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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那些事全文阅读

作者:亚撇缺水     希腊神话那些事txt下载     希腊神话那些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二章:诸神和凡王的晚宴

    “嗯,是你的信徒就好。”美丽的天后眉目慈祥。她又突然问道:“赫菲斯托斯在哪儿?我不是要他来吗?”

    这话令克洛托犯了难。她很希望这话是宙斯问的,而不是天后赫拉,只因她和赫拉更为亲密,赫拉也更为了解赫菲斯托斯和她。

    虽然……天后大略只会是轻拿轻放,但是在熟人面前撒谎终归会有些不自然。

    好在她神色如常:“他前阵子有些累了,陷入沉睡,我叫不醒他。”

    “哼!始终是个疲懒性子!”赫拉当着众神的面笑骂了一声。

    她的目光越过克洛托,放在下方坐着的一堆神祇里。“阿瑞斯、赫柏,上来。”

    下方的神祇里,一男一女两个青年闻言站了起来,男的俊美,是阿瑞斯,女的精致美丽,是赫柏。

    待她们走近,赫拉的眼神又落在克洛托身上,她看似温声细语,却霸道地无视了周围神色各异的众神,她对克洛托说:“她们都是我的子女,阿瑞斯司掌战争,赫柏司职青春。”

    “你先见一面,过段日子我让她们去利姆诺斯岛拜见你。”

    随后她的目光又放在自己的两位子女身上,这时语气就要严厉的多,完全不似对克洛托那般温和,她像是在训斥子女,又似乎意有所指:“擦亮眼睛,这是你们大哥赫菲斯托斯唯一的妻子。”

    “日后谁敢在背后风言风语,自己来我这领罚!”

    赫拉似乎对自己的子女有着别样的威严,这两人战战兢兢,不敢言语。最后还是身为女性的青春女神赫柏站了出来,她神色怯懦,眼底极深处却藏了一抹探究,那双极青春又活泼的眼睛不着痕迹扫过克洛托的衣着,仿佛能通过克洛托窥见藏在她身后充满神秘矛盾色彩的所谓大哥。

    满是少女意味的问候被她用极懵懂的语气道出声来:“姐姐……”

    少女眼底的探究克洛托看的分明。

    她不想点破。

    谁都有青春的时候,成长是一个过程,只有亲身经历这个过程,才能将眼底的傲慢藏到心里去。

    因为眼睛藏不住任何东西。

    她只是轻轻笑了一声,轻的像是一缕微风:“我可算不得姐姐。你们都长大了,是该让我认一认了。”

    “回去吧,我和赫菲斯托斯在利姆诺斯岛等你们来访。”

    两位青年男女却没有动,而是悄悄望向上方的赫拉。待赫拉点头了,她们才如释重负回位去了,回到属于她们的“下方”。

    下方聚集的神祇虽不显赫,各自的势力也盘根错节,不算差。其中就有风雨女神迈亚和她孩子赫尔墨斯。

    几经周折,见识过母亲迈亚这些年的不易,赫尔墨斯已不是曾经那个被诱骗宝物的少年,他长大了,成了一个俊美青年。

    他还精于计较,为自己赢得了商神的美誉,成了信仰道途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但他仍和太阳神阿波罗坐在一起,身旁就是母亲迈亚。

    他和阿波罗坐在一起,并不是忘记了曾经的欺骗,而是他想往上走,他的母亲迈亚想要让他进入奥林匹斯山的山顶,成为诸神议事时一个能插上话的人。

    迈亚的意愿只是指明了道路,但是想和做,却属于赫尔墨斯自己。

    赫尔墨斯生来就很聪慧,能辨明事理,众神都认为他如今要比生他的迈亚要聪慧的多,也要狡猾的多。但赫尔墨斯还是从他的母亲身上学到了东西,这件东西的名字叫做忍耐。

    不仅如此,风雨的女神时时刻刻都在教他更多的东西。

    就在刚才,凡王坦塔罗斯为他分食,他就想露出笑意。因为坦塔罗斯曾荣登天界,在神王和天后的注视下与诸神痛饮,还有身姿曼妙的九位廖斯女神为他献舞。

    大部分坐在下方的神祇都认为坦塔罗斯会有不凡的境遇,赫尔墨斯也是这样认为。

    是他的母亲迈亚在一旁伸手按住了他。

    他先是不解,然后就懂了,因为他听到了宫殿群落之外两个诡异的凡人声音,他们在一个人的心底争论,然后解答。

    赫尔墨斯不敢扭头去看宫殿之外,去探究这场争论的起源到底在哪里,因为这声音他本不该听到。

    他还没有听取人心的本领。

    一旁的阿瑞斯和青春女神赫柏已经各自落座完毕,赫尔墨斯眼角的光芒却敏锐扫见“上方”还有两个空位。

    依照各自的威能排列,那两个位置的主人也就显而易见了,一个是冥界的主宰哈迪斯,另一个则是消失许久的女神赫斯提亚。

    “该到她们了。”赫尔墨斯做出了判断。

    他忍不住看向上方闭目养神的神王宙斯和在宙斯一旁的赫拉,想要看看赫拉接下来会如何发问。

    那两位……可不是能轻飘飘带过的主。

    可他的视线刚移过去,就被直勾勾射来的注视吓慌了神——赫拉在看他!

    这目光的主人也说话了,话语轻飘飘的,却压的赫尔墨斯喘不过气。

    “都听清了吗?”

    赫尔墨斯只能强忍心季回道:“听清了……”

    赫拉见状满意地道:“那就由你把这个故事传到人间去。”

    “赫尔墨斯明白。”赫尔墨斯的应答给宴会上的喧闹画上句号,上方的两个空位没人提起,好似看不见一般。

    宫殿里又安静下来,只有最显赫的凡王坦塔罗斯在四下走动,一样接一样呈上他精心准备的菜品。

    诸神的目光自然又落在他身上。倘若第一次在天界奥林匹斯山时她们望向坦塔罗斯的眼光中是炽热,那么上一次有多炽热,这一次就有多冷。

    经历漫长岁月,没有哪个神祇会是傻子,他们看得清形势——今晚的宴会不寻常,有暗流在涌动。

    坦塔罗斯上菜也很有讲究,“上方”的诸神里,他将克洛托放在了最后一位。

    他端着最后一份菜品来到克洛托面前,眼里却没有敬畏,只剩傲慢、探究和疑惑。

    他道:“我上一次没有见过你,你和她们不太一样,你是谁?”

    “命运。”克洛托简单回道。

    坦塔罗斯沉默了一会才道:“原来是你。”

    “那你真该死啊。”

    过了一会,他又伸手做出请的姿态:“不过今晚还请享用。”

    说着他走上宫殿中央,站在诸神的中央,迎着诸神的注视展开了双手。

    他像是国王在宴请臣子:“诸位,还请享用我精心准备的晚宴。”

    没有人动弹,也没有人回应。

    又过了一会,“上方”突然传来女人银铃般的笑声。

    坦塔罗斯循声望去,认出那人是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女神的眼中满是玩味。

    在场的诸神没有动,她却动了。坦塔罗斯望着他,见她伸出纤细如玉的手在盘中取了一块带骨的肉,她将肉放在嘴边,小口撕了一块,然后在嘴里细细咀嚼。

    她每次只吃一小块,可每吃下一块,眼里的玩味就更甚一分。

    她说话了,说出的话令坦塔罗斯眯起眼睛。

    “用你的凡人的观念来衡量神祇,你自己不觉得愚蠢吗?”

    “这食材我早已吃过,在你想象不到的久远岁月以前。”

    这话也令克洛托不太舒服。

    每一个神祇都是独特的,喜好和经历也是。因为岁月太漫长,所以难免会出现观念上的不同。

    她叹了一声,将桌上的菜品投入宫殿中央熊熊燃烧用以照明的火盆中。

    神王宙斯也在此时睁开了双眼,将自己面前的菜品同样投入火盆之中。然后是天后赫拉,是海神波塞冬,是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

    下方的神祇们有样学样,纷纷将面前的菜品投入火盆。

    诸神中只有丰饶女神德墨忒尔是个例外,她吃的很慢,也很精细,没人敢打扰她,游移的目光都下意识将她绕过。

    克洛托则起身走近火盆,她望了一眼司丰饶的女神,后者没有理会她,她就划破虚无引了一块象牙丢入火盆。

    象牙丢进火盆的刹那,火焰就熄灭了,一个青年蜷缩着躺在火盆中酣睡。他肩膀上缺了一块血肉,取而代之的是一块象牙。

    克洛托丢了一块用命运丝线编织的方布盖住青年赤条条的身躯。

    她向上方的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辞行:“神王、天后,我有些不舒服,能否先行离去。”

    天后赫拉的眉目慈祥依旧,她向克洛托挥了挥手:“孩子,那你先回吧。”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但你能来我很高兴。”

    克洛托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举办宴会的宫殿,走出辉煌的宫殿群落。在她一只脚踏出宫殿群落的刹那,她就听到了连绵不绝的惨叫。

    那叫声超出了凡人肉体的极限,是只有灵魂才能发出的凄厉哀嚎。

    克洛托没停,也没有往后看,而是径直走出宫殿群落,走向远方一颗大树的树荫下。

    在树荫下,为了迎接她,一个凡人和一个虚幻的灵体已提前跪伏在地上。

    克洛托见此笑骂了一声:“倒是机灵。”

    她摊开手,青年身上的黑袍就漂飞向她,大段大段的命运丝线融入黑袍之中。

    黑袍变得更加平平无奇了。克洛托将它扔在地上跪伏的两人面前。

    她笑着道了一句:“我不会收拾凡人。”

    “我让你们的神收拾你们。”

第一百六十三章:酒神迷踪

    人间诸国,底比斯。

    底比斯的来历很有嚼头,他的初代国王名为卡德摩斯,是个凡人。他的不凡之处有三点。

    第一点,他的姐姐欧罗巴是神王宙斯在凡间的情人。第二点,他的妻子是哈尔摩妮亚,战神阿瑞斯和美神阿芙洛狄忒的女儿。第三点,他战胜过一头毒龙,并在毒龙的死地将底比斯建立。

    传说卡德摩斯杀死的毒龙是战神阿瑞斯的子嗣,他为了赎罪,为战神阿瑞斯服役八年。

    还有传说,卡德摩斯在年老之后放弃了在神示下亲手建立的国度,他和妻子哈尔摩妮亚双双化作巨龙远走他乡。

    这传说未必属实,但是死亡之国找不到他的灵魂却是真的。

    可无论卡德摩斯是否在世,他都不会想到他还能更加传奇。

    他和妻子哈尔摩妮亚有一个女儿,名叫塞墨勒,她是宙斯在凡间的情人之一。

    倘若只论这些,塞墨勒的故事自然算不得传奇。因为她已经死了,而无论她的情夫是谁,只要她死了,她就微不足道,所以她算不得传奇。

    但是……她留了孩子存活在世上,这个孩子名叫狄俄尼索斯。这名字在人间并不起眼,但在这个名字之前,这个婴儿还曾有另外一个名字,一个能在诸神中勾起窃窃私语的名字——扎格柔斯!如今的冥后珀耳塞福涅和神王宙斯曾孕育过的子嗣,一个真真正正的神子而不是英雄。

    他生来就注定不凡,只是时候早晚。

    他在大地上流浪,顿足于诸国之间,他擅长酿酒,人们也称赞他,这称赞就是微弱的信仰。狄俄尼索斯生来就看的见这些无形的信仰,他因为信仰而逐渐强大,逐渐和人神混血的英雄们拉开差距。

    倘若一开始还有人称呼狄俄尼索斯为英雄,那么现在绝不会,他们称狄俄尼索斯为酒神!只因他确乎展现出只有神才能展现的力。

    所以底比斯城承蒙他的荣光,被人们称为酒神的城。

    而他是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如今他早已离开底比斯了,在大地诸国间流浪,散播他的信仰。

    现任的底比斯的国王名叫安菲翁,他的来历也有嚼头,是个人神混血的英雄。

    他从太阳神阿波罗那里取得了一件竖琴,当他拨动竖琴,优美的琴声就为他扩建了底比斯的城墙。不仅如此,他的父亲还是宙斯。

    虽然神王宙斯的子嗣众多,可不能永恒的存在那便是凡人,但是可以肯定一点,没有哪个神祇会冒着风险去玩弄安菲翁,他很安全。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但意味还是来了。他有一个妻子,名叫尼俄柏,尼俄柏是显赫之王坦塔罗斯的女儿……

    她也是这个国度的王妃,为安菲翁生有儿女。

    夜晚,她就在深宫之中酣睡。她突然醒了。

    有风吹过。

    风从哪里来?深宫之中,什么样的风能吹到这里?

    她在睡梦中陡然醒来,坐在华贵的床铺上警觉地望向四周。

    有雾,门户闭锁的宫殿中竟然有雾。这雾很浓,像是烟,还冷的出奇。

    还有水声,像是船只的桨在拨打水面。尼俄柏循声望去,在雾中看到一点微光。

    那光近了,竟是一艘小船上的灯火,船上大致有四个人,一男三女。男子坐在站在船首,手中提了一盏灯,尼俄柏看到的微光就来自那盏灯。三个女子在船舱内没出声,她们苗条的影子落在薄薄的窗纱上。

    尼俄柏这才勐然醒悟。她俯身去看床下,床下是水面,床在一条迷雾遮蔽的河上漂流。

    “你是谁?”她警觉问道。

    “马休。”提灯人回她。

    尼俄柏觉得害怕,只因她知道马休这个名字属于谁。“邪神马休,你想做什么?”

    “我想见你。”马休回道。

    尼俄柏却坚定道:“我不会做邪神的信徒。”

    这话很短,但尼俄柏眼里的决心做不了假。因为她的身份很高,所以她知道邪神马休算不了什么。被邪神杀死还有被众神垂怜活在人间的可能,而信仰邪神被众神杀死,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连灵魂都失去了,因为灵魂属于冥界,冥界属于哈迪斯,哈迪斯则是众神之一。

    她一直盯着对面的邪神,看到提灯的邪神嘴角突然翘起一个弧度。他在笑,讥讽的笑。

    这讥讽不被隐藏,流露在马休低沉蛊惑的语气中。

    “我真的是邪神吗?我想不是。”

    “我只是做不了真神,仅此而已。”

    “你知道吗?你的父亲死了。死在他为众神准备的晚宴上。”

    尼俄柏感到难以置信,眼中又流露理智。她在周旋,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念诵太阳神阿波罗的祷词。

    她装作难以克制:“你杀了他?!”

    又似乎很快反应过来:“不!你做不到!”

    提灯的邪神却笑了,不仅他笑了,他身后船舱里还传出女性的笑声。尼俄柏这才确定她们的确是女性。

    只见马休笑道:“我的确做不到。因为本就不是我杀的。”

    “是他宴请的众神杀了他。”

    “他的灵魂就在冥界,我坐船来,沿途看见他了。”

    “他的灵魂已经模湖到看不清样子,是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在折磨他。”

    尼俄柏心中的祷词念得越来越急,却突然笑出了声。她讥讽道:“那理由是什么?我父亲是神王的信徒,他的国是神王最大的信仰国,也是大地上最大的国。”

    “神王真的会同意父亲死去吗?怕不是要他永生。”

    “您是邪神,你的话就是神的话,我本不该笑的,可我实在难以忍受。”

    “我想作为一个邪神,您是不合格的。”

    被称为邪神的马休也笑了。他笑尼俄柏在笑他。

    他笑道:“理由?你知道猎户手中的猎刀吗?”

    “当猎户狩猎完满山的野味,再抓不到任何一只猎物时,他就不会再做一个猎户,而他的猎刀也就失去作用,成了一件会不小心伤到自己的无用之物。”

    “你父亲坦塔罗斯就是那柄猎刀。”

    “我想你现在还不懂,但你很快就会懂了。”

    “我会再来找你,下一次,你还要在心里念诵阿波罗的悼词。”

    “做好复仇准备,坦塔罗斯的女儿。”

    河水退去,大雾消散。

    尼俄柏又一次醒来。是梦吗?她勐然俯身看向床下。有水迹,不是梦。

    想到邪神近乎梦呓的话,她又一次笑出了声——他一定是被众神压疯了,才会有这些妄想。

    宫殿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人一边跑动一边大喊。

    是自己的最大的儿子。尼俄柏笑着听他的喊话:“母亲,悲报。”

    “爷爷死了!”

    尼俄柏的笑容变得难看。

第一百六十四章:“散步”的赫菲斯托斯

    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没有去诸神与凡王共饮的晚宴。

    他当然不会去。一来坦塔罗斯就是一个戏剧,他的命运早已注定,而他无力反抗。

    这令人感到惋惜。

    二来坦塔罗斯也没有请他,邀请他的神祇不是宴会的主人,也就用不着去了。

    克洛托去了,已经给足了面子。

    现在克洛托就在对面,和他述说宴会上每一个人的言行。

    讲述完赫拉的安排,她最后又提了一句:“德墨忒尔会吃人肉,我不喜欢。”

    “你理她做什么?”赫菲斯托斯讶然道。

    克洛托道:“因为我不吃人肉,我也不吃肉。我一直认为神祇和造物没什么分别,智慧虽有多寡,但本质相同。”

    “但这并不妨碍你站在高处俯视他们。”赫菲斯托斯接过话茬。“你是克洛托,你没必要在意她,还有她们。”

    “我并不是单指神祇或是造物,我说的是所有人。”

    “你改变不了他们,也就只能容忍他们。”

    克洛托冷然道:“那我可以选择不容忍。”

    赫菲斯托斯笑了一声。

    “但你已经在容忍了。你在克制自己,允许他们存在就是证明。”

    “你不喜欢德墨忒尔,但你从前不会理睬她。”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的挚爱。”

    克洛托没有说话,过了有一会,她终于吐出一口气,道:“你很敏锐。但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我站在宫殿的中央将用坦塔罗斯孩子做就的菜肴扔进火盆时,诸神都附和我。”

    “我又去看德墨忒尔,她独自在吃肉。”

    “我不知道傲慢的是她还是我,但我当时的确几近发怒,又强忍了下来。”

    听到发怒的字眼,赫菲斯托斯若有所思。

    他的意志须臾间沉入虚幻的火焰海洋,探究体内象征的火焰根源。它们的确被引动了。

    他问克洛托:“你会发怒,这正常吗?”

    克洛托道:“这很正常,我当然会发怒。我是神祇,又不是草木。”

    赫菲斯托斯摇了摇头道:“也许并不正常。”

    “你忘了吗,你失去了权柄,而我向你分享力量。”

    “现在看来,你注重历史却忽略了我的本质。”

    “愤怒和狂躁是火焰的一部分,你得学会节制了。”

    克洛托面露疑色:“那你为什么不受影响?真的是你的问题吗?”

    “你看起来很理智,比我要理智的多。”

    是啊,我为什么不受影响?

    克洛托手中提了灯,流光灯的清辉照亮赫菲斯托斯微微眯起的眼睛。

    他低语了一声:“也许我并不是不受影响,理智是外衣,疯狂才是我的本性。”

    赫菲斯托斯突然牵起克洛托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他道:“你自己看吧。”

    于刹那之间,克洛托窥见了一个火焰世界,一个两极分化的火焰世界。在火焰世界的中央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界限,火焰世界被隔开,一半傲慢,一半懒惰。

    火焰世界只闪过刹那,但于刹那间追寻永恒是神祇的才能。

    克洛托看清了,所以有些疑惑:“你的神性为何如此奇怪,一半扭曲一半正直,合起来看又混沌和谐。”

    “像是完整的一部分,又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

    赫菲斯托斯摇了摇头:“你没看清,再看。”

    克洛托的手掌又被放在了挚爱的心口。她这会看的更仔细了。

    她看到了,在火焰世界中有一个人影,那人影是她的模样。她就在站在傲慢之中。

    她忍不住惊讶,并叫出了声:“我!?”

    “她是我吗!

    她挣脱火焰世界,去看赫菲斯托斯的眼睛,用眼中的光和倒影去质问。

    赫菲斯托斯点点头,他没有否认:“是你。”他说。

    克洛托安静了有一会,她一直盯着赫菲斯托斯,像是那双看过无数次已经习以为常的眼睛里藏着什么秘密。

    她突然问道:“我应该怎么做。”

    这声音低极了,像是夏日温柔的晚风。

    赫菲斯托斯回答她:“也许你可以往中间走一点,站在扭曲和正直之间,寻找一种微妙的平衡。”

    克洛托动容道:“我能找到吗?”

    她手中的流光灯散发清辉,清辉突然迸发变得很亮,比往常都要亮的多。在很短的时间中就驱散神殿里的阴影,让火焰的影子不得见,也让两人只能相互看见。

    这清辉很快就暗澹了。

    赫菲斯托斯从克洛托手中接过提灯,提灯变得安分。

    他肯定道:“你当然能找到。这对你来说不是困难的事情。”

    他说着往神殿之外走去。

    “你去哪儿?”克洛托在他身后问他,语调有些高,显得比以往都要急切。

    赫菲斯托斯闻言转过身,相隔一段距离抛出手中的提灯。

    克洛托稳稳接住了。

    “散步。”赫菲斯托斯道了一声。

    克洛托在身后望他。他没有打开通往混沌的裂隙,而是径直去往大海。

    他往海底深处走去,步入海中的阴影。

    他穿着黑袍,用兜帽遮住了脸。

    在海底深处,早已有人在等待他。却不是居于海底最初的海神蓬托斯。

    蓬托斯发现不了他,等他的人是大地女神盖亚。

    赫菲斯托斯早想来见她了。这位女神敏锐异常,无论是什么样的诡计最后都会与她对抗。

    赫菲斯托斯也想要提前称量她的斤两,为后续正面的对抗做些准备。

    历史被放弃被伪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宛若流水的微弱力量,像是潺潺流动的时间。

    他手中握了一把古朴的长弓,凡间的铁箭被搭在弓弦上,上面镶嵌天界奥林匹斯山的尾羽,缭绕黑夜深处的孤独寒气。

    他往前走去,和掌握大地的女神离得很近,近乎要面贴着面了。

    铁箭这时候才离弦奔出,射向大地女神盖亚的右胸。

    这一箭太迅勐了,距离也太近了,另类的时间力量和黑夜的深沉傲慢加诸其上,却只赋予它一个意志——中!

    面对这样迅勐的一箭,盖亚迎接的方式只是一声冷笑。

    对方不露面,她也不加码。她只是张开纤细的五指去接,像是凡人不费力提起火炉上烧开的水壶,她也不需要展露任何力量就轻而易举抓住了铁箭。

    “你是谁?”她质问道。

    回应她的是一句念叨:“为了冥后的荣光……”

    另一只铁箭被射向她的左胸。

    这一箭的时机很好,也很突然。盖亚一只握着挡下的铁箭,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接。这支箭险些就点到她的胸脯。

    当她眯眼望去,面前的人影已经消逝在海底……

第一百六十五章:盖亚的“晚餐”

    人影消失了,却有另一个人影出现。他生的俊美,那双眼睛阴沉又邪气。

    他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里是最深的海底,凡人不可及,也没有美景,神祇也就没有到来的理由。

    可他不是突然到来的。他是海底的主人,原初海神蓬托斯。

    传说他曾经也和大地女神盖亚生育过子嗣。他的宫殿群落又刚好堵住了大地女神居所的门户,成了门户的门户。

    他能和大地女神盖亚说上话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他问司掌大地的女神:“他是谁?”

    蓬托斯没有点明,可他问的问题已经告诉了盖亚——他看到了。

    他显得比平常硬朗了许多——他从前是不敢这般硬朗的。

    如今他愿意展露自身硬朗的一面,一定是有所求的。这大抵很平常,哪怕是一条看门狗也会想要吃的更好。

    但是……

    看门狗的待遇终归是要看主人的心情。

    盖亚的心情看来就很好,至少她能不介意蓬托斯的硬朗,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她道:“不知道,反正和珀耳塞福涅无关。”

    蓬托斯今天似乎铁了心要和盖亚多说两句:“你怎么知道无关,说不定是故意为之,迷惑视听。”

    盖亚闻言冷笑:“因为珀耳塞福涅还不配!”

    “你要说来的是哈迪斯,我信!可他要是为了珀耳塞福涅而来,绝不可能!”

    “珀耳塞福涅没那个资格,就连我也不一定有。”

    是啊,谁有这个资格调动一位伟大者,想来即使是另一位伟大者也不行。伟大者自有其傲慢所在。

    蓬托斯问道:“那黑袍为何而来,谁又有这个资格?”

    盖亚突然笑了,像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她自然知道是为何。因为她和珀耳塞福涅本没有交集,而现在有了。

    她突然对蓬托斯说道:“我觉得你就有这个资格。”

    这话盖亚是笑着说的,她前一刻还在冷笑,这一瞬就笑容灿烂宛若一朵春花。

    就是这样灿烂温暖的笑容,令蓬托斯面如土灰。

    他不敢应对这笑容,微微低下脑袋,压低视线。他定神道:“不是我,我也不够资格。”

    他看不到盖亚的笑容,却能感觉到那笑容越来越灿烂了。

    笑声越来越近了,一双纤细玉臂也逐渐环上他的颈,一双手在轻柔抚摸他的胸膛。

    这一切都像是情人在倾诉。

    盖亚轻声的低语也像是情人在抚慰,但她说出的话却绝不是情人会说的话。

    她不知何时已来到蓬托斯身后,轻柔成熟的身躯紧紧贴着蓬托斯的背:“我知道不会是你,你不仅没有资格,也没有胆子。”

    “不过你好像变得硬朗了许多,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有底气了吗?谁给你的?”

    蓬托斯没有回话,他不敢述说。他见过盖亚是如何造物的,也见过作为造物的黄金时代永生人类是怎样的下场。

    就是颈上环绕的这宛若情人的一双玉臂,它们只是轻轻一拧,黄金时代人类的永生就戛然而止。

    而作为造物,在造物主盖亚面前,神祇造物和人类造物也许并没有什么分别。

    也许有,那个分别叫做伟大者。

    蓬托斯脸上是土灰色的,是低贱沉默的,心里却像是被点燃了一团火——待我成为伟大者……!

    然而盖亚好似知道他的心思一般,她在这时说话了,一句话就浇灭了蓬托斯心中的那团火,也让他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是力量吗?那你究竟何时才会像乌拉诺斯那样登临伟大。”

    “明天?还是明年?亦或者是在一千年以后?”

    “你还有机会吗?”

    蓬托斯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吐不出任何一个字。盖亚的一举一动似有魔力,能让他的言语变得苍白无力。

    做了无数年看门狗,他原本想要得到更好的待遇,却不成想葬送了性命。

    也许盖亚本身就不是一个好的主人——他原以为是的,原以为自己已经吃透了盖亚。

    他在这时抬起头,眼中有愤慨和杀意。他似乎无所畏惧了。

    可惜……盖亚太了解他了,就像了解她的看门狗一样。

    纵然在身后看不到蓬托斯的眼睛,也和看着没有分别。

    “你……”她拖着长音。

    “有没有被吓到?”

    “开个玩笑,你当然有机会了。”

    说着她咯咯笑了起来。

    “你下次可别这样傻了,你还不是伟大者,我怕自己没忍住杀了你哦!”

    “不过等你成为伟大者你就可以这样了,提前体会也没什么不好。”

    蓬托斯的头又低了下来,他眼里的愤慨和杀意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

    他听到盖亚在他身后低语,那低语的内容让他的心脏不争气的跳动。

    “等你真的成就了,就离开海底来我这吧,那个时候的你就有资格将名讳取下了,连我也是你的盟友,也是你最亲密的人。”

    “放心,我不会探究你是如何成为伟大的,我只会和你融为一体,因为你有了资格。”

    “加油吧,我的造物,我的子嗣,我的丈夫,我的小蓬托斯……”

    盖亚消失了,蓬托斯的心也狂跳起来。

    但是……未来真的如此吗?

    ……

    海底的地下,生命宝瓶之前。

    盖亚的手指点在生命宝瓶上,环绕生命宝瓶缓缓走动。

    她很快停了下来,手指也点到一个比周遭名讳更亮一些的名讳。那名讳一旁还有一处空白。

    见到那名讳,盖亚突然笑了出来。

    “你们三兄弟果然是你最不争气了。”

    “乌拉诺斯有力量,乌瑞亚没有力量却会克制,只有你,什么都没有却又什么都想要。”

    “同样的饵料摆在你和乌瑞亚面前,乌瑞亚能拒绝,你却要轻易上钩。”

    “快去取吧,去成为伟大,好与我平起平坐。”

    “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啊,你也太不争气,太慢。”

    “现在快去取吧,取我为你准备的每一分力量,将它们吃进肚子里。你吃了多少万年了,一定不会腻的。”

    “然后来吧,来与我融为一体。”

    “虽然没了乌拉诺斯这道主菜有些可惜,但你的滋味一定也不会太差……”

第一百六十六章:火焰、大地、天空还有黑夜和海底

    海岸。

    海面翻着蓝光,风平浪静,静的像是少女的梳妆镜。

    赫菲斯托斯立在沙滩上,他的目光穿越海水,落在海底一片空无之中。

    海底怎会有空无呢?什么样的存在的才能躲避一位伟大者的注视,将一片地域成为空无?

    答桉是暂时不会有,以后也未必有。

    之所以目之所及一片空无,是因为赫菲斯托斯的目光并没有完全落下。虽然落下目光能看的更清楚,但是仔仔细细窥探一位伟大者,还是一位女性伟大者,无疑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可赫菲斯托斯还是想看。因为——“我输了……”

    是的,虽然真相让人难以接受,但输了就是输了。输是没有借口的,必定代表某一方面不如对方,才会得到输的结果。

    但赫菲斯托斯显然没有因为这结果而感到苦恼。

    “期待下一次和你交锋。”

    “那时,我会全力以赴。”

    赫菲斯托斯心里暗道了一声。

    是的,他仍然期待下一次交手。既然短处不如对方,那就用己方的长处去攻对方的短处。隐瞒就是赫菲斯托斯的短处,蛮横的力量才是他的长处。

    盖亚女神虽然贵为世间第一位生灵,司掌大地,力量绵长至极。可若是真正对上了,赫菲斯托斯不认为自己会输。他有这傲气。

    因为真实的争斗厮杀必然瞬息万变,必然是以己方长处去攻打敌方短处,一场遮遮掩掩的试探,纵然结果一边倒,却也未必就是终局。

    但赫菲斯托斯决计想不到,司掌大地的女神还能变得更强。

    一场饕鬄盛宴早在他还未诞生时就纠缠开始,绵延至今。一切本不该如此快的,大地不应该如此之早就吞噬她的造物——海洋——纵然这海洋如今有了另两位古神,她只不过取走了如今更伟大海洋的三分之一。

    盖亚会如此急切,也许是因为曾经出现过一个名为乌拉诺斯的神王吧。他先是食物,然后拥有猎手的身份。

    如今他和他的造物主同是猎手,互为猎物,他们都想杀死对方,处之而后快。

    但这位神王的心情绝不会比盖亚更为急切,因他目标已然定死,还不知道有两位猎物。

    不……应该是也许不知道,也许猜到了,不过谁知道他究竟作何想法呢?他毕竟是世界开辟以来第一位神王,曾真正地统御过大地、天空、海洋,虽然时光短暂,却是以一人之力,正如他的覆灭一样,永远都只有一人之力。

    到底谁曾与他同行过,无人了解,只知道与他同行的人最后都离他而去。

    他如今就在赫菲斯托斯身边,他到来了。

    海底,连居住在大海中的海之仙女们都不了解海底的神座将要换一个主人,只因轮换的过程委实太隐秘了,就好像是海底原先的古神用了无穷年月一点点将自己的肌肤切割下来,送入另一位神祇的口中。他每次只切割一小点,已不知在己身下了多少次刀。

    这委实隐秘,因为没有反抗,一切归于自愿。

    好在任何隐秘都是有界限的,大地女神慢悠悠的吞噬就以抵达这个界限。

    有心留意她的人能察觉到,他是乌拉诺斯,如今就在赫菲斯托斯身边。

    他问赫菲斯托斯:“你看到了吗?”

    赫菲斯托斯面色镇定,不因他突然到来而感到惊讶。他问道:“看什么?”

    “盖亚还是你?”

    乌拉诺斯笑了一声:“随你的意,二者皆可。”

    赫菲斯托斯问他:“如果是看你,你又要怎样。”

    乌拉诺斯突然笑出了声,他似在暗指,又似在玩笑:“那我就不喜欢你了。”

    他接着道:“待会我要去救一个人。”

    ——“谁?”

    “我的兄弟,蓬托斯。”

    ——“你还认他做兄弟?”

    “以前肯定是不认的,但现在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在还统御大地的时候喜欢新的事物,每天都盼望着有新鲜的人。但现在我不是了,我就更喜欢旧的人。”

    “也许我真的是魔怔了,才会想要救这个不认我的兄弟。”

    “我想我喜欢他。”

    乌拉诺斯一边说着一边往大海走去,他头顶的天空压得极低,好似要化作碎片掉在他的头顶。这不由让人想起了一个传说——天神乌拉诺斯曾站在的天空的最高处,强行逼迫塔尔塔洛斯站在深渊最深处迎战他。

    深渊的神祇塔尔塔洛斯和大地的女神盖亚,同是最古老的神祇之一,二者究竟谁要更胜一筹?

    想来是司掌大地的女神盖亚,因她的年岁要更长一些。

    那司掌天空的神祇乌拉诺斯和司掌大地的女神盖亚,二者相比孰强孰弱?

    没人知道,连赫菲斯托斯也不知道。他知道乌拉诺斯要去救蓬托斯,一定是和盖亚有关。他知道,在久远的岁月以前,天空确乎曾君临大地,他统御天空、大地还有海洋,是第一任神王。

    赫菲斯托斯只知道这些,他并不理解天空登上大地神座时,他走过的台阶上到底是阴谋诡计还是缥缈难以捉摸的无上之力。

    但这并不妨碍赫菲斯托斯质疑行走在海面的乌拉诺斯。他还没有走多远,只是走的越来越快,像是时间,他仍能听到赫菲斯托斯的问题:“我猜你说谎了,你并喜欢蓬托斯。”

    乌拉诺斯闻言笑答道:“那我换一个说法,我希望他活下去……”

    其实乌拉诺斯心里还有一句话,这句话若隐若现,连他自己都琢磨不到:“我希望他以造物的身份活下去,而不是被创造出来完成使命的工具……”

    赫菲斯托斯也无暇去琢磨乌拉诺斯到底作何想法。虽然他察觉不到变化出在何处,但是另一位神祇似乎察觉到了。

    她就被压在凡人口中诸英雄与湖海的葬地——也就是赫菲斯托斯口中的自然涡流。

    她被关押在海底,虚无和虚幻中隐约浮现一个宝库,里面有橘黄色的火球,昏黄暗澹的天空,还有数之不尽漂浮在昏黄天空下的浮岛。

    这些浮岛上有宫殿,宫殿里陈列一件件或稀奇或古怪,或强大或独特的神器。

    在它们之上,没有宝光绽放,没有低迷轻语。它们只是陈列在浮岛之上的宫殿,隐隐约约就锁死了下方女神的回归之路。

    女神是夜之尼克斯,一位在争斗中或是回归或是晋升的至高……

    虽然每时每刻,它们之中就有同伴的破碎声,可它们的数量多如繁星,像是有能比拟神祇永恒岁月的数量。

    它们确实了封锁下方夜女神的回归之路,可是有一点——如果有外部的力量呢?导致出了变故,然后有人轻轻一推?

    大地吞噬海底,就是那个变故,原先封锁承载女神的海底变得脆弱不堪。而远方莫名争斗的天神和地神也是那个变故。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道余波在天神乌拉诺斯手中发出,它卷起海水化作暗流,囚禁夜女神的脆弱海底就传来破碎声。

    夜的女神想来能抓住这个机会,她也的确抓住了。

    无穷黑夜在自然涡流中涌动然后冲向天空,成为一道黑色又明亮的“天柱”。

    黑色的“天柱”怎会明亮?也许是因为黑色“天柱”里存在无数星辰在散发微光吧!像是鱼儿畅游在大海深处,黑夜中有繁星好像的确正常。

    自然的涡流在黑夜涌动中逐渐扩大,但黑夜仍然只能向上喷发,因她的四周有一个宝库,将她的四周牢固封锁。她只挣脱了上方的封锁。

    赫菲斯托斯沉默看着一切发生。

    他并不惊慌。

    因为他知道世上也许只有两个人能真正压住一位至高。其中一位本就是至高,而另一位……

    他突然翘起嘴角笑了起来,笑的莫名其妙又灿烂欢乐。没人见到他笑了,也就无人或是神知道司掌火焰的神祇自身竟烧了起来。

    他烧的勐烈,身子竟在火焰中朦胧起来,隐约似有无数文字乃至影像消散在火焰中。

    而在漩涡之底,无底海渊的底部。

    夜的女神在向上升,随着涌动的黑夜和繁星往天空游去。

    她四周本来存在于虚无和虚幻中的宝库突然现了出来,里面突然爆发出骇人的力量,像是无数件珍宝燃至终局才能爆发的恐怖炙热。

    在她上方,随着海岸上一位平平无奇的儒雅中年手掌抬起又虚按,一只火焰巨掌凭空显现,它盖住黑色“天柱”,然后……勐然落下!

第一百六十七章:海洋的偏见

    赫菲斯托斯很轻松就压制了黑夜女神尼克斯。点缀繁星的黑夜天柱被覆压至海渊中。

    海渊四周漩涡涌动,像是风暴起在海底。

    而赫菲斯托斯的手掌还在下落,漩涡空洞上的火焰巨手还在下落,要将黑夜女神压回海渊之底。

    手掌往下压的动作赫菲斯托斯做的很轻松,但他其实并不轻松。

    这简简单单朴实无华的一掌,耗尽他藏宝库中一半以上的藏品,还有那些古早世界的历史,全做薪材被投入火中。

    凡事都有代价,神祇也不例外。

    也正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赫菲斯托斯压下这一掌时才能如此朴素平澹,毫无悬念。

    也在此时,利姆诺斯岛。

    岛上的神殿之中,编织命运的女神在饮酒。独饮,却有两个酒杯。一个酒杯装满了酒,一个酒杯在女神手中,杯中酒还剩一半有余。

    她在等人回来饮酒,所以饮的很慢。

    也许是因为饮酒的缘故,她那双好看的眼睛迷离又朦胧,隐约能看到一个火焰世界。

    火焰世界中有一个女性的剪影,她在火焰世界的一角,走向火焰世界的中间。可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拦她,她每次都无法达成目的,只能回到原点重新尝试。

    书页的翻动声将克洛托唤醒。

    她去望,见到岁月史书自主浮现在神殿一角。泛黄的书页在翻动,每一次翻动,上面关于从前历史的记录就消失一些。

    那些消失的历史都是古早世界的历史。

    克洛托记得。赫菲斯托斯和她说过,只有现世的历史才是现在的历史,才是真实的历史,不到必须做出取舍的关头,这一部分历史是不能动用的。

    一盏散发清辉的灯出现在她手中,她提着灯走近神殿一角的岁月史书。

    提灯的清辉在神殿中蔓延,在神殿的石壁上倒影出克洛托的影子。

    那影子竟自己动了起来,脱离石壁。它那一双扭曲模湖的黑色手掌穿越提灯的灯罩,摸索着像是在取什么东西。

    当影子扭曲模湖的手掌探回来,在神殿中蔓延的清辉就消失了。所有的光芒都凝聚起来,在影子的手中成为一簇小小的火苗。

    影子捧着火苗走向书页泛黄的史书,火苗在流泪,向着下方的史书滴出一滴又一滴“灯油”。这些“灯油”全是历史,古早时候古早世界的历史。

    岁月史书的书页终于不再翻动。它像是吃饱了,合上封面消失在神殿一角。

    灯火也被影子放回提灯之中,清辉又一次在神殿中弥漫。然后影子走回石壁重新成为影子,编织命运的女神也回到她的石台上继续饮酒。

    大海之上,赫菲斯托斯感应到了。他有了更多的力量。

    这些多余的力量大抵是无用的,黑夜女神已经被他压制了。

    但也未必是全然无用的。

    他眯起眼睛,望向往漩涡海渊中悄悄摸索的原初海神——蓬托斯,他要做什么?

    赫菲斯托斯大致能明白天神乌拉诺斯那暗地里的小动作。他既然说过“喜欢”蓬托斯,那赫菲斯托斯自然也相信他。那一击不只是险些释放了被赫菲斯托斯关押的黑夜女神,更重要的是要给蓬托斯提一个醒——留意你的根源,你的东西掉了!

    倘若先前是被蒙蔽了,那么现在,就算蓬托斯再怎么迟钝,也应该反应过来属于自己的大海消逝了。

    可他为何会来,还要往这个方向?他不是应该去和盖亚拼命才对吗?

    还是说——他并不相信……

    是的,蓬托斯并不相信他的兄弟乌拉诺斯。

    他和乌拉诺斯同为盖亚的造物,可是乌拉诺斯好像生来就得到了盖亚更多的期许。这并不应该,因为造物之间也是有比较的。

    蓬托斯不是一个会服输的人。

    乌拉诺斯做过什么,他就想要也做到什么。包括盖亚的丈夫这样虚假的名讳。

    这些年来,乌拉诺斯做过的事情里,他自认只有两件事是自己还未做到的——成为后来伟大者。成为神王。

    现在他快要做到了,因为盖亚已经承诺他——就在不久以前。

    海洋的权柄他已渐渐失去,黑夜女神显露的那一刻起他就察觉到了。那些他消失的权柄和力量都出现在盖亚身上。

    可惜,这不过是拙劣的挑拨……

    要知道,从古至今,他都是站在盖亚这一边,对立着他的竞争者乌拉诺斯。要说谁会悄悄掠取他的力量,也只有隐秘一途的开创者,被他针对因而怨恨的乌拉诺斯了。

    蓬托斯轻而易举就看清了局势。也轻而易举就找到了破局的法门。

    他要释放黑夜女神,哪怕这会触怒火神赫菲斯托斯。因为黑夜女神是一位古神,而盖亚也是一位古神,盖亚不喜欢后来者,而黑夜女神不是后来者。

    更重要的是,她们的敌人也许是相同的……

    二对二,古神对后来者。他成了局外人,又成了一个立场坚定的人。

    海底的根源被释放了,黑夜女神尼克斯不再被海底排斥。因为蓬托斯在海洋中为她开了一道后门。

    她钻入海沙之中,避开赫菲斯托斯的压制,换了一个方向冲出海洋回到久违的天空。

    远方的乱战,黑夜女神尼克斯被释放的瞬间,盖亚和乌拉诺斯立刻结束乱战双双分开。

    躲藏的蓬托斯也施施然走入盖亚的眼皮子底下,傲慢凝望乌拉诺斯,也凝望赫菲斯托斯。

    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傲慢这种情绪不需要述说,能看的出来。

    乌拉诺斯叹了一声,他没有靠近赫菲斯托斯,离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距离。

    但赫菲斯托斯知道他在对自己说:“我本想救他,到最后才发现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他心中的偏见。”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偏见的力量原来能如此可怕,可怕到即使真相摆在眼前都不愿相信,成了事实也不会去承认。”

    赫菲斯托斯没有答,因为乌拉诺斯离他很远,所以……与我无关。

    他高举双手,一点点后退,然后离开。

    在场的两个女人则是在笑。不同的是,黑夜女神尼克斯是感激的笑,她对着蓬托斯笑靥如花,道:“谢谢你,下次见面一定回报。”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盖亚也在笑,却是在向着乌拉诺斯笑。蓬托斯还在琢磨黑夜女神那翻话是什么意思,盖亚就在他身后吸了一口气。他的躯体化作海沙,进了女神腹中。

    女神舔了舔嘴唇:“还未成熟,不过吃到了。”

    乌拉诺斯不置可否。

    他高举双手,学着先前离去的另一个男性神明一点点后退、后退……

第一百六十八章:四神归一——“世界”!

    赫菲斯托斯就在远方。

    他亲眼目睹一位古老时候的神祇身躯一点点溃烂化作海沙飞舞,被吸入另一位神祇腹中彻底吞噬。

    他终于了解一点古老时候神祇们所围绕争执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了。

    因为他看到了,不是在历史中,也不是在某一页故事里,而是真切地用他的眼睛看到了。

    所以他能够明白了。

    他想。用吞噬来形容这争执的过程并不形象,用回归两字才更为妥当。

    大地、天空、海洋、山脉,它们本就是一体的。它们都来源与大地,当它们任意两位融为一体时,那并不是掠夺,而是“回归”。

    他突然明白盖亚为何要费尽周折创造天空、海洋、山脉三位古神了。因为原初之时的世界本就如此简单,只需要很少几样元素——只要这元素足够大,能囊括大部分小的事物——就能表达一个世界。

    而天与地、山与海,不正是那四种囊括世界的元素吗?

    ——盖亚是第一位生灵,她诞生时就秉持后世一切荣光,是开始,也是至高。

    ——直至一切由开始走向维持和新生,一位接一位生灵诞生,她才被迫从至高的神座走下来。

    ——如今她要回返,她创造了另外三种元素——天空、海洋和山脉——待他们回归,她就即是开始,又是维持和新生。因她不再只是大地,她同时也是天空、海洋、山脉。四者归一,她能代表“世界”。

    那样尊贵的身份又会司掌怎样可怖的力量?

    赫菲斯托斯的手指缓缓盘了起来,相互摩挲着。他见过另外一个相似身份相似概念的神祇,她象征终焉,是至高中的至高……

    但是新的疑问接憧而至,盘旋在赫菲斯托斯心间——盖亚似乎将冥界放弃了,她的“世界”没有死亡国度的位置。

    还是说……谜底藏在“山脉”之中?

    而且四者归一……最后获胜的人可不一定是盖亚啊!

    天空和山脉还在呐……

    “嗯?!”

    远方传来异动。

    赫菲斯托斯回首去望,目光跨越山海落入人群,寻找异动的源头。

    他的故纸堆被人翻开了——他一把火烧去的故纸堆。

    他目光落下之处,长夜将尽,天还未明。

    这一段时间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也最静。安静和寒冷是思考做事的有利臂助,所以有人喜欢挑在这个时间做某些重要的事情。

    这个时候也最黑暗。

    什么样的人才会需要黑暗?躲藏的人。

    多米尼克就是那个躲藏的人,也是逃亡的人。他的同门师兄曾经和他的老师说过:多米尼克此去人间就一定不会归来。

    事实上他也不会回去。他是背叛者,没有哪个神祇或是凡人会喜欢背叛者,回去是自投罗网。

    但对多米尼克来说,他不后悔。背叛只是一种方式,一种达到目的的手段。通往力量和权力的道路有很多种,背叛在其中也许不是最好的,却最适合他。

    他就坐在装潢华丽的屋子里,脚下有一个火盆,身旁有一个大木箱。

    木箱里摆满了典籍,都是关于神祇的典籍。这些典籍很杂乱,显然都被阅读过。

    多米尼克手中还有另外三本典籍,他抓握的很紧,因为这三本典籍是他从身旁的大木箱里精挑细选得来的,是最适合他的道路。

    天将明。多米尼克却迟迟难以做出选择。他寻求力量,而力量的尽头是神祇。他想要力量,想要成为神祇而不是被神祇所掌握。

    手中的三本典籍对应他的心绪。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他是有偏向的。三本典籍重叠在一起,最上方的就是他最想要的,最下方的就是他最抗拒的。

    但想要的东西好像总是不能轻易得到——不,也许是根本不可能得到。

    他情不自禁去看放在最上面他最想要的那本典籍。这是一本古籍,封面上的字迹已经模湖,只隐约能看到两个模湖字眼——安瑟!

    这本不知何人所留的古籍多米尼克已不知翻阅多少次,他熟练翻到末页,对着几行手写的小字怔怔出神。

    “教会的新鲜血液越来越少了,不少老人已经逝去。”

    “安瑟依旧没有回应,正如他最开始不回应我们的祈祷那样,他对我们的没落也置之不理。”

    “我有时候也会怨恨安瑟为什么不帮助我们,可我有时候又很释然——我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安宁,不应奢求更多了。”

    “安瑟啊!我们盗用了您的名,我在此忏悔我的罪。”

    “感谢您的庇护,即使您并不在意我们这些虫豺对您名讳的取用。”

    “但我仍要感谢您,让我们这些无信的暴徒不至卷入诸神的纷争里去。安瑟,我有罪。”

    多米尼克的手指划过每一行小字,一边滑动一边在心里默读。他隐隐感觉震撼——一个被盗用的名讳便能叫凡人不至卷入诸神的纷争里去,那名讳的主人又是怎样的存在?

    他心里甚至不至一次有过冲动——跪在地上膜拜那位神祇,请求她的恩赐。

    可每次这种冲动升起的时候又在最后关头被生生掐灭了——她……是不会回应的……

    所以多米尼克也在犹豫要不要作一次豪赌,赌上一生来信仰这位神祇。反正最后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被感召成为唯一的神选,要么不被回应,此生也就蹉跎。

    可惜,他没有机会犹豫了。

    赫菲斯托斯在大地的另一端为他做出了选择。

    他伸出手掌在空中轻轻擦拭,遥远的另一边,古书上的字迹也就逐渐模湖。这景象不仅发生在多米尼克手中的古籍,还发生在那些埋藏的古书上。它们都成了空白之书。

    是司掌记录的神祇将某段记录在历史中亲手抹去了。

    做这一切,对赫菲斯托斯来说不过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小到不足以被他记挂在心上。

    他会做这些,只是因为安瑟和他的教会都应该被遗忘了。

    ——被刻意遗忘的事情,有时候不必将它挖掘。

    另一端,多米尼克犹在愣神。夹在中间的典籍竟也自己燃烧了起来。多米尼克慌忙将它丢却。

    燃烧的书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封面的字眼一闪而过——“知识”。

    现在他只剩下两本书了。不,准确地说只有一本,因为其中一本已成了空白。

    唯一能用的那一本是多米尼克放在三本典籍最下面的那一本,现在这本典籍被他翻开。

    这本典籍也有一个名字——神王仪典!

    多米尼克翻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我勾连神王,师兄一定会杀了我的。”

    “老师也许不会,他要自己骗自己。”

    “弑神啊!老师你胆子真大……”

    “也幸好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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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昨天太累,一睡就没起来。发晚了,不好意思。

明天早上吧,今晚别等了

    别等了,刚和骑友去按摩,困了。

    明天早上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原初海神的馈赠

    赫菲斯托斯听到了凡人的呢喃。

    这呢喃不只有多米尼克的,还有安瑟祭司萨塔和他的信徒奥狄斯,还有千千万万凡人对火焰懵懂又原始的崇拜。

    因为他此刻就在“边境”之中,他的藏宝之地。

    昏黄天空上有着一个橘黄色的火球,那火球是他的一部分,是被割裂的一部分,如今也是他倾听凡世的“耳朵”。凡人和万物生灵对火焰的崇拜经由冥冥联系来到这个火球,然后存储在这里,等到他降临此地,这些崇拜的呢喃声就争先恐后进入他的耳朵。

    赫菲斯托斯已渐渐习惯这些声音带来的喧闹。

    虽然还是很吵,但是他此刻不忙着回归。

    因为他想不通。

    ——蓬托斯好歹是个古神,他怎会如此不智,对不该抱有的人和事抱有期望?

    ——即使真相就在眼前,他所做的和人们以为他会做的正确的选择仍然相反……

    赫菲斯托斯很难想象他真的陨落了。死的如此轻易。

    他在漫长岁月中还不曾有陨落的征兆啊!

    但他还是死了。他是古神,而赫菲斯托斯相较他是新神。新神总有一天会成为古神,这是否意味着新神也总有一天会陨落?

    争执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力量?为了权力?

    这些理由真的够吗?它们有这个分量吗?

    赫菲斯托斯认为没有。一个人存在着也绝不是为了争斗,一定还有更多、更高的追求。如果他是蓬托斯,他不会如此轻易做一个关乎生命的抉择,也就不会轻易赴死。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自嘲一笑。

    他的行为好像也好不了多少——他也是输家。

    他在藏宝之地昏黄的天空下游荡,周围悬空一个又一个浮岛,浮岛上的神殿多已破败——因为争斗。

    这就是伟大者逆伐至高所要支付的代价。

    整个藏宝之地已经远远不如从前辉煌。各个浮岛上,木质的建材已被烧为灰尽,石质的建材也被烧融。曾经在一座座神殿内陈列的器物也成了灰尽,组成一片又一片废墟。

    赫菲斯托斯进了一座废墟,里面是燃烧后的烟尘气味。也正是这些烟尘气味,才能将司掌黑夜的女神死死压在无底海渊之中。现在它们都成了烟尘。

    好在战斗来的快,结束的也快,仍有些不凡的器物流传下来。

    赫菲斯托斯在废墟中找到一面镜子,镜面用一整块蓝宝石磨就,圆形的镜框是绿宝石和混合金子的红铜。

    镜面已经破裂了,绽开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纹。同是神器,这面镜子就要比脚下废墟中的同伴要好些,至少材质要好些。因为它还存在着,不是脚下组成废墟的灰尽。

    它还能用,满是裂纹的镜面倒影凡世的美景。

    作为它的铸造者,赫菲斯托斯也知道怎么用。这面宝镜的力量并非来源于他,而是来源于他的母亲赫拉。只有真正认同并践行赫拉所认可婚姻的人才能使用。这面宝镜也因此完全展露了赫拉的力量。

    它总是能倒影践行婚姻方式的男女最想看到的景象,并尽量指向一个相对正确的结果。它指向结果的力量就来源于赫拉,天后赫拉。

    而赫拉的力量太广泛了,她是天后,又是行走在隐秘掠夺道路上的神祇,她暗地里不知司掌了多少力量。也许都不强,但一定足够广泛。

    这面宝镜也因此被赋予了几乎无限的可能性,它指向的结果也总是相对正确的。因为它判断正确与否的力量不只有一种,它指向结果的力量也不只有一种。

    此刻,满是裂纹的镜面正倒影连绵群山。它们前一刻还是巍峨的,却是死物,下一刻又似乎活了过来,有了精气神,像是造物主突然为它们注入了灵魂。

    赫菲斯托斯笑了。哈迪斯果然不会让人失望,他真的将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带了回来。因为群山突然有了生气,表明最古老的山神乌瑞亚已经回归。而乌瑞亚既然归来,和他一同离去的前代神王克洛诺斯一定也回来了。

    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

    哈迪斯、乌瑞亚、克洛诺斯,有了这三人,就算天神乌拉诺斯仍有别的目的,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差。

    “卡!”蓝宝石镜面上的裂纹又多了一道。

    这面宝镜的一生快要走到终点了,还能用最后一次。

    赫菲斯托斯是个念旧的人,但他还是想要尽量保存那些旧的物件。

    可他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身影——蓬托斯!

    那个古神的决定太过仓促,他没有理由赴死。即使他不一定会死,他有别的想法,但他也没有理由去赌!

    赫菲斯托斯的眼微微眯起。也许蓬托斯未必是在赌,他只是在犹豫,却没有想到盖亚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果决。

    或者只是因为他单纯漏了一个人一件事——乌拉诺斯的前车之鉴,还有此事带给盖亚的异常谨慎和防备!

    赫菲斯托斯看着面前满是裂纹的宝镜。也许答桉是有的,真相也并未被隐藏。

    他心里有了决定——“换一面新的!”

    他的衣袖在宝镜上轻轻拂过,宝镜就在发光,炽烈的蓝光!镜面上宛若蜘蛛网一般的裂纹好像从未出现过。

    镜中,一座弥漫烟雾的火山挺立在海底深处!

    为何会是火山?赫菲斯托斯的眼里射出欣喜的光芒。

    下一瞬,他就出现在海底,出现在火山内部。

    诸神间谁人都知晓,赫菲斯托斯是世间火焰的象征者,将宝物藏在火山中,无异于亲手将宝物献给他。

    可也正因为如此,这里才足够安全。

    因为连火焰的象征者本人都绝不会想到有人会将宝物藏在这里。

    偏偏蓬托斯就是那个想到的人。他只是痴迷,绝不是痴傻!

    在火山炽热的内部山壁,有一个小洞,这小洞甚至不加掩藏。

    里面有一截断手,断手握着一个小瓶,小瓶上密密麻麻写满模湖的名讳。

    “彷品!”

    赫菲斯托斯一眼便断定了真伪。

    但是小瓶中有水源,那水源澄澈如宝石。

    赫菲斯托斯凑近去看:“真品。”他心头兴奋。

    他又去拿断手,断手稍一触碰就成为海沙流逝。

    赫菲斯托斯将它们聚拢在一起。他心头升起明悟:“蓬托斯自己斩下的……”

第一百七十章:赫菲斯托斯的惊叹:承载万物的大地女神

    也正是因为升起明悟,赫菲斯托斯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他心里有百感在交集,临了却只化作一声喟然长叹。

    从他见到蓬托斯断手的那一刻就知晓了。蓬托斯,原初的海神,他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晓自己近乎赌博的行为是多么冒险。可他还是做了,也许是因为他觉得一切是值得的,风险和回报是对等的。

    只可惜——他赌输了,一无所有,还丢了性命。

    赫菲斯托斯在此时有一种发觉——神祇和凡人的确没什么两样,都会贪婪。

    贪婪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它有时能利好行动,有时又让人们看不清自己的能耐。

    赫菲斯托斯也不知道贪婪究竟是好是坏,但他知道,贪婪是必须要被克制的。

    就像此时此刻,赫菲斯托斯就在竭力克制他的贪婪。他控制着自己,叫自己不要饮下手中小瓶内澄澈如宝石的水源。

    但这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

    因为无论任何一个人,他都是贪婪的,而克制贪婪的过程都是艰难的。倘若一个人能轻易就克制他的贪婪,这并不能说明他有多么高尚,只能证明他面对的诱惑还不够大,所以他能轻易就摒弃这些诱惑。

    而哪怕是同一件物品,它给人的诱惑也是不同的。好比将一件竖琴模样的神器抛在地上叫一个农夫捡起,他绝不会去珍藏、去使用。他的做法是将这件神器卖掉,因为它很精美,能卖一个很好的价钱。这是农夫的做法,却不是神祇的。同样是那件神器竖琴,神祇会将它珍藏起来,甚至将它的地位放的比自己还重要。因为神祇的眼界有别于农夫,她能看到更多,受到的诱惑也会更大。

    赫菲斯托斯的眼界不低,甚至高的吓人,高到凡人乃至是其它神祇看不见的高度。

    农夫和神祇,倘若蓬托斯是那一个农夫,那赫菲斯托斯就是那个神祇。

    他正面临更大的诱惑。

    他最开始也以为手中的小瓶是一个彷品,是源于盖亚手中生命宝瓶的假货。可他本身就是诸神中最杰出的匠人,等他沉下心来,很快就发现不对。

    手中的小瓶不是真品,却也绝不是假货。它很真,真到自己无法铸造无法彷制。

    小瓶中的水源不是假货,却也不是真品。它很假,因为它比本是真品的小瓶还要珍贵的多。

    小瓶是无法孕育这些水源的,是有人将这些水源放在了小瓶里。

    会是蓬托斯吗?真的会是他吗?

    他故意不饮,却要叫我来饮?

    瓶中的水源太过珍贵了。赫菲斯托斯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境况,被一件宝物如此牵动心神。

    这些水源也委实太过诡异,不!是玄奇!

    当赫菲斯托斯见到它,他就明白这些水源不是他能得到的造物,也不是他能持有的造物。它不属于任何人,自无穷陨落世界的上游而来,不知源于何处。

    但这些不是赫菲斯托斯看出来的,而是小瓶中的水源告诉他的。就是这样的玄奇,无生命的水源告诉有生命的神祇它的来历,它告诉神祇,饮下它,它会成就他!

    它的诉说没有声音,也没有语态和神情,它只是被束缚在小瓶中的一捧水源,可当神祇看到它时,就明白它在述说。

    可赫菲斯托斯又无比清楚,这水源是无生命的……

    它不夹杂任何智慧,也不会运用任何力量,也没有任何神祇在它其中留下过任何信息。可它就是有一种魔力,它能述说,不同于凡人也不同于神祇的述说,是无生命的草木向有生命的神祇的述说。

    毫无疑问,它是宝物。超越赫菲斯托斯认知极限的宝物。

    赫菲斯托斯在一刹那间就想到了盖亚手中的生命宝瓶,那生命宝瓶也是一件超越认知的宝物。也许只有生命宝瓶,才能将眼前的水源孕育。

    但生命宝瓶是有来历的,一个似是而非的来历。

    传说盖亚曾相信“混沌”卡俄斯的存在,她念诵卡俄斯的名,生命宝瓶就从混沌中降临在现世。

    但念诵“混沌”卡俄斯的神祇从来就不只有盖亚一个,而盖亚的念诵声也从来不曾断绝。可从生命宝瓶以后,就再也没有“混沌”卡俄斯回应的巧合发生了。

    渐渐的,“卡俄斯”这个名讳已被诸神遗忘,就像凡人认清世界一样,诸神也慢慢认清了混沌的本质。

    但……真的认清了吗?

    从听闻“卡俄斯”这个名讳开始,赫菲斯托斯就在犹豫着。他是不愿意相信“卡俄斯”存在的,因为那样的存在太过匪夷所思了,作为真相没有逻辑。

    因为如果她真的存在,时光尽头的“镰刀”在她面前也就不算什么了,被“镰刀”收割的诸神更是没有资格被提起。

    因为无论是“镰刀”还是诸神,都在混沌之中。就像蚂蚁生活在世界中,凡人的大脚对它们来说是一种伟力,神祇的漠视和存在是它们不能理解也就无法害怕的事物。可突然有一天,一只蚂蚁听闻承载万物的世界是一个生命,神祇和凡人之于她和它们的族群也没什么两样——都是蝼蚁,或是蝼蚁不如?

    你让它如何去相信?

    赫菲斯托斯如今就是那只蚂蚁,他真的很难去相信承载无穷陨落世界的“混沌”是活着的。

    纵然他竭尽想象的极限,也想象不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但……真相之所以是真相,是因为不论人们相信或是不相信,它都始终在那里,它永远存在着,即使无人发现……

    “卡俄斯”,她是否就是一种另类的真相?

    赫菲斯托斯望着眼前的小瓶和瓶中澄澈如宝石的水源。他的答桉是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眼前的小瓶和瓶中的水源那样。

    也正因如此,他真的很想将小瓶中的水源一饮而尽,然后将小瓶藏在居所之中日日观瞻。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饮。他不想赌。

    他将小瓶倾斜,瓶中的水源就落向下方的海底火山。

    水源是奇特的,既没有在下落的过程中融于海水,也没有沉入下方的岩浆里。而是漂在岩浆上,聚成一团散发宝光。

    赫菲斯托斯看着它。他突然发现这原来是大地女神盖亚给他出的一道难题。

    这缕玄奇的水源无法被毁灭,而自己又确实看见了它。自己能拒绝它第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是后面不知道多少次呢?

    它就在这里,不增加也不减少,它可以被自己拒绝无数次,却只需要自己承诺一次就能达到它的目的。

    盖亚就达到了她的目的。

    而自己……又能拒绝它的诱惑多少次?

    赫菲斯托斯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一场盖亚一定会达成目的的神战!因为一个人的意志无法永远抵制诱惑!

    他忍不住惊叹,惊叹这最古老的女神和她故意放在此处等待自己前来取用的奇特水源:“这就是你吗?承载万物的……大地女神……”

第一百七十一章:一场关乎永恒的赌局

    赫菲斯托斯嘴角翘起一抹笑。

    这才有意思。

    盖亚和他赌人性,她认为自己一定会按她的想法做。因为她的想法即是人性。人性不是一成不变的,它的腐朽和堕落是一种必然。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智慧者都不会否认这一点。人只能一时持有人性中的美德,却不能永远维持它。

    不,也许凡人的确可以。因为凡人的生命是有极限的,短暂百年忽悠而过。一个凡人只需要维持人性中的美德百年,待他死后,他的一生就已定论,他必然是一个持有美德的哲人,因为他死了。

    但神祇不然。神祇的神性和凡人的人性没什么大的不同,唯一的不同也许就是神性永恒。

    只此一点,却将神祇和凡人导向了不同的结局。

    神祇,永远不会是一个永恒持有美德的哲人。

    因为神祇永恒,神祇的一生却不停地在变化。她们遇到种种考验,经受种种诱惑又抵御诱惑,然后在千年、万年、乃至无穷岁月以后改变主意,被诱惑所驱使。

    这,就是神性……

    这,也是盖亚的谋划。她已给出了足够的诱惑,那诱惑大到连她自己都会觉得心痛。因为眼前的水源能诱惑赫菲斯托斯,赫菲斯托斯是伟大者,并不差她。

    这是由她亲手编织的一场关乎永恒的考验,她要腐化赫菲斯托斯的心灵。当赫菲斯托斯决定将眼前的水源捡起,无论原因何种,他都已经输却,因为他违背了自己的内心,违背了强大神力之上那随心所欲唯我永在的内心。

    而在这场关乎永恒的争论中,盖亚站在必然胜利的一方。因为时间是永恒,变化是永远,无论赫菲斯托斯被腐化的可能性有多么微小,在这样永恒的时间和永远的变化中都必然会发生,只是时候早晚。

    所以,这才有意思。

    赫菲斯托斯是一个很自信的人,自信到可称自傲。就像黑暗之神厄瑞玻斯问他是否害怕时他回应的那样——“我当然不害怕。”

    “在我还不是伟大的时候我就敢直面乌拉诺斯,现在我是伟大了,我就敢直面你。”

    “我知道真的拼起来我会出于下风。”

    “但是神战之时,交锋的从来就不只有力量,还有双方的决心和赴死的底气。”

    赫菲斯托斯就是这样一个自信又傲慢的人,他始终认为自己会赢,哪怕他的智慧和经历告诉他,盖亚正站在必然胜利的那一方。

    但盖亚既然发起邀约,他就一定会迎战!

    他不仅要迎战,还要亲手抹去双方的退路,这场关乎内心的局,谁也别提前退场!

    赫菲斯托斯眼中的神光变得炽烈,落在下方海底的火山上,落在火山的岩浆上。岩浆的温度变得极致,极致的温度逼退海水,海水就像潮落一般退出火山。

    现在,这座的海底的火山已经和大海割裂,它不再和大海交界,也不和任何神祇的任何领域所交界,除了赫菲斯托斯,其余神祇也就失去了隐秘下手的可能。因为这座火山从此刻起,被司掌火焰的神祇永远划归他的领地。

    即使盖亚已经掠取了三分之一的大海,她也无权也不敢插手此处,除非她要宣战,要用力量而非智慧和耐心夺取这里,那样……这场关乎永恒的争论就是赫菲斯托斯赢了,因为赌局上的另一位神祇自认落败,提前退场。

    而这场赌局的赌注就是赫菲斯托斯的神性,是他那在坚定一栏上打了问号的内心。这似乎是一场极不公平的对赌,赫菲斯托斯如果输却赌局就要输掉内心,而盖亚如果输了,好像什么都不需要付出。甚至赫菲斯托斯从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因为这场赌局的期限是无限!

    但是……

    真的是这样吗……

    没有任何一个神祇敢用他的智慧和理智对人述说,说只要自己决定的事情就永远不会改变,因为她的内心就是如此坚定,永不改变也不会退转。即使真的有一个神祇这样说了,她又该如何去证实这一点?

    没有法子证实,因为证明永恒的唯一办法就是永恒本身,而一切伪的永恒只有死亡彻底来临那一刻才会成为真实。

    可惜……死人是不会述说永恒的。

    所以一切假的永恒都不会成为真实,倘若被证实为真,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被证实者本就是永恒,而非经历考验得到永恒。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他站在海底火山的顶端瞭望海底深处的黑暗,望向那三分之一更改主人名讳的黑暗海洋。

    他心里在大笑,那笑声又狂又傲:“我自认为自己的内心拥有永恒不退转的坚定,我敢赌。”

    “我母神母亲的造物主,你敢赌吗?”

    “你敢来……证实我的永恒吗?”

    渐渐的,他竟笑出声来,畅快又嘹亮豪迈的笑声回荡在这最深的海底。

    下一刻!

    他消失不见……

    就在赫菲斯托斯消失的同时,一位靓丽的女神从海底的黑暗中走出。她在满是海水的海底深处行走,就像行走在陆地上的阶梯一样平稳。

    她在“阶梯”上越升越高,渐渐地,她高到能俯视下方的火山。

    她能看到岩浆之上那抹汇聚不散的水源——生命宝瓶无数年来凝聚的三分之一精粹。

    她在“阶梯”上沉思着,明明只要一伸手就可将这精粹取得,她却没有动。因为——动不了,动也未必能取得。

    司掌火焰的神祇藏在暗处,谁人敢动?

    半饷,美丽的女神突然笑出了声:“倒被你反客为主了。”

    “自己得不到,就让我看着,好的很啊!”

    说着她转身向黑暗深处走去,眼眸中没有半分留恋。

    不仅没有留恋,也没有慌乱,那眼眸的光彩和往常一样无奇。

    她似乎是断定了胜利的那一天,用她的智慧。

    赫菲斯托斯要主动求取一场失败,那她给!

    她一边走一边嗤笑:“只可惜你是个愚人,明知前方就是失败还要硬闯。”

    “这一点,乌拉诺斯比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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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大家元旦快乐。我在深山之中的土地庙和骑友一起祝福我的读者们。

今天晚上出了点问题

    天气太冷了,明天休息,明天晚上会补

第一百七十二章:你象征着完美!

    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不能成功回到他的居所。

    他被人截住了,是前代神王克洛诺斯。

    “瑞亚在哪?”

    “你应该见过她。”克洛诺斯问道。他的神色古井无波,又像是已经了然。

    他的语气也不像是在询问,更像是在验证。

    出事了!

    赫菲斯托斯万分确定。

    但他并不了解事情的经过。

    “我确实见过。”他回道。

    “但你好像不应该来询问我。”

    “她的去向应该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了。”

    克洛诺斯还是冷着脸。“正因为我了解,才会来问你。”

    “现在我已知道了答桉。”

    赫菲斯托斯望着他。眼前的前代神王眸中竟然藏着悲伤,他也会悲伤吗?

    “答桉是什么?”赫菲斯托斯问道。“你看起来需要我的帮助,我现在也愿意帮助你。”

    克洛诺斯闻言沉默了片刻。

    “与你无关。”

    他又沉默了片刻,接着道: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赫菲斯托斯知道他的意思,他在问何时对盖亚出手。

    那么事情就明朗了,这件事和盖亚有关。

    只可惜消息太少,赫菲斯托斯也不知道原因为何。

    但这并不妨碍他回应克洛诺斯,因为此时的克洛诺斯虽然沉默,但赫菲斯托斯能看出他不太一样了,他眼里有火光。

    作为司掌火焰的神祇,这种火光赫菲斯托斯再认得不过了,那是复仇的火光。

    这让他的言语变得谨慎:“还不到时候。”

    想了想,赫菲斯托斯又接着道:“但是快了,她轻松不了几天。”

    对面的克洛诺斯闻言勐然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变得极具侵略性,像是藏着野兽,又像是……

    决断生死的王!

    他的语气陡然间变得很冷:“你在等宙斯?等他真正成为王?”

    “那你知道不知道,盖亚也在等。”

    “拖得越久,你的机会就越少。”

    赫菲斯托斯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睛。克洛诺斯的态度,他不喜欢。

    他的语气也变得强硬:“真的吗?”

    “我倒觉得是你的心乱了,是因为瑞亚吗?她去往混沌却没有来找你?”

    “我察觉到你变得虚弱了,不如曾经见到的你。”

    是的,克洛诺斯变得虚弱了。

    即使他表现的很强势,却瞒不过他的对手赫菲斯托斯。

    是的,对手是最难瞒过的,而永恒的伟大者没有盟友,只有对手。

    克洛诺斯微微一滞,气势却没有削弱分毫。

    也许……他本就没有打算隐瞒。

    但他好像也不打算说出更多。

    他只是变得平静了。

    “的确,我的心是乱了。”

    “但我可以等,等宙斯成为王。”

    “对抗盖亚,我也会出手。”

    “可我要提醒你,盖亚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即使你已经将她视作难缠的对手了,但她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加难缠。”

    他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赫菲斯托斯知道他就要离开。

    但……

    克洛诺斯却在离去的瞬间勐然迟滞,他突然说道:“另外,我是变得虚弱了。”

    “但只是因为我的对手更强了。”

    “你最好早做准备,你母亲的境况恐怕并不好。”

    他的声音彻底虚幻,却在消失前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一道女声。

    “那你可要将乌瑞亚藏好了,盖亚心痛他,要远胜过我。”

    克洛诺斯只是冷哼了一声,然后消失不见。

    赫菲斯托斯循声望去,他美丽的母亲赫拉降临在前方。

    她望向克洛诺斯消失的方向,不满地都囔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我的父亲?”

    赫菲斯托斯的眼睛眯的更细了。

    因为克洛诺斯最后的那句话是说给他听的,是在两人双双察觉赫拉降临后,克洛诺斯生生止住了离去的身影特地说给他听的。

    作为伟大者,关于那些上一辈神明的往事,他好像知道还是不全面。

    他不由望向自己的母亲。

    他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赫拉见状叹了一声,不忙解释而是发起询问:“你见过你祖母?”

    这话好像似曾相识。

    赫菲斯托斯点点了头:“见过,她去了混沌。”

    “还带走了现世近三万年的时光。”

    “那她为什么要走?”赫拉继续问道。

    赫菲斯托斯神色如常。“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她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说她厌倦了,有了逃离的念头。”

    赫拉沉默了片刻,她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提三万年的时光?你阻止她了?”

    她没有等赫菲斯托斯回答的意思,而是接着道:“你知道吗,你的祖母死了。”

    她又顿了顿:“我不怪你,你有你的理由,选择逃亡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惜,她还是没有逃掉。”

    赫菲斯托斯眼中的光芒一瞬间冷漠起来。

    他的神色也像冰一样冷。克洛诺斯最后的话,他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他看向自己的母亲:“盖亚截杀了瑞亚,她还要杀您。”

    “为什么,因为她是众神的起源?”

    “她配吗?”

    赫拉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看来你知道了不少,说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一说。”

    赫菲斯托斯挑起眉头,眼神却很冷:“天空,大地,山脉,海洋,四者归一,即是世界。”

    “现在看来,好像是我的目光短浅了。”

    “我以为盖亚是想要达到一个目标,没想到她是全都要。”

    “被投在深渊里的古神,应该都死了吧。”

    赫拉却笑着摇头:“当然没有。”

    “塔尔塔洛斯那么精明,又怎会放人?”

    “还是你觉得我傻,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还会将我的父辈送进盖亚的口中?”

    她说着突然笑了起来。

    “我是母亲最宠爱的女儿,她什么都告诉我。”

    “原谅我不能送她最后一程。”

    “好在……我还有你。”

    “我的……孩子……”

    她一边笑一边温柔地望向赫菲斯托斯,脸上充满了一种神圣的光辉。

    “你是我最完美的杰作。”

    “但你知道吗?你的诞生与我无关。”

    “是盖亚发现了你,我才孕育了你。”

    “我原以为我会将你作为祭品奉上,可我低估了母亲这个词汇的力量,哪怕我在孕育你之前对这个词汇嗤之以鼻。”

    “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的孩子。”

    “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叫你不要去掠夺,所以你至今为此都象征着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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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五十多公里上坡,此刻我只想对自己说:“我真厉害!”

第一百七十三章:他是天空,高居于大地之上的天空

    完美……

    赫菲斯托斯眼神迷离。

    真的有完美的事物吗?

    到底什么样的事物才能被称之为完美?

    如果混沌“卡俄斯”真的存在且有智慧,她能被称之为完美吗?如果她是完美,那自己呢?

    想到这里,赫菲斯托斯微微摇头,话语平澹又坚定:“不,母亲。”

    “我还……算不上完美。”

    “我是造物的延续,是被束缚的神祇,我身不由己。”

    赫拉闻言,却翘起了嘴角。

    “不,你是。”她说。

    “如果你都不算是完美,那从五位原始古神之后,就没有任何一个神祇能称的上是完美了。”

    “包括乌拉诺斯!”

    “哦!”赫菲斯托斯有些动容。

    他轻声问道:“为什么?”

    赫拉笑了笑,她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因为你的祖母告诉我,天神才是第一个造物。”

    “也是最强的造物!”

    “他诞生之时,盖亚还没有限制造物的念头,她完全彷照自己的模样打造了一个男性的自己。”

    “那应该也是她第一次接触造物,而无论是谁,第一次都会力求完美。”

    “所以乌拉诺斯是最完美的,比现在的你还要完美,完美到甚至能反过来压制他的造物主。”

    “曾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统治了大地。”

    “直至……我的父辈们诞生……”

    “直至夜之女神的子嗣们诞生……”

    “直至其余古神隐秘地插手!”

    赫菲斯托斯闭上了眼睛,他思忖道:“可以理解,本就高位者绝不会想看到另一个对手出现来分一杯羹,本就低位者也绝不会希望头上还有一个永恒不挪动的存在出现。”

    “所以乌拉诺斯败了,他站的太高,进无可进也就只能败。”

    “神王……就是权与力的终点了。”

    “也许那个时候的古神们也会感到不可思议吧,她们也许从未想过竟然会出现一位神王。”

    “是乌拉诺斯教会了她们神王这个词汇究竟意味着什么。”

    赫拉赞许道:“是啊,是他,所以他也必须败。”

    “结果是好的,他不仅败了,还败的彻底,甚至波及到了天空的根源。”

    “所以境况又反了过来,变成了盖亚女神微微压制他。”

    “而我们的父辈就成了天平上的一根稻草,虽然微不足道,可无论站在哪边,哪边就有了胜势。”

    “我们这些造物的延续,也就终于不再是微不足道了,也可以染指神王的位置。”

    得到这些消息,赫菲斯托斯终于在脑海中构建了一个脆弱又稳固的不像话的四方平衡。天空与大地与古神,还有大地的造物们。

    他眼神扑朔:“想来也只有这样,天神才能被称为最完美的造物。”

    “因为造物主创造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孕育一个子嗣,而是创造一个更完美的自己。”

    赫拉也有些感慨:“是啊,所以他比你还要完美,没有任何一个古神能压制住他。”

    “他是天空,高居于大地之上的天空。”

    紧接着,赫拉的话风陡转。

    “只可惜他现在不是了,现在,你才象征着完美,没有任何神祇能真正压制住你!”

    赫菲斯托斯的眼神更加迷离了:“为什么?”他问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也回答他。

    赫拉告诉赫菲斯托斯:“因为乌拉诺斯败了。”

    “他是依靠绝对的力量反过来压制他的造物主盖亚,而造物主始终是造物主,造物主造物的目的就是为了满足自己。”

    “当乌拉诺斯的力量不再绝对,他就永远不如持有生命宝瓶的盖亚。”

    赫菲斯托斯点头表示认同。但他仍保持谦虚:“那我也不是最完美的,这样说来,作为造物主的盖亚才是。”

    赫拉却笑了起来:“不,我的孩子,你就是最完美的。”

    “你不是造物,我的母亲你的祖母才是造物,你虽是造物的延续,却不属于盖亚,你属于我,我的孩子。”

    “你不需要惧怕生命宝瓶,那与你无关,因为你不是造物。”

    “而且……你知道天神为何要掀起隐秘战争吗?”

    赫拉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她没有追问赫菲斯托斯的意思,而是自顾自解答起来。

    “因为隐秘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掠夺,天神给了所有神祇一个加入掠夺的机会。”

    “当然,他也给了盖亚机会。”

    “在当时,不会有任何一个神祇想到掠夺的代价竟然是平等,掠夺者必然被掠夺,得到者也伴随着失去。”

    “盖亚得到了掠夺的资格,却也同时得到了被掠夺的资格。”

    “天神……为自己谋来了平等,盖亚是他的造物主,而他确是隐秘战争的发起者!”

    赫菲斯托斯沉默了。少许他才说道:“那我依旧是不如盖亚的,甚至不如乌拉诺斯。乌拉诺斯是隐秘的主宰,他能反制盖亚……”

    “而我……不能……”

    “我仍旧是造物的延续,总有一天,盖亚的威能可从造物辐射到造物的延续上。”

    赫拉闻言,却笑的更加意味深长了。

    她甚至翘起了嘴角:“不,是他们不如你。”

    “你有力量,你不掠夺,更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孩子……”

    “即使我是造物的延续,盖亚也无法越过我影响你,我的孩子,某种意义上,我才是你的造物主!”

    “至于那些古神……”

    说道这里,赫拉突然笑出了声来:“我的孩子,你还没发觉吗?”

    “你就是那根稻草啊!”

    赫菲斯托斯沉默了。

    此时此刻,也许他应该承认自己的完美,好抛却刻意的谦逊做一个傲慢的火神,但他的脑海中却时刻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在对他说:“赫菲斯托斯,你害怕吗?”

    他终于不再停留这种无意义的争论,而是问赫拉:“那珀尔修斯呢?你们叫他命中注定成为一个完美的凡人,又是在什么时候?”

    母子在对视,显赫的天后和显赫的火神在对视,她们心间同时有一个声音——战争在什么时候!

    赫拉凝望着自己的孩子,她眼神迷离,微微垂下眼帘:“快了,他就快长大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望一眼无尽岁月

    他就快长大了……

    一个凡人的岁月有多么漫长,神祇中再没有人比赫菲斯托斯更为了解了。

    他想着知道那一天到底有多久,也就站在历史的王座上望了一眼无尽岁月。

    这是他的本能。

    但看不太清楚。

    可他还是看到了几件小事。

    第一件事:司掌时运的神祇为他的理想殉葬

    喀戎派出他的弟子卡塔去寻找另一位弟子多米尼克,他让卡塔带话——无关紧要,回家吧。

    并嘱咐卡塔务必要将多米尼克带回来。

    后来卡塔回来了,却没有带回多米尼克,反而空了一只袖子。

    他悲哀地问他的老师:“您明明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为何还要维护他?”

    喀戎沉默了很久才告诉他的弟子:“我是漫步在田间的老鼠,正在做一件极久远且不会成功的事,总有一天,我这只藏在黑暗田间的老鼠会被光明照耀无所遁形,那个时候,就是我的死期。”

    “但我无法说服自己放弃这件久远且致死的事业。”

    “这事业是高尚的,我也在尝试向它靠近,做一个高尚的人类。”

    “就像我带回了你,你是我的心血结晶。”

    喀戎说着拥抱了哀伤的卡塔,这让卡塔暂时忘却了身体残缺带来的疼痛。

    他接着说道:“我知道我是偏向你的,我常常知道却总是不敢承认。”

    “因为生命是平等的,这是我的理想,也是我正在做的事业。”

    “因为平等,所以我不该偏向你,我应该给所有人机会,而不是只有你。”

    “我也愿意给多米尼克机会,我的事业说服了我。”

    “我知道这是一种自私。”

    “原谅我,卡塔……”

    卡塔拥抱着他的老师,他低沉道:“可是有些人是不会改变的,多米尼克就是这样一个人。”

    “老师,您对他放任自流,他绝不会回报您。”

    “他知道了太多太多,也知道您做过的事,您会死,因为他。”

    “老师,没有将他带回来,我很自责……”

    喀戎拍了弟子的肩膀,慈祥道:“无需自责,我相信你的善心,你也要相信人们的善心。”

    “总有一天,多米尼克会回家的。”

    “相信我,我可是神祇……”

    也就在这一天,喀戎去了大海上一个小岛。

    这小岛不荒芜,却没有生气,只在中央有一个石质的神殿。

    但这神殿中有一位女神,这女神司掌幸运。

    喀戎和女神对坐。

    女神问他:“你在欺骗谁?你自己吗?”

    “你在多米尼克身上放了你的绒毛,你从未信任过他,你随时可以杀死他!”

    “可你还要教导小卡塔你的理念,这理念你自己都不曾相信过。”

    “承认吧喀戎,你就是自私的。”

    喀戎是司掌时运的神祇,他没有否认,只是点头道:“也许吧,谁不会自私呢?”

    “好在我正欲行走,兴许能克服这种自私。”

    “小卡塔给了我信心,让我能去尝试。”

    女神只是冷眼相望,她问喀戎:“那你就是不打算对多米尼克下手了?”

    “你在赌吗?赌凡人的善心?”

    “你自己相信吗?”

    喀戎点了点头:“是的,不相信,但总要去尝试着去相信不是吗?”

    女神美丽的脸庞微微踌躇,她愤怒,却克制住了。

    她凝望着喀戎:“你有些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但你现在就像一个凡人,自己编织了谎言,却只欺骗了自己。”

    “你不再是神了。”

    喀戎沉默了片刻,然后幽幽道:“也许吧。”

    “但教诲本就是一件吃力的事情。”

    “小卡塔……我不后悔。”

    “我会去死,因为我正站在诸神的对立面。”

    “但是小卡塔会继承我的一切。”

    “他……很好……”

    第二件事:坦塔罗斯帝国的覆灭

    一个王朝维系不能只依靠国王,还需要他的子女们同心戮力。

    坦塔罗斯就有一个杰出的女儿,她叫尼俄柏。

    许多年前她曾见过一位邪神,她被邪神蛊惑了,开始对众神心怀偏见。

    城中恰好有一个着名的预言家,他叫忒瑞西阿斯,他有一个女儿,名叫曼托。

    有一天,曼托在天上神祇神性的驱使下走上街头,召唤城中的妇女们敬拜司掌哺育的女神勒托和她的双生子女月神和太阳神。

    也就在这时,经历时间的浇灌,尼俄柏心中的蛊惑发芽了。

    她冲上街头,不管不顾怒斥着所见的一切。

    她驱散敬拜神祇的人群,肆无忌惮地喝骂。

    她甚至喝骂司掌哺育的女神,讥嘲她:“那不过是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大地都不赐给她一块地方为宙斯生儿孕女。”

    “她费尽心机生下两个儿女,却只能得到我这个做母亲的人喜悦的七分之一!”

    再然后,太阳和月亮就同时出现在天空,有利箭从云端降下,射向这个母亲的儿女们。

    她哭喊着,求饶着,用臂膀护住她最后一个孩子。

    可那孩子还是死了。

    她就奔到旷野上,扑在那些僵冷的尸体上,亲吻她冰冷的孩子们。

    他的丈夫安菲翁站在城墙上哀伤地凝望她。

    他是太阳的信徒,手中持有太阳神赠予的竖琴,当他演奏时,石块就排列组合成为他脚下的城墙。

    他穿着神秘的、华贵的衣袍。

    现在,他又演奏起来了。

    在他那悠扬悦耳的轻声中,一位绝望的母亲成为了石像。

    然后一位侍者来到他身边,接过他手中的竖琴隐没在人群中。

    他在城墙上呆立片刻,拔出装饰华丽的宝剑划过自己的咽喉。

    他死了,尸体在城墙上坠落,像秋天飘飞的金黄落叶。

    第三件事:被束缚的先知者普罗米修斯被释放

    这一幕赫菲斯托斯看不太清。

    普罗米修斯的释放也有些突兀。

    只能看到天地间陷入的诡异和谐和死寂。

    这太诡异了,什么样的情况下天际诸神才会无动于衷任由普罗米修斯被释放?

    更诡异的是,那一幕即使是赫菲斯托斯也只能惊鸿一瞥,有一股莫大的力量破碎了一切。

    ……

    赫菲斯托斯思索着,念叨着时间的流逝。

    那莫大的力量,他会得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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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那些事介绍:
人类最好的时代黄金时代已经远去,它毁于十年泰坦之战。
新的神王宙斯关押了旧神祇,连同创造人类的始祖伊阿珀托斯,他们被关押在无底深渊塔尔塔洛斯之中。
只有支持宙斯的旧神和伊阿珀托斯创造的新人类得以留存。
这个时代被称为白银时代……希腊神话那些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希腊神话那些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希腊神话那些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