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悍女茶娘TXT下载悍女茶娘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悍女茶娘全文阅读

作者:非10     悍女茶娘txt下载     悍女茶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1:下山去

    落银对这所谓的焰火大感意外。

    她本还纳闷寨子里哪儿来的银钱去置办这些东西……

    现在她才知道,合着南风所说的看焰火……只是,站在后山上眺望远处一座小城中的焰火。

    古代的焰火本就简单,加上又隔得太远,在此处看来,就如同一颗颗黄豆粒般大小的火光在闪耀,时明时暗。

    隐隐伴随着不甚清晰的轰鸣声。

    “落银你快看,好漂亮!”南风站在落银身侧,眼中兴奋的闪闪发光。

    王玉燕更甚,惊呼个没完没了。

    落银被南风晃得险些站不稳,干脆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王玉田也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兴奋的手舞足蹈的南风和王玉燕,眼中带笑。

    他看向落银,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觉得焰火不好看吗?”

    落银很想反问他一句你觉得这真的算焰火吗?

    但嘴上还是说着,“好看。”

    王玉田呵呵地笑了两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是那座正在燃放焰火的小城,城中灯火星星点点,虽听不到声音,但想来应该很热闹。

    “那里是什么地方?”

    王玉田闻听一愣。

    她竟是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兴许是以前痴傻的时候没有记忆吧……

    “那是望阳镇,旁边那个是双花镇,还有更远点的是平梁镇,它们都属于汾州城,最前头的就是汾州主城了。”王玉田一座座的给她指认着。

    落银点着头,一一记了下来,她指向最近的望阳镇问道:“下山到那里,需要多久?”

    “下山?你下山作何?”王玉田惊讶地看向她。

    “想看一看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啊。”落银状似懵懂的说道。

    王玉田清润的眼中闪过了然,心道小孩子嘛,好好奇心也很正常。

    “前几日我跟寨主下山采办年货,清早下山,差不多走上一个时辰就到了,办完事情回来的时候,天刚好黑下来。”

    落银点点头。

    还好不算太远,一个来回一天足够了。

    “你可不能擅自下山。”王玉田见她眼睛闪闪的,嘱咐着道:“山下坏人很多,特别是人贩子,会将你骗去卖了。如果真的想下山去玩,也要有大人陪着才可以。”

    是一副哄孩子的口气。

    落银忍着笑点头,“我知道了。”

    南风回过头来,看了落银一眼,眼珠转了一转。

    约莫是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再没看到焰火的动静。

    王玉燕撅着嘴抱怨道:“这回怎才放了这么小会儿,去年可是整整放了一个多时辰!”

    王玉田安慰着道:“下次再来看就是了,咱们也该回家了。”

    南风倒是看得尽兴了,走到落银身边,笑着道:“累了吧?咱们回去吧!”

    落银点点头,站起了身来。

    四人走到寨子口便要分路回去了,王玉田交待了南风将落银送回家,他则扯着王玉燕回自己家了。

    见王玉田兄妹二人走远,南风这才放低了声音问道:“落银,你是不是想下山去玩儿?”

    落银不假思索的点了头。

    她虽然不是想去玩儿,但的确是想下山。

    看来南风方才是听到自己跟王玉田的对话了。

    “那三日后,我们在这儿见!我带你下山去!”

    落银不由惊讶。

    “你知道如何下山吗?”

    “那当然!”南风拍了拍胸脯保证,“我都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那你爹娘准你下山?”落银皱眉道,她是很想下山,但却不想南风为了她到时挨骂。

    “就是我娘交待我偷偷下山的。”南风说到这儿,声音越发的低,一副神秘兮兮地表情,“我娘让我下山去办事,这事儿,不能让我爹知道。”

    落银听到这便放心了。

    “那好,三日后清早我在这儿等你!”

    南风脸色一阵怪异。

    “怎么了?”落银不解他怎突然这副脸色。

    “你难道不好奇我娘交待我去办什么事情吗?”

    落银绝倒。

    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追问八卦的人好不好……

    但见南风一副“你怎么不问你快问啊”的表情,她只得尽量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道:“我刚想问来着,你娘让你下山做什么?”

    南风脸色这才恢复了正常,从怀中掏出一个翡翠观音玉佩来,递到落银面前让她看。

    借着明亮的月光,他手心里的玉佩闪着翠绿色的光芒,成色极好。

    落银还算是个识货的,这玉佩虽算不上上等,但也绝不是低劣的货色。

    “我娘让我找个当铺把东西当成银子回来。”

    “那,为何瞒着你爹?”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是我娘陪嫁过来的东西,我爹这回受伤,下山买药花了好些银子。现下连抓药的钱都没了,我娘这才出此下策,但又怕我爹知道了会生气。故才交待我一定瞒着我爹。”南风说到这,不由叹了口气。

    落银会意地点点头。

    李年,那是个自尊心和责任心都很强的男人,虽只见过几次,但也不难发现。

    又听南风交待道:“这事儿我就告诉你一人了,你可不能跟其它人说!”

    落银一笑,点头应下。

    ****

    三日后,天色刚蒙蒙发亮,落银便起了身。

    她病好了之好,便坚持要自己睡,月娘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去睡。

    穿好了衣裳之后,落银去院中打水准备洗漱。

    一出屋,却发现叶六郎正在井边打着拳。

    落银不懂这些,但也看得出他这套拳很有章法。

    叶六郎似觉察到身后有人看着,转过了头来。

    见是落银,他温和地一笑,遂问道:“怎么起这么早,天还没大亮。”

    落银抱着盆走过去,边编着理由道:“我跟南风说过今日要去后山挖番薯……去烤番薯吃。”

    去年寨子里后山的确种了几亩番薯的,但因缺于打理,野草长的都比番薯秧还要好,收成自是不好,年前已经被挖了出来,少数被漏掉的估计也就是小个头的了。

    但对于孩子来说,挖番薯更多是种玩乐。

    叶六郎闻言心下稍定,这些日子来,落银虽是越来越清醒,举止也很正常,但他总觉得她身上少了种孩子该有的玩性。

    眼下见她为了挖番薯起这么老早,分明是孩子气十足,叶六郎自然乐得高兴。

    “待会儿吃完饭便去吧,玩的开心点,午时记得回来用饭就好。”

    落银摇着头,仰脸看着他道:“不回来吃饭了,我们烤番薯吃。”

    叶六郎闻言一阵笑。

    孩子果然还是孩子。

    “好,你们烤番薯吃,吃不饱记得回家来吃!”

    过了叶六郎这一关,落银彻底地放宽了心。

    草草地用完了早食,在叶六郎和月娘的嘱咐中她直奔了寨口。

    南风早已等在那里,见她过来,猛挥着手。

    落银小跑着过去。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南风松口气的模样,一把拽过她的手道:“咱们赶紧去吧,到的早,还能带你多玩会儿!”

    “嗯!”

012:我想种茶

    一座大石桥过去,眼见便要进了望阳镇。

    大冷的天,落银已经累得背后起了汗。

    加上下山的时间,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还是小跑着的。

    这具身子本就稚弱,落银估计这原主她自打生下来就没走过这么长的路。

    南风也有些累,见她直喘气儿,便道:“反正还早,咱们先歇一歇吧?”

    落银忙不迭点头,倚着石桥边镇桥的石兽歇着脚。

    偶尔会有赶着驴车,或步行缓慢的行人路过。

    进进出出的,人流并不算大。

    他们的衣着同白头山的人也没太大区别,只是颜色和衣料的种类繁多了一些。

    望阳镇虽不小,但却算不上多富有,百姓多以种田为生,大抵是因为地势不怎么好的缘故,四处环山且偏僻,商旅来往未免不便,若非必要,是没人会来此,所以商业并不繁茂。

    落银闲闲地打量着来往的人。

    忽然听得一阵嗒嗒嗒的马蹄声响起。

    她下意识地望去,只见是一辆蓝顶大马车正朝着石桥行驶而来,赶车的车夫把式熟稔,手下赶得是一匹黑色骏马。

    在这镇子里,赶驴赶骡的正常,但赶马车的就少见了。

    南风直勾勾地盯着那匹骏马,吞了口口水,眼中满是艳羡,他扯着落银的衣袖低声道:“快看,好壮的马啊……”

    落银轻动了鼻尖。

    这味道……

    “雨前龙井……”她低低地自语了一声。

    这味道清新淡雅,香馥若兰,应是采摘于清明后,谷雨前的春茶。

    她抬头看去,确认这味道是从面前这辆马车里传出来的。

    落银心下隐隐有些兴奋。

    没想到一下山就能遇着如此好茶,看来这青国的茶文化不可低估。

    马车缓缓从落银和南风二人面前驶行了过去。

    须臾,马车里响起了一道低低的疑惑之音。

    “真没想到这小小一个镇子,竟然也有如此懂茶之人,只闻一闻就能分得出这是什么茶,连雨前都辨得出来……好厉害啊!”

    说话的是位身着绯衣的十二三岁少女,有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眼眸黑亮清澈。

    她伸手便要掀开车帘往外看,却被一只大手给拉了回来。

    “莫要多事。”

    朗润的声音响起,斜倚在马车织缎靠榻上的锦袍少年半闭着眼睛,脸部轮廓一如远山般的明净清朗。

    “这怎么叫多事啊,我只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罢了。”

    少女不满地撇了撇嘴,却还是收回了手来,伸手接过跪坐在软毯上的丫鬟递来的茶盏,吃了一口。

    “听房叔说,上回你路过那白头山的时候,被土匪给拦了?这窝土匪是不是太安逸了?竟有这样大的胆子,回头我跟爹说声,让人把他们给办了!”少女皱着眉说道。

    “没有的事。”少年轻声答了句,“别拿这种小事去麻烦舅舅。”

    绯衣少女嘁了一声,也不再多言。

    歇息了过来,南风跟落银二人便直奔了这城镇中最大的当铺。

    那掌柜的粗略地看了一眼玉佩,懒懒地丢出了一句话来:“最多五两银子。”

    “什么?”南风惊呼道:“我娘说这少说也值十两!”

    掌柜的闻言一挑眉。

    落银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这傻孩子——

    这掌柜的明显是在套价儿,他竟还真的往里面跳。

    “十两?这价钱可没有,最多给你七两。”掌柜的心里有了数儿,扯着长腔说道。

    南风有些犹豫。

    落银见状,上前将玉佩从柜台上拿了回来。

    “我们不当了。”

    她给南风使了个眼色,下巴往门外的方向点了点。

    南风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着她,转身作势就要走。

    “嗳!”那掌柜的忙喊道:“先别走啊!”

    本来以为这俩孩子好糊弄,想把价钱压到最低,没想到这说不当就不当了。

    落银止步,转回头来,看着他道:“十五两银子,你要给,我们就当。”

    南风惊愕地看向她。

    十五两?

    他出门前李方氏格外交待过他,如果真的当不了十两的话,八两九两也凑活当了,现在家里实在缺钱,所以刚才掌柜的说七两,他才那么犹豫。

    可落银现在开口就要十五两,这,这怎么可能呢……人家肯定不会给……

    毕竟落银什么都不懂……

    想到这,他便没回头,扯了落银就要往外走。

    寻思着再去别家当铺看看吧。

    “十五两?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我告诉你就算你们跑遍整个望阳镇的当铺,也不可能有人收的!最多,十二两,当不当随你们吧!”

    “十二两就十二两!”落银狡黠一笑,“我们当了!”

    掌柜的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

    合着他刚套完人家的价儿,现在又被人套回去了……

    这小丫头,倒是怪有心眼的!

    清点完了银钱,南风将银子小心地放在棉袄的最里层,手里攥着块碎银,带着落银出了当铺。

    “你怎么知道他会再抬价儿?”一出门,南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落银嘿嘿笑了两声,“猜的呗。”

    最了解商人心态的,自然就是她这种做到最顶层的商人了。

    南风便也没多问,笑眯眯地道:“你白白替我多当了二两银子,待会儿你想买什么吃什么,尽管开口!”

    听他这大方的口气,落银不禁想笑,转头看向他问道:“此言当真?”

    “那当然!”

    “那我要……”落银顿了顿,神秘兮兮地道:“我要一些种子便好。”

    “种子,什么种子?”

    “茶种。”

    “茶种?要那个东西作何,又吃不得……”南风不解地抓了抓脑袋,提步跟了上去。

    不是听娘说,女儿家多喜欢珠花和糖葫芦的么……

    跑遍了大半个街市,落银才找到了这镇子上唯一出售茶种的地方。

    其实跟茶种比起来,落银觉得茶苗更好一些,一来栽种茶苗可以省下埋种破土和萌芽的阶段,二来茶种的成活率远不比茶苗。

    但现在茶树都还没发芽,早春的茶苗都还未上市,故只有来买茶种了。

    用心照料一番也无妨。

    反正现在她最多是就是时间。

    店里的伙计见进来的是两个半大孩子,便没上前招呼,看了二人一眼便又低头归类着茶种。

    铺子里有序的摆放着十来只浅槽的木桶,里面都是茶种,颜色大小不尽相同,品种虽有些出入,但都是绿茶种。

    此地是属北方,除了绿茶之外其它的茶是不好养活,没人会在北方种南方茶……

    落银在最前面的一只桶前,抓起了几粒茶种,仔细地看着。

    她微微皱了皱眉,将种子放了回去,又看向第二桶。

    发现,越往后里头的种子便越饱满,颜色也越好,颜色的深浅直接反映了种子的含水量是否合适。

    选种至关重要,选不好的种子回去也是白白浪费,出芽率太低。

    “这种子怎么卖?”落银指着最里面的那一桶,问道。

    那灰衣伙计听她问话,这才抬起了眼来,道:“那是最好的,一升要一串儿钱。”

    “一串?!”南风失声道,眼睛瞪得老大,“比米还贵啊!”

    伙计瞥了他一笑,嗤笑道:“米能跟茶种比么?”

    说着,他指向外头那几桶,又道:“嫌贵那里有便宜的,这种八文,那种五文,喏,最外头的一文一升卖给你们!”

    最外头的那桶落银看过了,十有八九都是干瘪的,买回去也没什么用处。

    “能便宜一些吗?”她仰头看着那伙计。

    十文钱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有些贵了。

    这伙计闻言轻哼了声,没搭理她。

    本就觉得这俩孩子是来玩儿的,毕竟哪儿有这么小的孩子来买茶种子,听落银要讲价,他自是懒得理会了。

    “不能少?”南风见他没说话,又问道。

    “我们这不讲价,要玩出去玩儿,别在这瞎捣乱!”伙计不耐烦地说道。

    南风闻言皱去了一对眉,看向落银,“咱们不买了,十文钱我们可以买很多好东西,可以给你买好几串冰糖葫芦了……”

    “可我,想种茶。”落银目光不离那茶种,定声说道。

    刚踏进铺子里的少年,闻言不由探目看去。

013:相赠茶种

    周末快乐,求推荐票~

    身穿粗布碎花小袄的女孩站在那里,身子瘦弱至极,风一吹便会倒的模样,微黄的小脸显是营养不良。

    就这么一个丝毫不起眼的小人儿,却是让他忽然生出了几分兴趣。

    不足成人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有着一双格外湛亮的大眼,不止明亮且还有种难言的生机,里面装着的是浓厚的兴趣和渴望。

    “你知道如何种茶吗?”

    这可不是单单的喜欢和兴趣就够的。

    这道带着探寻意味的声音,如同高山处的流水一般,清净而悦耳。

    落银下意识的朝着门口看去。

    只觉眼中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

    少年负手而立,身着明亮的宝蓝色锦袍,袖口领口用银线绣着流云图纹,飘逸流畅,腰间悬着一枚通透的白玉。

    猝不及防,落银的视线撞进了那双狭长而黑亮的眸子里。

    她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做,惊鸿一瞥。

    随即她便为这惊鸿一瞥找到了合理的理由——应当是过长时间没有看到过这样好看而有气质的人了。

    毕竟长期对着一窝土匪,乍然碰见这种富家公子,视觉上该是有着一定的冲击的。

    想着,她神色便恢复了自然,想起他方才的问话,落银轻点了头,“种茶,我懂一些。”

    她这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从容。

    “徐公子!”落银的话刚落下,那伙计就惊喜地道,认出了来人。

    少年冲他微一颔首,提步走了进来。

    随后,跟进来了一位俏丽的少女和随行的丫鬟。

    伙计快步迎了上来,点头哈腰。

    “凌掌柜可在店中?”少年问道。

    “在的,在的!”伙计连忙点着头,道:“我这就去后院儿请他出来!徐公子先坐着!”

    少年微微点头。

    那伙计忙奔了后院儿而去。

    “为什么想种茶?你既说自己懂得种茶,那该知道不容易。”少年走到落银面前,看着她问道。

    “因为它值得。”落银不假思索。

    值得?

    少年眼神微动。

    不错。

    他走到那十文钱一升的茶种面前,弯身拾了一把,在手中揉搓了片刻。

    身材微胖头戴毡帽的中年男子掀开隔开大堂和后院的帘子,疾步行了出来。

    “见过徐公子——”

    他拱手弯腰揖礼。

    少年将茶种放下。

    “给这位小姑娘装些最好的茶种带走,不必收钱。”

    众人皆是一愣。

    凌掌柜反应过来,忙对伙计使着眼色。

    “小的这就去!”伙计忙应道。

    绯衣少女眼中闪过好奇的神色,看向落银。

    又瘦又小的,又什么特别的吗?她微微皱了眉,觉得她这表哥做事愈发的让人费解了。

    “东西都准备好了,还请徐公子移步后院。”凌掌柜的脸上挂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一等!”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少年回过头来。

    落银顿了顿,问道:“你为何要送我茶种?”

    少年没有回答,只道:“莫要辜负了它们。”

    落银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

    他跟她是一类人——用心待茶之人。

    “谢谢你!”她不做推辞,诚心地道谢。

    见他要转回头去,她忙问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忽而笑了,无声却蔓延至眼底,烨烨生辉。

    “难不成,你想日后报答我这赠种之恩?”他开玩笑般。

    落银却认真的点了头。

    他眼中笑意更深,道:“我叫徐折清。”

    许折清……

    君折清霜,一枝惊艳。

    ※※※※※※

    深夜,落银眨巴着一双毫无困意的眼睛。

    隔壁传来叶六郎不算大的鼾声。

    看外头的夜色,漫天的繁星,明日应当是个……是个翻地的好日子……

    落银暗自思衬着。

    这可不是个简单轻松的活儿,她这副小身板连锄头也拿不动,更不必提去翻新这荒山野岭的土地了。

    所以,只能求救于叶六郎了。

    反正她种茶的事情也不可能一直瞒下去,也没必要瞒着叶六郎他们。

    可头疼的是,她该怎么跟叶六郎和月娘解释懂种茶和知道这么多茶叶方面的知识呢?

    若要用常理来解释的话,明显是根本解释不通的。

    那就只能用非常理来解释了……

    落银飞快地在脑海中构思了无数种不切实际的奇葩借口。

    最后敲定的一种,足以堪称奇葩中的恶俗之最。

    第二日用早食的时候,落银当即把它说了出来。

    叶六郎和月娘看着她的眼神满含惊异。

    落银早料到他们会是这种神色,脸不红心不慌的接受着他们的目光。

    由此可见,脸皮厚演技好,乃是家常必备,走亲访友,行走浊世的一项必备技能。

    “你是说……老茶神给你托的梦,示意你去种茶?”叶六郎眼里仍旧含着惊异。

    “恩……”落银肯定地答道。

    心里却是汗颜万分,这么荒谬的借口搁她她肯定不信,但拿来糊弄迷信的古人,应该还马马虎虎能过关吧……

    毕竟古人对于神鬼之说大多深信不疑。

    “那你可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月娘瞪着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问道。

    落银有些想要翻白眼,这个,这个真的很重要吗……

    但为了增加可信度,她默然了片刻,道:“穿一身白衣,头发眉毛胡子都是白色的。”

    电视剧里托梦的神仙,貌似都是一个模样。

    月娘顿时一拍桌子。

    落银被她瞎了一跳。

    只见月娘激动不已地道:“那应当没错儿了,小时候听我娘说,神仙真的是长这个样子的……”

    落银微有些错愕的看向她,竟不知道,她这个二娘,不仅温柔软糯,还有着一颗纯净无尘的童心啊……

    见叶六郎看向自己,落银微整了心神,神色懵懵懂懂地道:“我还听他说,他叫陆羽。”

    她之所以说出这句话,便是已经打听过了,这个时空里陆羽也曾出现过。

    但凡是稍懂些茶的,应该没有不知道茶圣陆羽的吧?

    她总觉得叶六郎,来这白头山之前,应该也是个精神层次不低的人。

    果然,叶六郎听罢这句话神色立即由惊异变成了震惊。

    别听着差不多,实则这两种表情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惊异往往伴随着不可置信,而震惊则是建立在他已经开始相信了的前提下。

    “他真的这么说的!?”

    落银忙点头,“他还说,昨日我之所以能捡到那些茶种,也是难求的因缘。”

    这一点,她已经和南风达成了共识,为了隐瞒他们下山的事情,若有人问起这茶种的来处,他们便一口咬定是在后山捡到的。

    “没错!”月娘已经彻底的被落银糊弄了过去,“后山咱们去过那么多次也没看到过什么茶种,偏偏让银儿捡了去,还托了这么一个梦,看来真是茶神眷顾咱们银儿啊……”

    叶六郎看了她一眼,不语。

    落银见他这副神情,心里微微有些没底。

    毕竟叶六郎不似月娘这么好糊弄,他怎么说也该是见过不少世面,接触过很多事情的人,要真的彻底说服他还需再加把劲。

    正当落银琢磨着再添油加醋一鼓作气给叶六郎洗个脑的时候,忽听叶六郎迫不及待地说道:“那待会儿咱们就去后山找块地势合适的空地!”

    落银呆呆地看着他,觉得她把叶六郎想的太复杂了……

014:开垦荒地

    今天有事出去了,刚回来,更新晚了,抱歉。

    ---------------------------------------------------------------------------------------------------------------------------------------

    用罢了饭,叶六郎便扛着锄头带着月娘和落银朝着后山进发了。

    在落银的有一句没一句的指引下,最终叶六郎选定了一处坡度极小的荒草地。

    种茶树,既要阳光充沛,但也不能过度暴晒,此处的位置很合适。

    坡度小,土壤不易于流失。

    此处无人问津,枯黄的杂草极多,首要的任务便是将这些杂草给清除掉。

    叶六郎挥锄翻地,落银和月娘则是跟在后头负责将杂草清除。

    落银干劲儿十足。

    小半个时辰过去,杂草已被清理的七七八八。

    望着身后拔过草松完土的空地,落银觉得很有成就感。

    她自幼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从幼儿园开始,别的孩子放学是被接回家,而她却是被接到茶园。

    她的童年除了学习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在茶园里。

    用她母亲的话来说,她罗氏集团需要的不单单是一个继承人,还必须是一个能种茶,会炒茶,懂茶艺,精茶道,全才兼备的继承人。

    她曾经不是不埋怨的,为什么她生下来就背负这么多的压力。

    后来大概是养成习惯了,便觉得都是理所当然了。

    然而现在她却是由衷的庆幸。

    若非如此,她现在连个傍身的技艺都没有。

    太阳渐渐升高,暖烘烘的阳光洒在一家三口的背上,格外的明灿。

    “银儿先歇一歇。”月娘见她一张小脸累得通红,说道。

    “二娘,我不累。”

    落银心中已经开始构思着播种和铺草的事情了,只恨不得立即把这些事情做完才好,是觉得浑身都是干劲,哪里还会觉得累。

    月娘笑叹了口气。

    叶六郎将锄头放下,看着弯腰拔草的落银,道:“银儿,回家烧壶水拎过来吧。”

    落银闻言抬起头来,看向叶六郎问道:“爹渴了吗?”

    叶六郎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笑着点头,“嗯。”

    落银这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的草屑,“那我这就回去烧水。”

    月娘看着叶六郎,不禁抿嘴一笑。

    见落银小跑着走远,她这才道:“还是你有办法。”

    他哪里是渴得慌,无非是想让落银歇一歇。

    “这孩子勤奋起来,还真是不管不顾的。”叶六郎笑了两声,又挥起了锄头继续翻着地。

    因为刚化完雪的缘故,土质极软,一锄头下去便能掀挖起一大块湿土来。

    落银心情极好。

    虽说这还仅仅是刚开始,但生活总算有了前进的目标,叶六郎和月娘也这么支持,比她预想中的要顺利太多。

    沿着一条小道儿,她朝着寨子的方向行去。

    道两边都长着高高密密的杂草,虽然都是去年残留的枯枝枯叶,但由于无人打理的缘故,很是稠密。

    她个子小,走在道儿上,整个人都被两侧的杂草给遮掩的严严实实的。

    忽然,隐隐约约有人的说话声传入耳中。

    这个时辰,又是大年初一的,谁会像她家这样跑到后山来?

    落银怀着疑惑的心思,边往前走着,边寻着声音的来源。

    越往前走,她越发现这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

    怎么这么像……那什么的声音——

    右手旁的草丛中开始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落银下意识的探目望去。

    顿时呆了。

    透过枯草的缝隙,可以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有几分眼熟,应是寨子里的男人。

    此刻那男人的背影正不住的起起伏伏,嘴里哼哼唧唧的。

    而他身下,是一个脱得相当之干净的女人……

    旁边散落着衣裙。

    女人弓着腰身,配合着男人的动作。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什么……合?

    落银不禁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僵硬地转回了头来。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肆无忌惮。

    那女人更是有叫破喉咙的趋势。

    落银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迅速地逃离了现场。

    一鼓作气跑回了家。

    她坐在屋里的凳子上大口喘着气儿。

    累死了……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扑腾着。

    她不是不懂这些男女之事,可这么近距离的现场观看,还是头一次。

    真没想到这寨子里的人竟还这么喜欢需求刺激,家里又不是不好做,大冷的天儿还偏偏跑到野外去,躲躲藏藏的……

    等等!

    她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方才那女人,应该是程氏吧?

    她脸上那一道明晃晃的刀疤,不容混淆。

    可问题是,程氏她不是个寡妇吗?

    那,刚才那男人是谁?

    因方才震惊太大,那男人又背对着她,故她也没仔细看,现在想来就觉得熟悉,却分不清是究竟哪一个。

    落银甩甩头,将那场景自脑海中挥去,不愿再多想。

    反正,也跟她无甚关系。

    这种事情,她还是看完尽快忘掉的好。

    ※※※※※

    待叶六郎一家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

    望着红彤彤的夕阳,落银有些出神。

    前世,她总无暇去欣赏这些美景,成日里匆匆忙忙的,跟个机器人没什么区别。

    就连死,都死的那样匆忙,什么也来不及交待。

    但她转念一想,她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交待的。

    公司里等着随时将她扑下位置的人多了去了,没了她一样能运转。

    而那个家……谁又会为她留一滴眼泪呢?

    母亲最多只会埋怨一句她做事太不谨慎,丢了性命不说还耽误了那么重要的一份合同。

    落银甚至能想象得出来,她得知自己的死讯过后,表情定是由震惊转化为皱眉。

    伤心……未免有些奢望。

    想到这,她嘴角现出了一抹苦涩的笑。

    “银儿在想什么呢?”

    落银抬头,便见月娘转头看着她,眼里含着宠溺的笑。

    走在前头的叶六郎也回过头来,笑着道:“呵呵,是不是还在琢磨老神仙给你托的梦?”

    落银方才满心的冰凉都被他们所驱散。

    他们眼中的笑,要比这夕阳还要暖人,绚烂。

    望着他们,落银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

    那都是以前了……

    现在,她有这么一双疼爱她如珍宝的爹娘,虽然,他们能给的不多,但是他们给了她能给的一切。

    这就已经够了。

015:突发之病

    转眼十几天过去,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山上不比城中,是也没什么好热闹的,故虽是过节,但跟寻常日子没什么区别。

    前几日里撞上了一个有钱的冤大头,据说他们刚从山上下来,还没说话,那人就吓得屁滚尿流,二话不说直接磕头求饶,把身上的银钱和值钱的东西都交了出来。

    少说也有十两银子。

    这让寨子里的男人好好得意了一把。

    觉得昔日的雄风又回来了,又找回了自信,走路都个个昂头挺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做了什么光荣无比的大事一般。

    这让落银十分汗颜,委实不知他们何时有过什么雄风……

    老寨主也很激动,给寨子里的人开了个会,末了,他颤抖着声音说:大家放心,有这十两银子,咱们寨子里半年是饿不死人了!

    落银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也就这点儿追求了……

    晚饭过后,落银端着盛着半盆水的大木盆回了屋。

    借着豆灯散发的暗淡光芒,她将茶种全部倒入了木盆里。

    跟水混合在一起,刚好满满一盆。

    她撸起了袖子,拿双手在盆里搅拌着。

    这是在给茶籽催芽,是实现苗全苗旺的措施,以前她曾经做过实验,不经泡水直接播种的茶种发芽要比泡过水的晚上二十几天,且发芽率也偏低。

    这个催芽的过程,首先就需要把茶种于春分前泡上一天两夜。

    期间需要换一次水,换水前要晾上一个时辰为宜。

    这时,月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了进来。

    “该喝药了。”她柔声提醒道。

    见落银在搅拌着盆里的茶种,她便道:“你先喝药,怎么做,你告诉二娘,二娘来帮你做吧。”

    落银回头对她笑笑,道:“不必了,这就弄完了在盆里泡着就好了,药我待会儿就喝,二娘你先去忙吧。”

    “好。”月娘笑着点头,将药放到她床边的小桌上,再一次提醒道:“千万可别忘了喝药。”

    落银应下。

    待将事情做完,洗漱完了之后,落银拖着疲惫的身子上了床。

    近来为了整顿茶园的事儿,她是没少往后山跑。

    她的心是大大有余,但这副小身板却不怎么给力。

    她爬上了床去,才看见月娘先前端起来的药还在。

    已经凉透了。

    她自己现在有没有病她清楚着呢,月娘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从日日喝药渐渐地三天一次,现在是五六天一次。

    其实落银觉得,这药应当早不必喝了,她不过是为了配合月娘和叶六郎。

    这原主的痴傻病,在她来到这的第一天便好全了……

    想到这,她更没了要喝下去的意思,掀被钻进了被窝里去。

    大许是由于太累的缘故,闭眼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落银便睡了过去。

    三更,她被一阵寒意冻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的,她下意识伸手拢紧了被子。

    却仍旧很冷。

    落银打了个冷战,抱紧了双臂蜷紧缩在被子里。

    今夜怎突然这么冷……

    她尚且未彻底清醒过来,朦朦胧胧地想着。

    突然,又是一股寒意袭来,浸透了她四肢百骸。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冰凉无比,毫无热度。

    她被自己身上这冰冷的凉意吓了一跳,即刻清醒了过来。

    却觉冷意更甚。

    一波接着一波的寒意朝她袭来,铺天盖地一般,钻入她的五脏六腑。

    她身子不住的发着颤,很快,脸上,身上都被惨白所覆盖。

    这股冷,好像不是从外面传进来的,而是,她自己的身体中散发出来的冷……

    她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却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冻僵了,难以使唤。

    想要张口喊人,却只能发出低低的痛吟声,声音支离破碎。

    冷到了极致,是一种入骨的疼冷,骨血似乎都要被这寒意给强行分离了开来。

    叶六郎和月娘早已进入梦乡,根本听不见她断断续续的低吟。

    好冷,好冷……

    落银觉得神智开始渐渐地涣散,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个意识。

    朦胧间,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似要脱离这具身体。

    落银心中猛然一震。

    这种感觉,跟上次死掉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这是又要死了吗?

    不行!

    她既来到了这里,怎么说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落银努力的睁着双眼,强自凝聚着心神。

    她紧握着拳头,指甲紧紧嵌入手心,却好似已经感觉不到痛意。

    落银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奋力的将僵直的身子往床外移去。

    “哐!”

    一声巨大的响动,和瓷碗被打碎的声音接连响起。

    叶六郎和月娘顿时被惊醒了过来。

    黑暗中,叶六郎蓦然一睁眼,辨出了声音的来源,忙掀被下了床。

    月娘还未反应过来,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感觉到叶六郎的动作,问道:“六郎,怎么了……”

    “银儿!”

    叶六郎疾呼了一声,灯都顾不得点,便冲进了落银的房中。

    月娘一醒神,下床去摸索着桌上的油灯。

    “银儿,银儿!”

    隔壁传来了叶六郎惊慌失措的声音。

    她眉头一跳,趿拉着鞋子端着油灯快步走了过去。

    见到里间的情形,她不由惊呼了出声。

    床边的小桌掀翻在地,一条本就不稳的桌腿被折断了过去。

    落银紧缩在地上,紧闭着双目,浑身不住的颤抖着,借着昏暗的灯光望去,脸上青白一片,连嘴唇都没有半分血色,十分骇人。

    月娘惊惑的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药的配方明明都跟之前一样,是她熬制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吗?

    她颤着脚步走近,余光瞥见了地上打碎的药丸,药汁流淌了一地,散发着暗色的光芒。

    月娘倏然白了脸,手中的油灯砰然砸落在了地上。

    她两步上前,蹲下身来,声音急遑地道:“六郎……银儿交给我,你快去烧一锅热水!”

    月娘在这方面比他懂得太多,叶六郎闻言当即不做犹豫,飞奔似地跑了出去。

    中途想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哐当地一声巨响。

    月娘将落银抱到了床上,使其平躺着。

    弓身从床底拿出了一个团黑褐色的绢布来。

    在床上摊开,竟是一支支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

    “好冷……”落银低低地出声,声音似被冰封一般,寒意袭人。

    头顶和心房处忽然传来一阵尖锐无比的刺痛感。

    落银身体一阵痉挛,痛呼了出声。

    “银儿别怕,二娘在这里。”

    “银儿别怕……”

    “不要睡过去……”

    月娘安抚诱哄的声音不曾间断,将落银濒临消失的意识一次次地被拉了回来。

    “银儿乖,银儿乖,千万不要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落银觉得再也挨不住的时候,忽然,竟隐隐有了一丝暖意传来。

    这股暖意缓缓地流入了她的身体里。

    极冷和极暖的两股气息在体内不停游走着。

    两种觉识相互交替,似要相互吞噬,要在她身体里分出个胜负一般……

    落银的身体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煎熬,在一股寒流再度袭上心口之时,意识顿时被抽离了去,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去。

016:疯长的茉莉花

    叶六郎焦躁不安地在屋里踱来踱去,半刻也不得消停。

    外头天色早已大亮。

    “怎么样了?”

    见月娘掀了竹帘出来,他忙上前问道。

    月娘抬手擦去额角流下的汗水,道:“还需再换一次水,天黑之前应当可以醒过来。”

    能醒过来就好,能醒过来就好!

    叶六郎激动地交握着双手,让月娘先去歇着,自己则是又转身去了厨房点柴烧水。

    月娘又转身往里间看了一眼。

    整个人泡在药桶里的落银脸色总算有了一丝人气儿。

    月娘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真是大幸……

    这孩子身子自幼就差极,各种病痛缠身,若没有药物做好辅助,身子骨又哪里熬得住这每月一次的寒症发作……

    ******

    跟月娘预料中的一样,天色转暗之际,落银方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看到头顶还是那个熟悉的旧藕色床帐,她心底忽就生出了难言的庆幸。

    还好,她还活着,还能继续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她从来不曾这样惜命过。这样清晰的意识到,活着,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银儿醒了!”

    月娘走进来,见她睁开了眼睛,惊喜地出声道。

    叶六郎闻听疾步进来。

    谢天谢地的话说了一大箩筐。

    落银嘴角带笑地看着叶六郎和月娘。

    “爹去把饭给你热一热,该饿坏了吧!”叶六郎喜不自胜,又在落银头上摸了一把,才转身行了出去。

    月娘坐在床沿,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有些嗔怪地道:“昨夜还特意交待你喝药,是不是给忙忘记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落银听她说起这个,不由有些心虚,干笑了两声算是默认了。

    月娘皱着眉训斥道:“你这丫头,竟还笑!你知不知道你可把你爹和我吓死了!”

    说着,她声音开始哽咽了起来。

    这孩子虽不是她亲生的,但却是她悉心照料着长大的,自从她来到这个家里,这孩子就从没离开过她身边一天。

    一想到昨夜人险些丢了性命,她眼眶顿时红了一圈。

    落银见她如此,心下有些酸涩,伸出手去握住了月娘的手。

    “二娘,我下次不会了……”她认着错保证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少喝一碗药就会这样。

    她更不知道这具身子还有着其它的病症。

    想到这,她看向月娘问道:“二娘,我这是什么病?”

    月娘擦了擦要夺眶的眼泪,将心绪平复了些。

    “寒症罢了,你当年是早产,身子打小羸弱,才养就了这个病,日后好好养着身子,这病也会慢慢跟着好起来的。”说着,她自责地叹了口气,道:“也怪二娘昨个儿没跟你说清楚那药的用处。”

    落银摇了摇头。

    在心里暗暗叫苦。

    这身子可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是得花费些心思好好养着才成。

    ********

    清明前半个月,叶六郎一家带着催过芽的茶种去了后山。

    这是播种茶种最好的时段。

    打了春,山中处处显露了春迹。

    前几日落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春色便越发的不遮掩了起来。

    放眼望去,一片新绿之色,生机勃发。

    叶六郎一家说说笑笑的来到了先前开垦过的地方。

    叶六郎负责挖种植沟,月娘和落银跟在后头将土打碎了之后,便开始播种了。

    根据品种的需要,采用的是双行种植的方法。

    这一点至关重要,直接影响以后茶树的长势,大叶乔木型茶树一般只能采用单行种植,小中的灌木丛茶树,一般采用双行和三行。

    行距、株距及每丛定苗数也是依照这种茶树的分枝习性、树姿树势等的差别来决定。

    这一点,落银事先都已经精密的计算过,在需要挖坑的地方早早做好了记号,叶六郎只管依照那记号来挖坑便可。

    播完了种又将碎土松松地掩盖上去。

    这一切就绪了之后,叶六郎将此处围起了一圈篱笆。

    落银和月娘搬来了大大小小的石块用以稳固篱笆的根基,以免遭到山上走兽的破坏。

    周遭依照落银的意思,留了几棵树用以遮阴,虽然简陋,但也算是一座初具规模的山地茶园了。

    望着这个茶园,一家三口相视一笑,是觉得累的也值了。

    落银望着还未显露任何生机的茶园,眼中怀着莫大的希冀。

    一家人坐在石头上歇足了脚,叶六郎夫妇二人又细听落银说了些关于种茶的知识,眼见着日头偏西,这才相携着回了寨子里去。

    一回到院子里,落银头一件事儿便是把出门前搬出来晒太阳的茉莉花苗搬进了房里去。

    这是南风前些日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盆花苗。

    她成日没什么事情可忙,便也用心的侍弄着。

    用罢了晚饭,月娘端了药进来,看着落银喝了下去她才放心。

    今日又是阴历十五。

    落银在心里嘀咕着这寒症发作的时间倒还规律,每月十五月圆夜都如期而至。

    纵然喝了药,多少也觉体寒,夜不能寐那是常有的事情。

    月娘告诉她,待天气暖和起来会好一些。

    到了半夜,落银照常地被冻醒了过来。

    纵然月娘给她加了一床被但仍然起不了什么用处,月娘提议陪她睡,却被落银拒绝,她浑身冰凉的程度连自己也受不住,遑论月娘了。

    一个人睡不着,总比两个人一起挨冻的好。

    反正,熬一熬就过去了。

    辗转了半个时辰,她仍旧无法入睡,最后干脆下了床来。

    她活动着腿脚,大力的揉搓着双手,希望藉此能生出些暖意来。

    窗子没有关紧,一缕银色的月光洒了进来,刚巧打在桌边的茉莉花苗上。

    绿油油的嫩叶两大一小总共三片,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一种惹人的光芒,十分可爱。

    落银不由蹲下了身来,打量着这株稚嫩幼弱的小花苗。

    她伸出冰凉的右手,轻轻碰触了一下细嫩的绿叶。

    借着月光,她的手有种几近透明的苍白和冰冷。

    忽然一抹腥红的颜色闯入了视线,格外显眼。

    她愣了愣,拿近了看,原来是今日整顿茶园的时候不小心割伤的那一道伤口又裂开了,想必是方才搓手的时候碰到了。

    落银不由叹了口气,她这个时候是连痛意都感受不到的,浑身冰冷麻木。

    除了有意识能动之外,竟跟个死人差不多……

    一滴殷红的血滴打在了花盆中,须臾,便融入了泥土里。

    她起身去拿绢布,打算将伤口先包扎一下。

    刚一起身,却听耳畔有窸窣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本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醒耳。

    落银循着声响的来源去看,目光触及那有着三两处缺口的花盆之时,顿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方才还只有三片嫩叶的幼苗,转眼间已有成人巴掌大小。

    而且,还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嫩苗很快地分支出花茎,不住地延伸变的粗壮。

    新长出来的叶子渐渐变大,颜色也随之变深,一片片,犹如翡翠一般绿的几近耀眼!

    抽芽和拔节的声音在空中啪啪作响。

    几个呼吸的时间,它竟已经长成了跟落银一般高的高度……

    这已经远远超过了一株正常的茉莉花花茎的大小!

017:打哪儿来的

    忽然,花茎上生出了几朵蓓蕾,随着枝叶的增长,花骨朵无声的绽放成一朵朵洁白的花朵,散发着雪白的光芒,一瓣一瓣嫩白的花瓣层层相连,如同上好的白绸,柔滑光亮。

    说它快,它偏偏每个细节都展现在你眼前……

    如同一个经过修剪的短片一样,从抽芽到伸枝,再到枝叶繁茂,从嫩幼的花蕾盛放成风姿绰约的花朵,诸多的过程融合压缩在了一起。

    可落银知道,她眼前的情景是真真正正存在的,而非经过人工剪辑的纪录片……

    几乎是顷刻的时间,幽香便充斥了满室。

    这股香气,要比落银闻过的任何一种都要醉人。

    落银简直呆了……

    花株停止了生长,其高度已需她仰望而视。

    每一片绿叶,每一个枝节,每一朵无暇的花朵,都极尽妖异地完美。

    月光似都被那枝头的花瓣散发出的光芒给比了下去。

    落银心中的震惊越扩越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风送的这盆花苗究竟是什么来历?

    她屏住了呼吸,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硕大的茉莉花株。

    除了生长速度和花株过大,外加这不合时令的花期之外,其余的,是跟普通的茉莉花没什么差别。

    可怎么突然就开了花?

    这花苗她放在房里已经有十多天的时间了,为何在今夜突然有此异象?

    难道,是因为今夜月圆?

    就跟自己的寒症一样,月圆之夜阴气重的时候便会发作?

    这岂不是成了花妖了么……

    落银在心里暗道。

    她本是不信这些个神鬼妖魔之说,可眼前的现象真的拿常理解释不通。

    她犹豫了半晌的时间,方壮起了胆子,踮起脚,把手伸向了那簇耀眼的雪白。

    清脆的花枝被折断的声响响起,花朵已落入了她的手中。

    她保持着这个动作好大一会儿,见这花并没什么“异动”,才收回了手来。

    她松了口气——看来并非是什么花妖作祟……

    那只剩下基因突变这么一个解释了。

    这**,落银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这株神奇过头的茉莉花。

    直到第一缕晨光降临,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多少有些愚蠢……

    隔壁传来了轻响。

    应该是叶六郎和月娘起身了。

    果然,就听月娘疑惑的声音响起,“六郎,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花香……好像是茉莉的味道?”

    她熟识各种花草药材,鼻子格外的灵敏。

    况且,这香气实在很重,让人无法忽视。

    可现在哪里是茉莉花开的时节……

    叶六郎好似还有些迷糊,就低低地嗯了一声。

    落银望着眼前的花,踌躇了片刻,将它搬移到了墙角去,然后用破布帘子给遮住。

    还是先别告诉叶六郎他们的好,以免造成恐慌。

    可这香味要怎么遮掩?

    她思衬了片刻,走到**边,将枕下的荷包拿了出来。

    然后将先前摘下的那朵花,一瓣瓣地将花瓣拔下,塞进了荷包里去,系好口儿挂在了**头。

    她刚将荷包挂上去,月娘便走了进来。

    她嗅了嗅,确认这香味是自落银房中蔓延出来的。

    月娘往房内看了眼,刚想问,便听落银笑着说道:“南风那日送我的茉莉熏香,刚被我取出来挂在了**头,二娘你闻闻看香不香?”

    原来是熏香。

    月娘眼中闪过会意。

    青国制香业闻名天下,香师们本领超群,能研制出这样的好熏香来倒也正常。

    她对熏香所知不多,便这么想着。

    “是很香,就挂在那儿吧,晚上闻着睡得也香。”她含笑对落银说道。

    刚转身准备出去,她又回头道:“昨夜定又没睡安稳吧?待会儿用了早食,再睡会儿。”

    落银笑笑点头。

    可她却根本睡不着,她是典型的心里有事就睡不下的人。

    一心想要弄明白这茉莉花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花苗本是南风给她的,从他那里也许能问出些什么来。

    叶六郎今日随同寨子里的人下山去守点儿,月娘在家里摆弄着草药,落银便寻了藉口出门找南风去了。

    今日天气晴好,一轮暖烘烘的太阳高悬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上。

    落银轻叩柴扉,便听得妇人响亮的声音自院内传了出来。

    “谁啊?进来吧!”

    得了允,落银这才将柴扉推开,行了进来。

    正在搭晾着衣服的李方氏见是落银,脸上便现出了笑来,“哟,银丫头过来了?一个人过来的吗?”

    落银冲她笑着点头,模样乖巧可爱,嘴里喊着婶子。

    李方氏越看越喜爱。

    之前这孩子痴病缠身,她只道可惜,现在人不止病好了,还分外的乖巧懂事又机灵,真是上天开眼了。

    “南风,快出来,银丫头找你来了!”

    李方氏生就一副大嗓门,冲着里屋喊道。

    她的声音几乎是刚落了地,便见自屋里冲出了一道欢快的身影来。

    “落银你怎过来了!”南风惊喜地道,飞奔到了落银跟前。

    李方氏见状不由抿嘴一笑。

    这孩子,跟她都没有跟落银来得亲……

    落银冲他一挤眼,示意他出去说。

    南风会意,转头对李方氏道:“娘,我跟落银出去玩会儿!”

    李方氏笑着应下,“嗯,去吧,小心着些!”

    南风这便带着落银出了家门。

    他边走边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就是你问一问你,你前些时候送我的那盆花苗,是哪里来的?”

    南风咳了咳道,“哦……那盆花苗啊,是我,是我捡来的。”

    落银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见过不会说谎的,可就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谎的。

    “到底是哪里来的?”她看向南风,再次问道。

    她有些想不通,就算是抢来的,这种见不得人的原因南风回回也能理所当然的说出来,所以还有什么是他需要遮掩的吗?

    南风听她识破自己在瞎说,一阵脸红。

    落银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这有什么好脸红的……

    南风摸了摸耳朵,又挠了挠腮抓了抓头,最后还晃了晃胳膊,扭了扭脖子。

    落银错愕的看着他,几乎是要做全了一整套热身运动……

    这孩子,究竟在想什么……

    她不过就问了句这盆花打哪儿来的而已!

    难道,这花的来历果真如她所想的那般,很不寻常?

    大约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眼见着二人出了寨子,南风才酝酿好了情绪。

    “那盆花,是我,是我跟我娘下山抓药的时候……”

    落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她觉得就算南风告诉她那是一个老仙人赠给他的,她都会深信不疑。

    纵然她拿这个法子糊弄过叶六郎和月娘……纵然她觉得这荒谬无比……

    但那盆花,实在太过奇异了。

    而当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接受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之时,南风却给了她这么一个回答。

018:“异能”

    “我跟我娘下山的时候,我,我在集市上买,买给你的……”南风结结巴巴地说道,脸色越来越红,“我见你好似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

    落银险些吐血。

    “那你作何吞吞吐吐的?”她无力揉额,叹口气问道。

    “我,我哪儿有,哪有吞吞吐吐的!”南风闻听立即挺起了胸膛,提高了声音以示自己的坦荡。

    落银:“……”

    *************

    回到家的落银,直奔了里屋,一把扯下了用以掩盖那盆茉莉花的灰布帘。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这枝叶越发的繁茂了起来,花朵也盛放的越加使人惊艳,整株花,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光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风那副样子显然不是在撒谎,可在集市上买来的一株普通花苗,怎会突然发生了这种异变?

    想起昨夜那堪称诡异的情形,她觉得后背隐隐有些发凉。

    她细细地回想起了昨日事情的经过。

    当时她蹲下身拿手碰了碰花苗的嫩芽,然后发现手流血后,便站起了身来,再然后……就看到它忽然长大了很多——

    她皱眉自语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忽然,她眼神一变。

    难道是……!

    她怔怔地抬起手来,看着被月娘上过药包扎过的伤口。

    她记得,当时好像有血滴在了花盆里。

    这期间,除了这一点之外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以,难道这花苗的异变跟她的血有关吗!

    她心头一震,片刻之后,便跑出了房去。

    月娘正坐在院中的老枣树下缝补着一件衣裳,见落银跑的那样急,忙问道:“怎么了?”

    “我去趟茶园!”

    落银答了一句,便推开柴扉小跑了出去。

    “早些回来,莫要耽搁了午食!”月娘提高了声音,朝着她的背影喊道。

    “知道了……”远远传来落银不甚清晰的应答。

    “这孩子,可真是上心的紧……”月娘笑叹了口气,低头继续穿针缝补着。

    落银一鼓作气跑出了寨子,不做停顿,就朝着后山茶园奔去。

    周遭两旁半人高的的草木遮掩下,落银一抬眼,忽见几步开外的窄径上现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形,背对着她,抱臂而立。

    她一慌,忙要止步,却也来不太及,一眨眼的功夫,就撞了上去。

    亏得她这力气不大,那男人身形也就是一晃,随即便稳住了。

    落银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头,边抬起头来,歉意地道:“抱歉,我没看到……”

    待她看清了这男人的眉眼,却是微有诧异。

    这身穿藏青色旧袍的人约莫四十岁上下,面部轮廓冷峻而沧桑,下巴和两鬓是青色的短胡渣,一双细长的眸子泛着冷意。

    更重要的是,他怀中抱着是一把暗青色的剑。

    这副形象落在落银的眼中,活像是个放荡不羁行走天涯的……剑客。

    但落银心里清楚,这山上只有土匪。

    纵然他如此,顶多也就算个有着剑客气质的土匪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见他倒是眼生的紧……

    再说了,今日山上的男丁除了王玉田,南风,还有受伤的李年之外不都下山去了吗?

    可外人谁又会大老远地,跑到这荒芜的山头上来?

    见落银盯着他看,那人冷冷瞥了她一眼,侧身让开了路,半个字未有言语。

    落银被他这冷冽的气势震慑了一瞬,也不敢再多说,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可真是个怪人……

    她在心里咕哝了一句,继续朝着茶园的方向走去。

    行至茶园,落银推开了篱笆边简陋的柴门,走了进去沿着两道茶行之间的隔道,目不转睛地探看着。

    如果她的血液真的非比寻常,能使那茉莉花苗瞬间飞长开花,那昨日她在茶园里划破了手,留了那样多的血,应当也有异象发生吧?

    仔仔细细地勘察了一遍,落银一无所获。

    昨日刚埋上的土还是松松的,包括茶种在内,一切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难道跟她的血没有关系?

    她皱眉思虑着,边出了茶园。

    在那棵刚抽出嫩芽的老柳树下的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又环顾了四周一番,确定了是没什么变化。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可她偏偏是个信奉眼见为实的人,思衬了片刻,她将右手伸了出来。

    既不能确信,那便再做个试验吧。

    她将手指放到嘴边,不做犹豫,便将食指指腹咬破了一个口子。

    即刻,便有一滴血珠滚现在视线中。

    她将手垂下,血珠打在了树下的一棵青黄色的矮草上,血珠顺着草叶滑下,然后没入土中。

    落银将咬破的手指放到嘴里吸吮着,眼睛则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棵小草。

    好大一会儿,也没什么反应。

    落银微微蹙眉。

    好像,真的是她想的太多了……

    她又看了会儿,确认是没什么变化,正准备抬起头来,眼前却闪过一抹翠绿。

    她一怔,下意识地看去,即刻惊呆了。

    垂在她眼前的,是一条翠柳的枝触……

    她缓缓抬起头来,眼睛瞪得老大。

    这真的是方才那棵刚发芽的老柳树吗!

    金灿灿的阳光下,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柳树直挺地立着,枝叶繁盛,每一片叶子都彰显着无限的生机,柔软的柳枝随风微微拂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紧接着,她视线里的色彩开始变得斑斓起来。

    只见似有种无形的力量从柳树处往方圆延伸着,视线中缓缓现出的是一抹又一抹的新绿,间或盛开的野花,不住地蔓延,往四周无声的扩散……

    粉色,黄色,紫色的不知名的花朵都比寻常的要大上一倍不止,每一片花瓣都朝着阳光的方向生长着。

    一时间,青草的气息,各种野花混合的淡香,芬芳扑鼻。

    令人如同置身仙境一般的不真实。

    落银呆呆地望着这奇妙无比的美景,连惊呼都抛到脑后去了。

    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这种现象已经蔓延了半个山头,才堪堪停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不过就是一滴血而已……

    满目绚烂,半山的盛景,让她的心绪渐渐从震惊转化成惊惧。

    这具身体可真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如果这个奇怪的异能为人所知,她会不会被拉去……做肥料!

    落银打了个冷战。迫使着自己过于激动的心脏平静下来。

    看来,叶六郎和月娘暂且还不知道这一点。

    那别人更加不会知道了。

    想到这,她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她动作有些僵硬地站起了身,一转脸,心头又是一阵狂震。

    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亲眼目睹还是免不了一番震惊。

    茶园中,株株茶树都已破土而出,成长成了半人高的成年茶树,嫩绿的新芽似在朝她招手……

    丛丛齐列,树冠形状优美,如同刻意修剪过一般。

    直接越过了幼苗期和幼年期……

    反应过来之后,落银眼中现出巨大的欣喜之色。

    三年的时间,她本就嫌太长,又苦恼于没有肥料可施用,忧虑诸多,而现在,一切的问题都解决了!

    她该不是在做梦吧!

    落银被这超乎想象的惊喜给冲昏了头,在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痛的她龇牙咧嘴的。

    眼里的笑意却更盛。

    太好了!

    她简直高兴的想要跳起来了……

    果然人家说祸福相依,什么事情端不能只看一面。

    老天让她来到这个穷困潦倒的环境里,给了她一副羸弱的身体,却同时赋予她这么一个等同外挂的异能!

    她开始觉得,她老爹给她取的这个名字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

    落银……

    这可不是要从天上落下银子来了么!

019:冷峻的大叔

    她怀揣着一颗激动万分的心,眼睛里闪着耀眼的光芒,那里面全都是……对银子的渴望,走进了茶园里。

    采下一片嫩芽,她先是放在鼻尖轻嗅了片刻,再又放到手心里细细的打量着。

    正处于特级和高级茶原料采摘的初期……跟这个季节是相符的。

    她将茶芽放到口中,轻嚼着。

    落银的眼睛越来越亮……

    味甘香而不烈,完全没有种植在北方的茶树该有的微涩之感。

    这味道,绝对不差于西湖龙井分毫,香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算是要制成莲心这种特级明前龙井,质量也都绰绰有余了!

    她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采茶,采茶!

    先采摘一些嫩芽制成莲心茶,等到清明后谷雨前,茶树稍稍成熟一些开始生出一片嫩叶的时候,便可制成旗枪茶,再然后,待到一芽分出两片嫩叶的时候还可以制成雀舌茶!

    就这样!

    落银打定了主意,决定先拿这三种龙井茶来开路……

    激动的心绪久久无法平复。

    她心中有了定量,也不再耽搁,出了茶园准备回寨子里去。

    若想采制莲心茶,看这茶树的情况,最好在五天之内采芽,所以当务之急,是先跟月娘和叶六郎解释一下这茶树一夕之间怎么长这么大……

    想着又要去扯那些天南地北瞎胡诌的荒谬话,落银不禁有些头疼。

    但心里更多是却仍旧是欣喜。

    以后,至少种茶这上面不用再发愁了。

    余下的,只要她用心去做,她相信总能改变现状的。

    落银边往回走边注意到,这种促发生长的现象越往外,程度和速度便会逐渐减轻,直到停止扩散,到了这里,眼前的景色已经可以算得上正常了。

    从茶园走到这儿,竟如同是经历了两个季节一般。

    落银面上带着笑。

    却见前方不远处,隐隐有一抹藏青色。

    又走近了些,她才发现是她来时撞到的那个男人。

    都这么大会儿了,他怎还在这处站着?

    她从小到大都只有让别人畏惧的份儿,从没怕过哪个,但这个男人却让她莫名的觉得有震慑力。

    特别是那冷冷的一瞥。

    落银思及此,便低垂着头,打算装作没瞧见他一样走过去。

    不料,等她刚走到那人面前之时,便听一道略带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等一等。”

    落银脚下一滞。

    老老实实地站定了。

    她抬起头来,试探着问道:“这位大叔,您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对上落银那双懵懂(看着懵懂而已)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你可知道这山头上有个山寨?”

    落银闻言脑中飞快的运转着。

    他这话里透漏出来的信息实在太多了!

    最重要的一个信息就是,他根本不是这寨子里的人……

    如果是,不认识她的可能很小,而且,听他这意思,下句话一定是问她寨子在哪里。

    “带我过去。”冷酷的大叔直截了当的道。

    落银嘴角不可查地一抽。

    好么,不是问她在哪儿,而是直接要她带他过去。

    鬼晓得你是谁啊?

    落银在心底嘀咕了句,面上却仍旧一副不知不解的模样,“这山上,有寨子吗?”

    男人闻言,一阵皱眉。

    “我不是什么坏人。”

    这句话配合着她这种冷峻的口气,可信度,实在是低的够可以的。

    落银心道你这不是废话么,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

    “可是大叔,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寨子……”她继续装傻充愣。

    男人闭目片刻又张开,眼底现出了一丝无奈外加不耐,“我来找叶流云。”

    叶流云?

    落银摇了摇头,“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这回她说的倒是实话。

    寨子里不就他们一家姓叶的吗?

    等等……

    该不是就是来找叶六郎的吧?

    六郎显然不是个大名,但她真不知叶六郎真正的全名叫什么。

    如果真是找叶六郎的,她就更不能随随便便将这个“危险”的人带回寨子里去了……

    男人似想到了什么,微踌躇了片刻,“叶六郎,有没有听过?”

    他不见得会用大名——

    落银心口突跳。

    竟真的是来她老爹的!

    她瞅着这人就来者不善……

    叶六郎,何时得罪到了这样的人?

    落银稳着面上的神色,对他笑着摇了头,道:“真不知道,我还等着下山,先走了……”

    说罢,她就转回了身去。

    忐忑地走了十来步,却发现了不对劲。

    她缓缓回了头,却见那男人抱剑跟在她后头。

    “大叔……你作何跟着我啊?”她尽量使自己的口气听起来无辜一些。

    岂料他冷冷地道:“我也下山。”

    落银有些欲哭无泪。

    怕说太多会引得这人怀疑,便心下一横,做了一个最愚笨也最明智的选择来。

    下山。

    “那我跟大叔一起……”她扯开一个笑,朝着前方通往下山的路的拐角处走去。

    大不了把人引下去,她再上来便是。

    男人有些犹豫了。

    他只是想试探试探这孩子,可不是真的要下山。

    难道是他想多了?这孩子其实真不是这寨子里头的么?

    可他总觉得这孩子有着非比寻常的冷静。

    而且,普通人家的孩子作何来这土匪横行的山上?

    想着,他便提了步。

    落银见他跟上,只得硬着头皮下山。

    一路人,那男人都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

    落银走在前头,总觉得后背被一道冷冽的目光刺的发疼。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忽然有人声入耳。

    “哈哈,没错儿……”

    “今个运气真是好!”

    “今晚包饺子,炖肉吃!”

    “好!”

    一阵欢呼声此起彼伏的。

    是老寨主和几个熟悉的人的声音。

    落银暗道这下坏了……

    上山下山总共就这一条道儿,现在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撞见是不可避免的了……

    男人也听到了声音,停下了脚步。

    落银苦着一张脸回头,道:“大叔,听说这山上住着手段狠辣凶残的土匪,这些人应该就是了,咱们先回山上躲着吧?”

    话是这样说,但也心知是唬不住眼前这男人了。

    他既敢单枪匹马的找过来,应已打听清楚了。

    可她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拼着这一丝希望。

    果不其然,她这希望很快就被打破了。

    “我就是,来找他们的。”男人仍旧是一副冷冷的口气。

    听到这,落银已知多说无益。

    看来,是免不掉一场恶战了——

    她只想着待会儿不要拖叶六郎他们的后腿。

    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上山的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跟前。

    老寨主扛着一个半满的布袋行在最前头,精神焕发,一看就知道今日的收获不小。

    他先看到了落银。

    “哟!银丫头怎在这儿?”

    落银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来,对他使着眼色,示意他看自己后头的男人。

    老寨主却完全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慈爱地看着落银,“今个儿有肉吃,给银儿分大块的!”

    叶六郎听到他的话,快步走到了前头来。

    然后,身形重重的一颤。

    落银注意到,叶六郎的眼光,落在了她身后的位置。

    -------------------------------------------------------------------------------------------------------------------------

    好困好困……一大早的就困的半死,求收藏啊各位兄弟姐妹父老乡亲。

020:让钗

    落银跟月娘在厨房里忙活着。

    月娘切着菜,落银则是负责打打下手,剥根葱递个东西的。

    今日算是寨子里史无前例的人品大爆发,走了大运,竟是抢了半扇猪肉回来,家家都分得了三四斤还有余。

    但月娘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眉间带着几分忧虑。

    听得院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谈话声,落银才问道:“二娘,那个人跟爹是什么关系?”

    是那个先前问她路的男人。

    他的确是来找叶六郎的,但却不是来找茬的,见叶六郎那难掩激动的眼神来推测,应该是故人。

    “我也不知道。”月娘叹口气,道:“应该是你爹上山之前认识的人。”

    落银会意地点了头。

    月娘是叶六郎落草为寇之后才认得的,叶六郎之前的事情,她也不比自己了解的多多少。

    亦或是,不方便跟她说吧。

    落银便没再多问。

    待饭菜都做好了之后,叶六郎还在同那男人在院里说话。

    月娘将饭菜端上了桌,对落银道:“去喊你爹进来吃饭了。”

    落银点头,出了屋去。

    二人侧对着她而立,站在井边。

    “爹,可以吃饭了。”

    叶六郎闻言笑呵呵地点了头,对那男人介绍着道:“这是你侄女,叫叶落银。”

    男人微一点头,神色并无什么起伏。

    侄女?!

    叶六郎竟还有其它亲人的吗?

    落银一愣。

    “银儿,喊二伯。”叶六郎同那男人边走过来,边笑着说道。

    落银这才反应过来,冲着男人一躬身点头,老老实实地喊道:“二伯。”

    心底却有些发虚。

    想必她今日那一通忽悠,定是给她这头次见面的二伯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男人就淡淡“嗯”了声,遂对叶六郎道了句:“你这闺女,倒是够聪明。”

    落银尴尬地低笑了两声。

    她那不是,没搞清楚状况么……

    叶六郎不知还有那个经过,只认为他是在夸落银机灵,不由朗笑出声。

    他这闺女,自幼遭人诟语,傻子和痴儿这类话倒是听得不少,聪明,倒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说。

    但不得不说,病好了之后的落银,的确较一般同龄孩子懂事成熟的太多。

    叶六郎看向落银,目光越发的欣慰。

    **************

    天色刚暗下来,寨子里就有人来了叶六郎家里。

    说是寨主决定晚上让大家聚一聚吃顿饭,是以庆祝今日这场“大捷”。

    寨子里每个人都要过去。

    来人传了话便满脸笑意的走了,又嘱咐叶六郎半个时辰内一定要过去。

    “二哥,你也一起过去吧!”叶六郎对叶流风说道。

    叶流风当即摇头。

    “你带着丫头和弟妹过去便罢,我不去凑这个热闹。”

    落银多少感觉的出来,他似乎对土匪这个职业格外抵触。

    从刚才他看传信的那个人的眼光,便看得出来。

    这种心理她可以理解。

    但她真的了解了这些人之后,这种抵触的情绪就淡了很多,但如果有条件,她还是想让山上的人过上安稳的日子,金盆洗手。

    叶六郎似也感觉到叶流风的意思,便没多劝。

    月娘先替叶流风准备好了晚食,一家人这才朝着寨主家去。

    “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们了!”

    一进院儿,从堂屋里出来的老寨主便朝叶六郎他们挥着手道。

    说是寨主,住的地儿也不比他们好多少,院子也是由篱笆围起来的,只是占地较大。

    此刻天色已经大暗,院中点了几盏粗陋的纸糊灯,挂在了院中角落的几棵树的树枝上,闪着温暖的光晕。

    宴席摆了整整三桌在院子里,有两桌还各放着一壶酒,应是男席。

    男人们三三五五的围坐着说笑。

    “好了好了,人到齐了,入座吧都!”老寨主发了话。

    众人这才各自坐好,吆喝着快上菜。

    老寨主笑骂了他们一句,“别跟没吃过饭一样,坐好!”

    众人哄笑成一片,气氛极欢愉。

    老寨主招呼着叶六郎到他那一桌去,李年也在,年前受伤的胳膊渐渐地好转,除了不能提重物和迟缓了些之外,疼倒是不怎么会疼了。

    月娘则是领着落银进屋里帮忙。

    “哟,月妹子来得倒是够早的么。”正炒着一锅莴笋炖肉的王田氏阴阳怪气地对着进来的月娘道。

    先前偷东西那回事,大家都已经忘得七七八八,她也早已好了伤疤忘了疼,恢复了一贯的待人态度。

    月娘略尴尬地一笑,解释道:“想必嫂子也听说了,我们家里来了位客人,方才在给他——”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田氏尖利的声音打断,“得了,还不过来帮忙?我们几个都忙活半天了!”

    王玉燕正蹲在地上洗着一盆土豆,抬眼看了落银一眼,眼光满含着厌恶。

    “你吼个什么劲儿,家里有客还不让人招待了啊?”切菜的李方氏回头瞪了一眼王田氏,不满地说道。

    “我又没跟你说话,你插什么嘴!”王田氏不甘示弱地回道。

    “好了吵什么吵!外头还等着菜呢!”程氏粗着嗓门,无奈地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个人。

    自打那次撞见了她跟人在后山野.合之后,落银再见到她,总觉得心里有些异样。

    月娘上前去帮着端菜,落银则是走到了王玉燕身旁,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王玉燕头都没抬,没好气地道:“你没长眼睛啊,我一个人洗到现在,你说要不要帮忙!”

    “……”落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愿同她搭腔,另找了个空盆到一边儿洗去了。

    待饭菜都做好了之后,几个女眷这才入了席。

    两桌男席吃肉喝酒猜拳,说说笑笑的,热火朝天。

    月娘她们则是在一旁的女席上落座。

    有王田氏和王玉燕这对母女在,时不时地便冒出句带刺儿的话,故这顿饭吃得并不愉快。

    期间,南风娘李方氏几次险些忍不住要大吵出口,都被月娘拦住。

    跟王田氏这种人吵起来,那可是没完没了的……

    席罢,众人都开始三三两两的作伴回去了。

    个别喝大了的,乱吼乱叫的说什么的都有,有得甚至连自己没媳妇儿,天天搂着枕头睡寂寞的不得了云云,这种话也说了出来。

    惹的大家哄笑不停。

    落银听在耳中却有些感慨。

    这也是人之常情,乍然听来惹人发笑,但细想来也的确可怜。

    作为土匪,相信没哪个女人敢嫁。

    像月娘这种,实在少之又少。

    “银丫头过来,爷爷有东西给你!”老寨主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落银的思索。

    一抬眼,见老寨主正站在门口冲她招手,脸色微醺,神色却一贯的慈爱。

    落银会心一笑,走了过去。

    “呵呵,这是今个儿捡来的,爷爷给你戴上瞧瞧,瞧瞧好看不好看!”

    老寨主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玉钗来,翠绿的玉石被打磨成竹节的形状,十分素雅。

    说着,老寨主笑呵呵地替落银戴上。

    好好地一支钗被老寨主插的歪歪扭扭的,再配着她略乱的头发,委实有些不相称。

    “哟,好看好看!”老寨主赞美着道,“我们银丫头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儿啊!”

    落银被他逗趣的表情逗的咯咯地笑。

    “谢谢寨主爷爷!”

    落银笑眯眯地道。

    她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但对于真心对她好的人,她也愿意真心相待。

    “寨主喝多了,六郎将人扶进去歇着吧。”月娘见老寨主身形不稳的模样,对叶六郎说道。

    叶六郎点着头上前,笑着将老寨主扶了进去。

    王玉燕在一旁盯着落银头上的玉钗,将牙齿都咬得咯嘣作响。

    以前这些东西都是她的!

    自从这个小傻子好了以后,所有的好处都归她了!

    所有的人都偏心她!

    王田氏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感受到身后一道又一道愤愤地目光,落银无奈地吐了口气。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

    她将头顶的钗拔了下来,朝着王玉燕走了过去。

    “我不喜欢这些东西,给你戴吧。”

    她倒不是忌惮王玉燕,而是觉得她有这个必要让,近来老寨主的确对她有些偏颇,再者说了,这些小东西又没什么。

    “银丫头真是长大了……”

    几个正准备走的汉子笑着说道。

    “呵呵,小小年纪都这么懂事儿了,难得!”

    “都是叶兄弟教得好!”

    刚从房中出来的叶六郎笑着摇头。

    王玉燕将他们的话听在耳中。

    王田氏在一旁捅了捅她的胳膊,给她使了个眼色。

    王玉燕攥紧了拳头。

    而后便道:“你比我小,我该让着你,妹妹你留着吧!”

021:就该这样

    落银一愣,随即在心里暗暗称奇。

    可听到接下来众人的称赞声,她立刻会意了。

    也罢。

    随她去吧,反正她让过了,要不要,是她自己的事情。

    她将钗收了回来。

    王玉燕脸色微有起伏。

    王大赖牵着一头猪崽子过来。

    这也是今日抢来的,碰见的是一个养猪大户,头一回从这山里过,倒是被他们给唬住了。

    这猪崽子按照寨主的吩咐留了下来,说是先养着,养到年底长肥了再杀。

    王大赖一家主动请缨说愿意圈回家养着。

    大家心里其实都清楚,他还不是想到时候杀猪的时候,近水楼台再以此邀功想多分点么。

    都深知他这一家的为人,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老寨主就允了。

    “还都站着作何,回去吧。”王大赖对着王田氏母女说道。

    “玉田,回去了!”王田氏朝着王玉田喊道。

    叶六郎一家人在前头出了院儿。

    一天下来,落银这才得空提起关于摘茶的事情。

    “我今日去看了,茶树长得挺好的……应该是老神仙庇佑着呢!”

    “茶树?”月娘错愕地看向落银,“已经都长成茶树了吗?”

    落银笑笑点头。

    叶六郎大许是因为酒劲上来脑袋有些迷糊,倒没多大意外,呵呵一笑,道:“那咱们改日便去采茶!”

    月娘听他说话显是半醉,便没理会他,再次朝着落银印证道:“银儿你确定那茶叶可以摘了吗?”

    这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她总觉得不对劲。

    “可以了。”一提到采茶,落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可以先摘一些嫩芽,来制成莲心茶。”

    虽然这茶的产量极少,但却是龙井中的特级珍品,她正是想借此来验证这茶树是否真的如她预料的那般好。

    月娘听她说的肯定,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想想其实也不是说不过去,毕竟落银身上的确有着跟常人与众不同的东西。

    这一点,她很清楚……

    “那我们何时去采茶?”

    落银想了想今日那嫩芽生长的情况,便道:“二娘,我们两日过后便去采摘。”

    月娘看她一眼,点头应了下来。

    “采茶?”

    身后忽然传来了王田氏的声音。

    “月妹子,你家什么时候种起茶来了?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啊?”

    落银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心道有必要告诉你么。

    月娘回头笑了笑,道:“前两年意外得了些茶种,就随意地栽了一些,今年刚好可以摘了。”

    落银闻言会心一笑。

    月娘倒也聪明,这样说是省去了好多麻烦。

    “呵呵……”王田氏皮笑肉不笑,“到时月妹子拿茶叶换了钱,可莫要忘了咱们寨子里的人啊。”

    王玉田皱眉看了他母亲一眼。

    月娘就尴尬地笑了两声,“嫂子说的哪里话……”

    叶六郎则是懒得跟王田氏搭腔。

    说着,来到了一个岔路口,两家便要分开回去了。

    一转身,便听王田氏道:“嘁,种茶……知道茶有多难种吗?当是种草呢?就咱们这山头,种个红薯都费劲,还种茶呢……这该不是想钱想疯了吧?”

    她这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像是故意想让月娘他们听到。

    王玉田叹了口气,回头朝着转过头来正欲发作的叶六郎歉意地一点头。

    一个小辈如此,叶六郎也不好因为这妇人的一句话再说什么。

    冷哼了一声,就转回了头来。

    落银无奈地一勾嘴角,这样的人她见多了,无非是见不得别人好,才说这些让人听了心里不舒坦的话。

    不必跟这种人计较,等结果出来,看他们还能说什么。

    月娘扶过醉意渐重的叶六郎,叹口气道:“你酒量不好,作何还跟他们这样猛喝?”

    叶六郎这人跟别人不一样,不知道是总以为他酒量极好,因为刚喝下去时候,纵然一杯接着一杯也能面不改色,短时间内也绝对看不出醉意,但越往后醉意便越重。

    叶六郎是真的有些醉了,笑了声道:“大家心情好,我总不好扫兴。”

    听到身后又有脚步声靠近,落银下意识转回了头去。

    却见是去而复返的王玉燕。

    “玉燕,有什么事情吗?”月娘柔声问道。

    王玉燕对着月娘一笑,道:“我想跟落银说两句话。”

    月娘一怔,随即看向落银。

    “二娘你先扶爹回去吧,我待会儿就回去。”

    月娘听她这么说,点点头,又嘱咐落银待会儿一个人回去看着些路云云,这才扶着已经走不成直道儿的叶六郎去了。

    “说吧,什么事儿?”

    落银直截了当地问道。

    她跟王玉燕,似乎真没什么好说的。

    落银将目光移到旁边的水塘上。

    这是前不久刚挖的,为了取水方便,直通了寨子里。水是从后山的泉眼里引过来的,干净清澈。

    王玉燕见她看也不自己一眼,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一样,脸色越来越难看。

    “把玉钗给我。”

    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伸出了手。

    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落银简直要被这嚣张的过了头的小姑娘给逗笑了。

    “凭什么。”她看向王玉燕,问道。

    “你方才不还说要给我的么!”王玉燕见她不配合,瞪着眼睛说道。

    以前,都是她说什么这傻子便照做什么。

    现在她这副样子,她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这些日子来,大大小小的事情,她对落银积压的怨气不可谓不多。

    “方才你不是不要么?”落银反问向她。

    又道:“方才我是想给你来的,但现在又不想给了。”

    落银嘴角含了一丝讥讽,转身便走。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她可没时间也没心力浪费在这种被父母带坏了的孩子身上。

    “你给我站住!”

    王玉燕立刻爆发了,几步追上去,竟伸手去拽落银的衣领。

    她比落银长得高,生的壮,力气自然是不小,再加上落银本身没有防备,她这一拽,愣是将落银给拽的转回了身来。

    她猛地一松手,落银险些被恍的跌倒。

    “哈哈。”王玉燕笑了两声,“小傻子,还是一样的没用嘛。”

    “快把玉钗拿出来。”她斜睨着落银,一副胜利者的口吻:“另外,不许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不然你等着瞧吧!”

    落银脸色暗了很多。

    她还从没被人家这样欺负过,且对方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她将玉钗从怀中拿了出来,看向王玉燕问道:“你这么想要?来拿吧。”

    王玉燕眼睛一碰到玉钗,便闪闪发光,伸手便要来拿。

    眼见便要抓到,却见落银的手轻轻地移开。

    接着,便是一生清脆的叮咚声响。

    “你!”

    王玉燕反应了过来。

    落银竟是把那玉钗丢到水塘中去了!

    她气的一跺脚,张牙舞爪的朝着落银扑过去。

    落银这次有了防备,轻而易举的躲开。

    她看着王玉燕,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道:“你想要我就给你,但你拿不拿得到,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你分明是故意的,你还我玉钗,你下去给我捞!”王玉燕气的双颊通红,“现在就给我下去!”

    说着,上来又要强拽落银。

    “住手。”

    一道泛着寒意的声音响起,王玉燕下意识的立马缩回了手去。

    落银回过头去,正见叶流风站在不远处,仍旧是抱着那把剑,浓重的夜色又替他渲染上了几分寒意。

    他站在那里,不再多说什么,便吓得王玉燕打了个冷战,然后拔腿就往着回家的方向跑去。

    落银不由笑了出声。

    他这股气势,用来吓小孩子倒是极好的。

    落银朝着他走了过去。

    叶流风似笑了一声,但好像又没有,只听他说道:“做的不错,就该这样。”

    落银知道他指的是她对待王玉燕的态度。

    可,该这样教小孩子吗?

    不都是该教孩子学会忍让,宽宏大量的么?

    这二伯可真是处处与人不同。

    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才问道:“二伯怎过来了?”

    “你二娘不放心,让我过来接你。”

    “谢谢二伯。”

    “嗯。”

    “……”

    -------------------------------------------------------------------------------------------------------------------周末快乐~数据惨淡,劳烦各位给点支持给点动力好不好TT,收藏推荐下,谢谢。----------------------------

022:放猪的少女

    鞠躬感谢淇曜同学的打赏,谢谢~

    然后照例求推收乃们懂得,如果嫌弃文文太瘦,可以先收藏起来养肥再看~

    ---------------------------------------------------------------------------------------------

    黑暗中,落银蓦然睁开了眼睛。

    还好是个梦……

    她长吁了一口气。

    然而不过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她忽然就记不起刚才做了什么梦。

    就隐隐记得,是一个噩梦。

    她不愿多想,刚想闭上眼睛,却听隐隐有人说话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这大半夜的,会有谁在她家的院子里说话?

    “不行,我绝对不能走。”

    这是叶六郎的声音。

    落银心中有些疑惑,走?走去哪里?

    看来月娘的醒酒汤实在管用,半夜下来人就这么清醒了。

    “你!”另一道声音倏然变冷,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你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吗!跟这群不入流的土匪贼人厮混,你当真是把我们叶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又厉声诘问道。

    落银听出这是她那冷峻的二伯的声音。

    不过倒还是头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来……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叶六郎声音也隐含了些怒气,“没错,我们干得事情是不光彩,他们是不入流!但是当初救下我性命的正是这些不入流的土匪!不是他们,银儿也活不下来,我也早归西了!”

    “一码归一码!他们救了你没错,我们是该感恩,但不能以此为由呆在这山上为寇……难道你都忘了我们叶家的血海深仇吗!”

    落银闻言眼中一闪。

    果然,她就觉得叶六郎的身份不比寻常。

    难道,之所以来此也是为逃避仇人的追杀吗?

    “二哥!执迷不悟的是你,这么多年来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当初我们叶家被满门抄斩,是爹他自己有错在先!跟旁人无关,何来的血海深仇可言!”叶六郎无奈地道,“二哥,这么多年,你该放下了……”

    什么!

    落银方才的推测被推翻。

    满门抄斩?

    这么说,叶六郎和她这位二伯,是属于潜逃在外的通缉犯吗?

    她正思索间,忽听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叶流风几乎是咬着牙道:“我叶家怎会有你这种不肖子孙!”

    被打了一巴掌的叶六郎没有言语。

    很长时间的静默。

    落银心中大概有了个概念。

    半晌,她才轻声低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

    一大早起来,落银就觉得心里很不安宁。

    总觉得右眼皮不停的跳,但拿手去摸又没有任何动静。

    午食过后,叶流风便提出要下山。

    叶六郎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多做阻拦,要想让叶流风留下来,他心知是不可能的。

    但要他一起走,也同样的不可能。

    叶流风临走前,意味不明地跟落银说了一句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当心知你爹不该走这条路,无事你多在一旁劝一劝。

    也是看得出来他这弟弟很疼爱这个女儿,她的劝说兴许比自己有用的多。

    落银没有多言,就点了个头。

    停了不大会儿,叶六郎就出门去送叶流风下山去了。

    落银则跟着月娘在院子里学刺绣。

    “今个儿怎么了?”月娘皱眉,看向这会儿已经扎了三次手的落银,“来,给我看看!”

    落银忙摇着头,将扎出了血的指头含到嘴里,道:“没事儿,一点小伤而已。”

    “是不是心里头有事儿?”月娘问道。

    再看看她手下绣着的花样,根本辨不出是什么东西。

    是还没有她第一天学的时候绣的好。

    “就是觉得心里头不安生……也不知怎么地。”落银诚然地道,将手中的针线放了下去。

    “可是昨晚没睡好?”月娘见她眼底略有青黑之色。

    “发了个噩梦。”落银答道。

    那个噩梦过后,便再也闭不得眼睛了,怎么睡也睡不着。

    落银有些烦躁地起了身,道:“我还是出去走一走吧。”

    月娘见她坐不住,便点了头。

    落银所谓的出去走一走,想也不必想,定是要去茶园。

    半路撞见了刚要去找她的南风,二人就一起过去了。

    “嘿嘿,听我爹说你家种了茶我本还不信呢!对了,那日得来的茶种你有种吗?”南风听她说起茶园,笑着道。

    “嗯……”落银犹豫了会儿,方道:“茶园里那些是前几年我二娘种的,那日的茶种不晓得被我放哪里去了。”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的好。

    南风对她的话自然没有怀疑,就缠着落银等到采茶的时候一定喊上他。

    落银笑着应了。

    二人边说着话边朝着茶园走去。

    南风惊叹着道:“咦?这半边山上的草木比前头要绿上这么多!”

    而且路两边的花全部都开了,还开的这样好。

    “这可真是奇怪!”南风瞪圆了眼睛。

    虽说清明前后是有许多花都开始绽开了,但他隐约记得,这几种花,好像是夏日里才有的吧……

    落银干咳了两声,道:“可能是因为这边得太阳吧……就开的早了些。”

    南风又想了好大会儿,才轻轻点了头,“可能是吧。”

    似乎,也只有这么个解释了。

    “待会儿看完茶园咱们快些回去吧,我看这天儿像是要落雨。”南风看了一眼乌压压的天,对着落银说道。

    落银亦是抬眼看了眼天,赞同的点了头。

    若在采莲心茶前再下场小雨,那就更好了。

    落银微微一笑。

    这时候,忽听身后响起了一道有些焦急的声音,“南风,落银!”

    二人下意识顿足,回头望去。

    却见是王玉田跑着过来了,作为一个男子来说他白皙的有些过分的脸庞上因奔跑的缘故泛着潮红。

    “玉田哥,怎么了?”

    南风见他如此,出声问道。

    “你们,有没有看到玉燕儿?”王玉田边朝着二人奔来便问道。

    二人不约而同的摇了头。

    “今日一大早她就牵着猪崽出了门,说是带它去后山啃草,可这好半天也不见她回来……我找了半座山也没看到她人影!”王玉田急道:“那猪崽虽小,还是家养的,但万一不听使唤起来只怕玉燕还真拉不住它!”

    落银闻言,道:“玉田哥哥你先别着急,这边的草起来的早,说不准玉燕带着它过去了,咱们一道去看看吧。”

    王玉田点着头,三人一同朝着茶园的方向走去。

    可还没走十步远,便见粉衣少女牵着个猪崽迎面过来了,眉眼里颇有些得意的神色,小嘴扬着看来心情十分不错。

    正是出门放猪的少女王玉燕。

    猪崽身上粗短的白毛上染了好多处草绿,一块一块的,还夹杂着几道刮伤的痕迹。

    落银见状不由在心底笑了声,王玉田还担心王玉燕制不住这小猪崽子呢,看看人家多有本事,牵出来喂个草就能把好好一头小猪给折腾成这模样。

    “玉燕!”王玉田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嗔怪,“不是交待你午饭前回去的吗!爹娘都担心死了!”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哥你不知道刚才我——”她笑哈哈地说道,话到一半才见王玉田身后还有两个人。

    “你不知道那边儿的草有多绿,我就带它多待了会儿……”

    说话间,她的眼神扫过落银,含着一股胜利者的光芒。

    落银有些不解,她作何拿这种眼神看自己?

    昨晚她没拿到那玉钗,不该是气恼于她才对吗?

    就在这时,忽然又一道闷雷声在头顶响起。

    今年的第一声春雷。

    天空中凝聚着的乌云开始涌动开来。

    看来真是要落雨了。

    猪崽子哼哼叫了几声。

    王玉燕赶着它走到了王玉田身边,笑嘻嘻道:“哥,咱们快回去吧,要下雨了。”

    王玉田点头,问落银和南风要不要一同回去。

023:一顿好揍

    “你们先走吧,我待会儿回去。”落银答道。

    既都来了,还是去茶园看一眼吧,总觉得,很不安心。

    南风听她这么说,便道:“玉田哥先回去吧,我跟落银一道儿。”

    “那好,可得快些,别等淋了雨。”王玉田交待了句,便带着满脸得色的王玉燕去了。

    雷声越来越紧凑,一声接着一声的。

    落银和南风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茶园旁。

    待落银看清眼前的情形,顿时生出了被头顶上的雷电给狠狠击中的错觉。

    她身体重重地战栗了一瞬。

    南风讶异地看着眼前,“落银,这,这就是你说的茶园吗?怎这般样子?”

    虽然他不懂这些,但眼前这明显不像个茶园。

    反倒像是个被毁坏过的茶园子……

    篱笆被破坏的七七八八,倒的倒,折的折,里头更是一片狼藉,依照南风来看他根本看不出是种的什么,只见是青嫩的枝叶折断了一地,有的甚至被连根拔起,一株完好的也没有。

    显然是遭到了一番很严重的践踏。

    落银怔怔地走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

    昨日还好好的,她现在满脑子都还是那一株株待采摘的茶树在阳光下茁壮生长的样子。

    忽然,一滴雨水打在她的头顶,没入发中,凉丝丝的一片。

    接着,一滴,两滴,三滴,越来越密集的雨珠打在她的身上,额前。

    落银缓缓蹲下身来,捡起一段沾着泥土的嫩枝。

    此时的嫩芽最为珍贵,采摘的时候都需要格外小心,产量又极其的低,故有“明前茶,贵如金”的说法。

    相对而言,这个时段的嫩芽也最为脆弱。

    若是清明后,或许还能从这些折断的枝叶中挑出些受损较轻的加以炒制,可明前茶……哪里经得起这般**……

    落银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些茶,毁了。

    一腔心血全都付诸东流了。

    南风见雨势变大,忙跑进园中,站在落银身边拿身体替她挡着雨,边道:“落银,咱们先回去吧。”

    有什么事,应该先告诉叶六郎才是。

    落银一个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落银将目光移开,看着园中各处遍布的痕迹。

    有人踩过的脚印,还有走兽留下的痕迹,杂乱不堪。

    落银咬着牙将手中的嫩枝攥的紧紧的,手心中染了些嫩绿的颜色。

    “落银,走吧!”南风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又无奈又着急,伸手刚准备刚落银拉起来,却见她倏然站起了身来。

    然后,拔腿就跑出了茶园。

    “落银!”南风反应过来,即刻追去,“别跑那么快,当心脚下!”

    此处有些坡度,加上下雨地表打滑,刚出了茶园,落银便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南风惊呼了一声,跑着上前,却见落银极快的爬了起来,脚下不做停顿继续奔跑着。

    南风跟她后头提心吊胆的。

    落银发了疯一般,他半天竟也追不上。

    ※※※※※※

    此刻的王玉燕,刚帮着王田氏将院中晾晒的东西搬进屋里。

    雨水哗啦啦的浇下来,越来越大。

    王玉田将猪崽子拴好,又检查了一遍屋里可有漏雨的地方。

    他刚走到正屋,便听王玉燕咯咯地笑着,“娘,我今日可帮咱们家出了口恶气!”

    她口气满是自得,像是做了极其了不起的事情。

    “什么恶气?”王田氏看向女儿,她这个女儿大致是因为她从小教的‘好’,小小年纪就已经很懂人情世故,很得她欢心。

    “我把叶傻子家的茶园给拆了!”

    “什么?”王田氏不免震惊,“怎么回事儿?快跟娘说说——”

    “今个儿我不是赶猪崽子去啃草么,在后山寻到了一处草很丰旺的地方,见那里是有个围起来的园子,里头栽着两排这么高的树丛——”王玉燕说着比划着,大许是比她矮上一些的高度。

    “长得可好了!应当就是茶树没错儿!我就撵着猪崽子给那些茶树拱坏了!哈哈哈……叶傻子知道了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儿呢!让她昨日欺负我,活该!”

    王玉燕越想越解气。

    王田氏听了个明白,也觉得爽气。

    自从叶六郎来了这山头,多了三张吃饭的嘴,老寨主便没少克扣她家的好处。

    所以她格外的看他们不顺眼。

    还偷偷摸摸的种茶?

    哼,这回看你们还得意什么!

    “燕儿干得好!”她眼底含着笑称赞着王玉燕,遂交待道:“可若别人问起,你决不能承认,知道吗?”

    “我又不是傻子!”

    “娘!”王玉田再也听不下去,气的一把挥开粗布帘子走了进来。

    “你这样会把玉燕教坏的!这事是她任性妄为,我们该去给叶家赔礼道歉才是!”他既失望又愤怒地看向王田氏。

    在他眼里,王田氏虽然为人是尖酸刻薄了一些,但却算不上恶毒,但她今日这般纵然王玉燕实在让他痛心至极!

    说着,他便上前把拉王玉燕。

    “走!去上门道歉!”

    “哥你干什么啊!”王玉燕跳着脚叫道,试图挣开王玉田。

    王田氏也从凳子上跳了下来,上前二话不说一巴掌朝着王玉田扇了过去。

    “我就你真是鬼迷心窍了!你究竟跟谁一家!胳膊肘尽往外拐,他叶家给你什么好处了不成!”

    这一巴掌打的不可谓不狠,直叫王玉田退了好几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王田氏,觉得这个家真的越来越陌生了。

    王田氏说着就激动了起来,指着王玉田的鼻子骂道:“你可真是分不清好歹,你嫌弃土匪不光彩,死活不愿随你爹下山,娘不逼你!可你不想想你为这个家出过一份力没有,这还且算了,现在你竟六亲不认!玉燕怎么了?玉燕儿没错!她可都比你强百倍!”

    “今日你要是敢拉你妹妹去叶家,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王玉田的脸越来越白。

    “娘!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他几乎是吼着说道,“玉燕她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你现在不管日后她只会自毁前途!你不管,我来管!”

    王玉燕见他铁了心一般,不免被吓住,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小心地听着屋里的动静。

    “我看你敢碰她一下!有你这么对待亲妹妹的吗?我看这些年我和你爹真是太纵容你了!”

    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听着断断续续的骂声和拉扯声,想来王玉田是挨了一顿好揍。

    王玉田纵然再气不过,但他是个愚孝的人,父母动手要打他是躲也不会躲一下的。

    王玉燕站在正屋门前,不敢进去,嘴里骂着王玉田真是没脑子。

    认个错求个饶不就没事儿了吗……

    忽然,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响起。

    王玉燕惊的一抖。

    她很确定这声音不是从屋里头传来的,而是院门口。

    一抬头,竟见是自家的柴门被生生踹开了来。

    一道瘦小的石青色身影跑了进来。

    冷不防,王玉燕对上了一双森冷的眼睛。

    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她从没见过这么冰冷可怕的眼神……

    几个眨眼,浑身湿漉漉的落银便来到了她面前。

024:小阎王

    求求求求求求收藏and推荐!!

    -------------------------------------------------------------------------------------------------------------------------------------------------------

    落银在王玉燕一步远的屋檐下止步,雨水不断的冲洗着她的身子,一双黑亮的眸子此刻满是怒气,紧紧地盯着王玉燕。

    似恨不得将她撕碎一般。

    王玉燕见她如此,心底不免发虚。

    “你来我家作甚!踢坏了我家的门,你赔吗?”她同样恶狠狠的盯着落银,大致是想藉此来掩饰心虚。

    “啪!”

    一声脆响荡漾在空气里,雨声都遮盖不住。

    王玉燕摸着左边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落银,“你,你竟然敢打我?!”

    从来只有她欺负这个傻子的份儿!

    从小到大,还从没人打过她的脸!

    “啪!啪!”落银牟足了劲,抬手又甩了她两巴掌。

    王玉燕的脸颊即刻红了起来,她反应过来,红着眼睛朝落银扑去。

    落银侧身一躲,同时双手锁住王玉燕的左肩,一个使力,就把她摔倒在地。

    作为一个现代的女强人,最基本的防身术和空手道她自认还是懂一些的,对付王玉燕,绰绰有余了。

    之前她忍,是因为她不想跟一个孩子计较。

    但王玉燕这次,显然是触到她的底线了。

    年纪小也没有权利毁掉她的心血!

    谁敢诚心让她难受,她就敢百倍奉还!

    王玉燕倒也利索,迅速的从雨水里爬了起来,凶狠地盯着落银,刚要再扑过去,落银却快她一步重重一脚踢在了她的膝盖上。

    王玉燕痛叫了一声,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你这个贱人!”她顺势一把抱住落银的腿,想要把她扳倒,嘴里边怒骂着,什么难听的话也骂的出来。

    落银又是一脚踢在她的心口,欠身将王玉燕推倒在地,不给她任何反击的机会,把她死死地压住。

    她横跨在王玉燕身上,一手按住她的头,一手一巴掌一巴掌的在王玉燕脸上扇着,直把王玉燕打的眼冒金星。

    王玉燕这才意识到害怕了。

    看着落银凶狠的眼神她甚至觉得她很有可能把自己打死!

    “娘……娘!”

    她奋力的挣扎着,朝着屋内哭喊着。

    “娘!娘!”

    揍王玉田揍累了的王田氏正打算歇一歇,便听到了王玉燕的惨叫声。

    她心里一抖,忙奔了出去。

    落银已经打红了眼睛,眼前再次闪过狼藉的茶园,手下的力气越发的大。

    王玉燕伸手扯拽着落银的头发,直是拽下了一打撮乌压压的发丝来。

    落银一咬牙,从她身上起身,一手擒住她刚才拽她头发的右手,一手压在她手肘处,手下使力一扭,只听“咔嚓”一声响起。

    “啊!”

    王玉燕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惨叫着,疼的在地上打滚。

    忽然觉得右手完全使不上力气了,软绵绵的抬也太不起来!

    她真的吓坏了!

    再也顾不上去还手,哇哇的哭嚎着。

    “你这个小贱蹄子!谁给你的胆子来上门欺负我闺女了!”冲出来的王田氏心惊不已。

    鼻青脸肿的王玉田也跟了出来。

    “还不把你妹妹扶进去!”王田氏冲他吼了声,撸起了袖子朝着落银过去。

    落银眼中闪过冷笑。

    她王田氏也就这点本事了,出了事原因不知问一句,上来就要对一个孩子动手。

    刚好,顺便替月娘出一出气,杀一杀她的威风!

    她们不是土匪么,不是不讲道理吗?那好,今日她也土匪上一回!

    当下不做犹豫,她抓起了脚边的磨刀石,朝着王田氏疾步走来,毫不退让。

    王田氏一时惊了。

    这孩子莫不是疯了不成!

    见她过来不躲也不怕,反倒是抓起石头冲着她过来了!

    她不将这孩子放在眼里,但不代表她不怕她手中的磨刀石……

    这砸过来可是要破脑袋的事情!

    下一刻,她的想法便得到了充分的印证。

    落银毫不留情,豁出去一般正对着王田氏的面门抛去了手中的磨刀石。

    正中王田氏的额心。

    只听一声惨叫声响起,王田氏的脑门上立马见了红。

    落银此刻只恨她力气太小,没将这可恶的妇人的脑袋给砸开花!

    饶是她力气不大,但也是一块石头,王田氏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却见落银又朝着她扑了过来。

    她只觉得腹部一阵疼痛,整个人都被掀翻在雨里,重重地一跌。

    落银欺身而上,一把拽住她的发髻,抬手一记耳光上去。

    王田氏简直要气疯了!

    被一个半大的孩子打了脸,传出去她还怎么活!

    毕竟落银体重轻,哪里压得住她一个大人,她一个弓身手下使足了力气将身上的落银甩了出去。

    落银直被甩出了三步开外的距离,重重地倒在雨中,头刚好撞在了旁边的一只花盆上。

    她不及去理会头上的疼痛,余光瞥见花盆里搁着一把剪刀。

    应是用来修建这花枝的。

    她当即抓握了过来,爬坐起来再次朝着王田氏冲去。

    王田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定定走来的落银,头发散落在削弱的两肩,衣衫破了几处,浑身泥泞,平素可人黑亮的一双眸子此刻竟犹如一头狼一般恶狠肃杀。

    王田氏简直觉得此刻的落银活像是个小阎王!

    如此不要命的狠辣打法,她果真只是个孩子吗!

    落银手中的剪刀在雨里闪着寒光,却不比她眼中的冰冷。

    王田氏急忙躲开。

    “你疯了是吧!你平白无端的凭什么来我家撒泼!让你爹娘过来!”她边躲避着边叫道。

    王玉田将王玉燕送回屋里刚一出来,便瞧见落银举着剪刀追着王田氏满院子的跑。

    这跟他想象中的简直出入太大……

    他本还担心他娘会伤到落银。

    就在这时,他才看见落银半边脸上全是血!

    雨水刚洗刷掉,下一刻就又流了出来,无休无止!

    王玉田一阵惊吓,忙上前去阻止落银。

    “快,你受伤了,我送你回去!”他急慌慌地。

    落银却似没听见他的话一般。

    王玉田无奈,只得冒着危险去夺她手中的剪刀。

    “让开!我不想伤你!”落银对他沉声道。

    王玉田忽然愣在原地。

    他从没见过哪个孩子能说出这么冷然的话来,口气像是结了霜一般的寒。

    “银儿!”

    “银丫头!”

    “落银你没事儿吧!”

    几道声音倏然在身后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原来是南风觉察到情况不妙,直接去请了叶六郎,刚巧送叶流风回来的叶六郎去了寨主那里,老寨主便一同过来了。

    南风最先跑过来,看着落银脸上的血,顿时脸都吓白了。

    他将落银护在身后,目含怒气的看着王田氏和王玉田,质问道:“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落银!”

    “我,我没有……”王玉田解释着道,“哎,这——”

    他急的语无伦次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这事情,确确实实是王玉燕有错在先,不管如何,落银这伤也是在他家受的。

    叶六郎脸色沉得不能再沉。

    疾步走到落银身旁,见她眼神涌动,浑身的泥巴和草屑,头发也散乱着,不由心下一提,问道:“怎么回事?”

    落银眼圈通红的看着他,道:“爹,我们的茶园被毁了!”

    叶六郎闻言眉心一跳。

    虽然这茶园他也没太搁在心上,指望能赚什么钱,但也是一家人辛辛苦苦整顿起来的,特别是落银,忙里忙外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他就知道依照落银的性子断然不可能无故来王家这么闹。

    必定是王家的人刻意毁坏了他们的茶园!

    叶六郎抬眸,看向王田氏。

    王田氏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025:赔得起吗

    “什么茶园不茶园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这疯闺女冲到我家来,砸破了我的头,还打断了我闺女的胳膊!你们今日不给个说法儿休想离开!”王田氏恶人先告状,一脸憋屈地看向老寨主,道:“寨主,您今日可得给我们主持公道啊!”

    老寨主岂能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冷冷扫了她一眼,老寨主扬声道:“都到屋里去!”

    雨还在下,在院里淋着总不是个事儿。

    一行人这才都走进了主屋里去。

    老寨主又让南风去请了月娘,事情要解决,伤可不能拖。

    一进屋,王田氏就不停的对王玉田使着眼色。

    她这个儿子口无遮拦的傻性子,她算是见识到了。

    见老寨主坐定,王田氏即刻指着坐在一旁痛哭不止的王玉燕说道:“看到没,玉燕儿的胳膊都让她给打残了!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今日如果不给她个教训岂还得了!”

    老寨主看向落银,有些不可置信,皱眉问道:“银丫头,玉燕的胳膊当真是你给打的?”

    落银坐在叶六郎怀里,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听老寨主问她话,她看向王玉燕,淡淡地道:“她胳膊是我给扭伤的,脸也是我打的。王田氏的头也是我砸破的。”

    见落银看自己,王玉燕不禁打了个冷战。

    落银的可怕,她刚刚真的见识到了……

    众人听她承认的干脆又彻底,一时都看向她。

    叶六郎握紧了她的小手,颇有种护短的意味,似乎在告诉她,尽管承认,有爹在呢!

    落银心中微暖。

    王田氏冷哼了声,道:“听见了吧,都听见了吧!是她自己承认的,是她上门来找事儿的!”

    “没让你说话!”老寨主冷冷看了她一眼,厉声道。

    王田氏撇过头去,表情愤愤,却不敢多言。

    老寨主又问落银,“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打人?你可知,打人是不对的。咱们寨子里素来也有不许私自斗殴的规矩,犯了规矩的人是要被赶下山去的。”

    王田氏嘴角泛着冷笑。

    最好是把姓叶的一家全都赶下山去!

    “我知道。”落银定声答道,看向老寨主问道:“那寨主爷爷,咱们寨子里是不是有着可以私自毁坏别人财物的规矩?”

    “那自然也是容不得的!”老寨主字正腔圆地道:“咱们是一个集体,咱们可以去抢别人的东西,但在这山上绝对不允许发生偷抢和毁坏别人财物之事!”

    王玉田闻言有些汗颜。

    “那如果别人先损害到了我的权益,而他们又赔偿不起,我出一出气总是可以的吧。”落银说着,嘴角带了些冷笑。

    “呸!”王玉燕忍不住出声呛道:“什么赔不起!那几棵破茶树根本一文不值!你打伤我和我娘的医药费都不知要花多少!”

    空气中立马死一样的寂静。

    ……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王玉燕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王田氏简直要气的吐血了!

    险些就要忍不住上前抽王玉燕几个大嘴巴子,这不把风的嘴啊!

    “她承认是她毁了我们的茶园。”落银幽幽地道。

    王玉燕这才惊觉被落银下了套!她那话就是用来诓她的话的!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老寨主看向王田氏一家,“你们毁了人家的茶树在先,落银年纪小一时气性大也情有可原。”

    什么情有可原!

    这不是摆明了要偏袒她叶落银吗!

    王田氏气的红了脸。

    想起方才王玉燕的话,她只能硬着嘴道:“一码事归一码!玉燕又非诚心毁坏那个茶园,她回来跟我认错儿,我本还打算带她到叶兄弟家赔礼道歉的,可不曾想这疯孩子到我家这般闹!那茶树值多少银两我们赔就是了!那我娘俩身上的伤,他们叶家也要负责到底!”

    几十来棵茶树算什么,在她眼里还比不过一园子菜来的有用,那能比得了医药费吗?看她不借机好好讹诈他们一笔!

    “对,我不是故意的,是那头猪崽子拱坏的,我想拦没拦住,是我粗心没看好它,我都已经知错了……”王玉燕适时地开口,配合着她满脸的泪和浑身的伤,这番话说得倒是可怜。

    “我们把茶树的钱赔你们,你们包我们看医买药的银钱,这事儿算两清!”王田氏再一次声明道。

    老寨主看向叶六郎。

    王田氏这话说的倒是合情合理,的确是个两清的法子……

    可他心知谁有错在先,如此一来,岂不是明摆着让叶六郎他们吃亏吗?

    落银这孩子,还是太小,太冲动了……

    王玉田终究是听不下去了。

    “娘,这事我们有错在先,再者说了落银也受了伤,就这么算了吧……”

    “你给我闭嘴!”王田氏斥道。

    王玉田这次像是要铁了心说公道话,不理会他娘的眼光,还想再开口,却被落银抢在了前头。

    “好。”

    她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众人都呆住。

    她说好?

    她愿意赔?

    叶六郎心底却也有数,他不是这些连茶叶什么味道都不知道的土匪。

    园子里整整三十棵茶树,就算是最劣等的北方绿茶,赔他们个医药钱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他不知道,那些茶树早已不是普普通通的北方绿茶树了。

    “银儿说好那就好。”叶六郎点头道:“明日咱们就下山,我们取些茶枝带过去让懂茶的人评一评价钱,你们也到医馆里去让大夫看一看。”

    落银不禁暗自咋舌,怎地她心里所想,叶六郎也都想到了?

    她这爹,可真是回回给她惊喜。

    听叶六郎这么笃定的口气,王田氏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又听落银补充道:“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可不能拿赔不起来当作藉口,寨主爷爷做个证。”

    她那三十株茶树,可不是普通的茶树。

    但凡是识货的,都能看出它值什么价儿,如她开始所言,真不是王田氏他们能赔得起的。

    而且,她也没打算真的让他们赔,她真的只是想出一出气。

    银子赔的再多,也平复不了她心里的怒气。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人都揍了,气出了,心里觉着舒坦了。

    王田氏真的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她不懂茶,对它们没个具体的概念,眼下看叶六郎父女二人说这么话出来,未免心有犹豫。

    可她们受得伤的确也不轻啊!

    真的下山去治,指不定要花多少银子……

    想到这,她一咬牙,应道:“去就去,谁怕谁!明日咱们就下山去!”

    落银有些无奈地笑了。

    这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本无意再追究下去,但王田氏却咬着不放了。

    见双方达成了共识,老寨主也只能点头。

    就在这时候,月娘打着把破伞和南风一起过来了,手里提着个药匣子。

    一路上,大致的情况南风都告诉她了。

    到了屋里,她二话不说便替落银料理起了头上的伤,一双眼睛心疼的通红。

    王玉燕见状喊着胳膊疼。

    “娘,我的胳膊好疼……”

    被扭错了位不疼才怪。

    其实当时落银完全有机会真的废了她那条胳膊,但最后还只是错了下位。

    她再气,也还是有分寸的。

    王田氏下意识的看向月娘,刚想开口却听落银道:“提醒一句,现在若是给治好了,明日下山算医药费的时候,可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你——”

    王田氏恨的直咬牙。

    但落银这句话也真的提醒到了她,想要多讹些钱,伤势自然是越重越好。

    想到这,她便对王玉燕道:“忍一忍,明日下山带你找大夫去!”

    王玉燕苦着一张脸,嘴撇的一抽一抽的,但也不敢再喊痛。

    月娘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真有为了钱不管自家孩子的,这王田氏也当真无药可救了。

    王玉田也同样有感,失望之极地闭眼片刻,转身进了里屋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9275/ 第一时间欣赏悍女茶娘最新章节! 作者:非10所写的《悍女茶娘》为转载作品,悍女茶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悍女茶娘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悍女茶娘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悍女茶娘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悍女茶娘介绍:
《本书已完结,可放心跳坑全订》
现代女茶商,魂穿古代痴傻匪二代——安全无保障,挨饿太正常。
不怕!改头换面拾旧业,惊世茶技手中掌,爹娘伴身旁,天下任我闯!
若有极品恶人来挡路,落银淡定表示:统统送他们见阎王。
*---------*----------*
<欢脱诙谐风新书《美食计》已经开挖,欢迎跳坑 ̄3 ̄>悍女茶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悍女茶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悍女茶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