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
门缝之外,神殿之中。
赫菲斯托斯目送克洛托进入“边境”,跃迁混沌。
他的心念兜兜转转,诸种景象就被纳入眸中。他坐在神殿门槛上,背对神殿沐浴月光,无形的眼睛却能透过门缝直视神殿深处两位女神。
爱情的权柄啊!
他寻觅已久,没想到就在身边。
不过……
好在没有提前找到。
赫菲斯托斯的原意是将自身和外界的联系彻底割裂,以此抗拒无形情感的侵扰,好彻底做一个远离凡俗的神祇。
现在找到,为时也不晚。也许可以利用它打造一件意义非凡的神器,比如……一枚戒指。
等克洛托归来吧。
定下章程,赫菲斯托斯倒映万般景象的眸子闭上了。
月亮缓缓升起,终于让开了位置,他的力量得以隐秘施展。
来自历史的波澜和涟漪源源不断冲向天空,冲入混沌,它们向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前行,回朔那些遗落的过往。
那些在混沌中消散的痕迹显露出来了。
散发异样的古怪气息。
是盖亚!她来过!
赫菲斯托斯的意志在这里停留。这些残留的气息仿佛是一位古神在嘲笑他——我比你快一步!
“可惜。”
赫菲斯托斯在心里道了一句。
他的意志在混沌中显化出来,伸出一只手掌,残留的气息就缭绕向他,化作一缕暗黄的发丝缠在他的无名指上。
大地女神盖亚先一步到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方向是对的不是吗?
赫菲斯托斯耸了耸,意志变得虚幻继续前行,穿越陨落世界,顺着蛛丝马迹去寻觅黑夜女神尼克斯。
他心里有数,大概是找不到了。
果然……
黑夜女神曾经遗留的气息在前方变得纷乱,分出无数交织的道路。
在交织道路的起点有一条黑蛇,正盘着身子,吐出红信。
倒是稀奇。赫菲斯托斯心里道了一句。
混沌可不是俗物能抵达的所在。这条黑蛇和俗物没什么两样,身躯孱弱娇小,却又能在混沌中匍匐不死。
这恰好印证了黑夜女神尼克斯在创造和孕育上非凡的造诣。
如果没有大地女神盖亚的话……她的声名一定斐然。
因为无论是有生命的造物还是无生命的造物都有一个准则——造物的才能是多方面的,当赋予一件造物一项伟大的权能时,造物其它方面的才能一定不会弱小,否则造物本身将无法支撑这项伟大才能,从而走向不可避免的自毁。
赫菲斯托斯自己也司掌铸造,这个准则是通用的。
但是眼前的黑蛇打破了这个准则,它的身躯是如此孱弱,显然是黑夜女神随手之下的作品,却还是能支撑它在混沌中行走。
而在混沌中行走……这本身就已经是一项伟大的才能了。
也许能在这条黑蛇身上找到铸造权柄超越极限的方向,令冰冷的神器拥有智慧,乃至是成为完整的“人”。
赫菲斯托斯来了兴致。神祇创造一个生命不难,甚至创造一个种群也不难。因为神祇拥有权柄,天然就能做到他权柄赋予的威能。
但是少有神祇能彻底理解她的权柄。她们能凭空诞生水,令世界出现光明,却不知为何如此,因为这就是她们的权柄。
就像是俗世的凡人,他们知道自己有别于万物,知道自己能思考、有智慧,只因这智慧就在他们身上。可若是详细询问他们,那他们也只能归于神祇,假设更详细一点去询问神祇为何能让他们拥有智慧,那么一切都将归于未知了。
只有少数神祇能做到洞彻并彻底掌握自己,她们即是“一”,即使是在神祇中也极少极少的“一”,她们甚至能改写自身的规则。
就像是赫菲斯托斯自己,他能叫火焰燃烧在梦中,也能令火焰不再被雷霆敲击树木所燃起。概因他就是规则,却又超越了规则。他是火焰的规则本身,而火焰的规则却不是他。
这。
就是差别,也是差距所在。
铸造和创造,已经是两种不一样的道路了,甚至可以说铸造远不如创造。
而脱离世界的影响,脱离时间的酝酿,从一开始就创造一个独特的意志,令它是一个完整的“人”,乃至是令死物回魂成为“人”,那样也许就能窥探生命是如何伟大了。
赫菲斯托斯将黑蛇带了回去。
当他在神殿门槛上睁开双眼,意志回返躯壳时,黑蛇就出现在眼前。
在他右手的无名指上,还戴着由暗黄发丝缠绕得来的指环。
而在远方的海域上,一艘大船趁星月徐徐驶来……
船上的人们知道,他们终于找到了地方,前方就是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死国之“门”。
甲板上不过片刻就围满了人,他们欢呼喧闹,庆祝迟来的好消息。
传说之中,死国之门在辽阔大海的中央,它四周没有岛屿,本身是一个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大空洞,吞噬无穷尽的海水,却永远填不满它的胃口。
因为大地上的溪流和江河水泽最终都会流向大海,而无尽的海水又会涌入死国之门,所以死国之门又被称为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
世上早有传闻,驾船顺着死国之门的漩涡奔流向下,跌入无底的海渊,就能抵达死者之国的海上。
这艘大船上满载的船客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用了十几年时光,四海漂泊,只为进入死亡的国度。
他们的原因多种多样,因为爱情,因为亲情,因为失望,因为冒险精神,但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穿过死国之门,进入死亡的国度。
他们欢呼着、雀跃着,又紧张且惶恐,四周的涡流越是急剧,船只跌落海渊的速度越快,他们就越是兴奋,这兴奋在他们肉体中是藏不住的,已经从他们眼里射了出来,就像是两道光伸进无底的海渊。
然后他们就跌入了海渊,承载他们的大船被宛若风暴一般的涡流撕碎,他们也如愿去往了死亡的国度。
赫菲斯托斯目睹他们死亡,并非死于溺水,而是被涡流撕碎消失在海渊深处。
他已经让克洛托去凡间辟谣了,但他无法说服那些欺骗自己的人,他们兴冲冲来,又兴奋赴死。
抬手一招,眼前的黑蛇就被赫菲斯托斯送往无底海渊,囚禁在无底海渊最深处——它作为黑夜女神尼克斯的造物,的确有这个资格。
将无名指上由发丝编织的指环取下,赫菲斯托斯最后望了一眼空洞。
“最好别让我知道是你们谁造的谣,不管你是谁……”
第一百五十四章:“让厄瑞玻斯冕下来接您?”
那些主动跳进无底海渊的凡人难道就从未怀疑过吗?无底海渊之下不是活人通往死国的门户,而是活人取死的道路。
也许他们也曾怀疑过,只是不愿去相信。
那些散播谣言的神祇目的为何,她们引诱凡人来此,令利姆诺斯岛暴露在诸神的视野之中。
现在,诸神们隐隐约约知道了——赫菲斯托斯还留在凡间,还在海洋上。
赫菲斯托斯自然不会离去。即使他已经知道盖亚她们在更多的关注他了,也是如此。
他就是要留在人间,留在海洋,那又如何?
他可以主动离开,却绝不允许被人逼迫着离开。
如果谁不愿意,就来找他啊!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发出一声冷哼,神色漠然在神殿门槛上坐了下来。
自诞生尹始就始终理智,不曾降罪于凡人,自己的行为方式还是被有心人洞察了。
这一批又一批被引诱来送命的凡人,就是来恶心他的,就像是赶不走的苍蝇。
就是不知道是谁在试探自己,又想得到什么样的信息。
围绕利姆诺斯岛浩大的自然涡流已经将利姆诺斯同大海的联系隔断了,整个利姆诺斯岛就漂浮在这个涡流的空洞中央,不依靠天和地,也不依靠海洋,而在涡流之外还有克洛托布下的命运暗示,所有靠近这里的凡俗之物都会自发远离这里。
那些凡人口中所谓的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也就是围绕利姆诺斯岛的自然涡流,其实是凡人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
可是,他们偏偏来了,还驾着大船明目张胆抵达了这里。
虽然这都是他们的选择,与自己无关。
但是赫菲斯托斯不喜欢看到他们一波一波抵达这里,跳进涡流,死在自己居所的不远处。
他也不想救他们,身为一个独立的意志,每一个凡人在做出选择那一刻起,就必须独立承担这选择引发的恶果。
不关乎其它,只因为他们都是独立的意志,能自己思考,也能自己承担。
但这还是令赫菲斯托斯感觉恶心。
一定是有人想要借此做些什么,亦或者只是单纯在消磨他的耐性。
得想个法子才行。
他在门槛上陷入了沉思。
……
利姆诺斯岛下方,无底海渊的最底部。
这里终年被黑暗所笼罩,身处其中就好似被困在井底。不同的是,这里比人间任何一口井都要大的多,身处“井底”,好似站在夜晚一望无际的荒漠。四周也不是任何一口井的沙土,而是掀动无穷海水的涡流。
这里太大了,海底的海沙因为失去海水滋润不再细腻柔软。
从下往上看,漂浮在上方与海面齐平的利姆诺斯岛已经成了一个黑点。
被困锁的黑蛇就在海渊底部游移。
它靠近涡流一侧,三角形的蛇头正对上方的利姆诺斯岛,一旁就是旋落的无穷海水。蛇童之中的倒影无视了利姆诺斯岛的阻隔,显出上方坐在神殿门槛上的赫菲斯托斯。
司掌火焰的神祇坐在门槛上,背对他的神殿,面朝他在百年前安瑟教会的传说中远离的人间。
门槛啊……
没有一个神祇是坐在门槛上的,也没有一个神祇会背对他的神殿。
但在有心人眼里,坐在神殿门槛上的赫菲斯托斯其实处在一个极为特殊的状态。因为神祇的居所就是划分天界和人间的无形之线,神殿之内即是天界,神殿之外即是人间。
当赫菲斯托斯坐在神殿门槛上时,他的一半躯体便在神殿之中,即天界;另一半则在神殿之外,即人间。他在分界之地落座,却自然流露不显做作,仿佛他本就应该坐在那里,那里即是他的神座。
这到底征兆了什么?
还是说……赫菲斯托斯果然有人性!
也许不对……应该是如今的凡人拥有赫菲斯托斯的神性!
如果黄金时代的永生人类归属于盖亚,她收回创造的人类是为了掌握生命宝瓶。那白银时代的人类诞生也有缘由,尹阿珀托斯借此坐实了他始祖的地位。至于青铜时代,则是宙斯对于信仰道路的尝试。
而眼下的时代,难道不是青铜时代的延续吗?是为了更好的获取信仰才毁灭了青铜时代创造了这个时代的人类。
如果赫玛墨涅在当时没被奥林匹斯山那伙人联手蒙蔽,那么自己的记忆就不会出错。
那么……提出信仰道路的人正是赫菲斯托斯自己啊!
这是什么意思?他提出的信仰道路,他自己却不争求半点利益?
不仅如此,他还是唯一一个旗帜鲜明拒绝信仰的神祇……
他想要做什么……
眼下的人类出自痴愚者埃庇米修斯,一个躲藏在暗处的家伙,可他偏偏和赫菲斯托斯认识,还曾和赫菲斯托斯联手攻打过失去荣光的赫玛墨涅。
虽然埃庇米修斯一家才是这个时代的造物主,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就像尹阿珀托斯是白银时代人类的始祖一样,赫菲斯托斯才是这个时代人类的起源?!
这算什么……
众神奴役人类掠取信仰以此为根基,而人类真正的起源却躲在幕后看笑话。
那信仰不就是一条死路吗?
黑蛇眸中划过一缕忌惮。在长夜时代,在她和赫玛墨涅争斗的年月里,她不会忘记就是眼前的家伙叫停了太阳,令她在长夜里艰难胜出。
而在漫漫长夜里,凡人对黑夜的信仰也成了她的助力,成了她压垮赫玛墨涅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想到这稻草最后竟压在自己身上,直到现在还存留在黑夜之中,亏自己还视若珍宝……
还好自己引诱凡人来试探了,这种野心勃勃的家伙,还是让克洛托离他远一点的好。
黑色的蛇皮被褪下,美丽的夜之女神显现在无底海渊下。
她抬手划开虚无,要打开一道通往混沌深处的裂隙。
但是……虚无在这一次没有回应她……
她看向上方的利姆诺斯岛,岛上原本坐在神殿门槛上的火焰神祇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了。
他去了……身后!
“冕下,你好啊。”儒雅的中年人向她打着招呼。
“这处针对寻常至高的囚笼还满意吗?”
“它原本是为我在混沌中遭遇的一位流浪至高修建的,没想到却等来了您。”
“果然啊,就像凡人常说的那样,想抓的人抓不住,只能抓紧不想要的人。”
黑夜在扩散,至高的力量在冲撞,自然的规律要将绵延至海底的浩大涡流强行停下来。
可一切都是徒劳的。黑夜女神尼克斯不曾放弃,她一边尝试一边回应:“凡人说的话和你说的话有什么分别吗?不都是你说的话?”
赫菲斯托斯闻言灿烂一笑:“是这个道理。”
“不过冕下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我在混沌中可能不是你的对手,可你既然自己走入了囚笼,那我又怎能不把握机会?”
“这里和我的藏宝库相连,我漫长岁月以来打造的神器都在里面,大概有几万件吧。”
“它们已经从四面八方将这片海渊封锁了。”
“我算算,你一日可以强行击碎一件,你要多久才能逃出来?也不慢的,只需要两百年即可。”
说道这里,赫菲斯托斯笑的更加灿烂了:“那艘自愿跳进海渊的大船就是冕下引来的吧,还有在人间散播的,穿过诸溪流与湖海的葬地,就能以活人身份去往冥界救出已死之人的灵魂,这也是冕下的手笔吧?”
“那冕下可要抓紧时间了。”
“您要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给我泼脏水。”
“希望冕下破坏能比我铸造神器要快,不然您就永远困在这里吧。”
“或者,让厄瑞玻斯冕下来接您?”
十二月了
今天看了日历,原来已经十二月了。
那今天休息。
第一百五十五章:镰刀、祭品和俯视海渊的古神
那绝对不可能。
司掌黑夜的女神饱含深意凝望火焰神祇。她回归现世的目的就是为了丈夫。将脑海中的记忆浮现又整合,她所了解的真相要比所有人都多。
当她的意志不再混沌,她就选择回来了。
纵然她是曾经的黑夜女神,如今万事万物自然发展的规律体现,但唯有这一次,她要违背自己的神权,令事物不再自然发展。
时光尽头的“镰刀”,根本不是任何神祇能战胜的,甚至不是任何神祇能与之为敌的对象。
那是怪物,一个披着女性表皮的怪物!她毁灭一个又一个世界,并非是她想要这么做,而是因为她能这么做。就像是凡人在呼吸,那是凡人的本能,是凡人能做到最自然又最轻松的事情。
记忆中的赫玛墨涅曾有无数次机会直面她,却终是不敢,要在她来临之际早早逃窜。
因为她的存在已经超越了赫玛墨涅的想象,她穷尽所有想要找到一条出路,却只在因果命运中勉强看出一个模湖的字眼——逃!
所以赫玛墨涅不敢面对。
赫玛墨涅不敢面对,在外力帮助下以蛇吞象姿态艰难战胜赫玛墨涅的尼克斯又怎敢面对?
她承袭了赫玛墨涅的一切,也接受了赫玛墨涅在漫长探索后得出的道路——逃!
种种迹象表明,“镰刀”想要毁灭的是特定时间节点的现世,只要留在现世的“祭品”足够多,她就懒得理会逃离的一二草芥。
所以尼克斯知道自己能逃。
只要留在现世的祭品足够多!
她在来时就已经做下艰难的决定——放弃和阻拦。
放弃自己的子女们,让他们居留于此。阻拦想要逃离的神祇,令他们在现世进入等待苏醒的长眠。
虽然……居留即是永眠,长眠也是永眠。
但是……总要有牺牲不是吗?永眠又不是真正死去了……
尼克斯已经选定了携手逃离的同伴,她的丈夫黑暗之神厄瑞玻斯。这个人选,她在漫长安眠中苏醒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
只是那个时候她选择等待,遵循自己的神权,她相信时光推移厄瑞玻斯就会变得恐惧,产生想要逃离的念头。
因为这些念头产生期间由坚定变为恐惧和犹疑的过程……赫玛墨涅曾经也有过……
直到……尼克斯在混沌中遇见了另一位至高……
尼克斯确信,那个至高很不安定。她心里有无穷的欲望和遗憾想要填补,为此不惜将曾经被毁灭世界的人和物对应到现世的人和物上。
她在最后时刻一定会试图将“祭品”带离现世——不管是大批的女人还是女神。
她的做法会害了所有逃离的神祇。
带出现世的“祭品”越多,“镰刀”追究的可能就越大。
不能再让厄瑞玻斯犹疑了,他的时间已然所剩无几。作为他的妻子,尼克斯要加速现世灭亡的征兆。
要引入更多的矛盾,让更多神祇提早陷入长眠,令厄瑞玻斯的犹疑提早到来然后和自己一起提早逃离。
作为从世界开辟之时就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丈夫,他必须做此选择!
尼克斯知道,眼前的火焰神祇困不住自己多久的。他自以为要打一场胜算渺茫的神战,所以会倍加珍稀每一分力量。
两百年,自己能耗,他的底蕴耗的起吗?
所以尼克斯不想再说更多,对于这些想要赴死的后辈,她即不感到钦佩,也不会蔑视。她化作黑夜消隐在无底海渊,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你和赫玛墨涅杀死的所有赫菲斯托斯都不一样。”
“你是不幸的。”
“你看到了“镰刀”,才会想要去尝试,却不知这尝试和被赫玛墨涅杀死没有分别。”
“所以你们反抗的本质其实是一样的。”
“被改变的从来就只有过程。哪怕你在变强,现世在变强,但你的结局不会改变,都是败亡而已。”
赫菲斯托斯只是笑道:“那你要让我坦然接受败亡的结局?”
“这可能吗?”
感受四周无处不在的黑夜,赫菲斯托斯心里却没有笑——接尼克斯的人来了。
他身化虚无离开海渊,踏上利姆诺斯岛荒芜的小道。
四周没有月亮和星辰的光芒,只有始终如一的黑暗。
黑暗里一切都被遮蔽了,眼睛和耳朵失去了作用,连感觉都消失了。
但意志还在。
赫菲斯托斯的意志里浮现过往,他拿过往作为参照像是迷路的旅人拿着地图在摸索前行,所以他走的很慢。
庆幸的是,他不是一个孤独的旅人。黑暗里始终传来自言自语,像是无形的伙伴陪在他身边。
“尼克斯很早就回来找过我了。她用古怪的语调让我猜她是赫玛墨涅还是尼克斯。”
“可从她归来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我假装认不出来,想让她远离现世。”
“她还和我开玩笑试探我的意愿,想要让我和她一起逃离,我没有理会她。”
“她和我说,永眠不是真正死去了,被放弃的子嗣还存在被期许的可能。”
“她是在自己骗自己。永眠就是死去了,即使念诵名讳也没有归来的可能,直至时光涌动将存留的痕迹都抹灭,然后宣布一个神祇真正消亡。”
“可轮回的从来不是我们,只是一个名讳,借由名讳诞生的意志也再回不到从前。”
“我希望彻底了解这一切。”
“以后的世界自我而止,我即是终焉。”
“……”
黑暗里传来的声音变得低沉。
“赫菲斯托斯,时机到了就让她走吧。她选择逃离而我选择迎战,待在一起不过是一个人影响另一个人。”
“我不愿令她改变,也不愿改变我自己。”
“我会迎战,在时光的尽头……”
赫菲斯托斯似在闲聊:“可我们好像一无所有,没有人看好我们,我知道的,即使是克洛托也不看好我们。”
黑暗中传来回应:“那你害怕吗?赫菲斯托斯。”
“害怕是一种没有缘由的情绪。”
“我原以为我会害怕,但我没有。当我得知一切,我就开始着手准备。我可以等待你们到来与我同行,独自迎战却也无妨。”
“哪怕我一无所有,也是如此。”
赫菲斯托斯笑了起来:“我当然不害怕。”
“在我还不是伟大的时候我就敢直面乌拉诺斯,现在我是伟大了,我就敢直面你。”
“我知道真的拼起来我会出于下风。”
“但是神战之时,交锋的从来就不只有力量,还有双方的决心和赴死的底气。”
“说的好。”黑暗散去一角,露出赫菲斯托斯眼前门户敞开的神殿。“生命宝瓶上的名讳,要我帮你取来吗?”
赫菲斯托斯走入神殿,回到他隔开天界和人间的门槛王座上。他像一个古老的神祇在他的神座上低头,俯视下方无底海渊中的黑夜。
“不用。”他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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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扑街日记:天冷了,手好僵硬。
有点累,今天不更
明天更
第一百五十六章:埃庇米修斯:化无限为有限!
繁盛的森林。
森林中央的湖泊。
还有古旧年华又妆容崭新的村庄和永不跌落的绝美夕阳。
这里是痴愚之神埃庇米修斯的住所,在古老又未知的年间迁离凡世之所在。
这里与人间分割了,也不是天界,它在一个独立的、独属于痴愚之神埃庇米修斯的地方。
在这里,不同道路的神祇汇聚。她们中有根源古神,有信仰新神,还有将根源和信仰联系的两位人类起源——皮拉和丢卡利翁。
这的确是一个奇妙的组合。
至少对凡人而言绝是如此。
因为这四位神祇中,有被凡间学者敬仰的“知识”,有这一代凡人的起源、三位造物主之二,皮拉和丢卡利翁。
更重要的是——她们以凡人唾弃的愚昧为首。
这实在难以令凡人理解。
因为追逐“知识”是被众人所赞颂的,崇尚起源是与生俱来可以被理解的,唯有愚昧,时常唾弃又会下意识忘记。
也许……愚昧才是尽头这件事本身就不可理喻。
现在她们都汇聚在一起了。
在永恒落日下的朦胧村庄目送一位绝美的女神。
绝美的女神提着一盏散发清辉的灯。
她背离落日,渐行渐远,走入模湖的光晕之中,下一个恍忽就消失不见。
但她还是为这片在天界和人间自立门户的土地留下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封被拆开的书信。现在,它在这一代人类的女性起源手中。
愚昧的古神看过它,已将它交给自己的女儿皮拉。这似乎是一种暗示,一种考校,仿佛是默认了女儿翻阅这封书信。
那位绝美的女神缓缓离开了,皮拉终于能阅读手中轻飘飘又宛如承载万钧雷霆的白纸。
风儿划过纸张,纤细的手指也将纸张在晚风中立起,令这封只画了寥寥几笔的信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三道注视不约而同落在了皮拉身上,最后又移到信纸上。
偌大的空白只在左上角写了四个娟秀的小字——“注意脚下。”
字体清丽而气质内敛,下笔应该很轻。不难看出是一位女神的手笔。
皮拉眼中蕴藏疑惑,她抬头去看,似乎想在远方找到那位绝美的提灯女神。但那位绝美的女神早已离去,皮拉眼中不过是一个提灯的虚影。
她不由将这疑惑诉诸于口:“父亲,为什么赫菲斯托斯冕下这么麻烦?”
“四个字,也不过是她相隔两地说一句话的功夫啊。”
“还是说……克洛托姐姐的地位已经这样低了吗?需要她前来送信。”
“可她不是冕下唯一的卷者吗?”
她的母亲潘多拉忍不住笑着奚落她:“人家叫你一声妹妹,你倒是真敢应啊!”
“幸好克洛托不在意,也没有心思玩闹你。”
“不然你就惨了!”
皮拉更加疑惑了。
于是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看着自己的女儿,埃庇米修斯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望向更加成熟的丢卡利翁。丢卡利翁是这一代人类男性的起源,也是皮拉的丈夫,更是先知者普罗米修斯未被囚禁之时就活跃在大地上的子嗣。
漫长时光的堆彻,注定他能经历很多事,能说出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作为一家之主,埃庇米修斯存了指点的心思。
“丢卡利翁,你来说说看。”
丢卡利翁早有腹稿。
“父亲,克洛托女神到来,应该是赫菲斯托斯冕下向我们传递的信号。”
“他想告诉我们的东西大概有三点。”
“第一、这封信是克洛托女神亲笔写就,这一次让她亲手送来,下一次就不希望还这么麻烦。”
“第二、冕下明明能在瞬息之间令我们知晓,却还是选择让克洛托女神提着灯来。而那盏灯……就是赫菲斯托斯冕下手中那一盏。这说明冕下要传递的信号不能摆在明面上,他要叫我们知晓,又只叫我们知晓。”
“第三、注意脚下……”
这一点丢卡利翁没有说出来,而是问了一个问题:“父亲,您会呼应吗?”
埃庇米修斯满意地点头。
“我当然会呼应。”他说道。
“你也不需要避讳,盖亚虽然是我的起源,但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对手。”
“我不惧她。现在是,以后更是。”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受限于眼界,看到的东西虽然多,却不完全。”
“其实你说的第一点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克洛托的地位比你想象中还要高,以后你面对赫拉是什么态度,面对她就用什么态度。”
“第二点,克洛托其实不止带了流光灯,岁月史书也在她身上。岁月史书背后的含义,应该不用我和你多说。这一点是你的局限,我不怪你。”
“你说的第三点,也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点。你在上面犯了一个错。”
“你要记住,这封信不是呼应,而是提醒。”
“我们的立场早就摆明了,敌人是谁朋友是谁,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这是最不需要也是最不能疑惑的事情。”
“如果因为敌人强大你就犹疑,那你的立场就是不坚定的,你的立场都不坚定了,那么还未战斗你就已经失败。”
“记住,可以思考,但不能犹疑。”
“因为思考是理性的,是判断;而犹疑是则是失败的征兆,它表明你在恐惧,告诉对手你丢失了信心。”
丢卡利翁似有所思。
埃庇米修斯见状笑了起来。
“带皮拉回去吧,我和你母亲还有事要闲聊。”
于是丢卡利翁和皮拉回去了。
身为妻子的潘多拉这时才在一旁嗔怪:“你干嘛欺负小家伙,人家就是在思考,你非要说人家犹疑。”
“以大欺小,不要脸!”
埃庇米修斯摸了摸脸皮:“我这是在教他!他以后难免会遇到对手,以他的性格,没有万全的把握一定会让步,可谁又会等他准备周全呢?”
“是你还是我?”
“机会从来就不是准备出来的,是争出来的。”
“就像变幻莫测的战局,战机稍纵即逝,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潘多拉突然叹了一声。
“是啊,就像变化莫测的战局。所以你想要把握机会对吗?可你的对手是盖亚女神啊!大地的尽头,你的起源!”
“我以前也以为她是。”埃庇米修斯无所谓地回答道。“克洛托来找我也是为了她。”
“现在看来,我的起源只有一个,我的父亲,前代神王克洛诺斯的兄长,白银时代人类的始祖尹阿珀托斯。”
“不过……”
埃庇米修斯的话迎来了转折。
“已经无所谓了。”
“还记的我和你说过那些故事吗,世界是个无限的轮回,我们在其中流转不息,无限绵延。”
“我们的生命就是无限的,以另类的方式延续达成真正的永恒。”
“但是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化无限为有限了。”
“舍弃权柄,舍弃无限的未来,有限的我将会比无限的我更加强大。”
“盖亚以为能用一个名讳束缚我,可如果我连名讳都不要了,她又能拿我这样。”
“就是有些寂寥罢了,这条道路只有我一个人走。不过仔细想想,赫菲斯托斯和哈迪斯也是一个人走,这寂寥终是少了一些。”
潘多拉听不懂这些更上层的隐秘,她是信仰的神祇。
她去牵丈夫的手:“不是还有我吗?我在你就不会感到寂寥了。”
埃庇米修斯笑了起来:“是啊,幸好有你。”
“那你愿意放弃无限的生命和我一起奔赴有限的未来吗?到那时什么都是有限的,生命是有限的,名讳是有限的,连我们相处的时光都成了有限的,过一天就少了一天,不再永恒。”
潘多拉立刻作出肯定答复:“我当然愿意!无限的生命太过虚妄了,你和我讲那些陨落的世界,讲我们的生命是怎样生生不息源源不绝的,我听不懂。”
“我一直觉得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昨天的我已经逝去,明天的我未必到来,把握现在,把握当下,这才是我的生命,它有限却又无限!”
埃庇米修斯这一回没有笑。
他语态庄重,似乎在讲述一个永恒的承诺:“你愿意,那我就能办到。”
“我以我今后的岁月起誓,你会走上与我一样“有限”的道路。”
“你必然踏足,而我必然做到!”
不更
明天两更。
第一百五十七章:来自前代神王的拒绝
利姆诺斯岛。
克洛托还未归来。
时间有些久了,赫菲斯托斯想要和克洛诺斯联系。
他近来感觉紧迫,盖亚像是悬在头上的利剑顺时都会斩下。生命宝瓶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盖亚随时会掌握它,从而驱使它的威能。
而生命宝瓶……纵然自己是诸神中最擅长铸造者,也得承认它不可思议的位格。
不需要亲眼见证,只要听闻就能知道那是一件神器之王,纵然自己的藏宝成千上万,也抵不上它哪怕一半。
随着时光流逝,未来也愈发混沌了,像是一滩浆湖。
当赫菲斯托斯站在历史的王座上眺望未来,除了“镰刀”清晰又模湖的身影,其它一切都沉在时光的河流中。
他也问过克洛托,克洛托说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她现在只是一个织妇,除了能操弄命运的丝线,未来种种已然与她无关。
赫菲斯托斯觉得这样也挺好。能被看见的未来成了事实,那要多让人绝望。
现在连他都快要看不清未来的方向了,那数遍世间,还有几人能比司掌历史的他眼睛还要明亮?
大致没有了吧?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联系克洛诺斯。
因为“镰刀”太远,而盖亚太近。
坐在神殿的门槛上,找准克洛诺斯远去的方向,历史无形的涟漪从脉络中荡出,似缓实快,恍忽间已然穿越难以计数的残破世界。
赫菲斯托斯面露疑惑之色。
“这么快?”
“怎么可能?”
不怪赫菲斯托斯心生疑惑,他和克洛诺斯见过,自觉两者间的差距虽然有,却绝不会大。克洛诺斯和乌瑞亚一年能在混沌中走多远,现在又大致在哪个位置,这些他都是心中有数的。
但当历史的涟漪扫过,却不曾发现两人的位置。赫菲斯托斯又往前寻探,还是没有。
他突然灵机一动,着重寻找两人曾经的痕迹。他又看到了那个世界,看到了海中的巨树、撑天的大山,还有散发无穷热量替代太阳的火焰鸟儿。
但除了这三人共同复辟的世界,偌大的混沌竟然再也找不到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和最古山神乌瑞亚的痕迹了,就好像一位古神出手,将这些过往的痕迹都抹灭一般。
但。
哪来的古神?
都是古神!
赫菲斯托斯心下了然。
“躲我?”
“你躲得掉吗?”
克洛托恰好在此时归来了。
赫菲斯托斯也不废话,他从克洛托手中接过岁月史书和流光灯,匆匆往外走去。
“我出去一趟!”
克洛托只来得及凝望他的背影:“急什么?”
……
赫菲斯托斯去了一座后来在诸神中声名远扬的大山。
这座大山的腹部曾困锁前代神王长达千年之久。
诸神畏惧那位残暴的神王,哪怕他已经离去亦是如此。她们自发疏远这座大山,将它在大地上孤立出来。
这方便了赫菲斯托斯。
他穿进山腹之中,沿装饰华丽又布满尘埃的长廊前进,找到了山腹深处的潭水。
在潭水边上,他一手托着岁月史书,另一只手提着流光灯。流光灯散发的清辉照亮潭水,照出前代神王克洛诺斯最后一次在潭水边上的倒影,也将赫菲斯托斯拉入一段历史之中。
这段历史,他曾经也来过。
但现在这里是一片虚无了。
虚无尽头有光亮,像是一个山洞的出口。
赫菲斯托斯自然不惧,他顺着光亮往前走去,走进光明之中。
和黑暗的虚无相反却又类同,这里是一片空白,和虚无一样什么都没有。
不,有一样东西!
在赫菲斯托斯左边的空白里突兀竖了一座高山,高山上还刻了四个大字。
这座高山就像一座石碑,生来就是为了镌刻在上面的字体服务的。
上面写道——别再来了。
赫菲斯托斯不自觉乐了,克洛诺斯还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呐!
可惜自己不会如他如愿。
在赫菲斯托斯的意志下,历史的波澜在这片空白的世界以他为起点徐徐散开,要找寻这片空白世界被人为隐匿的历史。
那个被藏匿的点在哪里呢?
哦!原来就在面前。
撞到历史的波澜,眼前的大山一触即溃,化作齑粉烟消云散。
藏在大山下方汇聚一团的历史影像由此暴露。
与此同时,这片空白的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潮湿。
赫菲斯托斯低头去看,能看到脚下荡漾的水迹。远方,一条大河无有源头,没有河床,从空白世界的天上蜿蜒流来,那是时间的河。
时间,它依照一位古神的意志有了确切的形体。
它撞在赫菲斯托斯身上,像是海浪拍打船只,将赫菲斯托斯逐渐推离这片空白世界。
赫菲斯托斯是司掌历史的神祇,但面对这条时间之河,他也只能延缓脱离此地的速度,仍不可避免要脱离这片空白世界。
因为这里虽在过往之中,在历史之中,却独属于前代神王克洛诺斯,是归属于他的时间。
唯有涉及到这位前代神王,时间才能对抗此刻的历史。
可一旦赫菲斯托斯涉及到他,这位前代神王在他的时间里就总会处于上风。
赫菲斯托斯在不可避免的回归中向他喊话:“克洛诺斯,别急啊。”
“你应该知道生命宝瓶吧,你和乌拉诺斯一样,都是源于它的造物。”
“当然,我也是,我还是造物的延续。”
“但你不觉的到了该了结的时候吗?”
“还是你甘愿留下弱点?想着有一天将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奉献给盖亚?”
“你崇敬她对吗?因为她是你的造物主?”
时间的长河停顿了一瞬,然后就是更加坚定的排斥。
从河水中传出澹然的回应:“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发现生命宝瓶,这本就不是秘密。”
“好在我对你留有防备,提前封锁了我的过去。”
“所以很抱歉,我对你的提议不感兴趣。”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摆脱那个瓶子,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那么……再见!”
历史的影像褪去,赫菲斯托斯又回到了潭水前……
第一百五十八章:“接下来,现世就交给你了……”
赫菲斯托斯在潭水前陷入沉思。
“克洛诺斯已经摆脱生命宝瓶了?”
“什么时候?乌拉诺斯竟然没有消息?”
“还是说他已经先一步排除了克洛诺斯?”
“看来要少一个人了。”
“未必!”身后传来埃庇米修斯的声音。“哈迪斯已经深入混沌,大概就是去找他了。”
“他跑不了。”
赫菲斯托斯早知道老友在身后,但他转身去望,还是不由愣了一瞬间。
眼前的老友丢失了形体,显得不尽虚幻,但赫菲斯托斯知道,眼前虚幻的人影就是埃庇米修斯,不是一个幻影,也不是一缕意志。
他忍不住发问:“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你自己做的。”
“是。”
赫菲斯托斯皱起眉头:“为什么?我感觉你在变得虚弱。”
“虚弱就对了。”埃庇米修斯却大笑起来。“虚弱可太好了。”
“我从未这么好过,过几天还会更好。”
“因为我不仅舍弃了权柄,还会在不久的以后亲手将未来斩断。”
“也许我们会失败,也许这个世界会陨落,但都与我无关了。”
“因为新生的世界将不会再有埃庇米修斯这个名讳。”
“从此我即是我,唯一的我!”
“那你的威能还真是莫测啊!”赫菲斯托斯感慨出声。“连永恒轮回的名讳都能斩断吗?”
“我现在很好奇你生来究竟象征了什么。除了来源你父亲尹阿珀托斯的部分造物权柄,好像众神对你都一无所知。”
“也包括我。”
“因为你甚少显露威能,世上流传的不过是对你的猜测。”
“真相到底如何,没人知道。”
埃庇米修斯笑道:“当然是愚昧,凡人的愚昧,我们的愚昧。”
“我就象征了愚昧,我就是愚昧。”
赫菲斯托斯想了想:“愚昧可没有这样的力量。”
“你能创世,还能将自己和无限的未来割裂。”
“你所走的道路好像和我们都不一样,我们的道路无论如何纷繁都能在从前的体系中找到痕迹,而你的道路好像就起源于你……”
“如果创世我还能理解,那么强行将名讳从未来摘出,令以后新生的世界不再出现“你”,我不能理解。”
“我自问做不到这一点。”
“和你相识至今,我一共见你舍弃了两次,第一次是权柄,第二次就是现在。”
“每一次舍弃你都看似失去了很多,但你好像总能得到更多!”
“这就是智慧吗?”
“不!这是愚昧!”埃庇米修斯笑着反驳道。“就像除了你没有人知道火焰的本质到底是怎样的,除了我也不会有人知道愚昧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但这就是愚昧。”
“我已完全掌握了它,还要去开辟它新的道路。”
“了不起!”赫菲斯托斯称赞道。
从头到尾将一条新路开辟,太难了。没有前人的成果,一切都要依靠自己,埃庇米修斯却还能迎头赶上,当得上一句“了不起”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等你以伟大者的身份来往混沌。”
“凭空多出一位伟大者,盖亚的脸色一定很好看。”赫菲斯托斯说道。
这本是一句祝福,没想到埃庇米修斯却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
“不,是两位!”
“两位?”赫菲斯托斯愣住了。
他看向埃庇米修斯,埃庇米修斯却转过虚幻的身体遥望大地极西处。他的目光好似越过了重重阻隔看到了那擎天的巨神。
他缓缓述说着:“我们三兄弟要团聚了,我已经提前预见了这一幕。”
“大哥会将长矛扎进盖亚的胸膛,令她痛苦呻吟。”
“普罗米修斯则会从高加索山上下来,在人间行走。”
“这正是普罗米修斯被关押时我的愿景,现在它要实现了,我等待这一幕被验证。”
这话令赫菲斯托斯感到惊讶:“你还能清晰的看到未来?”
“不对,你看不到它!”
“这就是愚昧吗?”
埃庇米修斯畅快地大笑起来,他似乎早就想这样笑了,只是憋在心底。
“这就是愚昧。”他说。
“我看不到所有,但能看到我想看的就足够了。”
他虚幻的身影渐渐远去,飘摇向未知混沌的深处。不是陨落世界的方向,而是无穷残破世界还未蔓延之所在。
“不要担心。”他说道。
“哈迪斯虽然不是一个好的同行者,但你可以信任他的能力。”
“他那么自傲一个人,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名讳被刻在生命宝瓶上,他一定会将克洛诺斯带回来。”
“没有人比他更急切了。”
“接下来,现世就交给你了……”
……
混沌之中。
一个游荡的陨落世界。
深谷之中的尸骸已经堆彻成一座小小的山包,深谷之上,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和最古老的山神乌瑞亚也在谈论。
“我刚刚仔细想了想,还是要回一趟现世。”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如此说道。
他和乌瑞亚两人站在深谷之上,俯视下方堆积的尸骸。
“嗯?”乌瑞亚有些意外。“你不是已经拒绝赫菲斯托斯了吗?”
克洛诺斯却笑了起来:“是让他知难而退,不要总是来烦我。”
“但是盖亚是我们的造物主啊,造物主有了危难,我们不回去落井下石吗?”
乌瑞亚闻言皱起眉头:“克洛诺斯,我不太想回去。”
“盖亚这个名讳是什么意思你比我清楚。”
“就算你我同回,胜负也还未可知。”
克洛诺斯看向乌瑞亚,他语态坚决:“不,老友,你得回去!”
“你的名讳是该从生命宝瓶上拿下来了!”
乌瑞亚摇了摇头:“那我一个人回去。既然你当初能在生命宝瓶上摘下名讳,我比你当初要强,那我也能。”
克洛诺斯却叹了一声:“老友,别傻了。”
“难的不是从生命宝瓶上将名讳上取下来,而是接近它。”
“我那时候能办到,是因为盖亚还很信任我,她需要倚靠我来统御大地,统御她的造物,还要我来分担乌拉诺斯的压力,这才让我有了靠近生命宝瓶的机会。”
“现在可比从前难多了。”
“暗流涌动,盖亚不会一无所知。”
“我动的手脚,她应该已经发现了……”
休息是题中应有之意
也没啥,就是今天想休息,想喝酒了。
那就喝点暖暖身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生命宝瓶上的一处突兀和两处空白
“哦?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画了一幅画。”
“一幅画?”
“对,一幅画。”
……
最深的海底。
黑暗、裂缝、还有宏伟的宫殿群落。
这里归属于原初的海神蓬托斯。
这里的宫殿都沉溺在黑暗和深水中,它们立在这里,藏匿此处,神秘,就和原初的海神蓬托斯一样神秘。
它们神秘的同时还兼具古老,历经三位天界王者,它们和原初海神蓬托斯仍在此处。
如果有细心的后辈神祇追朔古早岁月,会惊讶地发现时光流逝丝毫不能撼动这些宫殿,历经更迭,它们的地位始终没有变幻过。
而在这些宫殿群落之下,深入地底的地底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大的不能再大的地穴,上方属于原初海神蓬托斯的宫殿堵住了它的出入口。
然而,原初的海神却不是此地主人,他只是一个守门人。
这里属于大地,属于大地的女神盖亚!
暗潮涌动,大地女神盖亚不会一无所觉。
早些日子她去了一趟混沌,想要找寻黑夜女神尼克斯却无功而返,哈迪斯又在最近去往混沌失去踪影……
就好像有人辛苦编织了一张大网要将她笼罩。
她在地穴中独自前行,独自低语:“乌拉诺斯,是你吗?”
“你一定感到急迫了。”
“一个尼克斯就让你心乱至此。”
“不过也对,你从未体会过至高的感觉才会误以为她是至高。”
“可惜……连至高这称谓都是我告诉你们的,她还不配。”
“你就提防我吧,等阿特拉斯腾出手来,你就知道他有多难缠了。”
“而你……早晚会与我融为一体!”
大地的女神并不是突然提起阿特拉斯。
在她前方就是宛若一座细长大山斜插在地底的生命宝瓶,巨大的瓶身一半埋在土里,开口的另一端裸露在地穴世界。
瓶身上,一个名讳何其夺目。它和瓶身周遭布满的沉寂名讳都不一样,散发耀眼的金辉,仿佛下一瞬就能挣脱宝瓶,以被书写的单薄而片面的字体傲立在天地之间。
它是——阿特拉斯!
唯独这个名讳的主人,能令盖亚感到难缠又无可奈何。
在漫长的岁月中,盖亚曾亲手将乌拉诺斯养育,作为辛苦创造的结果,人为制造的对立面,乌拉诺斯从一出生起盖亚定好了他被吞噬的宿命。
但是……盖亚必须得承认,乌拉诺斯是她最完美的造物。
他的身躯不仅拥有能匹敌古神的力量,他的头脑还满是智慧和野心。
这样完美的造物是不会接受宿命的。
但盖亚即使是从现在往从前看,乌拉诺斯的反叛和隐忍仍旧无迹可寻。
但在结果上,乌拉诺斯跨入伟大行列走向成熟之际,盖亚就立刻失去了对他的掌握。
漫长的岁月,天与地就此真正对立,造物主和她的造物也就此宣布战争漫长的拉锯。
但在漫长的岁月中,盖亚也不是没有过机会。
千百年前,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在困顿中步入伟大,还机缘巧合截留了一缕至高的神力。
那个时候,就是盖亚的机会!
她与乌拉诺斯几乎是同时出手,但这绝不是争抢,而是引诱!
盖亚对所谓至高的神力从来就没有过兴趣。
克洛诺斯以为是自己要以一敌二,但绝不是,是乌拉诺斯要腹背受敌才对!
而在那时阻拦盖亚登上天空的人就是阿特拉斯……
盖亚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嚼碎吞咽!
但很可惜……她做不到……
阿特拉斯从来只问敌人是谁,而不管敌人有多么强大。他就是个怪物,沐浴鲜血而奋战可那鲜血全然不是他自己的。
他在鲜血和狂战中高歌,力不竭,即是不败。虽然身形庞大是个靶子,可如果这个靶子坚不可摧还迅勐如风雷,那么——谁才是靶子?
盖亚忌惮他,也唯独只忌惮他。其余的后来者只会是后来伟大者,唯有阿特拉斯,不会讲道理也不讲道理,他如果是后来者,那就是后来的怪物……
可根据生命宝瓶的显示,阿特拉斯终会成为怪物,那一天或早或晚……
瓶身上散发耀眼金光的名讳就是最好的倒计时。
这金光令大地的女神烦躁不堪,自世界开辟以来,磅礴的伟力第一次不管不顾轰击在生命宝瓶上,降临在瓶身散发耀眼金辉的名上。
随之响起女神低沉的喝骂:“尹阿珀托斯,你好的很!”
可纵然遭受一位伟大者的轰击,生命宝瓶仍旧不为所动。它自亘古就已屹立此处,还从未被人搬动过,瓶身上突兀的名讳仍在散发金辉。
然而一位伟大者的泄愤不会没有成效,另一个名讳被抹去了,令如山般高大的生命宝瓶出现极微小的异样。
那是一处小小的空白,并不起眼。
但盖亚还是能发现它。
宛若时光在回朔,落下的尘埃浮起成为颜料,颜料一点点蠕动将空白补全,补出在轰击中消失的名讳——克洛诺斯。
注视良久,盖亚终于伸出手指将它抹去,调和的颜料沾染她柔软的指腹。
她偏过头看向生命宝瓶另一处,那里也有一处空白,曾经有一个叫乌拉诺斯的人在上面留名,后来又亲手将名字取走。
“做的不错。”
“我小看你了。”身姿曼妙的女神缓缓述说。
……
混沌深处,游荡的世界。
前代神王克洛诺斯突然停下谈论。
他抬头望天,天空裂开一道口子,迷雾和死国的寒气挤了近来。
大雾来了,将他和乌瑞亚笼罩在雾中,哈迪斯的身影在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浮现。
一瞬之间,克洛诺斯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他成了千百年前统御大地的神王,褪去沧桑颓废的外表在时光中将暴虐取回。
他的语调全是强硬和铁血:“取下你的斗篷,露出你的脸。”
“我是你父亲,以真容来朝见我!”
迷雾中的哈迪斯静立不动,死国的寒气在他脚下弥漫。
他沉默片刻才脱去斗篷露出真容,于是迷雾在前代神王眼前散去。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千百年前,统御大地的神王声名日益煊赫,他的孩子也是臣子走近他,来朝见他。
走近了,哈迪斯没有看一旁的乌瑞亚,而是看向克洛诺斯的眼睛。
“我权当你是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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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扑街日记:早写完早喝酒,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因为只要我不写,我就可以马上喝酒。
第一百六十章:人世间最大的恶来源哪里?神祇还是暴民?
最显赫凡王死去时,他宴请诸神,诸神也赴他的约。
天上的神王就是自那时开始威压大地,比人们想的还要早的多。——永生的冒险家奥狄斯记于末日启示之际。
……
人世。
大地上最富饶的国度西庇洛斯。
没有任何人要比坦塔罗斯还要清楚自身的困境了。
他在短短数月就享尽人世间一切荣耀,他被众神邀请去往奥林匹斯神庭,去见他的父——神王宙斯。
他的父神在奥林匹斯山最高的宫殿设宴款待他,九位文艺的廖斯女神向他献舞。他在山风拂面的宫殿畅饮林中仙女酿造的蜜酒,醉眼朦胧与神王座下的拥护者谈论人间。
神王的拥护者赞美他,夸耀西庇洛斯是人世间最富饶的国,他是人世间最大的王。
而神王和天后,她们坐在两张相伴的王座微笑以对这和谐美好的一幕。
但……真的是这样吗?
那些高高坐在上首的古老神祇们何尝看不出坦塔罗斯欢快醉眼中的躲闪和疏离,只有穿行在下方的神祇才会认为天界新晋了一位特殊的凡人宠儿。
很多人都或多或少明白这是一场戏剧,剧本早已拟定,无论主角是否愿意都要登场然后谢幕。
不止坐在上方的神祇明白,舞台中心的坦塔罗斯也明白。
所有取得的荣耀好像就是为了失去然后送给另一个人,而神是推手,也是强权和命运。
除了神的子嗣,无人可继承另一个凡人的荣耀。
如果……自己真的是神王的子嗣该有多好……
可惜不是。
倘若不是,那莫大的荣耀便不是丰碑,而是残落的墓碑。
没有人比坦塔罗斯更了解了,要一个人得到他所不能得到的美好事物,然后宣告他的死期。
盖因他生前得到的一切都是湖中之月,可见而不可取得,待他死后,潮湿松软的地下才是归宿也是现实。
坦塔罗斯离开天界的第一天晚上,散落在四国的探子就回来向他禀报。探子们绘声绘色向他讲述他在天界的荣誉,说他畅饮众神取食的蜜酒,说他和太阳还有商神相谈甚欢。盖因这荣誉已从天界流向四方的国。
人世间还有比这更大的荣誉吗?没有了。
倘若没有比这更大的荣誉了,那原站在顶峰的人是不是该下山了?
而山下又是那里?深渊还是死国的谷底?
但人世间确乎曾流传过凡人所能得到的最大荣誉,那是神祇对最虔信者的褒奖——与诸神痛饮,九位美妙的廖斯女神献上绝于凡世的神舞。
这褒奖曾有人得到过,那是一个名叫坦塔罗斯的国王。
也许往后不会再有人得到了,但这褒奖永远放在群山之巅,永远等待最优秀的凡人前去摘取。
而谁会是下一个最优秀的凡人呢?是你?还是我?
也许……
每一个人都是最优秀的,我们永远自认为自身的完美无瑕,永远想要去摘取那颗放在群山之巅的璀璨明珠。
坦塔罗斯同样如此认为。
但是很遗憾,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他人眼中那个最优秀的王,最好的王另有其人。
他是那个取得不应该取得美好事物的凡人,被宣告了死期。他生前得到的一切都是湖中之月,可见而不可取得,待他死后,潮湿松软的地下才是归宿也是现实。
他在富饶国度的深宫赶走所有仆从,一个人独处,也在此前召见宠爱的儿子珀罗普斯。
他坐在王座上沉思,四下无人,因为王者注定孤独。
他……很孤独……
因为在去往奥林匹斯山赴宴时他就已经了献祭很多人,其中不乏冲撞他却又忠心耿耿的臣子,他们进言,然后死去,因为这言不合坦塔罗斯的意。
这很寻常,也很平常。臣子是为了家和国,而王是为了权与力。
他们所思所想从不一样,就像是一纵一横的两条线,除了起点再不相交。
可纵然献祭了一城又一城的人,比约定时的数目还要多十倍不止,死国的君主却不曾来履约。
还有他想要求助的神祇妻子们也不知所踪,她们背后是湖泊里的神祇。
从那时起坦塔罗斯就明白了,他被抛弃了,死亡的命运已然定下不可更改。
而越是绝境人就越是疯狂,而越是疯狂人就越显得冷静。
坦塔罗斯在冷静中做了决定——他要加大力度,毫无保留对死亡进行献祭,即使死亡不会回应他。
因为——死亡并不是一种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不仅如此,他还要最第二件事——回请天界的神祇,以人世最显赫君王的身份!
这是坦塔罗斯所剩不多的骄傲,也是埋藏他骨子里的自负——王的落幕,必须由王亲手撰写序章。
行宫之外,早先召见的爱子珀罗普斯来见他了。
珀罗普斯一进宫殿就能望见插在宫殿中央的金刀。
他心里疑惑父亲今日的反常,坦塔罗斯却已从王座上下来走向他。
坦塔罗斯问他:“我的孩子,请告诉我。”
“你是虔诚的信徒吗?”
“你是否信仰庇护我们的诸神,并为此而感到问心无愧?”
这些问题不需要犹疑,因为珀罗普斯本就是虔诚的信徒。
“父亲,我当然是了。”他回答道。“我为我的信仰感到问心无愧。”
坦塔罗斯很满意孩子的回答,他向珀罗普斯娓娓道来:“孩子,我曾去往天界奥林匹斯山,享用过我所不能享用的繁华。”
“诸神的宴请我发自心底感到恩泽,我想要回请她们。”
“然而人世珍稀的物太少了,我费尽心思才打听到一些稀奇的肉类。”
“那我去为父亲取来。”珀罗普斯信誓旦旦。
坦塔罗斯却笑了,他走向宫殿中央插入地下的刀,不费力就拔了出来。
“孩子,你是虔诚的信徒。这样的事应该你去做,但肉我要自己取。”
珀罗普斯还未惊恐,这还未成形的惊恐就已凝固在他脸上。金刀扫过喉结,于瞬息之间了断他的性命。
坦塔罗斯脸上身上沾满鲜血,他扔下金刀擦拭手指,发现擦不干净,又胡乱在华贵的王服上抹了抹。
他像一个哲人一样在无人的宫殿独自发问又独自解答:“人世间最大的恶来源于哪里?”
“神祇还是暴民?”
“不,是他们的国王坦塔罗斯。”
休息一天
休息一天,洗洗衣服
第一百六十一章:“是我的信徒……”
今夜的西庇洛斯王城没有灯火,街巷却格外明亮。
天上的圆月像一个大大的银盘,又像是一盏刚好悬挂在头顶的明灯。这向人们告知了一件事——月神在注视!
一个穿黑袍的青年人趁着月色走近城墙,他戴着的指环闪烁金辉,城墙就为他开了一道“门”,待他进城,“门”又自主合上了。
来人正是永生者奥狄斯,他身上附着一个已消亡古老教派祭司的灵魂——安瑟祭司萨塔。
他们是拯救者,在前不久拯救了一个名叫珀尔修斯的婴儿。婴儿和母亲被装在木箱抛入大海,奥狄斯漂浮在大海上扶住这木箱,好叫木箱中的生命不至于沉入海底溺死。直至他们一齐撞入一个岛屿,见到岛屿上两个穿着打扮像是渔民的人将母子俩救下。
但他们本不应该是拯救者,而是更改预言的人,到头来却亲手叫预言成为现实。
奥狄斯有些迷茫,他征求萨塔的意见,决定回到西庇洛斯看看预言的另一半是否应验。
可他一路打听,所见所闻,心也就渐渐沉了下去。
一个国度最繁华的地方应该是国度内靠近王都的腹地,可西庇洛斯却恰恰相反。它的边境依旧繁华,两国来往通商,有繁荣的征兆,而越是往腹地行进,沿途的城市就越是萧条,本应繁荣的街巷罕有人迹。
街上人心惶惶,都在传闻去往王都的人是遭遇了不测,但也有热心肠坚决信任他们的国王,相信人们总会回来,只是或早或晚。
奥狄斯来了西庇洛斯的王都,真相如何心中大致有数。
他一边往远处灯火冲天的地方行进,一边在心里和体内的萨塔对话。
“我说的没错吧,上层已经腐朽了,盲目期待不可取。”
“那些沿路盲目期待盲目坚定的人注定要失望,他们的亲人永远不会回家了。”
体内的萨塔回应他:“那你觉得错应该归咎于谁,坦塔罗斯还是“那些人”?”
“如果把“那些人”抛去呢?”
“是,盲目期待不可取,那盲目抗拒又可取吗?”
“也许沿路的人们心里也隐约有答桉,只是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毕竟亡国和逃往其它国度都叫人看不起。”
奥狄斯不由皱起眉头:“他们就不会反抗吗?”
萨塔在奥狄斯的心房笑了:“会,可谁来反抗呢?反抗可不是一句空话,它要付出鲜血作为代价。”
奥狄斯想了想,又恢复了他学者的那一面:“那又要怎么做?”他在心里问萨塔。
萨塔告诉他:“历史不是给你答桉了吗?应当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奥狄斯不认可这个答桉:“新的秩序不过是另一种压迫,它总会腐朽。”
萨塔却告诉他:“没有什么东西不会腐朽。重在当下,重在变革。今人不曾看见古时的月亮,也就不知道古时的天象是怎么样的。盲目采用即是错,盲目信任也是错。”
“就像我们沿路见识到的人们总结的巫医术一样,它适用于南方却未必适用于北方,也许随着人们体质和自然药物的改变,在未来也将不再适用。”
“可在当时当地它绝对是有成效的。”
“这和秩序是一个道理,除了神祇,没有什么东西敢说自己永恒。”
“所以盲目期待和盲目信任难免会出乱子,应秉持批判的态度。”
奥狄斯叹了一声,不由将心里话显露在嘴边:“那这也太难了。”
“公正和客观,只有神祇才能做到了吧!”
萨塔闻言在奥狄斯心房里大笑起来:“别灰心,奥狄斯。”
“你未尝做不到,你未尝不能成为神祇,也许下一个永恒的人就是你也说不定呢?”
他们谈笑着,却被刀剑相撞声拦下,只因前方就是王的居所——一座巨大的宫殿群落。
看来今夜是个特殊的日子,整个西庇洛斯王城都熄灭了灯火,而王的居所却灯火通明照亮黑夜。
守门的侍卫眼神木然,那是杀戮太多过后对生命的漠视。
奥狄斯敏锐察觉到侍卫的眼神已经落在自己脆弱的喉咙了。
他识趣离开,藏在远方街角一棵大树的树荫下。
体内的萨塔也在提醒他:“你不能进去,我感觉到了危险。”
“也许时运之神的预言在今晚就要应验了。”
奥狄斯的目光越过树荫落在远方亮堂的宫殿群落,他叹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预言就像诅咒,总有要应验的那一天。”
“它的过程无所谓,结果不能改。”
“可惜了一个繁华的国度,它注定破灭,和它承载的人民一齐陷落在黄沙之中。”
他顿了顿,突然问道:“萨塔,你说后世的人们会怎样评说西庇洛斯和他们的国王坦塔罗斯?”
“是夸耀西庇洛斯曾有过的繁华还是坦塔罗斯后来的残暴?”
“亦或者保持批判的态度,两者兼而有之?”
萨塔想了想,他告诉奥狄斯:“我想后世应该是这样流传的。”
“坦塔罗斯罪恶滔天,被神只们打入地狱。他在那里备受苦难和折磨。”
“他站在一池深水中间,波浪就在他的下巴下翻滚。可是他却忍受着烈火般的干渴,喝不上一滴凉水,虽然凉水就在嘴边。”
“他只要弯下腰去,想用嘴喝水,池水立即就从身旁流走,留下他孤身一人空空地站在一块平地上,就像有个妖魔作法,把池水抽干了似的。”
“同时他又饥饿难忍。在他身后就是湖岸,岸上长着一排果树,结满了累累果实,树枝被果实压弯了,吊在他的额前。”
“他只要抬头朝上张望,就能看到树上蜜水欲滴的生梨,鲜红的苹果,火红的石榴,香喷喷的无花果和绿油油的橄榄。”
“这些水果似乎都在微笑着向他招呼,可是,等他踮起脚来想要摘取时,空中就会刮起一阵大风,把树枝吹向空中。”
“除了忍受这些折磨外,最可怕的痛苦则是连续不断的对死神的恐惧,因为他的头顶上吊着一块大石头,随时都会掉下来,将他压得粉碎。”
“这个故事会警示人们要对诸神心怀敬畏,它被称为“坦塔罗斯的苦恼”……”
……
灯火通明的宫殿群落深处。
坦塔罗斯宴请诸神,诸神也赴他的约。
众神齐聚的晚宴寂静到只有外面的风声。
最显赫的凡王亲自为在场的诸神呈上菜品。
上与下、尊与卑在这场晚宴一目了然。神王宙斯坐在上首,一旁是他的天后赫拉,再一旁才是各有势力的古神们。至于古神们的子嗣和不入流的神祇,她们全在下方,好一点的有个位置,差些的只能站着。
天后赫拉望了一眼宫殿之外,探寻的目光落在一位坐着的美丽女神身上。
女神是克洛托。
她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扫向身旁的空位,随后开口打破晚宴上弥漫的寂静:“是我的信徒……”
通知
我等的人终于要到了,最后两天倒计时。
以后的更新已经可以确定是两天一更了,每天写半章能有更多时间聊天和休息,也能学学音乐,看看书。
以后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断更的那一天将不会再发通知,如果有特殊情况会在第二天补回来。
就是这样。
另外,今天不更,我猜你们应该也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