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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伤痕谷主     百家祭txt下载     百家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带泪石雨

    如果你的人生只有最后一句话,希望你可以对我说,那句关于我的话。

    水雨微此时已是泪眼婆娑,下意识地点点头。而牛二山蹲在他身边,双手掩面,同样难过不已。

    牛弘看着眼前魂牵梦绕的人儿,道:“自村子灭亡后,这些年来,我们三人相依为命,挣扎前行,几度出生入死,欲要闯出一番天地。但谁都知道,世道艰难,异兽猖獗,我等卑微众生,本领微薄,想要如心所愿,又是何等艰难。而我现在也只能走到这一步了,以后也不能陪你们走下去了。往后,你们二人,如果看腻世间风景,不如就回到我们当年修炼的地方,安稳地度过余生吧。”

    牛二山刚欲说话,牛弘摇头止住,对着水雨微道:“妹子,你总说我沉默寡言,不会讨好你。但其实是,我心底自卑,连和你说话,都小心翼翼。自我们那年遇见了传说中的三教九流的小说家少主,此后你时常提起他。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心里有的是他。而我,除了陪伴时间多些,又怎么能和那等天之骄子相比呢。”

    水雨微听到牛弘如此说,心神恍惚下,伸出柔弱小手紧握住他的手,摇头道:“不,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可牛弘已经没有时间听她的解释了,喘了几口气,回光返照般道:“我喜欢你,从年少时初见一刻开始,就喜欢你。得以喜欢你,哪怕爱而不得,也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好的事。”

    他低声呢喃道:“多想,和你再回去看一眼,小村口树上新建的鸟巢。可惜,好像没有机会了。”

    紧握的手,突然没有了力度。温柔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

    怀里的人呐,你怎么从此不说话了呢?

    水雨微看着双目紧闭,但嘴角含笑的牛弘,失神地听完牛弘的遗言,竟不知身在何方。待得牛二山把牛弘从她怀中抱出来,她仍沉浸在伤痛中,难以自拔。

    她忽然明白,从此以后,此后风雨潇潇,她的身边再也没有他了。

    说什么修行历练谋功名,说什么猎杀异兽救苍生,在他离开之时,都已不重要了。

    正当三人在通道内临终告别时,凌浪涯此时的内心却是波涛汹涌。他守在通道口,一边击杀源源不断扑上来的异兽,内心却时刻关注着洞内的情况。当他断续听到牛弘的话语,忽而明白为何当时在诉说三人故事时,每当牛弘提及水雨微,眼里总有着异于看待常人的温柔表情。

    大概,那就是喜欢吧。

    他又下意识地想起那念叨无数次的话,这句话那个老人曾在离别时吟唱过,也曾出现在清风楼正门前,而写这句话的人名为李唐穆子白。他总觉得,这句话中藏有更多的秘密。

    古今成败九霄外,生死爱恨一壶中。

    大概,这就是其中所代表的爱吧。

    可凌浪涯却不知道,在不远的将来,他也将遇到那一个,为之执念一生的人。

    但此刻,他已经无暇细想了,听着通道中传来的呐喊,他知道牛弘已逝去。他奔到洞中,匆忙道:“二位,还请节哀。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安全离开此地。我和胡大哥挡住异兽,你们先行离开。放心,我们会没事的。”

    牛二山道:“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让雨微带牛大哥先离开,我和你们一起,为我师哥报仇。”

    凌浪涯道:“雨薇姐此刻心神涣散,一个人难以把牛大哥尸身带回去。留在此地更是危险万分,但回去路上不知尚有何危险,你需要保护好他们。”话未毕,凌浪涯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件,递交到水雨微手中。

    水雨微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个葫芦盖,其盖上有一个特殊风状标识,和她以前见到的不一样。她不懂何意,只听得凌浪涯道:“这是醉清风的葫芦盖,是我和胡大哥送酒时保留下的,上有特殊标识。若此后无我和胡大哥消息,你们可重返稻庄,找到莫大叔要回我们的马,并骑马回到清风楼,再凭此物,把这里的事告诉清风楼主。若二位暂无去处,也可在清风楼停留,我想楼主是会欢迎二位的。”

    水雨微没想到,凌浪涯既也似在交代遗言一般,正要把葫芦盖递回去,示意不可。但牛二山阻止了她的行为,他听完凌浪涯的话,已经想明白了,除此之外别无它法。他把手中长剑交给凌浪涯,道:“小兄弟,此剑给你,诛杀异兽,请保重。”

    话音刚落,忽而,溶洞深处,传来胡虚的一声怒吼。凌浪涯大惊,来不及回答,接过长剑简单挂于腰上,迅速往洞外奔去,转瞬消失不见,而他最后说的话,遥遥传来。

    “二位保重,后会有期,有缘再会。”

    只听轰隆数声响,石壁通道的一侧洞口,突然一片黑暗,竟是无数的钟乳石落下堆砌阻挡了出口。一时之间,外面的人再也无法出去,而里面的人也无法出来。

    牛二山长叹一声,道:“妹子,我们先行离开吧。我相信他们,会没事的。”说罢,他背起牛弘的尸首,和水雨微相互搀扶着,谨慎地往通道外走去。

    二人听着洞内传来的各种厮杀声响,皆是心有余悸,只能祈祷里面的人安然无恙。随后,二人逆流而上,片刻之后,消失不见。

    而凌浪涯,当他奔出通道时,看到地上落下数根钟乳石,迅速把它们搬到洞口处,封住了洞口。如此一来,异兽除了潜水逆流而入,只有破开钟乳石,但也需要一段时间。那时候,他们应该走远了吧。

    刚封好洞口,他抬头寻找胡虚的身影,发现他正被围困在钟乳石间。在两头血眸耳鼠首领带领下,数十头异兽对其发起视死如归的攻击,而那血眸耳鼠王,却不知身在何处。

    凌浪涯刚欲动身救援,蓦然看到溶洞中下起一场壮阔的雨。

    整个广阔溶洞,忽而发出岩石碎裂的声音。先是一根钟乳石碎裂,落在深潭上,溅起一片水花。继而第二根,第三根等也随之而来,落在各处。

    片刻之间,在溶洞顶端,成千上万根钟乳石,纷纷断裂,从高空砸落。

    一场石雨,轰然而至。

    洞内二人,无处可逃。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流水何去

    溶洞者,乃地下之水经年累月侵蚀所致。流水有穿石之效,因时不同,而致侵蚀程度不同。因故,地下空间互不相连,各有不同,或广袤无际,或绮丽多姿,终成地底世界。后人见之,称其为喀斯特地貌。

    ——胡欲言·《山河说·溶洞》

    ………………………………………………………………

    漫长的黑夜即将过去,黎明的曙光将会到来,而所有的忧伤,都会随之埋葬。

    曙光落在稻庄后的丘陵深处,照耀着赵宋王朝厢军的驻扎地,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但那十几个军帐支离破碎,其上白色帷幕上沾满血迹,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上百具士兵尸体和无数的血眸耳鼠尸体,而士兵仍保留着死亡前的恐惧或愤怒,已无一人生还,也再也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

    在军帐右侧,是十数个硕大的储粮仓。而仓门早已大开,外壁破碎,露出里面成堆的稻谷,那是稻庄今年丰收的硕果。但这些硕果上,同样沾满了士兵的鲜血,犹如血粒一般,散落四周。

    在那中军大帐中,一面半卷地毯忽而被掀开,突兀地出现一个幽深的洞口。此时,洞中出现了两道身影,其中一道还背着一具尸体。

    那二人艰难地爬出洞口,看着黎明的曙光,想到昨夜的惊魂遭遇,感觉犹如大梦一场,但回头看到背上的那具尸体,才不得不承认,昨夜之事的真实。

    这二人,自然便是从稻田溶洞中逃出生天的牛二山和水雨微。

    二人昨夜离开通道,沿着来路往回逃,幸得所有异兽都集中在溶洞深潭,他们才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地面上。良久之后,二人才从惊险和悲伤中,接受现实所给予的打击。

    二人想要将牛弘尸身带回当年的小村落,但只能将其火化带骨灰回去,否则背着尸身上路会过于招摇。随后,他们又看到遍地的尸体,想到倘若庄民到此,也许会被吓坏,商量之后决意一并火化。

    当下,二人打起精神,把血眸耳鼠头颅的兽魄取出收集,又把各处的尸体全部拖移到军帐左侧的练武场空地处。牛二山又从附近收集到一些枯木树枝,加以各类木料堆积。此时已日过正午,二人看着练武场尸身堆积如山,又看着角落中单独放置的牛弘尸身,心中又一阵悲痛。沉默许久,牛二山点起一把火,扔进了木料中。

    熊熊火焰,焚尸灭迹。

    那些曾经存在世间的鲜活生命,最终不过化作一抔黄土。

    待得火尽,二人又再以碎土掩埋,将余火熄灭,避免火灾发生。水雨微在营帐中找到一个瓦罐,把牛弘的骨灰放在里面,并封盖好。做完这一事宜后,二人已是大汗淋漓。当下,两人往稻庄方向走去,欲要找到凌浪涯口中所说的莫大胆。

    当他们来到稻庄西侧的那间屋子时,只见一匹瘦马立于门口,不耐烦地打着响鼻。二人敲门,不见屋内有丝毫反应,无奈之下,只能推门而进。只见屋内桌上,已没有了血迹,反倒摆满了数碟农家小菜,但菜已经凉了,无人问津。

    二人寻遍屋前屋后,没有找到莫大胆,反倒发现了一张压在菜碟下的纸条。看罢纸条上粗糙的笔迹,二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莫大胆昨夜回到屋子后,想着凌浪涯和胡虚不过追杀一头异兽,应当很快回来,所以做好满桌饭菜等待他们归来。但等到半夜时分,仍不见踪迹,正想出去寻找时,蓦然想起他有一件紧急要事,不得不去办,只好先行离开,也顾不得收拾饭菜。其还说,待得凌浪涯和胡虚解决了异兽后,不妨到都城一游,他们在都城等候相会。

    但他们是否能回来呢?谁也不知道。

    牛二山和水雨微想着被封闭了的通道,担忧之情难以褪去。二人商量着,总感觉是凌浪涯和胡虚救了自己,倘若不回去看一眼,终究内心难安。随后,二人也无心加热饭菜,匆忙吃了几口,又返回军队驻扎地,想要再进溶洞。

    回去,大不了,是以死报恩而已。

    临走之时,水雨微想起凌浪涯之托,要把瘦马带走。可那马虽瘦骨嶙峋,却性子执拗,见二人并非它主人,便死活不从。毫无办法下,水雨微忽而拿出凌浪涯给予的葫芦盖,在马眼前晃了几晃,温柔地道:“好马儿,乖。你家主人,让我把你带回家。”

    那瘦马看到熟悉的葫芦盖,知道是经常挂在自己马脖上,也是其主人视若珍宝的物品。它犹豫了片刻,便心甘情愿地跟着水雨微而去。

    二人一马很快回到了驻扎地,当瘦马闻到尸体焚烧的残留浓重气味,发出恶心的鼻息。而牛二山把瘦马安置在储粮仓旁,和水雨微一起,再度进入溶洞中。

    溶洞中并没有想象中的危险,直到二人那条回到了石壁通道,依旧不见任何异兽踪迹,仿佛它们从来不曾存在。但通道中牛弘残留的血迹,告诉他们事实并非如此。

    二人齐心合力把洞口的钟乳石挪开,终于又进入了溶洞深潭中。但是,他们看到的,与昨夜之景,浑然不同。

    偌大的溶洞空间,其顶部的成千上万根钟乳石碎裂,全部掉落在地面上,砸出大小不一的深坑。而在坑洞中,埋葬着数百头的血眸耳鼠尸体。看来,都是被落在的钟乳石砸死的。甚至,连深潭上方,洞壁正中那根巨大的钟乳石,也从中断裂成两节,诉说着此地曾发生的惨烈状况。

    唯有流水,依旧长流,而那深潭,其上漂浮着异兽残骸,依旧幽深不见底。

    但,二人寻遍洞穴,却不见凌浪涯和胡虚的身影。

    二人几乎把碎落的钟乳石翻过几遍,还是徒劳无功。他们想不明白,哪怕就算死了,也会有尸体的吧。可如今没有,莫非他们是掉落潭中么。二人曾想过潜入深潭寻找,无奈皆不谙水性,只得遗憾地原路返回。

    待得重归地面,看着又是残阳褪去。黑夜,又到来了。

    二人坐在一座尚未坍塌的军帐内,竟不知接下来,该往何方。

    良久之后,牛二山鼓起勇气,依旧一把鸭公嗓道:“妹子,我还是想往都城走一趟,我要找到那个莫大胆,告诉他关于凌浪涯和胡虚的事情,也许他们都死了。此外,我想起牛师哥走之前的话。确实,我们都太弱了,连凌浪涯这两名少年都比不过。”

    见水雨微没有说话,牛二山沉默良久,终于道:“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希望你不要责怪我。”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各奔西东

    兄弟尸骨未寒,身旁篝火正燃。

    牛二山道:“我还是想拜入烈刀门,我想变得更强大。”

    看着牛二山心有不甘的目光,水雨微没有立即回答。

    她看着地上燃烧正旺的篝火,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中。

    直到篝火将残,她才道:“我知道你内心的想法。大师哥临走的话,我也记得。只是,你知道吗?那时他说我总是提起那个小说家少主,以为我心里念念不忘的是小说家少主。他却不知道,我提前那个人,不过是想激发他奋发向上的决心,让他有参照的榜样,能有动力去变得更强大。熟能料到,最后生出了这般误会,而我想要解释,却再也没有机会。他从不知道,我心里喜欢的那个人,从来就是他啊。”

    牛二山怔怔地听着水雨微的心声吐露,脸色惆怅,一时无以回答。他本想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心里的是谁。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只听水雨微继续道:“如今,大师哥走了,而你也要走了。从此以后,曾经三人行,便剩下我一人了。我也厌倦了这些争名逐利的生活,如今那个小山村也再无我可牵挂之人,我也不知道我来自何处。待得我把大师哥的骨灰带回小山村,我便去清风小城,找到清风楼主,告诉他此地发生的事,也算不负凌浪涯之托。也许,我可以恳求楼主收留我,让我在清风楼当一名平凡的店小二,也是不错的吧。倘若不能如愿,那以后何去何从,就随遇而安吧。”

    牛二山没有想到,水雨微并不愿意随他到都城,而是心生厌倦想要离开这种生活。

    他忽而明白,既然彼此都做了决定,无论如何劝说,也是徒劳无功。

    又是夜浓时,篝火已残,曾经相处多年的至交好友,此刻相对无言。

    当晨曦又重临大地时,二人站在军营之前,相对无言,唯有道声珍重,拥抱道别。

    一人往西北,策马而行,远离纷争;一人去东南,独自前行,欲要变强。

    而他从未告诉她,哪怕远离她,他也要不断追求强大,是想归来之时,有足够能力更好地保护她。

    其实,他想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心里的是谁,但我更知道那不是我。

    因为,他的心里,也从来只有她。

    只是,从那一刻起,直到他客死异乡,彼此再也没有相见之时。

    告别之后,马蹄声响,那匹瘦马仿佛知道水雨微要带它回故土一般,虽然不知何故,如今只剩自己,但想到回去后,能得到那清风楼店小二阿福的温柔对待,它的内心也是一片欢喜,连马步也变得轻松起来。

    但是,马蹄踢踏间,它也会莫名想起,曾经的主人,究竟身在何方呢。

    倘若凌浪涯有知,也许会告诉瘦马,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身在何方。

    那一夜,生死一线的惊险,凌浪涯如今回想起来,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他只依稀记得,当他看到满天的钟乳石雨落下后,听到数百只血眸耳鼠被万千石块砸伤,发出痛苦的哀嚎。而正中那块数丈方圆的钟乳巨石,也被震得摇摇欲坠。

    透过重重石雨,他看到胡虚一手抓住血眸耳鼠王的后爪不放,一手攀爬抓住钟乳巨石的底部,却又被鼠王的长尾缠住脖子难以呼吸。正当两者纠缠难分时,凌浪涯体力玄气升腾,转瞬到了胡虚身边,欲要住他一臂之力。

    当是时,钟乳巨石轰然从中截断,携带着无与伦比的巨力,骤然落下。而二人一兽,在巨石的突然撞击下,毫无反抗之力,往深潭掉落。

    幽幽深潭,水花四溅,波澜壮阔。

    后来,他不知身在何方,唯见万千人影,目视其身。

    哗啦啦,哗啦啦,流水哗啦啦。

    流水掠过肌肤,带来冰凉触感,洗涤着疲惫身心,恍若是历经千锤百炼后,沉浸在瀑布深潭时,萌生出难得畅游自在的感觉。

    遥远岸边,一名白衣老人慈祥地看他于水中嬉戏,一头白猿偶尔投下小石块戏耍着他,而他泼洒起一片水花,叫嚷着让他们快来。

    忽而,所有的景象消失了,眼前陷入一片茫茫黑暗,他深处其中,举步维艰,不知往何方。

    他愣在当场,蓦然意识道,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的眼角,滑落一滴泪。

    凌浪涯双眉微皱,慢慢睁开眼睛,意识逐渐回归,他才知道,自己尚未死去。

    他用手揉揉眉心,让自己清醒些后,发现自己倒在一片柔软沙滩上,旁边一条小河流缓缓流淌,流水转过一道弯,受地形阻挡后不时冲刷到沙滩上,继而漫上他的双腿,带来冰凉的触感。

    凌浪涯思索片刻,想着自己应当是昏迷时,被水流冲到此处,但由于弯道阻挡,所以被搁置在此处,也才侥幸逃生,否则都不知将要被流水带往何方。

    既然自己在此,那么胡虚呢。他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河边拔起一把长剑,那是牛二山赠予的长剑,也恰好被流水带到此处。他以剑做拐,茫然四顾在身边沙滩附近寻找胡虚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正当彷徨无助时,凌浪涯隐约看到不远处的水上有一点红光。凌浪涯蹒跚着跑过去,走近一看,不禁咧嘴一笑。只见那里有一座残破木桥横跨河流,而胡虚正夹在河流一侧的支柱木桩上,其红色长袍披散卷起,恰好缠住了木桩,使得他不被流水冲往下游。那红袍又随着水波上下浮动,才发出了点点红光。

    凌浪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胡虚身边,解开他身上的红袍,把他半拖半扛到岸边。凌浪涯胆颤心惊地一探胡虚鼻息,发现他还有气息,只是晕了过去。凌浪涯顿时放心下来,可是片刻他又陷入彷徨中,因为无论怎么摇晃胡虚,他都没有醒来。

    他颓然地坐在胡虚身边,突然瞥到身边带来的长剑,心想,死马当活马医,好歹试一下吧。

    他站起来,手执长剑,指向胡虚。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生死一线

    地底河流之畔,胡虚双目紧闭,感觉身处汪洋大海中,不谙水性的他只能随波浮沉。忽而,他感到一阵通入心扉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颤抖起来。随之,双眼也陡然睁开,犹如从梦魇中惊醒一般。

    胡虚一醒,就看到凌浪涯正用一把长剑的剑尖,小心翼翼地划着他的手背,其背上已经多了两道伤痕,浅浅的血迹从伤口中渗出,带来阵阵的刺痛感。

    当凌浪涯正准备划第三道剑痕,胡虚骤然一惊,未曾顾及身上伤口,吼道:

    “你在作甚?”

    “叫醒你啊。”

    “有你这样用剑叫醒人的吗?”

    “你睡得太死,我只好出此下策。”

    随之,是相对无言的沉默。忽而,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大笑,相拥在一起,几乎忘了身上所有的苦难和疼痛。

    你还活着在我身边,真好。

    看到彼此无恙,两人忽而感到一阵轻松,躺在岸边的细沙上,回忆起不久前的生死一线经历,依旧觉得惊心动魄。

    那一刻,当凌浪涯来到胡虚身边,才知道漫天石雨落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血眸耳鼠王,看通道口被封,而胡虚又在众兽中大杀四方,于是它的杀机愈浓,遂下令让众多异兽,利用其利齿尖爪,把洞壁上的钟乳石生生咬断,欲要让二人无处可逃,或死于石雨之下,或亡于众兽之口。

    它本站在钟乳巨石的洞坑中,看着石断如雨,四处一片惨叫,不由得嗤牙裂嘴。它浑然不顾手下的死活,哪怕它们也因此被断石砸死,但在它看来,只要这两名人类也死于其中,所有付出都毫无关系。

    但它没料到,胡虚竟能利用复杂地形,一路过关斩将,逐渐靠近它身前。当看到手下的两名首领也因此被断石阻挡,承受了胡虚的重击后,摔落深潭中生死不知。那一刻,它忽而明白,哪怕这场石雨,也无法阻止它的脚步,倘若不在另外一人到达前,将眼前人诛杀,那么局势将会更危险。

    它只得亲自动手,于是其利用钟乳巨石的地形,来到洞坑底部,牙咬爪挖,迅速挖出了一条贯穿巨石的通道,然后趁着胡虚来到空坑口的时候,它却从空坑尾钻出,沿着巨石外壁攀爬,从后偷袭胡虚。

    而凌浪涯在通道内听到的胡虚吼叫声,正是胡虚被血眸耳鼠王一爪划破后背衣衫,伤了骨肉而发出的声音。在一击得手后,它没有继续追击,又利用地形返回洞坑中,因为它猜想胡虚会返身追赶,当它重新绕回洞坑口,又可以偷袭其身后。

    可它没料到,胡虚浑然不顾后背之伤,依然向洞坑口去。于是,两人就在洞坑口蓦然相遇,在狭窄洞内激发一场大战。在一人一首激战时,不断冲撞巨石,而由于巨石已被贯穿,显得一片摇摇欲坠,再加上四处钟乳石碎落形成的震动共鸣,更让此地岌岌可危。

    待得凌浪涯终于赶到,犹如导火索一般,点燃了这根巨石的燃烧。它不明白为何凌浪涯可以瞬间即到。当它反应过来时,此时它的两条后腿分别被二人抓住,它的长尾缠在胡虚脖子上,而凌浪涯的右手又抓住胡虚的左手;胡虚的右手又抓住钟乳巨石底部。

    二人一兽竟相互牵连,围成一个圈,缠住了石壁的底部。

    当是时,只听岩石破碎之声响起。那根硕大无比的钟乳石,钟乳巨石承受不住,猛然地从中截断,以巨石本身之重量和下落之力道,携带着二人一兽落入深潭中。

    潭水清冽,入喉让人为之清醒。二人一兽随着巨石的下落,不断向深潭的深处下沉,但苦于彼此纠缠着,谁也无法放开谁,一时毫无办法。

    凌浪涯看了一眼,看到胡虚被异兽长尾缠住的脖子上,脸色剧变,呼吸困难,且双脚不断挣扎,忽而想起胡虚并不熟水性。他那时候揶揄着到河流中洗澡,胡虚说不懂水性时,还以为是胡虚开玩笑,却不料竟是真的。

    他急于解救胡虚,四下环顾,发现了腰中的长剑,他毫不犹豫松开本抓住血眸耳鼠王的手,左手反拔出长剑,砍在了它的长尾上。

    那长尾从中断裂,异兽一声哀嚎,后腿骤然发力,一脚挣脱开胡虚的手,欲要往上游去时,无奈虽然实力强大,却也不熟水性,只能四爪狂抓,乱舞一通。凌浪涯见胡虚已解决一个危险,他正要游到胡虚身边时,却又出现了变故。

    那深潭顶部宽阔,随着深度增加,潭壁却越来越窄,又有正下沉的巨石挡着,导致空间变得越来越少,遂激起了一个强烈的水流漩涡,而凌浪涯也因此被带偏离了,一时间竟无法接近胡虚。

    二人一兽,想尽办法,想要上游却有巨石挡道,想要离开巨石却又无法从漩涡中逃出,待得筋疲力尽,逃生无望,终于不甘心地,因窒息而昏迷过去。

    潭底幽幽深,其不知所终。

    待得回过神来,凌浪涯和胡虚终于明白自己死里逃生,猜想大概是潭底深处,另有流水冲击而形成的出口,不然水流日积月累,若无法泄出,终究会漫过深潭,把溶洞变成一片汪洋。

    如今想来,眼前的潺潺流水,源于溶洞地下暗河,经深潭中转后,于潭底经过未知出口,又出现此处。而那个出口,就是现在它们来到的这个地方。

    二人曾想逆流而上,重返深潭,再通过来时的路,回到地面。但那深潭应被众多钟乳石堆积,不知何情况,且胡虚不谙水性,遂只能放弃,只能另想它法。

    想到此处,二人方知前因后果,也猜测到倘若那血眸耳鼠王未死,应当也是被流水带来此处。但如今二人身虚体弱,只得先行休息,方能应对后续突发情况。

    当下,两人席地而坐,闭目养神。待得体力稍微恢复,二人搀扶着离开河边沙滩,攀爬上眼前一个相对高的土丘上,打量地形,寻找逃生之路。

    二人站在土丘之时,看着眼前之景,其震撼程度,犹比进入溶洞,或发现深潭时,来得更为强烈。

    那是,从未见过的风景。

    这依旧是一片溶洞,比前面所见的溶洞深潭更为广阔,其目不可及,远处呈现出一道黯淡不明的光线;这里依旧深入地底,但若处于深潭底部,当距离地面更为遥远;这里依然有光,千奇百怪的钟乳石倒悬洞壁上,散发着幽幽冷光,静默地照耀着眼前风景。

    但,风景不在此,而在溶洞地面。

    极目望去,是一片整齐规划的广袤平原,其上黑白分明,各占平原半边,又相互交融。在黑平原上,近万名白色士兵伫立其中;在白色平原上,近万名黑色兵士镇守其上。

    地底万矿作明灯,流水为圆铸太极;黑白万甲守迷阵,阴阳交汇生万物。

    溶洞似苍穹,平原如棋盘,黑白士兵若棋子。

    一兵一卒,整装待发,杀意凛然。

    良久之后,胡虚不可置信地道:

    “机关算尽,墨子现;苍生未宁,游侠潜。”

    ——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墨攻迷阵

    深埋在千丈地下的军队,隐藏着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远居于万里之遥的流派,为何出现在异国他乡的地域?

    两人站于土丘之上,看着平原上的千军万马,诧异无语。

    良久之后,凌浪涯沉声道:“机关算尽,墨子现;苍生未宁,游侠潜。我想,这就是墨家吧。”

    作为纵横家如今唯一的传人,凌浪涯虽曾不知何为生计,但关于三教九流等诸子百家的故事,自小便听那名老人谈及点评,又如何能不清楚呢。

    胡虚露出些许诧异,笑道:“浪子,你可以,虽不知钱财为何物,但关于三教九流似乎也知道不少,那你倒是来说说这墨家究竟何许人也。”

    凌浪涯见胡虚又以当初之事揶揄,也不介意,当下道:“正如小说家是天下文人的向往之处。而机关术,则是墨家立足于三教之一的最大依靠。墨家机关术天下无双,其机关成品遍布天下,更被各大王朝所重视。为首者,号称单巨十游侠。所谓十游侠,指的是游走于天下,潜伏于各地,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十个功绩最卓越的墨家弟子。而单巨,自然便是神出鬼没的墨家巨子无疑了。”

    胡虚感慨道:“纵观天下,除了墨家,又有谁能如此夺天地造化之功,于地底溶洞内,铸就万千兵士,打造出如此惊人的杰作呢。”

    两人沉默不语,不约而同想到,只是,远居大陆东北满清王朝的墨家,为何会构建一个如此庞大的机关阵在此呢?莫非其中藏着什么秘密吗?

    凌浪涯忽而想到一种可怕结果,恍然道:“虽然我们深陷地底,但若直上地面,其位置应该还是在供稻庄。假如赵宋王朝每个供稻庄之下,都有一个这样的阵法。那么,若是战争之时,阵法发动,威力肯定不少,供稻庄将会毁于一旦吧。如此一来,三军未发而粮草先衰,军队将难以为继,再无战斗之力,而赵宋王朝也就不堪一击了。”

    胡虚诧异地看着凌浪涯,似乎他并不是记忆中毫无经历的浪子,疑惑道:“浪子,你懂的并不少嘛,看来并不是脑子空白的。”

    凌浪涯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为何,谈论到关于三教九流的事,自然而然地就会分析利弊得失,这似乎已经成为我的潜意识。”

    可能是,曾有人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吧。只是,当他离开之后,我才渐渐知道,他曾为我付出多少。

    胡虚终于确认,他是一名修行者,而且属于深藏不露那种。他心中微动,暂时不想纠缠此事,道:“管它何时发动呢,既然难得看到墨家阵法,又怎能空手而回,我们这就瞧瞧去。”

    当下,二人走下土丘,向着阵法走去。二人渐行渐近,也愈发感觉这阵法的庞大精妙。只见平原广袤,犹如一个黑白太极图,其上阴阳鱼眼居两侧,乃是深不见底的巨洞,而其上水流蜿蜒,沿着纵横交错的纹路,绕过万千士兵的脚下,汇聚于阴阳鱼眼处,继而消失不见。站于平原之上的士兵,皆是整块巨石雕琢而成,其身披铠甲,身高丈许,表情肃穆,可谓栩栩如生。而不同的是,黑甲士兵皆手持阔背剑,白甲士兵皆手执长板斧,但两者蕴含的杀意,让人心生寒意。

    二人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士兵石像之中,偶尔抬头看一眼那整齐的兵器,仿佛一不小心触动机关,它们随时就要挥舞下来一般。幸运的是,两人沿着平原细小水流边沿,走到黑色阴阳鱼的白色鱼眼处,它们依旧未曾动过分毫。

    看着眼前宽数十丈的鱼眼洞,其水流汇聚,犹如又一个深潭。胡虚道:“想来这巨阵,就是以溶洞地下暗河,经深潭而下的水流冲击之力而发动,估计会有一个总枢纽,但我们不知道在哪儿。”

    凌浪涯忽而想起,道:“看这水流深浅,不过是纹路的一半,想来是那块随我们下来的巨石阻挡了深潭底洞,以至于水流减少了。不过,这样一来,我们想逆流出去,也会十分困难吧。”

    说到巨石,二人忽然心神一震,终于察觉出遗漏了某些东西。

    随巨石下来的,不仅二人。尚有一头异兽,名为血眸耳鼠王。

    你们似乎终于想起我了,该死的人类。可是,那又怎样呢?

    那终于被二人惦记起的血眸耳鼠王,此时正趴在远处一个黑色石像头部上,遥遥地盯着远处的两个人。它本欲只谋害二人,未曾想自己也掉落深潭。可是,也幸得他们,让自己终于发现这个宝地。

    这样一来,也许自己,就可以完成那个任务了吧。

    它见二人站在鱼眼洞旁边,似乎在低声讨论,奈何自己距离太远,无法听得清楚。它又回头看着自己的三分之二长度的断尾,双眸间的仇恨显得愈发浓烈。片刻后,它悄悄地跳下石像,仰头盯着眼前的石像,转而露出饥渴的目光。

    它忽而远离石像数步,继而奋力前扑,锋利的右前爪前伸,直插石像胸口。石像只是裂开一丝裂缝,而以它的利爪之力竟再也难进半分。

    没想到这石像竟如此坚硬,血眸耳鼠王不甘心地落在地上,又跳上石像观察着凌浪涯二人。只见二人竟坐在地上,依靠在石像旁,一动不动,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幸好距离他们甚远,否则此地声响发现,自己也会被发现的。

    现在,尚不是猎杀的时候的,有着更重要的任务,等着它。

    于是,它又返回地面,继续和刚才一般,向着石像胸膛扑去。待得数次之后,只听石块落在地上,那石像的铠甲终于被它破开。

    看着石像胸膛破开,露出一个黑洞,血眸耳鼠王不由得兴奋起来,它毫不犹豫地把前爪伸进其胸膛内,不断地挖掘着。

    片刻之后,其利爪上抓着一颗像是兽魄的白色晶体。血眸耳鼠王盯着白色晶体,嘴角竟不由自主地流出唾沫,于是一口把晶体吞下去。

    正当它吞下晶体片刻后,异变陡生。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不可言说

    忽而,它四爪紧抓地面,身上白色毛发瞬间张开,脸上眉目紧皱,忍不住在地上打滚,仿佛在承受极大痛苦。待得疼痛渐消,它挣扎着爬起来,脸上又变换成享受的表情。

    似乎得到了某些不知名的好处,血眸耳鼠王看着眼前成千上万的石像,眼神里毫不掩饰的饥渴,显得愈发的浓烈。于是,它又向着隔壁一座石像扑去。

    碎石不断落在地上,一个个黑色石像被开膛破肚,一颗颗白色晶体逐渐落入它的口中。随着晶体愈多,血眸耳鼠王感觉自己的身体充满了力量,而它回头看着断尾,发现早已愈合如初。

    它想起断尾之仇,既然如今自己早已恢复,那么是时候报仇了。

    它初时尚担忧被二人发现,后来沉迷于猎食白色晶体,也未曾察觉二人身在何方。如今再远观之时,只见二人靠在鱼眼洞不远处,竟一左一右分躺在石像之下,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真是年少的人类,没有丝毫生存经验,危险之地竟然倒头大睡。如今体力充盈的血眸耳鼠王,对着二人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蔑视。但它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人类是狡猾的,所以它还是小心翼翼地靠近着,想要一击必杀。

    距离渐近时,它差点笑出声来,因为它听到了呼噜声。相传,人类打呼噜的声音,严重者可以惊天动地。

    不过,在尚有三丈距离时,它停了下来。它犹豫了,该先杀哪个呢?

    它犹豫片刻,决定先杀那白衣少年,除却要报断尾之仇,还有他打呼噜的声音更大,显得聒噪。

    血眸耳鼠王轻而易举地跳上附近的石像顶部,四爪蓄力后猛然一迸,向着躺在地上的白衣少年就飞扑而去。

    他要死了,它仿佛感觉尝到他鲜血的滋味。

    正当血眸耳鼠王沉迷于美梦之时,呼噜声忽然停止了,那白衣少年忽而睁开双眼,向着它微微一笑。

    它看到了他清澈明亮的双目,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其眼珠颜色颜色极浅,同一眼眸里,两个瞳孔相互嵌套,犹若重瞳,一转即逝。

    它忽而想起自己很久没见过星空了,此时竟看到了,尚未来得及惊讶,随之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传来,它身在空中的身体不受控制,猛然向着地面坠落。

    眩晕未退,就在此时,血眸耳鼠王感到后背一股剧烈疼痛传来,胸口竟要炸裂。它不由得低头一看,只见一把阔背剑穿背而过,直出胸膛,而剑尖之上,它的鲜血不断滑落。

    那把石质阔背剑,通体鲜红,上面火焰丝丝缕缕,不息不灭。

    它逐渐感到身体虚弱无力,艰难地抬起头,想知道是否看到了星空。但遗憾的是,迎接它的,是一把石斧。

    石斧横划,划出一道闪光,像是夜空中的流星。

    它感到颈脖一阵剧痛,终于倒在地上。鲜血不停地溢出,染红了浑身白色毛发。此时此刻,它忽而有些后悔,悔不该听信谗言,接了这个任务,以至于引来了灭族之祸。

    它双眸浑浊,抬头看到那两名少年衣袂翩翩,居高临下站在它身前。

    血眸耳鼠王盯着白衣少年的双眸,发现他的眼珠颜色极深,瞳仁漆黑如墨,同一眼眸里,单个的晶莹瞳孔中,藏有绵延无尽的忧伤。

    他在为谁忧伤呢?

    至死,它都未曾明白,为何那一瞬间,从那白衣少年的双眸中,看到了浩瀚无垠的星空。就在它死去之时,隐约听到了那最后的对话。

    只听红袍青年说道:“浪子,你是纵横家之门徒?”

    而那白衣少年则道:“你呢,可是小说家之弃徒?”

    可是,它再没有机会知道答案了。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那些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故事,只适合在深夜里独自诉说,从来不可见阳光。

    当某一天,秘密暴露于阳光之下,被旁人得知后,而那个藏有秘密的人,将会如何抉择,这是一个信任与决裂的问题。

    凌浪涯和胡虚分持石斧和长剑,于墨家迷阵中相对而立,相视间满是耐人寻味的意蕴。一时之间,仿佛一切静止了,唯有血眸耳鼠王的血液,滴答落在地上的声音。

    良久之后,胡虚长叹一声,道:“听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凌浪涯苦笑道:“似乎如此。”

    胡虚道:“我只是一名说书人,混迹红尘。”

    凌浪涯道:“我只是一名浪子,浪迹天涯。”

    胡虚道:“你相信我吗?”

    凌浪涯道:“和你相信我一样。”

    胡虚道:“也许有些事不该说。”

    凌浪涯道:“也许是时候未到。”

    胡虚话锋一转,道:“你饿不饿,折腾了一天。”说罢,他举起长剑,指着那倒在地上的血眸耳鼠王的尸体,接着道,“似乎异兽肉也是挺不错的。要尝一尝吗?”

    凌浪涯见状,接话道:“要试一下我的手艺吗?虽然一路走来,我都没有烤肉。但是我的手艺可是不错的,我以前经常烤肉吃,那真是香得很。”

    胡虚鄙视了他一眼道:“罢了吧,是谁在清风楼时,第一天就打破三壶酒五副碗筷,惹来掌柜破口大骂。我可不忍心揭穿你。如此看来,还得我这楼主的厨房关门弟子出手。”

    说吧,胡虚环顾一下四周,看到了不远处曾挡住他身体的破木桩,于是拖着血眸耳鼠王的尸体,就走过去。

    凌浪涯看着他略显疲惫的步伐里,把异兽尸体带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他若有所思地愣在当场,并没有立刻跟上去。

    凌浪涯低声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关于我的秘密。只是,我不想你和我一样,被世间所不容。

    胡虚拖着尸体前行,心中默想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关于我的秘密。只是,我不想你和我一样,被世道所不容。

    两人若有所思,可是有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胡虚想着凌浪涯会跟上他的脚步,回头却发现他愣在原地,于是大声喊道:“你在做甚?快来帮忙啊。说好的烤肉呢?”

    凌浪涯回过神来,似乎瞬间梦回当时在清风楼的日子,那时候也是这样,一人当店小二斟茶递水,一人在台上说书留住顾客。他大声回了一句:“来嘞!”

    两人来到那破木桩前,发现了那道残破的木桥,顿时觉得这是很好的生火烤肉的燃料。于是,两人互换兵器,分头行动,胡虚手提石斧去把木桥拆下来,当做是燃料。至于凌浪涯,则是手提长剑,对那血眸耳鼠王的尸体开膛破肚,洗刷干净。

    正当胡虚在桥上砍伐得不亦乐乎时,凌浪涯先取出了那异兽的兽魄。只见那兽魄大如拳头,鲜艳若血,看来是价值不菲。凌浪涯对其剥皮,开膛破肚竟在腹中,发现了数颗白色的晶体。那晶体似乎是兽魄,却又不是兽魄,想来是哪异兽的吞食残留。凌浪涯一时间也搞不懂这是何物,只好先把它们丢弃在一边。

    忽而,他看到一个东西,蓦然露出了诧异之情。

    ——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肉香弥漫

    墨家者流,盖出於青庙之守。茅屋采椽,是以贵俭;养三老五更,是以兼爱;选士大夫射,是以尚贤;祭祀严父,是以右鬼;顺四时而行,是以非命;以孝视天下,是以尚同;此其所长也。及蔽者为之,见俭之利,因为非礼,推兼爱之意。而不知别亲疏。

    ——胡不说•《百家宗谱·三教九流·墨家》

    ………………………………………………………………

    凌浪涯发现了一件曾经受损,后来完好无缺的事物。

    那是一条尾巴。

    那尾巴与异兽身躯等长,完好无损地垂在地下。只是凌浪涯想起,明明在深潭中时,自己挥剑斩断了那异兽的长尾。为何不就之间,它竟可以复原如初呢?难道那异兽的身体复原生长能力如此强,可为何却又如此快毙命呢?莫非,这其中有着什么诡异之事吗?

    凌浪涯手拎那重新砍下的长尾,陷入了思索中。这时,胡虚扛着一堆木头回来,扔到了地上,看见了他又在发呆,不由得嫌弃地道:“我柴火都准备好了,你就给我一条尾巴?”

    凌浪涯晃了晃那长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当时在深潭中,我分明已一剑砍断那异兽长尾,可是它此刻却是完好无损地。难道这异兽的复原能力这么强?”

    胡虚瞄了一眼,耸肩道道:“似乎如此,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真的很饿,我们先烤肉可好?”

    凌浪涯把那长尾随手一丢,丢在了白色晶体旁,随后开始切肉。而此时,胡虚忽而手中生出了火焰,不一样儿,在他的火焰下,那堆柴火便燃烧起来。只是由于常年在水中浸泡和空气湿润的原因,那木材并非干的,此时一经燃烧,夹着着水汽的蒸发,冒出一丝丝的黑烟。

    待得黑烟渐少,凌浪涯忙把已串在长剑上的肉架在木架上,待得片刻后,又翻转了一下继续烤。继而,两人又脱下湿透的衣服,隔着稍远一些,也进行烘干。

    胡虚笑道:“拿长剑烤肉,估计牛二哥他们知道,会揍我们一顿吧。”

    凌浪涯一边烤着肉,一边想到,想来自己果然太年轻了,自以为懂得世间险恶,孰料险些葬身于鼠腹之中。倘若没有牛弘等三人相助,也许自己真的很难逃离险地。

    “不知道他们怎样了?”胡虚道,“牛弘为救水雨微而身亡,另外两人不知道是否逃出去没有。倘若我们能逃出去,看来也要重返一次溶洞,看看他们身在何处。我担心的是,他们身亡此地,连个埋葬的人都没有。”

    凌浪涯点头赞同,忽而问道:“你说,是怎样的感情,才会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为另一个去死呢?”

    胡虚揉揉眉道:“他们三人自小长大,情如兄妹,不过我从那牛弘的言语间,似乎看出他对水雨微有爱慕之情。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

    凌浪涯问:“什么是爱情呢?”

    胡虚叹道:“听闻爱情者,十者有九悲。”

    凌浪涯道:“如此看来,不如不遇。”

    胡虚蓦然感慨道:“倘若不曾相遇,人生也会失去很多色彩吧。”

    胡虚感慨之时,蓦然想起了那一道身影。那一道在他落难之时,不顾泥泞,弯膝蹲下,替他擦拭脸庞的人儿。他回过神来,看着凌浪涯正怔住地看着自己,叫道:“看什么?看烤肉,都快烧焦了。”

    凌浪涯慌忙把烤肉翻面,却依旧叫道:“如此有感慨有哲理,莫非你有了意中之人呢?”

    胡虚没好气地道:“小小年纪,何来如此好奇心。我乃是说书人,看过的事多些,读过的书多些,自然便懂得多些。”

    凌浪涯辩驳道:“因为不懂,所以才问,好奇是人之本性。”

    胡虚点头道:“对,你犹如白纸一张,愿你不被世间尘埃所染。”

    凌浪涯沉思道:“倘若我遇见那么一个人,也许我也愿意为她去死吧。”

    胡虚一巴掌敲他的头,笑道:“年纪尚轻,倒爱胡思乱想。倘若真有悲者,谁为谁亡,尚不一定。”

    凌浪涯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如果有某一天,自己很重要的人离自己而去,那应该会很难过的吧。他叹气道:“既然如此,何必相遇。”

    胡虚道:“大概是命运吧,谁曾知晓。”

    两人地看着烤肉,忽而沉默下来。片刻之后,只见那烤异兽肉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虽然没有调味料,但也让两人食欲大动。于是,两人也不嫌烤肉烫,赶紧大吃起来。如此来回几番,虽不至于回味无穷,但也算勉强填饱了肚子。

    待得饱食后,两人打量着剩余的残骸,随意找些沙土就地掩埋。看着余火已尽,凌浪涯忽而想起那异兽长尾,当他拾起时,又看见了那白色晶体。若有所思后,他道:“一般而言,异兽大多为肉食,此等白色晶体尚未被消化,应当是异兽刚进食不久,莫非它的长尾复原和它有关?“

    胡虚打了一个饱嗝,打量着道:“你是否记得,在我们醒来之后,并没有发现它的踪迹。那异兽曾经消失了一段时间,也许此地有什么奇怪之事,吸引着它。我们去找找,也许能有些发现,顺便也可以找找出口。”

    当下,两人简单收拾后,把干透的随身衣物穿上。沿着异兽来时的路走去。那异兽虽小心翼翼,但也留下了不少的足迹。片刻之后,两人来到了异兽吞食晶体的地方。看到那些石像胸膛被穿破,露出一个黑洞,看痕迹显然是那血眸耳鼠王所造成。

    凌浪涯手中把玩着那白色晶体,道:“莫非是异兽吃了这晶体,所以尾巴复原了。倘若这晶体具有如此效果,如此看来,这些石像莫非也是活的?”

    说罢,两人顿时感到后背有点发凉,他们环顾四周,只见那些石像,黑白分明,长剑石斧,似含锋芒。幸好的是,石像依旧岿然不动,仿佛未曾发现有外人入侵。

    正当两人沉思之时,远处忽而响起了一道强烈振动。两人脸色忽变,莫非此地更有旁人。未曾丝毫犹豫,两人立刻往声音来源处,谨慎而去。

    不一会儿,两人竟又回到了那破木桥边。在那里,余火已尽,似乎未有任何事发生。片刻之后,两人终于发现了一丝异样。

    只见河流之上,破木桥对岸,遥远的洞壁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黝黑的洞口。

    其洞,幽深不见底。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通道幽幽

    那幽深的洞口宽可通数人,静静地立于木桥对岸,洞壁之上。

    凌浪涯和胡虚站在洞口前,看着那悄然打开的洞门,一时间陷入沉思,竟无言而起。

    细心观察之后,两人才发现,原来此洞本是隐藏于洞壁之内,由一扇和洞壁同色的石门所遮挡。倘若没有走近,是无法观察得到的。刚才二人忙于追异兽,烤肉吃,又陷入石像谜题内,本想找出口时,却不料它已自主出现。

    究竟,是谁开了此门?莫非,此地真有旁人吗?

    凌浪涯看着那幽深的洞口,里面黯黑无光,似乎并无矿石等照明之物。但隐约可见洞内是一条石质通道,呈现出逐渐向上的姿态。当下,他说道:“莫非,这是出口?”

    胡虚仔细打量着洞壁石门,只见此门并非是浑然天成,而是有着人工雕琢的痕迹。他说道:“也许是此地尚有旁人,也许是墨家之人,不想我们打探这溶洞和石像的秘密,所以想放我们出去吧。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要勉强。”说罢,他向凌浪涯眨眨眼,似乎若有所语。

    凌浪涯忽而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说先顺着对方的意思走一回,倘若是出口固然好,若不是则将计就计。至于溶洞内的石像,它们本就在此,也不会跑掉,待得往后有空,再来一探究竟亦可。

    会意之后,凌浪涯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是否走一回?”

    胡虚道:“那就走吧。无论前方是何道路,总得走一走方可知道。”

    当下,二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幽深洞中之中。

    那黝黑的洞口,仿佛是异兽的巨口,一下就把它们吞噬入口。

    正当两人踏入洞中数十步,身后忽然又传来一声巨响。

    只听“嘭”的一声,那洞口以迅雷之势骤然关闭。

    两人迅速返回,但为时已晚,尝尽多种方法,却发现洞门纹丝不动。

    若想返回,却无归途。

    四野黑暗,唯有呼吸蓦然急促。两人凝神戒备,片刻之后,发现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方稍微放松下来。

    凌浪涯叹道:“也许,是我们误触发了什么机关,所以导致石门关闭了。此处黑不见光,让我们几乎瞎子一般。倘若前行,不知前路如何。倘若返程,又无去年。这回真的是上天无门,入地无路了。”

    忽而,一缕弱小火光闪烁亮起,凌浪涯看到胡虚右手指尖发出的火光,犹如黑暗中的极星一般,指明了方向。胡虚道:“浪子,别灰心,天无绝人之路。再说,还有我在呢。”

    凌浪涯笑道:“我才没有灰心,不过是感慨一番。想不到你这玄气妙处颇多,既可烤肉,也可照明。如此看来,饿不死的。”

    胡虚也笑道:“我此名为多才多艺。少多言语,否则我也会把你烤了。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就继续往前走吧,小心一些即可。”

    当下,两人在微弱火光的照耀下,在漫长幽深的通道中,小心翼翼地前行。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石门并非机关启动所致,乃是人为。

    与此同时,在那洞壁之外,骤然关闭的洞门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站在洞壁外,自言自语道:“纵横家门徒?小说家弃徒?此二少年倒是有趣。如此看来,想来这世间会有好戏上场了。不知道那些老家伙得知这两名少年的存在,又会是怎样的反应。真是期待啊。”

    自言自语间,他来到了适才二人烤肉的地方,看到他们尚余下的一些烤肉残菜,不禁摇头道:“这两小子,不知食物之珍贵啊。可叹矣可惜矣。”

    那人竟毫不嫌弃地捡起地上的烤肉,到河流边洗刷了片刻,然后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那迷阵石像似乎未曾变动,只是它们的目光,不知何时,竟全部转向那道正在吃着残肉的身影,犹如注目行礼一般。

    而流水,在他身边缓缓流淌。

    当然,身在幽深通道中的凌浪涯和胡虚,自然不知此刻溶洞石阵中的情景,依旧在一步地地往前。

    在两人脚下,洞内的通道一直蜿蜒盘旋。通道约有丈宽,两边是厚实的泥土墙壁,上面有一些不知为何物的凸起。脚下是一些随意开凿得并不精致的阶梯。如果不是这阶梯一直盘旋向上,两人会以为他们依旧在洞内绕圈,不知何时方可出去。

    当凌浪涯不小心碰撞到到凸起之物时,瞬间下了一跳,瞬间后退,以为触碰到了什么诡异之事。在等待片刻没有任何反应之后,在火光的照耀下,才发现那是一个人工设置,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胡虚打量片刻后,道:“也许,这是墨家所设置的机关,只是不知为何被关闭了。”

    凌浪涯感叹道:“这墨家机关之术,果真鬼斧神工。倘若机关被触发,深陷通道的我们,也许会死无全尸吧。”

    胡虚道:“也许,这机关本来就是关闭的,别忘了我们是从水潭落入此地,如今是逆着走,是要出洞的,而不是闯洞。一般而言,机关只会从外由内而启动。也许正因如此,才会没有触发吧。

    凌浪涯忽而有一个想法,便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也许机关是被人为关闭的。在这个洞里,还有第三人,只是不被我们所知道。”

    胡虚挠挠头道:“倘若有第三人,若他有心不出现,我们也难以发现。既然如此,那就兵来将挡吧。而且,依我看,此通道不会很长吧。毕竟,按照我们的记忆,虽然距离地面尚有一段距离,但应该也不会太远。”

    凌浪涯耸耸肩,道:“但愿如此。”

    说罢,两人也不再言语,由胡虚点起手中的火光,两人一前一后地往上行走着。

    黑暗中不知时日,两人不知行走了多久,正在出现疲惫感之时,忽而停下了脚步。

    只见通道骤然开阔,犹如一个中转点,远处竟是出现了岔道。

    十数条岔道出现在眼前,不知通往何方。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方知事情没有如此简单。

    只是,该选择哪一条呢?

    ——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黑暗火光

    看着眼前十数条岔道,该选择哪一条,这是一个问题。

    胡虚沉思片刻后,道:“你觉得我们是否应该分开走?倘若分开,你如果没有亮光,说不准会一路磕碰,误触机关。”

    凌浪涯想了想,摇头道:“罢了吧,此时分开,前路不知如何,万一出现危险,一人应对不便。再说,这里不过数条岔道,大不了如果一条路不通,我们再折回选择就好了。如今走了这么久,也未曾见机关触发,想来还是较为安全的。”

    胡虚点头赞同,说道:“那我们先从左边第一条开始吧。”说罢,他手燃火光,当先向前走去。

    两人一路往上走,早已忘了如今是何时辰,只见到火光在黑暗中幽幽闪烁着,而脚步声落在通道中,成为此地为数不多的乐章。

    一开始,两人尚未觉得疲惫,有说有笑地走着,似乎出行游玩一般。只是当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发现已到了死路之处,通道戛然而止,无论两人用任何方法,都看不到一丝亮光和出路。

    两人垂头丧气,只好折返往回。此时,连脚步声也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两人好不容易回到通道交叉点,又选择了左边第二条通道,随后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只是,过了不知多久,此通道交叉点,又出现了两人身影。

    如此往返,数条岔道之后,一路上行下走,两人虽体力健硕,倒也尚可支持。只是困在这似乎永无出路的通道,内心也不免有些浮躁不安。

    待得折返第十一条通道,也是无功而返之后,二人回到通道交叉点时,早已疲惫不堪。

    凌浪涯刚欲说话,忽而,火光弱了下来。胡虚把手中之火熄灭了。

    胡虚在黑暗中坐下来,摆手道:“我玄气快耗尽了,需要歇息片刻。此等走法,我们已走了许多时辰了,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凌浪涯叹道:“怕是这些通道都是绝路,这样我们就被困地底,再也出去了。”

    “咕咕。”忽而,胡虚的肚子发出一阵响声。他道:“糟糕透顶,我饿了,也没力气了。”

    凌浪涯摸摸肚子道:“我也一样。早知如此,该把尚未吃完的烤肉带上,否则也不会此刻挨饿。浪费食物,果然不可取。”

    两人在黑暗中一阵叹息,一时间沉默不语,唯有腹中偶尔响起吵闹。

    黑暗中,沉默良久。凌浪涯忽而想起什么,道:“你是否听说过,一个关于黑暗中山洞的故事。”

    胡虚道:“你也会说故事,且说来听听,让我这说书人领教领教。”

    凌浪涯道:“曾经,有一个人在黑暗的山洞里迷路了,他有一个火把,但却被另外一个迷失山洞的人抢走了。后来,这个被抢的人在漆黑山洞中摸索前进,摔得鼻青脸肿,但他顺着黑山洞中一缕微光,始终向前,最后走出了山洞。至于抢火把的那个人,最后却死在了山洞中。”

    胡虚道:“这个故事,颇有可思索之处。莫非,你的意思是,方才我们一直有火光的照耀,所以无法察觉到那出口一丝光,以至于错过了?”

    凌浪涯道:“大概是此意。也许,待会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在黑暗中,没有火光的前行,也许会发现那一丝光。”

    胡虚豁然站起道:“不用待会,反正饿着也是饿着,现在就出发吧。早点回去,早点找吃的。”

    说罢,他率先向其中一条通道走去,结果没走出几步,哎呦一声,他竟摔倒在地。

    凌浪涯连忙地把他扶起,叫道:“急什么?路还很长,慢慢走,不要急。”

    当下,两人互相搀扶着,选择了下一条通道。

    然而,待得两人一路磕磕碰碰,摔了无数跤,几乎鼻青脸肿,历经疲惫不堪地,把所有通道都走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两人垂头丧气,但又不甘心就此丧命。于是,想起左边曾有火光走过的十一条通道。商量片刻后,终于决定在黑暗中再走一遍。

    黑暗中,不知时日,身心疲惫,饥肠辘辘。两人互相扶持,坎坷前行。

    待得走到左边第七条通道,两人终于看到了一丝自然光。

    两人瞬间激动不已,奋力凿开那一丝光。

    曾经以为永无终点的黑暗行走,终于在一丝亮光出现后,悄然出现了变化。

    此刻,凌浪涯和胡虚两人鼻青脸肿,疲惫不堪地瘫坐在通道入口处。在亮光之下,看到彼此的窘迫模样,不禁相视大笑。在他们的旁边,是一扇已经被打开的石门。那石门本是关闭的,只是门缝中漏出的一丝亮光,给予了黑暗中的两人鲜明指示。

    那一丝黑暗的光,让两人感受到了希望。他们在通道中,对着石门和其附近的区域,不断地敲打摸索,终于在门下右侧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凸起的设置,而那便是门的开关。

    光明已至,两人久不见亮光,下意识地闭眼片刻,再缓缓睁开。目之所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幅巨大的浮雕壁画,在两人眼前展开。

    眼前又是一个十余丈宽和长的溶洞空间,不过空无一物,连钟乳石也没有。和当时来处的天然溶洞相比,这个空间的人工雕琢痕迹非常明显。在石壁的三面和顶部,整齐排列地镶嵌着无数大小相同的浑圆原生矿石。它们的价值连城,自身散发的幽光虽然微弱,但聚少成多,竟把整个空间照得通亮,犹如点燃了灯火的房间一般。

    那一面震撼到两人的浮雕壁画,就在石门的对面墙上。正面墙都是浮雕壁画,被分成了明显的两部分。其中,中间是丈宽的一个过度区,上面镶嵌着一个外圆内方的格子空间。周边环绕着无数的更细小的发光矿石。在左边所刻的壁画中,是一条大河的入海口,而远处是一片波澜壮阔的大海。大海之上,一头如烈马的巨兽扬波劈浪,高昂头颅舞于海上。在右边所刻的壁画中,则是一条泱泱大河,河水奔腾不息,一只龟状异兽于河中浮现,其背壮若山丘。在那壁画之下,入海口岸边和河流的一岸,聚集着汹涌的人潮,正在好奇地围观。

    那浮雕壁画雕刻精致,逼真异常,让人观之,只见大河奔腾,异兽狰狞,犹如在眼前一般。而凌浪涯和胡虚,却似画中岸上之人,在观看着同样的场景。

    画中之景,惊天动地。

    两人休息片刻,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后,缓缓来到了浮雕前,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胡虚对着眼前的浮雕壁画内容,若有所思。正当他犹疑猜想之时,只听到凌浪涯缓缓道十个字。

    “龙马载河图,神龟背洛书。”

    ——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河图洛书

    相比于眼前河图洛书的震撼,让胡虚更诧异的是,凌浪涯似乎知道的东西并不比他少。

    他道:“浪子,想不到你懂得这么多。看来也不是白纸一张吧。”

    凌浪涯道:“这不过是曾经有人给我讲过故事,看到此浮雕壁画恰好符合故事情景,所以我也是胡乱猜测而已。”

    胡虚好奇道:“有人给你讲故事?那么,在通道中时,你所讲的那个关于黑暗中两个人逃出山洞的故事,也是听那个人给你说的?”

    凌浪涯忽而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点头。

    胡虚叹道:“这个浮雕壁画中的内容,还是我年幼时偷看一些家中藏书后,才知晓的事情。我一开始并不敢肯定,毕竟这些事太古老了。没想到,竟然也有人会知道这些故事。如此博学之人,倘若有机会,我也想认识一下。毕竟也是因为他的故事,我们才逃出了那个山洞。”

    凌浪涯听到他的话,想起了那个他一直在寻找的人。心中想到,我也很想听他给我讲故事。可惜,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不知道再度相逢,又是何年何月。

    凌浪涯此时此刻才明白,原来那个老人,所给他讲的故事,并不仅仅是门前青石板上的瞎聊海扯,似乎总会有某些内容,能够给予他启示,指引着他前行。正如这次黑暗通道中,他的一个故事拯救了他一样。

    哪怕他不在身边,可是他所曾言说的,依旧给予了凌浪涯无穷无尽的帮助。

    凌浪涯想罢,道:“如果有机会,我会带你去找他。”

    胡虚凝视着他,缓缓道:“有时候,我很好奇,你究竟来于何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凌浪涯叉开话题道:“来于何处也罢,现在重要的是我们得先破解此处秘密,然后先回地面。再者,倘若再不出去找到吃的,我们真的会被活活饿死在此。”

    话未毕,两人的肚子竟不约而同地唱起了歌儿。两人对视一眼,又为未曾把溶洞中剩余的烤肉带在身上而后悔片刻。

    待得压住饥饿之感,回过神来,胡虚道:“你说这壁画乃是龙马载河图,神龟背洛书。你且说说这个故事,以此验证我在书上所看到的是否一致。然后,我们再从中找到线索。毕竟这里只有这一幅壁画,如果有机关,应当也是与此有关。”

    凌浪涯道:“我听到的故事,其实有两部分,也就是河图和洛书。首先是龙马载河图。相传,洪荒时期,在孟津河边,河水暴涨,波浪滔天,水中有一巨兽,似龙非龙,似马非马,浪里飞腾。当时的轩辕黄帝,发现巨兽身上负有由花点构成的图案,命人将图案记录下来,回去研究。不料刚记录完,巨兽就消失。由于此幅图是在孟津河中发现的,故轩辕黄帝称此图为河图。”

    凌浪涯顿了片刻,接着道:“至于神龟背洛书,也是发生在洪荒时期。当年夏禹治水之时,途经黄河支流洛水,突遇一只巨龟,行走于水面,其身形庞大,甲背平圆。夏禹发现巨龟其背,刻有图案,于是立刻记录下来。当记录完之时,神龟潜水,消失不见。由于神龟所背图是在洛水中发现,且图中内容如书深奥,故称此为洛书。”

    胡虚点头道:“你所听闻之事,和我在书中所看到并无多少差异。而且,据书中所言,轩辕黄帝和夏禹,从河图和洛书上,发现的乃是同一个图案。轩辕黄帝以此参悟出八卦,建甲历,定时辰,治理国家。夏禹据此,则左准通、右规矩,载四时,以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正因如此,后世称此图为九宫图。”

    凌浪涯来到那壁画中间的过度处,看着居中的棋盘区域,说道:“矿石为穹,天圆地方,九宫居中。如此看来,这就是九宫图了。看来,只要找到破解此图,我们就可出去。”

    胡虚此时也来到他身边,仔细观看着九宫格。只见此图脉络,似乎是刀锋所刻,而每个空格中间,皆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凹处,仿佛需要放入什么物品,方可触发机关。两人此时已猜出破解之法,应当是需要找到九块相对应的物品,嵌入其中。但此处空无一物,使得两人不禁又眉头紧皱。

    胡虚道:“这里一眼可观尽,看四处残留痕迹,这里应该是曾经有放置过一些东西的,只是不知何故都消失了。如果非要说什么物品,只有这墙壁上的各种矿石了。”

    凌浪涯道:“你看这些矿石排列整齐,大小和这空格内的凹洞类似。我们不妨试一下敲打或拆除,也许能找到合适的。”

    当下,两人仍不气馁,分别到左右两处寻觅。凌浪涯站在溶洞中间,本欲往左,忽而只那左面墙壁上,镶嵌着的各色矿石发出幽幽的光,但颜色又不一样。他若有所思,退后几步观看,终于发现了玄机。

    只见那石壁中间,隐约出现了一个蓝色形状的箭头。那箭头乃是由众多矿物中间的发源光点汇聚,唯有站在远处凝神细看,方可发现。

    箭头所指,正是墙壁中央的镶嵌成苍穹星辰般的矿石。

    胡虚听闻他的发现后,叹道:“常人一般只会近观石壁找寻,孰又能料需要远观,方可发现玄机呢。这墨家的机关,也太违背常理了。”

    凌浪涯道:“苍穹星辰,落于九宫,其意不少。”

    于是,两人根据箭头所指,细心寻找,果然在那苍穹石壁上找到了隐约标记着一到九等字眼的矿石。

    那些印记过于细小,藏于矿石之内,竟是天然孕育而成,实在是让人惊叹。

    当胡虚把九块矿石都拿出来后,不禁再次感叹墨家的鬼斧神工和对自然之力的利用。

    两人犹豫片刻,决定试一下按照九宫之数,把矿石镶嵌进去。于是,凌浪涯低声念着九宫之数的要诀,而胡虚则负责把它们逐一放入。

    “九宫有曰,九子斜排,上下对易,左右相更,四维挺出。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

    一块矿石,落入无声;两块落入,依旧无声。当最后一块矿石落入,先是一片沉默,忽而光华大亮,一阵声响过后,那九宫格忽而消失隐退。

    两人眼前,露出了一个一人大小的洞口。

    见此情景,两人不禁击掌相贺。休息片刻后,毫不犹豫地,两人先后进入下一个洞中。

    洞中依旧是一条通道,但并未黯淡黑暗,因有自然之光悄然而入。

    两人逆光而行,不久之后,终于重见天日。

    正当两人想要欢呼相庆之时,一张燃着火苗的纸钱落于脚下。

    抬头而望,只见两座新坟,静默立于不远处。

    ——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重见天日

    一片丛林,两座新坟,三支香烛,一把纸钱,一个守坟人。

    凌浪涯和胡虚看着眼前之景,并没有多少重见天日的喜悦,想到数日以来的遭遇,反倒多了几分余惊。

    此时正是破晓时分,那初生朝阳透光云层,间或漏出光亮,照亮了眼前所在之地。这是一片荒野丛林,四处林木高耸,阳光透光树叶缝隙,漏出的光线,成为了为数不多的温暖。

    至于凌浪涯和胡虚所逃出的洞穴,则位于这片丛林所在的山腰之中,被严密的林木和乱石所遮挡。若从外观看,这个隐秘的洞口,几乎没有被发现的可能。而在这个洞口对面山腰上,有一片平坦的洼地,上面正立着两座新坟。

    其中一座墓碑上,写着“兄弟莫小兵之墓”。而另一座墓碑上,写着“两位无名小兄弟之墓”。

    那新坟之前,跪着一个人。

    坟前摆放着一些简单的祭品,那纸钱燃烧的火光,并不能给人带来一丝温暖,反而多了几丝悲伤。

    其中一张燃着火光的纸钱,恰是被黎明山风所吹来,碰巧落到了两人脚下。

    风过纸落,一阵寒意入心头。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不过,当两人看到那站在坟前跪着的人,再看那墓碑之字,猜测之下,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哑然失笑。

    两人也不言说,悄声地向那坟前之人走去。

    那人未曾察觉,依旧轮流在两座坟前燃烧着纸钱,偶尔低声唠叨几句,似乎沉浸在悲伤之中。忽而,他终于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蓦然回头一看,只见凌浪涯和胡虚静静地立着身后,向着他微笑。

    那人先是一愣,继而猛地从地上跳起,慌不择路地逃跑起来,并大喊叫道:“鬼啊!鬼啊!”

    那人刚逃离了几步,就被胡虚从身后拉住,只听一人叫道:“莫大叔,我们是人,不是鬼。”

    原来,那人正是凌浪涯和胡虚在供稻庄内,所遇见名为莫大胆的中年汉子。

    莫大胆挣脱不了,只好回头心有余悸地打量着。只见凌浪涯和胡虚衣衫破损,头发凌乱,甚至还有几分鼻青脸肿,两人疲惫不堪地站在他身前。但细看之后,确有人之呼吸,并非鬼魂而来。

    莫大胆确认是他们二人之后,不由得转惊为喜,欢呼道:“原来两位小兄弟没死啊,亏我还立了坟,不过这真是可喜可贺啊。”

    胡虚指着那墓碑,笑道:“一般命贱的人,都不容易死的。莫非,那两位无名小兄弟,指的就是我们二人?”

    莫大胆道:“因为你们消失好几天了,所以我就以为你们也被异兽所害。但想着两位是为救我而亡,心中难过。恰逢今天乃我那官兵兄弟头七之日,来祭拜他的时候,我也给你们立了坟。不过,因为不知道你们的名字,所以无法在碑上刻字。不过如此也好,不然倒变成诅咒你们了,这可真是我的不对。”

    凌浪涯和胡虚见状,立刻报上二人名字,众人算是真的相识了。接着,凌浪涯看着另外一座墓碑,问道:“如此说来,这就是那个为你们报信,说异兽来袭的那名官兵了。”

    “对。我那兄弟就叫莫小兵,小兵一个,但心地善良。”莫大胆点头道,“在遇见你们三天前,他去世了。然后,你们消失了四天三夜。如今七天,恰是头七。我当时在村里藏了两天,不见你们出来,也不见那异兽踪迹。找了两天后也没有发现。想着也许你们遇害了。于是,我就昨夜到此为诸位立了坟。不过现在不用,倒是我多想了。”

    凌浪涯算了一下时日,那一夜和血眸耳鼠群大战一夜,继而坠入深潭,落入迷阵,后又陷入黑暗通道。如此看来,两人在那通道不吃不喝,竟约有三天。难怪此刻,竟会饿得如此慌。不过也幸得两人身有修行,所以尚能坚持。

    正在凌浪涯在计算之时,胡虚却已走到那坟前,对着莫大胆道:“莫大叔,既然此坟为我而立,那这里的祭品,当是为我享用了吧。”说吧,他也不等莫大胆说话,拿起盘子上的一个馒头就啃了起来,边吃还大呼好吃。

    凌浪涯见状,不甘落后,同样地拿起一个馒头,直接坐在自己的坟前吃了起来。

    莫大胆看着两人的窘迫模样,不由得大笑起来,在自己坟前享用祭品,这也算是少见了。

    片刻而过,两人就吃完了坟前的食物,但尚未曾吃饱。但对于另外一座坟前的祭品,虽偷瞄了几眼,但两人未曾多有想法。

    莫大胆看着两人的神色后,便主动把他那官兵兄弟坟前的祭品拿来,说道:“没吃饱,就先吃着吧。我那兄弟泉下有知,也会感谢你们救了村庄的。所以,不用介意。待吃完后,我们再回去吃更好吃的。”

    两人闻之,站起来在官兵坟前鞠躬三下,继而又饿狼抢食一般吃了起来。

    莫大胆见两人吃得尚可,便问起两人在地底的经历。

    胡虚最喜别人问他一些经历之事,那说书人本色便不由得暴露了出来。当下,他从落入溶洞,到遇见牛弘三人,再到和异兽大战等情节,说得绘声绘色,仿佛让人身临其境一般,让莫大胆不由得数次惊呼起来。

    不过,关于那落入深潭,深陷迷阵和黑暗通道的情节,胡虚却只字不提,只以在溶洞迷路了,找不到出口来掩饰。也许是那狡兔三窟,溶洞的入口不止一个,所幸两人找到了其中一个,遂逃了出来。

    凌浪涯当然知道胡虚如此做之道理,毕竟那溶洞迷阵事关重大,轻易不可与人言。他也不拆穿,就边吃边听,仿佛自己就是一个观众,而不是一个局中人。

    待得胡虚讲述完毕,莫大胆连拍胸口叫道:“真是惊险,幸亏两位小兄弟命大福大,当然也是本领高强,否则也不会至于逃出生天。”

    凌浪涯问道:“那你是否见过我们曾说的牛弘三人?”

    莫大胆道:“未曾见过。不过,你们放置在我家的东西被盗了。”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恍若昨日

    赵宋王朝者,居古华浮陆之南,东临朱明,西望赢秦,南靠南蛮凶地,北接李唐与刘汉。其国君出于天水,传得古凤恩宠,得以开朝建国,定都凤炎城,下辖州郡十五路,统治赵宋子民。因三教九流之小说家驻于此,故庙堂江湖,皆好词赋,文风鼎盛,堪称诸朝之冠。世谓之,当代文化,造极于赵宋之世。

    ——胡不说·《浮华演义·赵宋王朝》

    ………………………………………………………………

    听闻自家东西不见了,凌浪涯诧异道:“莫不是我们的马儿不见了?”

    莫大胆耸肩道:“这回可真不是我盗的。当时,我试图寻找你们时,倒是在厢军驻扎的储粮仓处,发现了一些异兽尸体被焚烧的痕迹。还有一个小火堆的痕迹。因为此中更无旁人,一开始我以为是你们做的,但也没有发现你们身影。如今看来,那些尸体,应该就是你们口中说的那两个人所焚烧的了。也许,那匹瘦马,也是那两人带走的。”

    凌浪涯笑道:“确实不是你。那是我告诉水雨微,让她去找你,并把瘦马带走得。如此看到,他们两人应当是逃出来了。那马儿被它们带走也好,这样就不用跟着我们受苦受累。”

    想到那死去的马儿,他的情绪不禁低落下来。

    胡虚道:“也可能未必是他们,不如我们去那储粮仓处,看看是否有其他痕迹线索吧。倘若没有发现,也许我们还是得再下去一趟。”

    两人听之亦同意,当下三人简单收拾,便在莫大胆带领下,往储粮仓而去。

    在他带路之下,凌浪涯才发现,原来此地距离储粮仓并不远,只是在其身后两座山丘之后。不消片刻,三人已来到了目的地。

    那储粮仓早已人去楼空,除却一堆空荡仓库和残破帐篷外,更无其他。三人来到那残留着火堆燃烧殆尽处,大概是焚烧异兽之地。再看附近不远的一堆篝火残迹,想来便是水雨微二人所点燃和停留。

    只是,是否真是他们二人,一时间也说不准。于是,三人分头行动,查找是否有其他足迹。终于,当凌浪涯在中军大帐处发现一个隐秘入口时,才确认二人应该是从此洞逃出的。只是这个入口位于大帐地毯之下,又不免让人一阵思考,莫非厢军知道此地有异兽,所以镇压此地。或者是,异兽亦懂谋略,挖洞抵达中军处,先诛主将,再灭兵士。但苦无证据,三人思索片刻,也就不再追究。

    为了不让异兽重返,凌浪涯和胡虚二人从附近合力移来一块洞口大小般的巨石,堵塞住了洞口。完事之后,三人方松一口气,遂结伴回家。

    待得诸事完毕,忙活半天,三人离开储粮仓,又徒步走回供稻庄莫大胆的家。待得来到庄口时,只见这里已三三两两地出现了一些庄民,但更多似乎仍对异兽心有余悸,大多躲在了屋内不敢外出。

    不过,有好事之人见到这两名少年,于是问起是何人。当莫大胆说道,他们乃是诛灭异兽,拯救村庄之人时。众村民依旧将信将疑,一脸不相信模样。

    此时,胡虚又忍不住发挥说书人本色,绘声绘色地讲起在稻田里的战斗,而众人又确实在稻田里发现了异兽的尸体。于是,在听故事之中,便逐渐相信了诛杀异兽乃是二人所为。

    只是,关于地底溶洞的故事,终究不会被说起。

    等到胡虚讲完故事,众人不禁拍手叫好,称赞二人乃是少年英雄。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庄民一路簇拥着凌浪涯和胡虚来到莫大胆家。此刻,有些庄民甚至送来饭菜,而有些庄民则缠着胡虚,欲要听他再讲一遍故事。

    胡虚最喜之事,莫过于旁人听他讲故事。于是,他干脆在把桌子搬到院落前,站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再度活灵活现地演绎着当夜之战。

    凌浪涯默默地站在角落,看胡虚眉飞色舞,恍惚间,竟似回到了清风楼的闲暇日子。

    世间安宁,岁月静好,也挺好。只是不知,他们如今过得怎样。

    从日上中天到日落西山,胡虚讲得口干舌燥,庄民几乎都听遍了,才渐渐地散去。而胡虚也终于从桌子上跳起来,来到凌浪涯身边。

    两人并肩站在院落前,看远处晚霞漫天,近处升起了袅袅炊烟。

    此情此景,恍若昨日。

    夜深之时,两人留宿莫大胆家,吃饱喝足,洗刷一遍,挤在一张床上,舒服地睡够一宿。

    但在家中,他们未曾看到莫大胆曾为他们留下的字条。也许,是有人不想让他们知道。

    隔日,又是冬日阳光明媚,但天气又似乎更冷了。

    两人好不容易舒适下来,就多停留了数日,每天和莫大胆种菜施肥,打理农活,或者偶尔和左邻右舍拉家常,倒也乐得自在。

    不过,数日之后,两人发现庄民渐渐少了,便问起何故。待听得莫大胆解释之后,两人方恍然大悟。

    原来,恰逢春节来临,而赵宋王朝每隔二十年的凤梧祭典也即将开始。双喜同庆之下,四野村民都忍不住好奇,赶往赵宋王朝都城欢度春节,同时欣赏凤梧祭典这一盛事。

    二人想到苏眉雪之托,既担心错过凤梧祭典,又想感受都城春节之喜庆,欲要尽早出发,并相约莫大胆同行。

    意料之外的是,莫大胆以需要处理家中杂事为由,所以拒绝了,哪怕他的妻儿也在二人来之前已随同其他村民出发。听罢此言,两人也不好强求,只得相约都城再见。

    莫大胆赠送两匹从邻家借来的小毛驴给二人,告知她妻儿所在之地,让二人先去都城等待。临行时,他再次嘱托凌浪涯,记得把那和异兽战斗时给他的木雕人偶带上,以此为凭证。

    那日,凛冬将至,寒风渐起。凌浪涯和胡虚二人作别莫大胆,骑着小毛驴踏上了新的路途。

    莫大胆站在供稻庄外,眼看二人穿过稻田,消失眼前。

    他抬头望天,长叹一声:“两个小家伙,可别死在凤梧祭典上啊。”

    说罢,他转身回庄,只留下一句话飘在空中。

    “若没有你们,人间得多寂寞。”

    ——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凤炎都城

    传说,永远弥漫着一层厚厚迷雾,无法被人轻易看穿。

    在那层迷雾之中,被掩盖的,永远都是最血淋淋的真相。

    不过,赵宋王朝的都城是一个例外。

    在赵宋王朝境外,乃至七朝之内,老少妇孺皆知赵宋建朝的传说。

    也许是民风所致,赵宋子民天生好舞文弄墨,吟诗作对,对诗文有着极强想象与喜好。这个传说给予他们无限的想象,给予了他们无限动力,如今早已成为他们生活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哪怕,他们不知道这个传说,来源于何时何处。

    但他们深信,正是这个传说,铸就了如今赵宋王朝之都,凤炎都城。

    在官方流传的版本,是这样的。传说,洪荒时期,南方碧珍江畔,生长着一棵参天梧桐树。那梧桐树高耸入云,枝叶横跨数里,遮天蔽日,乃是凤凰所居之地。当时,在凤凰和梧桐树的庇护下,附近百姓安居乐业,一片和谐。

    此后不久,异兽作乱于世。凤凰受召,抵异兽于四野之外。临行之时,留下雏凤于梧桐树上。在凤凰离去不久,天降数月暴雨,碧珍江河水泛滥,一路淹没城镇,百姓流离失所,乃至梧桐哀鸣,雏凤哀鸣。

    其时,附近有一天水之乡,其内有一青年,名叫赵匡,本在江上泛舟为生。当洪水泛滥之时,他心有不忍,于是撑舟救人。被救乡民见梧桐树大,遂爬上其枝叶躲避洪水,以树果为食,终活于世。然而,人群汇聚于树上,人声鼎沸,以至梧桐叶落,惊了雏凤。

    那雏凤受惊,沿树而下,看到人群惊慌失措,不甚摔落而下。恰逢赵匡乘舟而过,一跃而起,接雏凤于怀中。不料,雏凤得救,而其却失足落于洪水之中。那洪水滔滔奔涌,几无活物可存。赵匡落入水中,顷刻间消失不见。众人见之,虽有心相救,却无可奈何。

    当是时,凤凰御敌归来,本盘旋于空中,恰见此景,鸣叫而下。众人只听一声穿山裂云的啼叫,几欲耳聋。只见那凤凰一跃而下,落入洪水之中,数次起伏徘徊,终寻得赵匡。然而,那洪水实恶,赵匡落于水中,早已气绝身亡。

    凤凰见之,既怒世人于梧桐惊雏凤,又感赵匡救雏凤于水中。两情交夹下,哀鸣数声,似有所悟。它奋力翔于空中,发出震天鸣叫,而众人不由得紧闭双耳。凤凰叫后,忽而面向洪水,喷出一股滔天凤炎。凤炎若烈火,与洪水相触,水火交融,使得雾气蒸腾,而众人不由得紧闭双目,无法视之。待得火尽雾消,众人只见洪水已退,大地清明,万物再度萌生。

    众人不禁欢呼相庆,跪拜凤凰。其后,只见驮雏凤于其背,落于赵匡身旁,其眸晶莹透亮,竟落珠泪。那泪落于赵匡身上,渐渐消散。片刻之间,早已气绝的赵匡竟死而复生,重活于世。众人又得知,原来凤凰之泪,竟可起死回生,愈发相信其为神灵,更是虔诚拜倒。

    不料凤凰视而不见,扬起双翅,煽起漫天狂风。众人支撑不住,纷纷从梧桐树上跌落,落于大地之上。待得众人皆落,凤凰俯首目视赵匡,鸣叫数声,其后拖起雏凤,振翅高飞,向天而去。待得凤凰离去,众人心有余悸,忽感大地震动,不禁又摔落于地。只见那梧桐枝干颤抖,枝叶抖动,随后竟拔根而起,随凤凰而去。

    众人落得人仰马翻,但对此凤凰神迹早已心生虔诚,于是渐便信服。唯有赵匡,立于树坑之中不倒,仰头望天,若有所思。

    此时又逢异兽乱世,然凤凰已去,梧桐消亡,似再无庇佑,以致众人惶恐不安。正当众人凄楚之际,那被凤凰所救之人赵匡,立于人前,呼唤众人自救,并身先士卒,与异兽作战。先是,赵匡率乡民战于乡野。其后,赵匡从军,南征北战数十载,建功无数。待得异兽退却,世间安宁,赵匡坐拥南方之地,称雄一方,建朝赵宋。在选都城之时,臣民以赵匡为凤凰之子,皆请愿赵匡于梧桐树所在之地建都。

    赵匡此时为一朝国君,遂随民愿,建都城于梧桐旧地。当日,动土之时,天地雷鸣不已,乌云漫天,忽而天降巨石,落于大地。烟消云散后,众人察之,此石黝黑巨硕,方正端平,似被烈焰所焚而成。赵匡闻之,以其为凤凰所铸,助其建都,遂命兵士民夫,以此巨石为基,筑城墙,起高楼,并为其命名为凤炎。众人也以为神迹,更是卖力异常,齐心建城。

    数载之后,一座雄城,名为凤炎,立于梧桐旧地,傲视天下。而赵宋王朝,开朝国君赵匡,以此为基,东征西讨,平乱异兽,后成七大王朝之一,博得威名于世间。

    此后数百年,凤炎都城立于赵宋王朝之东南而不倒,后得三教九流之小说家相助,更是引得天下文人竟相而来,使得此城愈显繁荣,渐为不夜城。

    然而,数百载时光幽幽过,口耳相传下,传说几许真假,如今愈发难以辨认。但赵宋之子民,依旧在此传说之下,安居乐业,不以征伐为忧,乃以文墨为乐。

    传说,也许是假的,不过为掩盖真相而传。但凡夫俗子,又如何能看透。

    但是,不夜城是真的,凤炎都城乃是一座不夜城。

    此时已是隆冬时节,寒风呼啸,但未冷世人心。尤其是如今春节将至,更逢二十年一回的凤梧祭典开启,更吸引赵宋之民汇聚于都城,欲观胜景。

    此刻,深夜已至,繁星漫天,点缀夜空。凤炎都城,万家灯火,错落有致。许是满星落地,化作万家灯;许是万家灯荟萃,映成满天星。但那没有宵禁的凤炎都城,依旧是不夜之城。

    雄踞碧珍江畔的凤炎都城的主城门,依旧大开,迎接着四方来客。但终究是深夜,人流相比白日也会退却不少,只有偶尔错过时辰的人会进此门,汇入万家灯火中。

    那城墙之间,高耸的城门下,六名守卫兵士正靠在门边休息。连日站岗,亦要辛苦检查进出人潮,此时还要守夜,他们亦感疲惫不堪。正当守卫欲打瞌睡之时,忽闻一声温暖问候传来:“累了吧?”

    守卫蓦然抬头,只见一名少年模样的将军立于身前,顿时站直挺身,恭敬行礼道:“少将军!”

    那少年将军笑道:“莫慌,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们。此地虽不比边境凶险,但乃是都城入口,事关重大,仍不可大意。”

    其中一名魁梧兵士闻之,笑道:“谢校尉体察,我等当知守卫城门之重,自不敢懈怠。只是如今三更半夜,只怕也无人进城了。”

    未刚落下,那少年将军微笑不不语,只是以眼示意,那兵士顺其目光看去,顿觉失言。

    只见城门大道远处,两匹小毛驴正踢踏着脚步,正缓缓向城门而来。

    依稀可见,驴上两人,一少年白衣胜雪,一青年红袍似锦。

    尚未近城,只闻那白衣少年蓦然大呼:

    “哇!好大!”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君有酒否

    夜深时分,一声惊呼,惊醒了犯困欲睡的守卫。

    那些守卫兵士,本就不是都城里只会装模作样的禁军,而是死人堆中爬出来的凶悍之辈。如今受命回来把守城门,虽说是军命难违,但连日守夜门,心中也稍有不满。恰好又被上司见到自己偷懒模样,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当下,那六名守卫一拥而上,手指六把长枪,瞬间包围着骑着小毛驴而来的两人。

    “尔等何人,为何大呼小叫?”那名曾和少年校尉汇报的魁梧兵士叫道。

    那红袍似锦的青年立刻下驴,躬身道:“各位大人好,在下胡虚,此乃我兄弟凌浪涯。我等二人乃是想进都城,欲观都城春节胜景,同庆良辰佳节。”

    原来,此二人正是离开供稻庄,告别了莫大胆,骑着小毛驴上路,一直往凤炎都城而来的凌浪涯和胡虚。两人一路而来,游山玩水,边行边乐,倒也乐得逍遥自在。也许是愈发靠近都城的缘故,人流渐多,管理愈严,一路上再无出现异兽作乱等事,而二人也平安无事地逐渐抵达目的地。

    只是,当初离开供稻庄时,乃是深秋时节,而如今抵达都城,却已是隆冬腊月,春节将至。

    时日不经算,转眼又经年。

    这一路上,凌浪涯经历了许多事,也不再是那名不知钱财为何物的无知少年。尤其是一路上,得益于学识饱满的说书人胡虚对其的熏陶和教导,倒也让他学习了不少世间的知识,知晓了不少世间事。

    只是,空谈终究只能想象,虽然耳闻胡虚说过无数次凤炎都城的雄伟繁华,但如今骤然相见,依旧让那名来自深山的少年诧异不已。朗朗夜空繁星点,一座雄城守四方,让他情不自禁地高呼一声:“好大。”

    然而,在胡虚看来,此等言语,在心中念想就好,又何必说出来呢。

    果不其然,只听那兵士疑惑地道:“瞧你二人,大呼小叫,未曾见过世面似的,又是深夜时分而来,莫非是来自南蛮的探子?”

    此时凌浪涯也下了小毛驴,默默地站在胡虚身后。他也知道方才自己的一声惊呼,也许会引起兵士的猜疑,于是只好保持沉默。

    胡虚忙道:“非也非也,我兄弟二人乃是赵宋良民,来自都城西北边境处的清风小城。因为路途遥远,路上又有事宜耽搁,所以直至此刻才到。”

    那兵士蓦然道:“莫非是那禁忌凶地旁的清风小城?莫非是那因醉清风酒名扬天下的清风小城?”

    胡虚听他连说两回小城名字,不禁有些疑惑,只好点头道:“正是那清风小城。你看,小城在赵宋之西北,南蛮在赵宋之南,两者相隔何止千里,我等又怎会是南蛮的探子呢?”

    “那你,有醉清风酒吗?”那兵士蓦然说了一句。

    话未毕,同行兵士都不由得大笑起来。一时间,笑声比刚才凌浪涯的惊呼还要大,几乎惊醒了夜宿的鸟儿,徒留下凌浪涯和胡虚面面相觑。

    那些兵士好不容易止住笑,知道二人并非探子,不过是想入城罢了,于是也都放下长枪。

    另一名兵士笑道:“老张,你又酒瘾犯了?别忘了少校尉还在身后呢?就不怕挨板子?”

    那被称为老张的魁梧兵士也放下长枪,挠挠头道:“那个嘛,我就问问。醉清风酒名扬天下,我生平好酒,听闻数百回,却终究未尝一口,此生遗憾啊。”

    众兵士皆知他好酒,曾因多次醉酒犯下军规而受罚,当下又是一阵大笑,就连那站在城门处旁观此事的少年校尉也不禁莞尔。

    “有是有。”凌浪涯此时知道对方并无恶意,于是插话道:“只是,这一路而来早被我们喝完了。”

    众兵士本已止住了笑,当听到凌浪涯说有酒时,不由得想到也许可以尝到这美酒,但一听完下半句方知没有了,然后又看到老张一喜一失落的表情,他们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甚至有两个已经笑得直接坐地上去了。

    幸得此时是深夜,又无行人,不然被发现此等不规矩行为,也免不了一番责罚。

    兵士老张以为凌浪涯是在戏耍他,当下又把长枪举起来,凶道:“你这毛头小子,是要戏耍我吗?”

    凌浪涯后退一步,道:“没有戏耍,我是真的有酒,也是真的喝完了。”

    说吧,他不禁感慨一下,这世间,说实话,是如此艰难吗?

    胡虚见状,连忙圆场道:“张大人,我这兄弟是第一次来到此等繁华之地,免不了总是大惊小怪,而且他又年少,难免有时童言无忌。你大人有大量,切勿见怪。”

    老张放下长枪,依旧不甘心地道:“这清风酒,你们真喝完了?”

    胡虚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兄弟二人也不过带得一壶上路,这一路上确实喝完了。倘若有机会,我再带来孝敬你。”

    老张颓然叹道:“那小城临近西北的禁忌凶地,然而我等却在东北,千里迢迢,身不由己。这一回等,又不知得是何年何月了。”

    凌浪涯道:“你不用担心,待我们参加完凤梧祭典,回去就把酒带回来给你。”

    “凤梧祭典?”老张的颓然瞬间消失,那几名兵士也停止揶揄,靠近了二人一步。

    就那连少年校尉,也不禁动容,愈发认真地打量二人。

    凌浪涯看到众人神色,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当下眼巴巴地看着胡虚。胡虚也没料到,只是进个城门,却发生了这么多事,被盘问至此。但想到二人参加凤梧祭典,是迟早都会被人知道之事。当下,只好点头道:“确实如此。”

    那老张闻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少年校尉,当看到那少年校尉的眼神示意后,他方道:“两位小兄弟,这酒乃是小事。两位乃是良民,我们兄弟也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长夜漫漫,难免无聊,见到两位深夜至此,不禁多说了几句打发时间,两位切莫怪罪。”

    胡虚见他前后反响之大,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曾介意,当下笑道:“岂敢怪罪,从大人言语中,方知大人乃是好酒之人,幸甚至哉。大人多说几句,在下又怎会见怪。”

    老张闻之,大笑一声,忽而低声道:“欲要请问两位一个问题,可否?”

    胡虚道:“当然可以,大人请问。”

    “二位参加凤梧祭典,不知是明祭,还是暗祭?”

    胡虚沉默片刻,缓缓道:“明暗皆祭。”

    众人闻之,脸色微变。那老张正欲说话之时,忽而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依在下愚见,二位此刻不可进城。”

    ——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丘氏少主

    夜半拒绝声,让人诧异起。

    凌浪涯和胡虚循声看去,只见夜色城墙下,一名少年将军背依城门,其容颜温润如玉,正微笑目视二人,而身上一列红罗袍肚,彰显着其官兵身份。

    一把三尺青锋入鞘悬于腰上,收敛起所有的锋芒,恰如他温润的脸庞。

    那些兵士见状,纷纷躬身行礼,脸上也再无玩笑神色。少年将军缓步来到二人面前,彬彬有礼道:“在下姓丘,名云,乃是赵宋王朝一名小官兵,敢问两位小弟贵姓?”

    凌浪涯好奇地打量着那少年将军,只见他年纪和自身二人相仿。他长得脸如冠玉,彬彬有礼犹如书生,但眼神隐藏着的坚毅神色,还有那不经意间流露的凛冽英姿,让人不禁动容。

    这是一名书生,但更是一名将军。

    胡虚稍有疑惑,拱手道:“在下胡虚,此乃我兄弟凌浪涯。敢问将军之姓为丘,可是赵宋王朝丘家军之丘?”

    少年将军丘云微点头道:“不才正是。”

    胡虚不禁凛然,忙行礼道:“原来是丘家军的少主,兄弟二人眼拙了,不识将军英姿。”

    凌浪涯诧异道:“莫非便是那被誉为‘撼山易,撼丘家军难’的丘家军?”

    老张等兵士闻之,不禁大笑道:“不过是世人恭维罢了,我等不过驻守边境,保一方平安而已。”

    言语虽微,但那身为军人的傲气,仍在语气间淡然流露,与之前的讨酒喝模样截然不同。

    胡虚道:“世人皆知,丘家军在丘元帅的率领下,以一军之力,镇守赵宋王朝北部边境,却让东北的朱明王朝和正北的李唐王朝不敢轻易进犯。此等威名,纵观天下,尚有几人能敌。”

    丘云淡然一笑,忽而摇头道:“阁下夸奖了。此等盛赞,丘云绝不敢受。而且,莫忘了赵宋王朝西部边境之外,尚有谁在。”

    凌浪涯问道:“一军敌二朝,尚还有谁?”

    丘云道:“阁下果真不知?”

    凌浪涯道:“不知。”

    丘云道:“三教九流,兵家。”

    凌浪涯和胡虚脸色忽变,想到这个庞然大物,顿时恍然大悟。胡虚忽而不知如何接话,本来见这少年将军乃是丘家军之人,就想混个好交情,不料说的话太满,这回可就尴尬了。

    正在思索间,只听凌浪涯道:“兵家又如何?不打过一场,又怎么知道呢?”

    丘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莫名地从这名少年眼中,看到了一股傲气。那种感觉,不是他在空言瞎说,而是似乎他确实有此等能力,乃是自然的表情流露。

    丘云忽而大笑拍掌,道:“说得好,就凭君此言,在下愿和君相交。”

    凌浪涯忽而觉得,今夜自己几番失言,终究说对了一句话,不禁也大笑起来。只是,原来还是有些人,会认同自己的想法的。

    有些事,你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自己能走多远呢?

    终究要,出发才会知道。

    胡虚见两人相笑,想到能结识有机缘结识一位少年将军,也许是一件值得庆贺之事,更可能此人也许会对凤梧祭典有所帮助,当下也是心喜。

    胡虚道:“我兄弟两人默默无闻,能结识丘将军,乃是三生有幸之事。”

    丘云摆手道:“你我三人年纪相仿,又何必将军前将军后,若看得起在下,叫一声兄弟即可。”

    众兵士见三人言语相合,甚是投契,也不禁大喜。那老张更是说道:“小兄弟,我们丘将军可是年少英雄,我看二位也肯定是。但是,既然少年英雄,可别忘了到时候给我带一壶醉清风酒啊。”

    众人闻之,不禁为老张嗜酒如命的老毛病而大笑。

    凌浪涯道:“我一定会记得的,把酒给你带来。我甚至连醉清风的酒窖在何处都知道,所以绝对跑不了你的酒。

    胡虚忽而道:“丘兄弟,方才你说不许我兄弟二人进城,此举是为何?”

    丘云沉吟片刻,方道:“在回答此问题前,我想先问两位兄弟,可确实是参加凤梧祭典,并且是明暗皆参与?”

    胡虚道:“确实如此,我等二人正值参与年限内,此等盛事,又哪里会错过。且不论名次,但能和天下同辈同场竞技,也是不可多得之事。”

    丘云道:“二位既知兵家,又参与暗祭。如此看来,当是修行者无疑了。”

    胡虚也不否认,毕竟这是迟早都会被知道之事,便点头承认。

    丘云道:“这就是在下为何不让两位进城的原因。一者,如今深夜时分,除却那青楼等风花雪月场所,大多数酒楼客栈皆已歇息,恐怕不好找到满意的住所。二者,两位来得稍迟,如今恰逢春节,又是祭典即将开始,人流颇多。据在下所知,虽然都城颇大,但稍有名气的酒楼客栈,也早已客满。甚至许多人,也无落脚之地。”

    听闻此解释,凌浪涯二人方恍然大悟,原来丘云是为他们着想,原来此刻进城也不过是白跑一趟。当下,凌浪涯问道:“倘若如此,那我等该去往何处落脚?”

    老张忽而道:“为了满足居住需求,朝廷在都城的城南之地,搭建了许多的户外帐篷。如今那里住了许多的外来之人,还有附近村民。我觉得,两位小兄弟倒是可以去那里试一下。”

    丘云摆手道:“此议不可。”

    胡虚道:“为何不可?”

    丘云道:“那里不过是平民聚居地。而且,在下忽而想到一个更好的地方。此地就在城东数里之外的山上,虽有距离,但也不远。”

    胡虚忽而道:“莫非是凤炎古庙?”

    丘云疑惑道:“兄弟以前来过都城?”

    胡虚道:“我年少时在都城待过一段时日,所以略有所了解。而浪子才是第一次来此。只是为何,那里却可以落脚?听闻那里乃是皇家禁地。”

    丘云道:“原来如此。既然胡兄曾来过都城,想来也认识路途。在下本欲想送,如今倒是多虑了。至于那凤炎古庙落脚,也同是因为皇命所致。因为连日来人流甚多,所以朝廷将城南辟为平民住所,而凤炎古庙占地极广,房屋无数,也可以容纳一些人。不过,到那入住的需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是修行者。二人兄弟既然是同道之人,那进去入住当然是可以的。”

    话刚说完,丘云随手解下一个玉佩,递与凌浪涯,再说道:“若无法入住,二位可将此玉佩给予古庙庙主。庙主看在此玉佩,也许会给予一些帮助。

    凌浪涯和胡虚连忙道谢,对丘云的好感不断上升,不仅是年少相近且相投机,更因他似乎一直在为二人考虑,此刻甚至连玉佩也相赠。

    此刻夜色深深,凌浪涯和胡虚想到此去路途尚有一段距离,遂和丘云相约明日都城内相会,如今先赶往古庙寻找落脚之地。

    当下,二人骑上小毛驴,和众人告辞,往城东凤炎古庙而去。

    星光斑驳,灯火如旧,丘云目送二人远去,陷入沉思。

    那老张见丘云之状,忍不住好奇道:“少将军,为何不让他们进都城,其实如今店家此刻早起了吧。而且,城南的帐篷地,不也可以居住吗?”

    丘云仰望星空,蓦然道:“因为我想让他们做探子。”

    老张道:“什么探子?”

    “你们莫忘了,那古庙之内,如今可住了两个危险的怪物。”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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