行事,召集人马准备出发。正当夜色下悄然出门时,遇上了倾盆而至的大雨,本来有过片刻是否要继续行动,但想到救人紧急,既然此事已被烈刀门发现,恐怕会更生波折,便决意继续行动。

    不过,也幸亏这大雨的掩护,浩浩荡荡的数百人悄然出城前来,一路分成几队奔袭三十里到了河鱼帮,都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一开始,凌浪涯为了防止烈刀门的暗中埋伏,还特意分成了几队的人马,由己方六人分别带队相隔一段距离前行,既是为了避免人数过多被人发现,也是为了前后照应。

    意料之外的是,当他们来到距离河鱼帮两三里地外的山林处,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的伏兵,不禁觉得此事颇为怪异。

    莫非真的是大雨滂沱,烈刀门以为他们不会冒雨前来,但想来以杨云天的多谋狡猾,就算自己等人不会来,也不会不做丝毫防备。

    正如烈刀门的那一夜,凌浪涯绝不相信杨云天那天让河鱼帮弟子帮忙守夜是突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

    商讨之下,众人决定分头行事,由凌浪涯等四人先行到河鱼帮暗中查探,而马敦和水月仙则率领门下弟子在两里地外暗中等候,只要一听到信号就前来相助。

    如今,灼剑门和燃盾门的弟子已经在山林处埋伏好,而凌浪涯四人也已经分头行动。

    大雨倾泻而下,掩盖了黑夜里的行踪。

    看到胡虚和展候摸索着向那些茅屋走去,凌浪涯和纪天对视一眼,便绕过了河弯上游不远处的一座木桥,匍伏着向那灯火房屋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冒雨前行,无惊无险地穿过了木桥,穿过了几座黑灯瞎火的木屋之后,逐渐靠近了那灯火之处。

    两人贴着窗户往内探去,只见空荡荡的大堂之内,不过只有三个人而已。其中一人高坐在大堂主座之上,另外两人则半跪在那人身前,正在聆听那居中之人的身份。

    看到那三人的站位,凌浪涯猜测那便是河鱼帮的主事人,甚至是帮主也未可知。只是雨声颇大,一时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两人商议之下,既然此处连守卫都没用,便决意擒贼先擒王。

    商讨已毕,两人分头绕到屋旁两侧,想要先解决那两个手下,再合力把那主事之人控制住。

    此时风雨正盛,正当堂内三人正在言谈之时,大堂两侧传来一声骤响。三人闻声望去,以为不过是风雨吹破窗户罢了。不料那破窗外忽而掠进两道黑影,刹那间就奔至三人身前。

    凌浪涯和纪天一左一右,从窗而入,迅猛出手,瞬间就把那两个没有反应过来的手下敲晕在地。

    正当两人要合力对付那主座之人之时,只听那人看着突如其来的雨中来客,缓缓站起来,平静地道:

    “两位是要来救那些失踪孩童的吧,在下河鱼帮帮主莫长河,已经在此久候多时了。”

    ——未完,待续——

第二三七章 言真言假

    窗外风声雨声入耳,让人听不清大堂内的话语之声。

    凌浪涯没有管瘫软在地上的两名弟子,看着那脸色平静的河鱼帮帮主莫长河,诧异问道:“你说什么?你在等我们?”

    莫长河长叹一声,点头道:“我想,两位深夜到访,是为了那些失踪孩童吧。不如我们坐下来聊如何?”

    凌浪涯愈发感到惊讶,这河鱼帮不是归顺于烈刀门吗,为何会如此坦然地要他们细聊,莫非其中有什么诡计。

    莫长河见两人疑惑的表情,继续道:“想必两位是前天夜闯烈刀门的少侠,那天我河鱼帮弟子尽数死于烈刀门手下,此事我已知晓。既然烈刀门已欠我河鱼帮上百条人命,我又怎会相助他们。”

    听到这里,凌浪涯和纪天相视一眼,这件事烈刀门做得非常隐秘,几乎没有人知道,可是他却知道了。纪天不禁问道:“你是如何知晓?若不说实话,就莫怪我们无情了。”

    莫长河惨笑一声,道:“烈刀门屠我河鱼帮过半人数,我苦于自身实力不足,不能为兄弟们报仇,又还能欺骗两位做甚。我之所以知晓此事,是因为有一名弟子被一个黑袍大侠所救,得以逃了回来,并且详细告知于我。”

    “黑袍大侠?”凌浪涯想起当夜相助自己,最后又飘然离去的黑袍人。如果是那黑袍人所救,那就意味着莫长河所言是真的,黑袍人救了一名河鱼帮弟子,而那弟子逃回来把此事告知莫长河,否则他不可能会知晓有黑袍人的存在。

    凌浪涯心中已对莫长河的顾虑消除了几分,但仍不敢完全相信,问道:“敢问莫帮主,不知那弟子如今在何处,他又对帮主说了什么?”

    莫长河道:“那弟子是我得意门生,只是前夜之事让他受惊,我已让他返回故乡先躲避一会了。至于他告诉我什么,想来两位也知晓。不过,既然要让两位相信我是诚心相助,我愿坦然告知。”

    当下,莫长河便把河鱼帮受烈刀门所安排巡夜,发现刺客踪迹后前往追捕,最后被困于东院之内全被射杀,而他的弟子由于负责守门晚了进院,看到此惨状后慌忙逃出。在他逃出烈刀门时受到数名黑衣人追杀,结果被一个黑袍大侠所救,最后逃回了河鱼帮。

    听得莫大胆说得如此详细,既有河鱼帮被灭之惨状,也有弟子被黑袍人所救之情况,凌浪涯和纪天心中对莫长河的怀疑骤减,几乎已经相信他的言语。

    凌浪涯作揖歉道:“莫帮主,此事也算因我等而起,连累了贵帮兄弟,是我们错了。只是,哪怕冒味,我们也想再问一句,那些孩童如今在何处?”

    莫长河摆摆手,长叹一声,道:“各人自有天命,我河鱼帮助烈刀门为祸百姓,也是迫不得已,更是罪有应得,此事不怪两位少侠。至于那些失踪孩童,确实就在我河鱼帮内。”

    凌浪涯和纪天大喜,心想追寻多日,终于找到了他们的下落。

    纪天急问道:“他们在哪里,快带我们去。”

    莫大胆道:“两位少侠莫急,那些孩童藏在我河鱼帮伐木的山林洞穴处,此刻风高雨大,不如先等风雨停息再去如何?”

    凌浪涯一时犹豫不决,便看向了纪天。不过纪天耸耸肩,道:“听你的。”

    凌浪涯一声无奈叹息,虽然此刻风高雨急,但能够早一分救人便早一分安全,因此便道:“我们若惧这些风雨,便不会深夜造访了。不知莫帮主可否带我们去瞧一瞧那些孩童是否安好?”

    莫长河深深看了一眼凌浪涯,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便如少侠所言。只是此去那洞穴路途崎岖,不知两位可否让我把这两名不成器的弟子唤醒,让他们点灯在前带路?方才我和他们二人,也正是商讨如何瞒着烈刀门把那些孩童放走。”

    凌浪涯再次歉道:“既然如此,那便麻烦帮主了。”

    莫长河一听,知晓凌浪涯已经同意自己的建议,便走到两名弟子身旁,脚尖用力分别一戳两名弟子。那两名弟子不过是晕倒而已,此刻受到外界刺激骤然吓醒,但依旧浑浑噩噩不知何事。

    莫长河怒道:“不成器的东西,快去取两盏灯来带路,我要去洞中看一下那些活物。”

    两名弟子面面相觑,看到两个蒙面黑衣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莫长河又喝了一声,两人才纷纷跑出去寻找灯笼照明。

    正当两名弟子走到大堂门口时,骤然又吓了一跳,只见门口外又出现两个黑衣人。

    那两名黑衣人正想动手,凌浪涯见之已经率先喊道:“且慢动手。”

    见得他们手悬半空,终究没有下手,凌浪涯才道:“别慌,都是自己人。”

    来者正是胡虚和展候,两人进了江岸对面的茅屋,发现只有一些残旧木材而没有任何线索,又见凌浪涯和纪天进了那灯火房间久不出来,担心两人有所闪失,便悄悄尾随而来。

    当他们摸索到大堂之外,恰好看到那两名弟子走出来,下意识地便要动手解决掉,幸好凌浪涯及时喝止了。

    在继续让两名弟子去寻找照明物后,凌浪涯简单地把与莫长河的对话告知胡虚和展候。胡虚和展候一开始对此也是颇有怀疑,可是得知那个黑袍人也救过河鱼帮之后,心中的疑虑也便慢慢消减。

    既然有莫长河这个主事者参与带路,凌浪涯等人不禁暗自庆幸此事的顺利,直到两名弟子一手持伞一手护灯笼而来,五人走出了大堂,便要往那藏匿着孩童的山林洞坑中走去。

    正当出门时,凌浪涯忽而心有所感,觉得此事颇为顺利,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心中又想起杨云天的狡猾,忽而把莫长河拦在门外,问道:“莫帮主,敢问那烈刀门少主杨云天可曾来过。”

    莫长河脚步一顿,身体一愣,沉默地看着黑夜暴雨,咳嗽一声,方摇头道:“这狂风暴雨,杨云天那等身娇玉贵之人又怎么前来。”

    凌浪涯再问道:“那杨云天可曾知晓有河鱼帮弟子逃了回来?”

    莫长河再度摇头笑道:“少侠多虑了,若他知晓,我河鱼帮已无法存活至今了。”

    见凌浪涯还要再相问,莫长河阻止道:“少侠,如果再不赶路,恐怕待会河水暴涨,我们就无法抵达山林深处了。”

    凌浪涯和胡虚等人对视一眼,发现他们也没有异议后,便不再犹豫,让莫长河带路前往孩童囚禁处。

    当下,由两名弟子持灯笼带路,莫长河带着四名黑衣人往此行目的地而去。

    不过,只有莫长河知道,这个目的地,究竟是谁指定的。

    ——未完,待续——

第二三八章 风雨指路

    山雨倾盆而下,木鱼河水流暴涨,漫上了两岸滩上,于黑夜翻涌不息。

    逆着木鱼河往上,一条泥泞的山路蜿蜒盘旋,一路延伸到山林深处。

    两名弟子在前带路,河鱼帮帮主莫长河随后,而凌浪涯和纪天又紧随而上,至于胡虚和展候,则是守在了最后。后一人踩着前一人的脚步,一步叠一步地前行。

    两盏昏暗灯笼在风雨中摇曳,仿佛随时就要被风吹雨打吹去,幸好两名普通的河鱼帮弟子拼命护着,才不至于让这点光明消失在狂风暴雨中。

    一行七人,自从出了议事大堂后,就全身披蓑衣,沉默地行走在黑夜风雨中。

    凌浪涯看着河鱼帮的三道身影,只能隐约看到他们披上蓑衣的背影,还有那脚下湿润的泥土已经沾染上鞋袜,而他们在前带路没有任何丝毫反抗。

    不是因为反抗,而正是因为过于顺从,才让凌浪涯愈发露出疑心。

    这段时日来,凌浪涯一直和杨云天打交道,明白杨云天的阴谋诡计多端,绝对不会再轻易放过自己。尤其是得知自己救走牛二山,一定会来河鱼帮一样,杨云天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做,任凭自己来救人。

    而且,昨夜自己等人在樊楼商讨谋划,并没有立刻来救人而是等到了今天。杨云天有足够的时间在河鱼帮设下重重埋伏,像在烈刀门一样等着自己跳进来。

    只是,自己等人一路而来时,除却风雨的无情阻挡之外,确实没有任何的阻挠。别说是烈刀门,哪怕是河鱼帮弟子也没见到。就算河鱼帮被烈刀门灭掉了一半,那剩下的一半人,又去了哪里,为何一个都见不到呢。

    出门前,他再次问过莫长河,杨云天是否有来,可是他说没有。

    眼前的三个人,已经是他们能够找到的为数不多的河鱼帮弟子。

    莫非,埋伏其实早已注定,只是不在此处。

    边走边想间,凌浪涯的心神有些混乱,不禁脚步一慢,落后了莫长河等人几步,直到身后的纪天撞了上来,他才反应过来。

    纪天一撞到凌浪涯的后背,立刻往后两步躲了开来,下意识地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叫道:“你怎么不走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胡虚和展候也不得不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凌浪涯。

    凌浪涯隐约感受到一种危机潜伏在四周,只是自己没有发现。他没有管纪天的问话,直接大声问道:“莫帮主,到目的地还有多长时间?”

    莫长河停下来,看着融入黑夜的四个黑衣人站立不动,便从一名弟子手中拿过一盏灯笼,晃在身前,大声喊道:“那地方在我们河鱼帮伐木的山林深处,逆着这条河一直往前走,大概还有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凌浪涯大声回道:“山路泥泞,莫帮主且行得慢些,让我们跟上。”

    莫长河点头应许,他又岂会不知凌浪涯等人是有事商量,不如又怎会在这山林风雨中歇息。只是,他也没有拆穿凌浪涯的把戏,反而道:“如此也好。”

    莫长河放慢了脚步,感受着夜雨落在身上,和此刻的心情一样冰凉。

    他能做的已经做了,希望结果如自己所愿吧。

    众人的脚步慢了下来,但凌浪涯等人和莫长河等人逐渐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凌浪涯回头走到胡虚身边,低声道:“胡大哥,这一路上的事情过于顺利,我总觉得隐约不安,似乎有要事发生。既然还有近半个时辰,不如我们分头行动,你觉得如何?”

    胡虚伸手抹了一把滑落眼中的雨水,虽然听不清他说的所有话,但这么久和凌浪涯的相处,早已猜到他心中的想法,道:“此事太过顺利了,我也觉得颇有蹊跷。而且,我们现在入了深山,距离马水两位少主越来越远,哪怕发出信号他们也不一定能赶来。因此,不如让我回去向他们报个信,把他们也叫来?”

    凌浪涯点头道:“我也是如此想的,那就麻烦胡大哥跑一趟了。”

    正当胡虚想要悄然离开时,一直在最后的展候道:“报信之事,不如还是我来吧?你们且跟随上去,在我没回来时切莫轻举妄动即可。”

    凌浪涯心想,自己和胡虚一直搭档习惯,万一真的有突发事件,也许可以凭借默契合作来解决,便同意道:“那便辛苦展大哥了,我们会小心行事,你回去路上切记小心,让马水两位少主带人跟随上来即可。”

    眼看展候悄然离去,莫长河仿佛没有察觉一般,依旧在前面沉默地带路,而凌浪涯三人也紧随其后。

    冒雨翻过几座山坡后,山道变得越来越宽,四周的林木皆是被砍伐得差不多。尤其是那些多人合抱的树木,如今也只剩下一个个树墩子和遍地残枝败叶。

    路再漫长,终有尽时。

    凌浪涯跟随着莫长河站立不动,看着前方的地点,问道:“这就是藏匿孩童的地方?”

    此时,众人站在一片宽阔的空地前,地上是各类粗壮树木的树墩,而不远处山坡上,有一个宽若一丈的洞口,在黑夜中像是狰狞的野兽张开的嘴。

    莫长河叹了一口气,道:“诸位,我们到了,那些孩童就在洞**。”

    凌浪涯看着那幽深的洞穴,忽而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这么久以来,他似乎一直都和各种洞颇有缘分。从供稻庄的地底溶洞,到遇见老囚徒的天坑洞,再到烈刀门的地牢,如今又有一个洞再等着自己钻进去。

    见凌浪涯站在空地边缘纹丝不动,莫长河道:“怎么?三位以为我是在骗你们?不如我先进去如何?”

    言罢,在两名弟子的带路下,莫长河率先绕过各种树墩,穿过空地,来到了洞穴口处,转身看着凌浪涯等人。

    凌浪涯等人对视片刻,皆知如今到了这一步,也就只能继续往前了。只要确定那些孩童在洞穴中,那么就可以让燃盾门和灼剑门来把他们救出去。商讨之下,为了避免意外,胡虚在外守着而凌浪涯和纪天则进去一看。

    三人凝神皆备,缓缓靠近那洞穴门外,来到了莫长河身旁。莫长河一伸手指洞内,道:“请吧。”

    恰在五人进入洞内不过一丈远,忽而黑暗洞内一阵劲风起,两道利箭穿过昏暗灯笼,直接插入那两名一直带路的两名弟子胸膛。

    灯笼落地,光明骤灭,两名弟子痛喊一呼便已身亡。

    洞内忽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帮主小心!”

    凌浪涯闻声已知不妙,一把拉着纪天的手就往外逃,瞬间就与洞口的胡虚汇合。

    恰在此时,夜雨渐停,山林间火把熊熊,灯火通明。

    三人闻光而望,只见一人手执长刀,缓步而出,冷笑道:

    “特意为几位准备的墓穴,不进去看一眼?”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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