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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婚主义全文阅读

作者:慵阳懒昧     半婚主义txt下载     半婚主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99 好孩子,你会幸福的。

    接下来,一片兵荒马乱。

    显然,我们这对新人准备太不充足了。我们没有礼服婚纱没有戒指鲜花,更没有证婚人,亲朋好友,摄影化妆等等一系列东西。

    我木然懵懂中,余扬已经带着我辗转于二十几份新人和他们的宾客,围观的路人中。

    二十分钟后,他借来了领结,我捡来白纱,蹭了集体婚礼的化妆师,我们穿了彼此所带的最好的衣服站在宣誓台前。

    余扬拉着我,我们手心里全是汗。

    “今天可能是我最不帅的一天,”余扬看着我,舔舔嘴唇,道,“可今天我要娶你。”

    虽然他没有礼服,就是普通的白色衬衫黑色西裤,只带了领结以区分和前面八十天的不同,可他依旧帅气逼人。

    “怎么办?虽然我本来就是漂亮,可今天可能是我最不漂亮的一天。”

    我庆幸我们一路之上虽然贫瘠却一直保持良好的卫生习惯。

    我头发早上洗过,我身上这件几欧买来的白纱短裙整洁如新,胸前掐个褶皱再别朵意大利买来的水晶胸针就成了低胸礼服。现编的花环固定住白纱,让我与平日稍稍不同。

    “不然,我们改天吧。”我紧张到不知如何是好,“我们准备好再来。”

    准备好结婚所需的东西,准备好厮守一生的心态。

    “我要娶你,就今天。我决定下来的事不会改变,方小冉,你很美,从来没有这么美过。”

    我笑出声,高提起来的心悬在半空落不下去。侧头看眼围在周围的众人,有种做梦的感觉。

    余扬用手指挑过我下巴,让我正视他,低声道,“专心,方小冉你在这种时刻再走神,我会想杀了你的。”

    他目光清澈明亮,含着宠溺的笑,吐出的威胁攻击力为零。

    我嘴角的笑越来越大,小声问,“余扬,你是突然做下决定娶我的,还是想了很久?今天这种日子,你不要对我说谎。”

    眼前这人,嘴甜起来堪比意大利小哥。这一路上,我深有领教。

    余扬定定的看着我,点眸如墨,“不突然,我深思熟虑过。”

    两米之外,高于一个台阶的宣誓台后,那个高鼻梁蓝眼睛,穿的很正式的老外用生硬的中文笑问,“准备好了吗,第二十三对新人?”

    余扬对他点头后,他道,“那,请彼此宣誓。”

    余扬回头看我,牵住我双手,出声道,“方小冉,你是我的一个意外,最美的一个意外。你总是有办法把我气得跳脚还犹不自知,却也总有办法安抚我的怒气,让我偷得一丝平静。那天在医院,你说你要有时间嫁人,你已经开始老了。我回去认真想了下看你穿着白纱和别人走在一起的样子……那一刻,我想把想像中的,你婚礼上的所有玫瑰都换成百合,所有的喜字全换成奠字。”

    余扬眼中闪过阴狠,攥着我的手暮然变紧,痛的我轻轻皱眉。

    “我想了各种大闹你婚礼,让你嫁不出去的方法,却发现根本不能平复我心中怒气。凌晨三点半,我差点就想冲到医院去掐死你。后来我在想像中把你身边的人换成我,我怒气全消,觉得那个婚礼完美极了。”

    他脸上的表情回归平和,手上缓力,轻轻揉捏我的手指。

    “方小冉,我暂时给不了你平稳安静的生活。可我发誓,我会给你你所想像不到的一切。我允许你闹,允许你发脾气,允许你做一切。我会一直疼你,宠你,你开心便是我开心,你不开心我会用尽办法让你开心。”

    “方小冉,我余扬愿意娶你为妻。将来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将永远爱你,珍惜你,尊敬你,相信你。直到,我们生命最后一刻。”

    我看着余扬,眼前模糊重影,看不清一切。

    余扬抬手擦掉,轻声道,“到你了。”

    “我……”我看着余扬,出声道,“余扬,我重来没有想过嫁给你。”

    “你现在反悔,会死的。”余扬认真的道,“我是在说真的。”

    我笑出声来,在他说认真点时,我捂着胸口,稳下心来,道,“虽然你脾气不好,在我看来像个神经病一样。可自从认识你,你是给我帮助最多,对我最好的人。爱上你就是自虐,可我还是一个跟头栽了进去。后悔过,痛苦过,疯了一样想离开过,想过终身不再和你相见,老死不相往来……余扬,你再掐下去我手就断了。”

    手被他掐的痛,我心情却说不出的好。在他微微松手时,我笑道,“可最终,我还是站在了这里。余扬,我方小冉自愿嫁给你为妻。无论富足康健还是贫穷疾病,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我会牵着你的手,陪你一起走过所有磨难,一直到永远,到生命尽头。”

    我停下,看着余扬笑。

    “……你没说你爱我。”

    “我爱你,虽然你这么差劲,总让我送套,可我还是爱你。”

    “足够了。”余扬低头吻过来,“记住你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

    雷鸣般的掌声中,宣誓台后面的人说,“请新人交换戒指。”

    戒指,戒指……

    我们没有戒指。

    我懵然,问余扬,“这环节可不可以略过,以后再补?”

    余扬一直温和的脸上露出一丝恼怒,从兜里出手机拨了出去。一长意大利语外加法德混合飚出去,连个奔儿都没打。

    我一句没听懂。

    在他怒气频临爆发之际,一对老夫妻携手走了过来。那位老爷爷绅士的把手中的两枚戒指递到余扬面前,说了一长意语。老奶奶拍拍我肩膀,道,“Bravoragazzo,SaraiFelice.”

    大概是祝我幸福的意思,在意大利时最常听到的就是幸福这个词。

    余扬笑了,脸上阴郁一扫不见。

    他接过戒指说了声谢谢,那对老夫妻互吻,一脸幸福的又到人群中去了。

    戒指很朴素,带着岁月的洗礼。可在阳光下,出奇的闪亮。

    余扬拉着我重新在宣誓台前站定,轻声道,“他说,他和他夫人今年九十几岁了。结婚七十三年,从来没有吵过架,一辈子生了七个儿女,现在已经抱重重孙,一大家子和睦可亲。今天是他们重重孙女的婚礼,他祝我们相伴的时间比他们还要长,方小冉,我们要努力活过一百一十岁才行。”

    “七十几年,七个儿女……”

    儿女两字吐出,如一捧冷水扬在了我脸上。我从余扬手里往出拽手,道,“余扬,也许,我们应该再考虑考虑。”

    “什么?”余扬死捉不放,“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我有些慌,口不择言的道,“余扬,我,我不孕。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生孩子。当年江泽离开,就是因为我不孕。余扬,你值得更好的……”

    余扬看着我,不说话了。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愣住的神情突然平静下来,“对不起,我应该早和你说的。抱歉,真的对不起。我……还好,现在还不晚。”

    我们还没有签字。

    “你是应该早和我说。”余扬回过神来,拉过我手把戒指套到我左手无名指,“这两年浪费的套套都够买婚戒了。方小冉,节俭持家这个道理你懂吗?我和你说,咱们的日子可不宽裕,特别是这一路,这上面的花销……”

    我脸腾的一下烧起来,心中的自卑愧疚被他两句话说的消失殆尽,转而是满满的尴尬和羞涩。

    然后,有一种名叫喜悦的情绪破土而出,扎根发芽,抽叶开花,结出名叫幸福的七彩果实。

    轻轻的“嘭~”的一声,果实成熟裂开,孢子散落在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余扬把手伸过来,我捏着戒指给他戴上,喜极而泣,“余扬,我爱你。”

    “只许你今天哭一次。”

    我吸吸鼻子,抬头看他。他拉着我,去签字。

    薄薄的一张纸,我们签字,公证处落章。不过是三两分钟,我们认定一生。

    当公证人把那张纸递给我们时,我问余扬,“好薄,我看别人的有很厚的,怎么我们的这么薄。”

    余扬接过,叠好放到胸前口袋里,长叹一声,笑道,“因为我们穷啊,只能结一块钱的婚。所以……纸就薄点。”

    “……一块钱?”

    余扬点头,搂着我肩膀吊儿郎当的道,“我花一块钱娶了个老婆,真是这辈子做的最赚的一笔买卖。”

    “不嫁了,不嫁了。”我抚开他手,忍着笑转身对宣誓人飚中文,也不管以他的中文水平能不能听懂。

    “麻烦帮我们离婚,我们本来就是结着玩玩的……啊,余扬你放我下来。”

    余扬拦腰把我抱在怀里,道,“走,蹭录象去。婚礼的主持人说,我们可以加入。”

    我们岂止是蹭了录象,我们还蹭了吃,蹭了喝,蹭了满满祝福,蹭了主办方提供的五星级酒店婚房。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虽然和余扬滚过无数次床单,这一路上也没闲着,可今天晚上,是最身心交付的一次。

    他呐呐着我的名字进入,我轻唤他的名字回应,身心与灵魂的契合。

    高潮后疲倦的拥在一起入眠时,我心中满是坦荡安然。

    他是我的,我是他的,我们是独立的个体,却又是密不可分的整体。

    清晨,我悠悠转醒时,余扬靠坐在我旁边,正在摆弄电脑。

    他从国内出来时带了电脑,相机手机。手机几乎不用,相机几乎都用来给我拍照,电脑时用时不用,有时他会用来看相片,有时会浏览一些网页邮件。

    我揉揉酸痛的腰,撑着手臂依在他旁边,向电脑看过去。

    一水的德法相加,我看不懂。

    余扬低头亲下来,笑了,“老婆,早。”

    我嘴角自然上扬,“早。”

    “要叫什么?”

    “……老公。”耳机有些烫,昨天晚上叫了许多次。

    “谢邀。”余扬把电脑放到一边,转身压过来,“余小扬昂首抬头,说他想念小小冉了,特别喜欢她昨晚的热情和‘包容’。”

    我错开他带满情欲的目光,“……能不说的这么色情吗?”

    “好,”他分开我腿,挺身进入,“那做的色情点。”

    酣畅淋漓,洗完澡出来,余扬抱着我叫酒店送餐上来。

    我合眼靠在他胸前,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还是回国?”

    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飘荡在国外,总要回国的。现在距我们离开近三个月,一直没有人找来,美宝国际的情况应该稳定了吧。

    “不回国。”余扬拿浴巾给我拧头发,“也不去别处。你醒前,我在这里找了处房子,我们先安顿下来。”

    “安顿下来,在爱尔兰?”我抬头看余扬,“我们是旅游签证吧?”

    护照只要我手里待了一天就到了余扬手上,至今我没仔细看过。

    余扬没有回答,五指穿过我发丝,轻声道,“小冉,我不可能带着我老婆流浪一辈子。我要给她安定富足的生活,给她荣耀,高贵的身份,给她……”

    “我只要你。”我环住余扬的腰,不知道为何,心有点慌,“安定就好,不用富足。我们可以边挣边花,我也会很努力,我不想让你太辛苦。至于什么荣耀高贵的身份,我不想要。”

    “我会去看医生,我要知道我的不孕到底能不能治。如果不能,有没有做试管婴儿的可能……”

    “生孩子的事不用强求。”余扬揉我的脸,“这点我无所谓。”

    酒店服务敲门,余扬对我道,“吃东西,吃完我带你去看新家。”

    家。

    多美好的一个词。

    爱尔兰房价远没有国内那么变态,也许过几年,我们可以在这里安一个真正的家。

    不对不对,我被余扬绕进去了,我们终究还是要回国的。

    国外的月亮再圆,也不如故土的一草一木亲切。

    我原本以为余扬租下的房子会是个阁楼小间什么样的,却没想到是个独立的小别墅。而且里面装修精致,配套设施齐全。

    我惊讶中,余扬说这房子是他以前一个朋友的。余扬的朋友,哪有穷人,在爱尔兰有处别墅不足为奇。

    关系不错,我们半租半看房住下,先安定下来,再计划后面怎么办。

    余扬说这话时,眉头紧锁。

    我抱住他,心中有些痛。余扬的身份本来是高于他那些朋友的,如今放下骄傲低下头给别人看房子……

    “我去找工作,去做街头艺人。我们一起挣钱,等有了钱,我们就搬出这里,去住小些的地方。”

    “你是说我养不起我老婆,你当我结婚誓言随便说说玩的?”余扬轻揉我头两下,“你是有多看不起我?方小冉,你在这里当好余太太就好,别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当天,入住别墅。

    第二天,余扬变的忙碌,开始早出晚归。

    我英语口语渣的一塌糊涂,连和本地人正常交流都成问题,更不要说出去找工作。

    我每天就是收拾屋子,看电视练口语,等余扬回家时,给他可口的餐食。

    一个月后,余扬离开,三天后回来。满脸的疲惫,把我紧紧抱在怀中,说这次出差累坏了。

    可当天晚上,他却像匹饿狼一样,把我压榨到昏厥过去。

    余扬离开越来越频繁,从半月离开一次到一周离开一次。我生活越来越富足,衣柜里装满最新上市的夏装。

    两个月后,别墅里有了菲佣。会做可口的中国菜,意大利菜,法菜也有涉及。

    我只要每天煮咖啡,侍弄花草,和邻里处好关系,努力融入到这个环境中去。

    菲佣会英文和简单中文,她几乎每天都会夸赞余扬。

    “太太,先生真的是太爱您了。先生说花园里要种满百合,因为太太喜欢。我的上帝,看来咱们要请个园丁了。”

    “太太,先生打电话来说今天晚上会晚些回来,让您早些睡。其实要我说,太太等一等也是可以的,可先生心疼太太。”

    “太太,先生说您要多出去走走才好,这是先生留下的卡。真令人羡慕……”

    晚上,卧在余扬怀里,我问,“余扬,我们什么时候回国?”

    我们来了大半年,欧洲已经进入盛夏,国内的事早解决了吧。我有手机电话,可我不会上外网。让余扬教,我却总学不会。

    我头一次知道,原来我可以笨到这种程度上。

    “这里不好吗?”余扬问,“你觉得不好吗?”

    好。

    一切都好。

    余扬爱我宠我,几个菲佣尊我敬我,邻里和睦近人,生活富足优厚。

    余扬承诺过给我的,全给我了,而且越给越多。

    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不好的。

    可……

    我心总落不到实处,感觉自己在天空中飘着。似乎只有回到天朝,才能扎下根来。

    八月,天气火一样热。

    余扬离开的第四天,有店家送来巴黎最新上市的秋装来让我来选。

    我看着画册犹豫不绝时,工作人员恭敬的道,“如果余太太不喜欢,我们可以为余太太专门量身制作,保证独一无二。”

    很流畅的中文。

    “就这件吧。”我随手一指,道,“不用再另做。”

    “余太太,余先生说您最少要选三套才行。”

    我看着那工作人员笑,“真的不是你们想多卖几身衣服?和你说,我和我先生很穷的。”

    “余太太说笑,如果余先生和余太太穷,还哪有富人。”工作人员一脸恭敬,道,“如果方便,还请余太太在余先生面前美言几句,请把设计余太太婚纱的案子交给我们。余太太,我们肯定会设计出让您满意的婚纱的。一想到盛世婚礼上,余太太……哦,不,到时要叫展太太了。展太太穿着我们设计的婚纱,我们会备加荣幸。”

    我手翻不动画册了,心紧绷起来。

    婚纱,盛世婚礼,展太太,她们在说什么?

    第一个来的那个菲佣已经成了主管,她一脸愤怒的用英语小声斥责,“Shutup,yourordsarereallytoomuch!”

    她语气严厉的送那个工作人员离开,回来后对我笑道,“太太,下午茶吃些什么?我给太太榨杯橙汁怎么样?”

    我疑惑的看着她,笑笑点头。她离开后,我拉过电脑,再一次尝试上中国的网站,查国内的信息。

    不行,不行,上不去!

    想到隔壁的史密斯太太昨天说过逛过天朝的某宝,我抱着电脑去敲门。

    史密斯太太正在和我学习中文,拿过我电脑摆弄一阵,连说了两声天啊,用生硬的中文道,“天啊,你电脑好像是被……阻止,有问题。”随即,把她电脑往我面前一推,坚定的道,“……用我的,please.”

    在史密斯太太的热情相邀下,我用她电脑登上国内网站。

    几乎是一登上去,关于余扬的消息就劈天盖地的涌到我视线里。

    我点开最近那个视频,昨天的。

    视频里,西装革履的余扬挽着一席红装的季琳桐出席北城城东商业圈一区落成剪彩。

    面对记者问时,季琳桐大方的承认,“没错,我们婚期将近,就在下个月吧。届时,还请各位记者朋友到场哦。”

    有记者大声回问,“季小姐,有传闻季小姐已经怀孕一个月了,你们真的不是因为这个把婚期提前吗?”

    “你们想知道的有点多。”余扬拿过季琳桐的话筒,笑道,“要不要猜猜男女?”

    “展先生这是承认了吗?”

    现场一片哄笑。

    镜头一晃,采访结束了。金童玉女剪彩时,背景音道,“去年12月份,展少正式回归展氏,两个月前,更正回以前的名字展寒阳,和季小姐订婚,当天的场景也是非常盛大。我们相信,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一个月后的盛世婚礼。”

    展寒阳。

    两个月前订婚。

    一个月后结婚。

    奉子婚期提前。

    “天啊。”史密斯太太看着屏幕,捂着嘴接连摇头,“Ohmygod,这真是个悲剧,怎么会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啊,这真是个悲剧。

    悬了那么久的心,终于在此时落下了。

    抖着手合上电脑,我含笑起身。眼前一黑,软了下去。

    “余太太!余太太……Comeon,Ineedhelp.”

100 从头到尾,他对我兴趣都是因为我和韩晴有那么一点点像。

    “……先生,太太是在史密斯太太家的客厅里晕倒的……只见过服装店的人……医生已经来过,太太中暑了,最近爱尔兰的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余先生,我是史密斯太太。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回来看看余太太,她是您的合法妻子不是吗?有什么事是比她更重要的呢?”

    我长呼出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余太太,您醒了。”床边,高鼻梁褐色眼睛的家族医生正在收拾药箱,他回头对我浅浅一笑,“近来天气在挑战爱尔兰人民的极限,余太太要多在饮食上面注意,不要吃太过油腻的中国菜了。”

    菲佣吉娜在一侧道,“我会注意太太近来的饮食,其实一直在注意,不过会更注意。”

    “布朗先生,我要更正下,上次请您吃的中国菜,真的是吉娜的失败之做。如果有可能,我会亲自做一次请您吃给中国菜正名。”

    “Oh~,算了,”布朗先生夸张的笑了,眼上的眼镜随着笑声微颤,“虽然我很想,可余先生会让我当食材的,这就太不划算了。”

    他耸耸肩,接过菲佣递过去的电话,“余先生,余太太身体没有大碍,就是近来天气太热了。如果余先生不放心,我可以排期给余太太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对,她已经醒了。”布朗先生回头看我一眼,“有些虚弱,像一朵要开败的花,她需要你的关心。”

    手机被吉娜双手递给我,我没抬手接,她放到我耳侧。

    电话里,余扬的声音传出,“老婆,你好点了吗?我现在就订机票回去。”

    这两个字诛心,撕扯的我心肝脾肺剧痛。看到史密斯太太一脸担心的神情,我挑起嘴角对她笑了笑。

    吉娜接过电话,“先生,太太有些倦,不过听电话时她笑了……”

    吉娜送布朗医生出去,史密斯太太来到床前轻握我的手,右手在胸前划十字架,“和他谈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主会保佑你,阿门。”

    “谢谢。”

    谢谢你对所看到的事守口如瓶,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眼下的一切。

    史密斯太太走后,我下床,从主卧开始,用手轻划墙壁,转遍别墅每一个房间。

    这里我曾经亲手打扫过两个月,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我都清楚。当时惊叹过这里典雅的设置和价值不菲的摆设,幻想过以我和余扬当时的能力,何时才能赚来这样一座房子。甚至还妄想过,等我们有更多的钱,我治好不孕,我要亲手布置婴儿房。

    可我没想到,这座华丽的房子是一只牢笼,我是圈养在里面的金丝雀。

    身为一只金丝雀,我想的太多了。

    说来好笑,我虽心痛欲裂,却出奇的平静,这半年来悬在空中不上不下的心在看到视频那一刻开了一个黑洞,却也彻底放下。

    仿佛我潜意识中知道,过去的半年是一个奢华至极的梦。只要是梦,就有会醒的一天。

    只是我想不明白,余扬为什么给我编织这个梦。

    我值得他花费这么多的心思?还是,他这样做是真的爱我,只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余扬回来时是第二天凌晨三点,风尘仆仆,进卧室时轻手轻脚。

    见我睁眼看他,他走过来用额头轻碰我的,好一会,长松一口气,“老婆,你吓坏我了。”

    “中暑而已。”我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轻声道,“你不用急着赶回来。”

    “怎么醒着,我吵醒你了?”

    我笑着摇头,我想事情睡不着而已。

    “抱歉,我应该更轻点。”蹭蹭我额头,他转身进洗漱室。

    出来后,带着一身水气身到我身边。伸手要抱我时,我用手臂支出距离,“热。”

    明明是我常用的沐浴露味道,我却好像闻到不属于我的香水味。吸在肺中,刺痛。

    余扬作罢,握着我的手。十指交握间,我问,“你戒指呢。”

    视频中,他戴的是璀璨的订婚钻戒,而非那对幸福一辈子夫妻戴了七十几年的老式戒指。

    “盥洗台上。”

    余扬起身,再回来戒指戴在他无名指。重新握住我手,他道,“睡吧。”

    一脸疲倦,眼下有黑眼圈。

    我看着他良久,道,“余扬,不如以后你出差带着我吧。”

    “舟车劳顿,总在天上飞,你会受不了的。”他揉捏我的手,“只让你待在家里,你还能中暑。要是让你和我来回飞,我更没心思工作了。”

    “我闷。”我看他脸上的表情,“很闷,我喜欢以前那样四处走走。”

    “小冉,我现在没时间……”

    “不用你,我自己走走怎么样?”拉近彼此距离,我双臂环在他脖子上,贴在他唇上撒娇道,“不往远走,就在附近国家,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可以吗?”

    余扬呼吸变得急促,滚烫的手掌在我身上下下游走,沙哑道,“可以吗?身体好了吗?”

    我舔在他喉结上,手探向下面某处握紧使坏,咯咯笑了,“你可以我就可以,不然憋着。”

    “你这妖精!”他翻身压过来,把吻加深,“可以,允许你出去疯三天。”

    “半个月。”

    “折半,七天。”余扬举起我双手,含在我右耳,“忙完这段时间,我带你去加拿大看枫叶,新年时,去墨尔本淘金。”

    迷乱之际,我问,“为什么不带我回国?故土难离,我想念地沟油的味道了。”

    余扬不回答,握紧我双手,十指交叉,重重捣入,“专心。”

    我闷哼一声,沉沦了。

    余扬陪了我两天,确定我很好后再次离开。与以往不同的是,我如愿拿到我的护照和一张两天后飞往基督城的机票。基督城落地有人接,会带着我玩七天。

    他走时说,“等你疯完回来,我也差不多回来了。”

    我笑的如他以前每次走时一样,对他的车子轻轻挥手。

    两天后,吉娜陪我同行。在西新兰落地,吉娜四处寻找接我们的人时,我转身去卫生间。从另一个门出去后,拿着护照直奔前台,和前台服务人员说,“HelpmetobookatickettoChina.”

    “OK,”服务人员点头,问,“hichcity?”

    “Recentflight.”

    “Ok。”

    三天后的上午,转机两次的我降落在海市。蒙蒙雨天,闷热。我背着不沉的背包混在一群黄皮肤黑头发间,思想有些放空。

    游荡两个小时不知去哪儿后,我在傍晚时分打车回到苏市租住的房子。

    我的备用钥匙还放在原来的地方,打开门后发现屋子乱到难以言说的地方。

    有一瞬我以为是郝助理回来拿我护照时翻乱的,可在看到我的衣柜被翻的乱七八槽,衣服扔的到处都是,阳台的窗户被暴力打开时,我意识到是进贼了。

    也是,离开半年,不进贼就奇怪了。

    而且从灰尘的厚度来看,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

    我趟开满地垃圾,查看自己丢了什么。在被送出国前,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唯有的就是一台单反,余扬送的。一台手提电脑,用了很多年,换新后就再没开机过的。

    手提电脑丢了,单反却在,只是记忆卡不知去向。银行卡在,十几张毛爷爷在,所有的书本都被翻过。我夹在书中那张余扬画了一半我的画像,被揉成一团随意丢在地上。

    我越看越心惊,背上渗出一层冷汗。

    入室的贼目的不是财物,而是在找东西。而这个人是谁,我用头发稍想也知道。

    余扬送我去国外是因为这个?

    那他为什么不明说,要瞒着我。

    谜题太多,我要一个一个去解。

    我把钱收好,把那张画象抚平夹在书中放进背包,我去了距离小区最近的一个网吧。

    余扬已经正式回到展氏,那他叔叔那一伙人现在怎么样了?

    大半年的时间,展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从我出车祸开始后的新闻,一条条往后搜。

    信息太多,看的我脑中全是浆糊。

    余扬正式回归展氏。

    杨副总因为贪污入狱,而且,是展建国亲自检举,提供证据送进去的。我见过的那几个总,副总,也是调查的调查,罢职的罢职。

    展明毅夫妇想把股权让出。

    何丽车祸不治,身亡。

    这不可能,何丽死亡日期后,我还在余扬允许下和她通过电话。

    我揉着太阳穴,把这些信息按着时间理顺。

    先是我和何丽车祸,几天后,杨副总因为贪污被展建国送进监狱。再后,余扬回归展氏,展明毅夫妇让出股权,何丽不治身亡。最后,余扬和季琳桐订婚,没过多久,展建国重病展明毅代任他的副总裁之位……

    这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不见利刃沾血,却依旧惊心动魄。

    展建国自断一臂自保,元气大伤时,展明毅夫妇助势。

    余扬和季琳桐订婚,季氏成了他后盾。展建国把展明毅推出去,拉上了韩氏……

    何丽和我是两尾弃鱼,被浪潮拍在沙滩上,曝晒后化为尘土,消失的一干二净。

    我双肩塌下,心中再次变得空洞。

    我知道的东西本来就有限,杨副总已经入狱,他们要是再对我动手,就显得多余了。

    也就是说,余扬送我去国外,并不是因为我在国内不安全。

    是因为真的爱我,所以顾虑我的感受,不想我看到国内的一切?

    这样满是欺骗的爱,又有几分真心?

    我捂住脸,泪从指缝溢出来。余扬,我看不清你,看不懂你在做什么。

    擦干泪,我登陆上企鹅。在爱尔兰,我登不上。

    首先亮起的是余扬的头像。

    ——把手机开机,乖。

    ——老婆,别闹了,我很担心。

    ——你在哪里,方小冉,我限你两个小时内给我电话。

    ——我允许你闹,允许你一切,可你只能在我面前。

    ——该死的,你居然回国!

    最后这条信息,六个小时前。

    江泽也有信息。

    ——我到北京了,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小冉,你手机我打不通,我很郑重的和你说,展少你必须离开,展氏的事不是你能参与的。

    ——两天后,我在你医院地下停车场等你。晚上十点的飞机,我们先回海市,再商量出国的事。

    ——小冉,你在走一条不归路。

    最后一条信息,在他说的带我走的那天午夜十一点。

    邮箱也没闲着。

    我工作邮箱是和企鹅邮箱绑在一起的,上班时,工作邮箱只有寥寥几条任务信息。而现在,里面堆了99+

    我点进去,全是一个陌生帐号发来的信息。

    最新一条,发来的是余扬和季琳桐的订婚视频。

    场面奢华盛大,那对金童玉女走在红毯上,接受宾客祝福。展家,季家,韩家所有人都到全了。

    视频里,一位气质绝佳,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的贵妇人挽着展老爷子的手。

    展思柔叫她奶奶。

    这无疑是展老太太,当年带着大半家产嫁进展家的韩家大小姐。

    展建华和展建国我认识,展明毅和展建国有些像,而挽上展明毅臂弯里的那位展家大少奶奶韩晴,真的好漂亮。

    视频镜头追着她走了很久,她全程有礼柔笑,把一个大家闺秀,名门贵妇的做派做到了十成十。

    视频并没录完,五分三十秒就结束了。最后的页面,定格在韩晴明媚的笑容上。

    随着视频,邮件里还有几个字。

    你懂了吗?

    我懂什么?我什么也不懂。

    我不懂那个在爱尔兰和我宣誓结婚,说会爱我宠我一世的人怎么会和另一个女人订婚,不懂我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

    关掉页面的那一瞬,又一封邮件进来。

    点开,里面写道,“我以为你一辈子不会上这个邮箱,看来,你有点醒悟了。既然如此,你去展家老宅吧,寒阳画过的画,你看过就懂了。”

    展家老宅,余扬的画?

    下午两点,天虽阴却不晚。

    我收拾东西,打车去了展家老宅。展老爷子不在,据郝伯说他和展老太太去夏威夷渡假了。

    “老爷子说过,方小姐可以随时来展宅做客。”郝伯恭敬的道,“所以,请进。”

    主人不在我进去是不礼貌的,可我却依旧让郝伯带我去了余扬的院子。

    郝伯在前引路,道,“那里刚翻修完,寒阳说以前的装修老了。再说……”

    再说后面的话郝伯没有说,我在心里给他接了下去。

    再说,新婚大喜。普通人家还要买房装修,何况是展家这样的人家?

    别墅里面焕然一新,还好,主格局并没有变,我轻易找到了我想去的房间。

    我问郝伯我可不可以进去,郝伯对我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老爷子说过,方小姐在这里可以和自己家一样。”

    我笑笑,拧开门走进去。

    画。

    满满一屋子全是画,有素描,有油彩,都是余扬多年前一笔笔画下的。

    这些画少风景,多人物,而且,全是一个人。

    一个漂亮的女人,或是在淡雅静坐,或是在跳芭蕾,又或是在眯眸浅笑。

    这是,韩晴?

    没错,是韩晴,少女时代的韩晴。

    我回头看向郝伯,郝伯微微一低头,道,“晴小姐,和寒阳是从小订下的婚约,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展韩两家很看好。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晴小姐嫁给了明毅。方小姐,这些都是往事了。”

    对,都是往事了。

    可余扬娶季琳桐,重新装修房子,却还保留着这个屋子,原封不动……

    我一张一张看过去,最后在一张素描面前站定。

    画中的韩晴侧着右脸,露出耳朵和半截脖子。韩晴是完美的天鹅胫,肩微微下压,很优美。

    我心冻住,抖着手从背包里拿出那张被我抚平收好的画。

    展开,举起,对比上去。看了会,我疯笑出声,眼泪狂飚出来。

    没有少一颗红痣,我手中的画是画完的。这不是我,是韩晴。

    怪不得,他每次做爱都亲我右耳。

    怪不得,他每次说爱我都摸着我的右面脖侧。

    怪不得,他认定我是展老爷子千辛万苦找来送给他的,不是偶然。

    怪不得,他问我很多遍为什么不打耳洞。

    因为我侧影和韩晴这一点点像中,唯一的不像是我没有耳洞。哦,还有多出来的那颗红痣。

    通了,明白他为什么死抓住我不放手了。不,他不是死抓着我不放手,他是放不下他爱了多年的韩晴。

    从头到尾,他对我兴趣都是因为我侧影和韩晴有那么一点点像。

101 小格格

    出了展宅雨已变大,我在街上幽魂一样晃荡了两个小时后,登上北上的火车。

    火车上,我摆弄新买来的手机,用云备份恢复了手机号码和短信。邮箱中,那个帐号一次又一次的发来邮件,一遍又一遍的和我说当年的展寒阳和韩晴有多恩爱。

    韩氏一向子孙单薄,以前还有一脉单传。可到了韩晴这一代,只有韩晴和她妹妹两个女儿。

    这也变相决定了,谁要是娶了韩晴,就是娶了韩家一半甚至更多的股份家业。

    展寒阳为什么名字里带一个寒字?

    因为他是展韩两家认定的继承人,从小培养,肩负重任。

    可这一切,被那十七张亲子鉴定书给打乱了。韩晴嫁给展明毅,他们年满一岁的儿子,成了展韩三代联姻中唯一的共同血脉。

    在江市下火车时,我回了一封邮件。

    “你是韩晴还是季琳桐?如果是前者,你真悲哀,因为你已经嫁人生子,不可能再和展寒阳在一起。如果你是季琳桐,你更悲哀,展寒阳一辈子也不会爱上你。”

    对方邮件回的很快,“做一个替身,你很得意啊。”

    是啊,身为一个替身,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可我这个替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到展少的眼中的?

    我回了山水画廊,见了老赵。此时的山水画廊已经成江市很有名气的画廊了,里面有我认识的老员工,还有我不认识的新员工。

    按照指引去老赵的办公室时,我清楚听到他们在背后议论我的往事和我是豪门小三,展少情妇。

    小三,情妇……

    我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咬住下唇嫩肉。

    我结婚了,我真的结婚了。爱尔兰,上百人的鉴定下,我们立下誓言相爱一生,厮守一世。

    品到舌尖的血腥味,我笑了。脱下婚戒,收进口袋。

    他爱的人不是我,相厮守一生的人也不是我,我不过是他睹人思人的替身而已。

    老赵惊讶我的到来,在我的注视下,目光闪烁不敢和我对视。

    最后,在我的质问下,坦白了。

    当年他让我去和余扬做工作对接,是余扬指定的。赵浅被开除,是余扬示意的。包括当时网上的舆论,也是余扬操控的。

    那时,展氏已经露出让余扬回去的意思。这么个小城出现这么条大鱼,那些做公司的能不巴结,老赵他们能不利用有利条件?

    听完,我咯咯笑了。

    原来从那时起,余扬就开始操控我的生活了。怪不得最后一次和老赵见面时,他说,“小冉,你是个好姑娘,缺钱了和我说,不要为钱难为自己。”

    他知道一切,从那时起,他就看到了我后面要走的路。

    “想开些。”老赵劝我,“年前那照片我看了,展少对你不错,你有什么不知足的?现在,这种事也不算个事……”

    是啊,展少对我不错。他没缺过我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

    我有什么不知足的,是我不识好歹了。

    离开江市,我又去了北城,走近了一年没有回来过的美宝国际。

    前台看到我时,眼睛差点瞪出来。

    我飘过她眼前,走进电梯,直奔三十一楼总经理办公室。

    吴用没能回到总公司,他一直坐镇北城,是余扬的远程军师。

    吴用在开会,江月在助理室带孩子。那个半岁多,粉嘟嘟的小家伙正是好玩的时候。

    穿着一身清凉的兔子服,在助理室的地上爬来爬去。

    江月惊讶我突然出现,愣神片刻,拎起她女儿放到我怀里,笑道,“叫干妈,要红包。小冉,我女儿格格。”

    我席地而坐,把小格格接到怀里。柔柔的,软软的,身上还带着奶香。

    不认生,啃着内嘟嘟的小手,睁着精豆一样的眼睛看我。

    我摸摸兜,把唯剩下的二百块钱塞进小家伙的兔子耳朵里,笑道,“干妈今天没带钱,改天给你包个大红包。”

    小格格咯咯乱笑,哇哇乱叫两块后在我脸上亲了下。

    多日来的疲劳,在这一刻消息了。我笑着把小家伙举起来,道,“江月,把你女儿给我玩几天吧。”

    “才不!”江月倚着办公桌,小气的道,“喜欢自己生去。对了,小冉,你这么久去哪了?怎么不联系,突然就回来了……”

    “我做了场梦,梦醒了就回来了。”

    用手指轻戳小格格粉嫩嫩的脸蛋,我嘴角的笑越来越大。

    我也想生,可这辈子没希望了。

    当了妈的江月不再像以前那样口无遮拦,嘿嘿一笑就什么也不说了。

    我在江月这没坐一会,吴用一脸严肃的进来。

    他让江月回家,江月抱着小格格和我挥手,“和干妈说再见,让干妈改天到咱们家来玩。”

    我举起两手在头上做兔子耳朵,勾勾手指对小格格笑道,“小兔子,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小格格,改天干妈去看你。”

    江月和小格格消失不见,我放下手,把笑收了。抬头看向吴用,我举起手机,对他道,“抱歉,我大半年后才看到你的邮件。虽然时间有点晚,可我能问你你为什么这么说吗?”

    半年前,我出院离国的前几天,吴用曾经发过一个邮件到我们专门联系的邮箱里。

    上面说:离开余扬,不要和他去任何地方。

    可惜,那会我眼是瞎的。眼好后,心瞎。

    “他在找你,”吴用长叹口气,指指隔壁,道,“我们这边来说。”

    我点头又摇头,“我知道他在找我……吴用,我很累,我可不可以不动,就在这里和你说?”

    吴用想了下,点头关门,在我面前蹲下。

    “我进美宝国际是偶然?”我记得江月说过,我进美宝国际时,并不是美宝国际往年招聘的时节。

    吴用摇头,“我安排。”

    早猜到了。

    “你让我在余扬身边半年,是因为我和韩晴像。”

    吴用没否认,正色道,“方小冉,我说过,我会尽最大的可能补偿你。”他对我伸出手,“左手伸出来,给我看。”

    我伸出左手,纱布上血迹末干。

    “我送你去医院。”吴用起身,道,“马上,你现在状态不好。”

    我收回手,笑着摇头,“所以你用我唯一能引起余扬注意的地方,把余扬拉回美宝国际。展老爷子知道这件事,是吧。你上次说我是偶然闯入你们的计划,是你们在算计余扬的时候,正好出现个我,出现一个和韩晴有些相似,而余扬又注意到的人,是吧。郝助理给我买的衣服全是韩晴的风格,也是你们安排?”

    盯着抿紧唇不说话的吴用,我平静的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为了宝宝可以顺利手术,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会尽我最大努力去配合你。吴用,你为什么不坦诚告诉我我和韩晴的侧影像?如果你告诉我,我敢发誓我会比现在做的好一千倍一万倍!”

    如果你告诉我,我发誓,我用我余生发誓我绝对绝对不会爱上余扬!

    “对不起……”吴用皱眉头,看着我道,“方小冉,我没想到余扬会和你纠缠这么久,当时……”

    “他为什么要和我在爱尔兰注册结婚呢?”

    我别过头不看他,舌尖顶着唇内的伤处深思。

    如果他对我的好,只是因为我和韩晴长的像,他完全可以把我困在任何一个地方,直到对我再没兴趣。

    他又不是没这样做过,医院时不就是这样?

    他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和我结婚?

    我查过,爱尔兰的注册结婚要提前三个月申请,他带我走了两个半月,说尽甜言蜜语。

    “方小冉,余扬他对你是有感情的,他……疯了。你还刻那段录音吗?杨副总说孕妇很脆弱,随便碰一碰就碎了。”吴用急声道,“余扬离开展家后,他妈妈又受孕。在余扬生日时,她乘车去看余扬,可出了车祸……余扬一直拒接电话,等他知道时,他妈妈已经母子双亡……方小冉,他妈妈的死不是偶然,这个坎他过不去,他放不下。”

    “所以呢?”我扶地站起来,头有些晕,“和我有什么关?他想给他妈妈报仇,他回到展家,和季琳桐结婚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带我去国外?”

    吴用拿出手机,拨号,“方小冉,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余扬在找你,疯了一样找,你从现在开始哪里也不许去,我……”

    我推开吴用,疯了一样跑出助理室。

    身后,吴用声音传来,“保安室,拦住……”

    我跑进电梯,手指在B3上滑过,按在8上。八楼的钥匙只有我和余扬有,一年过去,这里落满灰尘。

    我躺在脏兮兮的沙发上迷糊到日落时分,才乘电梯从地下停车场离开。

    然后,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似乎为什么要屈尊到国外娶我这个问题,除了余扬外没有人能给我答案。

    我抓着头发在新建成的城东商业圈一区一遍又一遍的走,五彩缤纷的霓虹灯似流星一般在眼前飞速闪过。

    累到走不动,我蹲在街边拿出手机乱翻。

    出奇,江泽的头像在晃动。点开后,他道,“小冉,你在哪里?展少突然给我打电话……”

    没有看完,我就关掉。两秒后,又点开,打字过去,“江泽,那药还有吗?”

    “有,你什么时候要,我马上给你送过去,告诉我你在哪里。你电话是多少,我打给你……小冉,小冉?或是你打我,我电话没变……”

    我调出联系人,在里面翻江泽的电话。翻了两遍,想起来出国前余扬把江泽的电话拉黑删除了。

    虽然换了手机,可依旧不能恢复。

    手指一顿,我视线落在最后一则通话上。

    国外的号码,何丽的。

    没有犹豫,我点开,拨了出去。

    片刻,电话另一边传来轻柔的女声,“안녕하세요실례지만어느분을찾으시는지요?”

    韩语。

    韩语我只听得懂我爱你,吸吸鼻子,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思道,“我找何丽,我是她朋友。”

    “好的。”对面女人用流利的普通话道,“我叫何小姐听电话。”

    几个呼吸间,何丽的声音传了过来,“喂,你谁啊?”

    我轻笑,用食指按压露在凉鞋外的脚趾,看它一块红一块白。

    “我?”我道,“你差点撞死那个。”

    “……”两秒的沉默,电话对面飚出脏话,“方小冉,你他妈的还知道给我打电话?怎么着,自己小日子过的滋润了,就不记得我这个推波助澜的了?我和你说,你丫要是不来韩国看我,我非再开车撞你一次。”

    “你在韩国干什么?这么久不回来?”

    “被你男人发配边关啊。”何丽一叹,道,“何丽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伊兰。改名换姓不说,还整容了,和你说,我按着宋慧乔的脸整的,以后请叫我女神。”

    我大笑出声,“那我也整容成宋慧乔好了,那样我们就可以当双胞胎了。”

    “得了,你男人不会同意的。”何丽大咧咧的说了句后,把声音压低了,嘿嘿问道,“方小冉,展少和你结婚没有呢?”

    我收了笑,没有说话。

    “害羞,不好意思说?那就一定结了。”何丽长松一口气,道,“小冉,老杨进去了,我‘死’了,展建国那杂碎以为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呸,他这老狐狸再能算计,也没想到我被小狐狸假死送到国外。老娘跟了老杨七年,对他们那些肮脏事了如指掌!小冉,既然展少娶了你,你就把项链给他吧!”

    “嗯?”

    “就是你嫌丑那条,像夹心巧克力的那个。”

    我反应过来,道,“记得,记得。”因为是她送的,又特意提过,所以我一直戴在身边。

    何丽道,“我把他们所做的那些肮脏事放在了一张磁片里,就在那条项链的凹槽里。当初送给你,就想着这东西在你手里总有落到展少手里那一天。年前展少送我走时,我和展少说过,我会给他证据,可他得娶你。我他妈这辈子当小三当情妇当够够的了,你必须当正室,谁让我爱你呢。”

    麻木了几日的心脏在这一刻停止跳动,连呼吸都静止了。

    好一会,它猛的跳了一下,震的五脏皆裂。痛楚从心脏开始蔓延,途径七经八脉,流遍四肢百骸。

    我揪着胸口,蜷缩在地上,痛的眼前阵阵发黑,呻吟出声。

    “小冉,你怎么了?”电话里,何丽大叫出声。

    半刻,咬牙骂道,“展少不会和你在一起吧,你们真他妈变态,擦,洗耳朵去。”

    嘟的一声,电话挂了。

    余扬,我翻遍过往,寻找你哪怕有一点点真心爱过我的痕迹。最后,找到的全是算计。

102 我帮你剜了那颗痣,剔除她一身反骨。

    我在外面又晃荡了十天,在八月末的时候,收拾好心情,晃荡到余扬位于郊区的别墅。

    按响门铃时,赵阿姨看到我震惊了。好久好久,隔着铁门对我道,“方小姐……您……”

    我抬手扫了下新剪的头发,淡淡出声,“让我进去,我累了,想歇歇。”

    赵阿姨一脸为难,看看别墅里面又看看我,“这,我……”

    我看别墅旁边那道靓丽的倩影,笑了,“那是田小姐?”

    “不,不是,是刘小姐。”赵阿姨绞着手,对我讪讪一笑,“方小姐,您看这……”

    “你可以打电话问先生,如果先生说不让我进去。”我看着别墅里面,道,“我会马上离开。”

    我捂着嘴反了口气,胃里空落落的痛。

    刘小姐远远走过来,身上穿着一套洁白的纱裙。气质而甜,小家碧玉的形。

    细细看两眼她的脸,我笑容变大。

    鼻子像韩晴。

    刘小姐浑身上下乃至气质都和韩晴不一样,只有鼻子,有那么一点点的影子。

    她上下打量我,眼中带着不屑与不善,“你是方小冉。”

    看来,我在余扬的后宫三千粉黛中挺出名。

    “你不是滚的无影无踪了吗?现在来这里干什么?”刘小姐双臂环胸,说出的话与她的甜美长相不成正比,“找展少?一张支票不够,想再拿些?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展少是从来不会穿玩过的旧鞋的,你要是识相最好快走,别自找其辱。”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论自己以后的人生。”我看着刘小姐道,“你是在告诉我,你会在不久后拿了一张支票后变成一只旧鞋?”

    “你!”刘小姐美目圆瞪,对赵阿姨趾高气昂的道,“开门,放她进来。”

    赵阿姨收好手机,惶恐的把门打开了,“……太太,快请进。我马上给太太……”

    “太太?”刘小姐表情一僵,像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笑起来,对赵阿姨道,“赵阿姨你疯了吧,还是老年痴呆了,她怎么可能是太太。谁不知道展少下个月大婚,娶的是季氏二小姐。”

    “这……”赵阿姨脸上再次露出迷茫,“我不知道,先生说……”

    是啊,展寒阳下个月大婚,我算哪门子太太。

    “我不是太太,我是方小冉。”我走进铁门,对赵阿姨道,“叫我方小姐就好。”

    刘小姐猛的推了我肩膀下,脸在一瞬扭曲了,“你刚才说谁破鞋呢?”

    我踉跄后退一步,稳住。正视刘小姐满是恼怒的目光,我道,“刘小姐,我采访你一下,既然展寒阳下个月大婚,要娶的人不是你,你在这里又算什么呢?”

    “我是什么用你管?你算什么东西。”刘小姐嘴角抿向一侧,咬牙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是和我一样,到来这里缠着展少不放?不要脸!”

    看她一巴掌扇过来,我侧脸躲过。手掌没有落在我脸上,尖锐的指甲却从我左脸上划过,带着一丝刺痛的凉意。

    “天啊!”赵阿姨上前拦住刘小姐,“刘小姐息怒,这……”

    我平静的理理头发,对赵阿姨问,“我头发乱没乱?”发丝划在耳上,又痒又痛。

    赵阿姨连连摇头,“没乱,很整齐……”

    “嗯。”我绕过被赵阿姨抱住的刘小姐,一边向别墅走,一边道,“刘小姐,就如你所说,展少从来不穿旧鞋,所以你对我害怕什么呢?我来,是把一些属于展少的东西还给他。还完就会滚了,你不用把我当成财狼虎豹。”

    “方……太太,”赵阿姨依旧在称呼中混乱,“先生说让你原地不动,先生说……”

    “嗯,我会等他。”看着远处跑来的那只蠢笨哈士奇,我笑着蹲下身去,对它扬起手,“他什么时候会来?”

    我没想到可乐会在这里。

    可乐半扑到我身上,哈着舌头舔了我一手口水。汪汪两声后,摇着尾巴让我跟着它往后院走。

    “可乐!回来!”身后,刘小姐喝道,“那是陌生人!”

    我回头看向刘小姐,冷冷出声,“刘小姐,没有人告诉你,可乐是我的狗吗?没有人告诉你,在侵占别人所有物时,要态度谦卑吗?”

    揉揉可乐的头,我低下头不确定的问,“你还认我为主吗?有人欺负我。”

    可乐围着我绕了两圈,突然呲起牙,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对着刘小姐狂吠起来。

    刘小姐嗷的一声尖叫,花容失色的躲到赵阿姨身后,指着大门对我道,“滚出去!”

    我心情突然大好,弯下腰抱住狂吠不止的可乐,揉它的脖子,“可乐,原来你没忘了我。我带你走好不好?你和我走好不好,我养得起你,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

    可乐平息下来,歪着头咧着嘴懵懂的看我。片刻,撒起欢来,围着我又蹦又跳的往后面花园跑。

    我甩掉高跟鞋,光脚跟在它身后追过去。

    拐过别墅拐角,四只毛绒绒的小可乐,皱着苦大愁深的八字眉向可乐跑过来。

    它们聚集在我脚下,蹭我赤裸的脚踝。痒痒的,柔柔的。

    游泳池旁,是一只银灰色的哈士奇。它站的笔直,歪着头向这边观望。

    “可乐,你成家生子啦。”抱起一只攀到我小腿上的小可乐,我道,“和你真像。看来,我没办法带你走了,你有家,有子,有太多牵绊。”

    可乐在草地上打滚,对我露出肚皮。三只小肉球和它一样在草地上打滚,姿势和它们爸爸一模一样。那只银灰色的哈士奇走过来,趴在一边的草地上目光柔和看正在打滚胡闹的父子几个。

    我看着那只狗出神,我竟然,打心底里羡慕它。

    愣神中,赵阿姨拎着我的鞋走过来,轻声道,“先生半个小时后到,太……”

    我接过鞋,踩在脚下。无视用目光杀我的刘小姐,走进别墅,按着记忆中的路线上了三楼琴室。

    白色钢琴的琴盖翻着,上面架着琴谱。左角摆了个花瓶,里面是插满盛开的美人娇。

    看来,这位刘小姐是位好琴之人,喜欢的花是美人娇。

    我背对着门坐下,举起手在琴键上轻按了几下。四五下的后,音符流畅的从指尖倾泻出去。

    曾几何时,余扬说教我弹钢琴,一定会教会。

    他做到了,爱尔兰的别墅里也有一架钢琴。他不回国的日子时,会抱着我弹。他回国的日子,弹琴成了我唯数不多打发时间的东西。

    第二首曲子弹到一半时,一道身影晃动着爬上钢琴右角。我手下微微停顿,片刻,琴音再起。

    “晴?”余扬的声音里满是意外。

    我微合上眼,挑起嘴角笑了。

    脚步声走近,最后站到我身侧,挡住门外倾泻进来的光线。

    他五指滑进我头发,问,“你闹够了吗?闹够了,马上回爱尔兰。”

    “好。”我睁开眼,道,“阳,我听你的,回爱尔兰。”

    “……”发间的手微微一顿,滑到我耳后,“你不仅剪了头发,还打了耳洞?”

    “三对,好看吗?”我看着手指在黑白键间跳跃,轻声道,“我把不一样的地方都去掉了,是不是更像了?”

    他手指停留在我耳下,用力揉搓几下。

    “阳,别闹,”我低笑出声,“很痒,还痛。”

    “你耳后的痣呢?”

    “别闹。”

    “那颗痣呢?”

    “点下去了,韩晴的耳后是没有痣的。”我侧开头,平静出声,“头发是按她的样子理的,我让别人看过了,侧面看一模一样。我打了三对耳洞,可惜刚消肿还戴不了耳饰。等你大婚后回爱尔兰,我会盛装迎接你,扮成你最爱的样子。”

    “方小冉!”余扬抓起我手,琴声嘎然而止。他拽我起来,让我和他对视,“谁让你这么干的?”

    我对视余扬,在他眼中看到滔天怒气。抬手摸上他紧绷的脸侧,我歪头笑了,“阳,我在讨好你啊。我和她身形有些像,最不像的就是这张脸。”踮起脚尖在他冰凉的唇上轻轻一碰,我道,“没事,我已经在韩国预约医院了。他们会把我最大的不同变成相同,到时……”

    “方小冉!”余扬抓住我肩膀扯离他,声音低沉,含着怒气,“你不是她!”

    “我会变成她的,阳,你可以叫我晴。也许一次两次的我会反应不过来。可只要你多叫几次,我就知道了。”

    余扬抓在我肩膀上的手越加用力,痛的我频频皱眉,“你闹够了吗?闹够了马上回爱尔兰!你婚戒呢?”余扬突然捉起我手,攥紧,“你戒指呢?”

    婚戒?

    我目光瞄在他左手,中指上赫然戴着华光璀璨的订婚钻戒。

    “扔了。”

    “扔了?”余扬拖着我手往外走,“方小冉你疯差不多就行,扔哪了,你给我找回来。”

    我看着他侧脸大笑出声。

    他脸上的紧张和怒气,装的真像啊,和真的在乎我戴不戴那枚戒指一样。

    用力甩开他手,全然不顾腕上的纱布撕落,我止住笑反问,“你的呢?你的戒指呢?又放到盥洗台了?”

    余扬回身看我,抬起右手往胸前口袋里伸。两秒,顿住。

    我冷笑,走回到钢琴前,单手弹琴。血从腕上滑下,滴在白色的琴键上。

    “余扬,我不和你装疯卖傻,你也把你装出的痴情和关心收起来吧。”

    余扬缓缓把伸到兜里的手放下,脸上的怒气不见,眼眸变的深邃如海。

    单个蹦出的钢琴声中,我看着空荡荡的手指,轻声道,“我们结束吧。”

    “结束?”余扬走到钢琴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双腿叠起,脸上阴霾满布,目光如刀,“方小冉,我们是合法婚姻,在我不同意的情况下你要和我说结束?”

    我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沾血的手指在琴键上打滑,“余扬,我们头纱是捡的;领结是借的;婚戒是别人送的;祝福是在一旁蹭的……”

    “你的名字是过期作废的,对我有兴趣是因为我和你爱到骨子里的人有那么一点相像;我接近你是受雇于人带着目的,心甘情愿躺在你身下是因为我把信息外泄差点害你损失七个亿……”

    “从头到尾,我们之间满是欺骗和算计。”按下两只老虎最后一个音节,我把手拍在钢琴上,回头看余扬,“你说,我们要怎么进行下去?”

    余扬放下叠在一起的长腿,身子微微向倾,双手相握看着我,语气冷如数九寒风,“方小冉,你闹的过分了。我能给你的都给了你,你还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我笑出声来,“我要待在生我养我的土地上,我要我的婚姻受到中华人民共合国婚姻法的保护,我要我走出门去,看到的是我同祖同宗,同样皮肤的中国人。这些,你给得了我吗?”

    余扬眼眸眯起,双手攥了起来,“不要惹我生气,你现在最好回房思过,我不知道我还能忍你多久。”

    “能给吗?”我直视他眼睛,毫不退让。

    余扬定定看我,回答的干脆,“不能。”

    果真是不死心啊,来前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自取其辱,可最终还是没拦住嘴。

    我眨下眼中水雾,拎过包,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放在钢琴上。

    一份离婚协议书,我签了字的。

    一枚玉扣,几个月前他摘下的。

    一条丑到爆的项链,里面带着芯片的。

    “感谢你疼我宠我这么久,还特意用几个月的时间陪我做戏。你说的没错,我要的你都给我了。现在,我把你要的都给你。”扬起那条项链,我递到余扬面前,“展副总所有的罪证都在这里了,展先生,半年前你直接和我要我就会给你的,不用你屈尊和我结婚。”

    余扬张手接住项链,攥在手中,阴冷出声“滚回爱尔兰,马上。”

    “不想要密码了吗?何丽没告诉你这个芯片输错密码会清空一切资料?”

    拍拍余扬肩膀,我道,“签字吧,签字后我告诉你密码,我们两清。”

    “方小冉,我想杀了你。”

    我手背在身后,倒退着往门口走,笑盈盈道,“不用你杀,展先生,那个耳后有一颗红痣的女人被我亲手杀了。我帮你剜了那颗痣,剔除她一身反骨。如果你不在乎那组密码,她会成为一个完美替身的。”

    余扬看着我,阴森森的吐出一个字,“滚。”

    我疯笑出来,转身飘下楼。一楼遇到刘小姐,我好心的告诉她,“别上楼,先生在生气。”

    刘小姐呵呵一笑,轻蔑的看我一眼,摸摸鼻侧上去了。

    看,都活的清楚,就我活的混沌不堪。

    出了别墅,我看着灰蒙蒙的四周再也笑不动。

    明明,我谈不上损失什么,却好像什么也没有了。

103 好啊,我无所谓,你们高兴就好。

    我没离开北城,一直没有目标的乱逛,等余扬那边的消息。只要他把签了字的离婚协议发给我看,我就把那张芯片的密码告诉他。

    晃荡了五天,我没等来余扬的只言片语,反而是郝助理找到我住的酒店来,送来一张银行卡。

    黑色的卡身,烫金的字体,握在手心沉甸甸的。

    郝助理离开后,我找家银行查了下。里面的那串数字,我这辈子不眠不休也挣不到。

    早听说展少对情妇出手阔绰,却没想到会这样阔绰。

    当天晚上,我给余扬发企鹅信息。

    分手费安家费或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费用我收到了,那他什么时候签字。

    签了字,我好滚出北城。

    一次二次三次,我一连问了几天后,郝助理给我打来电话。

    一向温和有礼的他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凝重,“少奶奶,您不要逼少爷了。”竟然还有些生气的意味。

    我听着郝助理的声音默然。

    我逼余扬?

    这一年来,我走的哪步路不是他安排好的。事到如今我想按自己的意愿走一次,就成逼他了。

    “少奶奶,少爷他很忙,很忙!您一点也不心痛?”这声是质问。

    心痛?

    我翻着手边的娱乐报纸,浏览着网上的财经网页,对着电话疯了一样笑出声来。

    “郝助理你脑子没问题吧!我为什么要心痛?”

    余扬他是很忙啊,身为准新郎的他忙着和季琳桐去巴黎订制豪华婚纱,忙着去意大利定结婚珠宝,忙着亲自和国际酒店商讨结婚当天的场面流程。

    据说,世纪婚礼场地安排在一座私人岛屿上。

    据说,结婚当天会调动十几架私人飞机迎亲。

    据说,新娘子季琳桐的陪嫁是一个价值十数亿的上市公司。

    据说,临近大婚的展少并没有收了花心。他的女朋友们遍步祖国的每一个脚落,就在昨天晚上,还有记者抓拍到他带着一个女人住进酒店,直到五个小时后才出来。那女人,眉眼间像极了韩晴。

    是啊,余扬好忙啊。他这么忙,哪有时间搭理我。

    “少奶奶,您能不笑吗?”

    “我等他忙完。”我收了笑,道,“他不急我就不急的,反正就签个字的事。”

    没等郝助理再说什么,我把电话挂掉了。

    把手机扔到一边,我抱着被子睡过去。睡的极不安,只十几分钟,便心脏一阵痉挛痛醒了。

    睁开眼后,我大脑一片空白,看着酒店天花板上的吊顶失神好久。等到朝霞从窗户洒入给室内披上一层粉红,我拿起手机联系江泽。

    企鹅发出去没一会,江泽回了个OK,还外带了时间地点。

    我惊讶,他竟然在北城。我以为现在约他,怎么也要几天后才能见到。

    地点约在离酒店不远的咖啡厅里,外面光线明媚,里面的光线却昏暗到不行。

    定的临窗的位子,我到时江泽已经到了。我坐下时,服务员刚好在我面前摆上一杯橙汁。

    一年末见,江泽还是老样子。西装革履,坐的笔直,头发梳的很整齐,笑起来很柔和。

    我对他抿唇浅笑时,他把两瓶药推到我面前,道,“来前新和朋友拿的,没有过期。”

    “谢谢。”我收起药,对江泽挑明道,“其实,我今天约你,还有另一件事。”

    我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我欠你的钱终于能还了。”

    说好三年还给江泽,现在时间刚好到。这里面有五十万,连本带利只多不少。

    “手头不紧?”江泽问。

    我摇头,“必须不紧。”我活这么大,没什么时候是比现在更有钱的了。凭着那张黑卡,我可以什么也不用做的,生活非常滋润的活到死。

    恐怕还花不完。

    怪不得那么多人对当情妇无所谓,这个买卖还真是低风险高回报。

    江泽定定看了我会儿,想说话时,抿上唇又看了会儿。他抬起手在下巴上摩挲一会,两道浓眉紧皱,唇微微一张,又合上了。

    我眯眸,看着江泽道,“你想说什么?”这一副想说不说,憋的一脸便秘的表情。

    “小冉。”江泽终于不再一脸纠结,他把手放在桌子上,看着我道,“你和你姐姐联系过吗?”

    方小乔?

    我摇摇头,道,“没有。”

    “一直没联系?”

    我也把手放到桌子上,学他的姿势和语气,“你一直在联系?”不等他回答,我道,“我不是警告你不要再和她联系吗?”

    江泽看着我,不说话。

    对视一会儿,我败下阵来,“她又和你说什么了。”

    “小冉你是不是对你姐姐关注的有点少?”江泽道,“这一年来,她情况有点不好,她一直找你找不到,特别是你出车祸后……”

    “然后呢?”

    江泽不答反问,“你打个电话?”

    狐疑的看江泽两眼,我拿起手机。想到我很久前就没了方小乔的电话,又特意和江泽要。

    拨通后没一会儿,方小乔的声音从另一面传来,“喂,您好,找哪位。”

    语气很轻快,还带着笑意。

    “不是很好?”我看着江泽道,“没听出什么问题啊。”

    “方小冉?”电话里,方小乔声音骤然拔高两个章节,她几乎是吼着道,“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咱们老方家的脸都被你丢净了!你竟然去当情妇,还闹的全国皆知,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现在好了吧,人家就要结婚了,你连个小三都不配!”

    我把手机拿离耳边,揉揉被她震得生疼的耳朵。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脏,不敢和我说话?”方小乔继续咆哮,“方小冉,我告诉你,你死后都没脸见祖宗,你……”

    江泽把电话拿过去,挂断了。

    “别听了。”

    我木着心点头,“不听了。”

    “听这个……”江泽用他手机拨出号码,开了外放。

    方小乔的声音再次传过来,不过已经换了语气和声调。她语气卑微,和刚才判若两人。

    “江先生,小冉回来了,她给我打电话了。”方小乔道,“她很苦的,她这些年真过的很苦。你能不能娶了她,她真的很爱你……我知道她做错事了,可那不是她想的。她是为了宝宝,她全是为了宝宝。我知道我的要求过分,可除了你我不知道谁会不嫌弃她,能照顾她一辈子……江泽!”方小乔语气突然一变,道,“这是你欠她的!”

    我僵住。

    江泽手指一滑挂断手机,长叹一声,“你成了你姐姐心中的一块病,她,要被压垮了。”

    “什么意思?”

    江泽把两部手机并在一起,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就是,再压下去她就疯了。不提到你还好,只要听到有关于你的消息,她就会承受不住。最近展少大婚,她……”

    “去看了吗?”我有点口干舌燥,喝了一大口橙汗,垂下眼眸,“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韩凯带着去看过。”江泽一叹再叹,“心病,还要心病医。”

    “我就是那块心病。”我抬头看江泽,“是不是我永远不出现在她眼前,她就不会有事。我不会在她眼前的,展少再有半个月结婚,过后就算有消息也会很少。要不,这段时间让韩凯带她去国外?等一切过去再回来……”

    “你觉得这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江泽看着我,认真的道,“你觉得心病是这么治的?”

    我看着窗外,心中说不出的烦躁,“那要怎么治?”

    江泽向后一靠,耸肩,摊手,“我并不知……”

    屏幕一闪,我手机响了。江泽把手机推过来,我扫着方小乔的号码接起来开了外放。

    本想着方小乔的大吼会传出来,却不想是韩凯的声音。

    “小冉。”韩凯声音里满是疲惫,透着苦楚,“我们谈谈。”

    我心沉下,“好。”

    “你姐姐最近精神一直不好,有时睡着睡着就会崩溃大哭。你是她最亲的人,她一颗心全在你身上,你忍心看她这样吗?”

    “……”

    “帮帮我,”韩凯道,“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怎么帮?劝她吗?”我无奈的笑出来,“我要是出现在她面前,她会更崩溃吧?”

    电话对面,韩凯沉默须臾,叹气道,“小冉,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嫁给江泽。我知道这对你是无理要求,可……小冉,看不到你幸福,你姐姐的心病不会好。”

    我抬头看向江泽,江泽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几秒,恢复正常。

    “我幸福,不见得就要嫁人。”别说我已经嫁了,就是没嫁,我也没想过要嫁给谁。

    “在你姐姐的心里,只有江泽是你的幸福。”韩凯道,“小冉,我知道终身大事能儿戏。可……你欠我一次,你记得吗?”

    是啊,我欠韩凯一次。前年,如果没有韩凯帮忙,我不可能那么顺利的把高额首饰戴到蒋秘书老婆的身上。

    “何况,她是你亲姐。她是对你态度不好,可她是真心爱你。”

    我别头看向一侧,心中空洞。

    真的是因为爱我?

    隔壁坐了一对妹子,我望过去时,她们看着手机手舞足蹈。

    “看,领证了,就今天……”

    “看到了看到了,我一直是季女神的粉!希望她以后能幸福……”

    “好啊,我无所谓,你们高兴就好。”抬头看到江泽,我道,“可你们考虑过江泽吗?他会同意做这场戏吗?”

    “我会去求他。”韩凯语气变得轻松,“只要他能同意,让我做什么都……”

    江泽伸手按断手机,站起来扫了一眼腕表,对我道,“我明天要回上海,再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如果你想好了,我们现在去民政局,你户口本带着呢吗?”

    “带了。”从江市出来,我从那所被翻的一塌糊涂的房子里带出了我所有证件。

    两个小时后,我们掐着小红本从民政局出来。我翻开,看着上面我和江泽的照片道,“我们为什么不只摆个酒?这样离婚后对你不公平。”反正是做戏给方小乔看。

    “婚礼?有,你想要哪天,中式还是西式?”江泽拎着西服,站在梧桐树下打电话,“我请假,你没听错,是请假……什么假?婚假。我结婚了。”

104 再做下去就是恶梦了……

    我惊讶,江泽竟然随口把这件事说出去了。

    可能看出了我的疑惑,江泽挂掉电话后,对我说了句做戏做足。既然要让方小乔信,那就一切都按着真的来。

    我低下头,心中默然,升起浓浓的悔意。

    江泽领完证就没多逗留,转身离开了。说虽然请了假,可一些着手的工作要处理。

    三天后他回来,一脸轻松的把拍婚纱照和婚礼摆酒的日子放到我面前。我看了会,把一张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推了过去。

    江泽拿起后扫了一遍,笑了,“意外,我以为你会给我钱弥补或是感谢我。”

    见他把离婚协议书仔细叠好,收到胸前口袋里,我心中一松也笑了,“你好心好意帮我,我要是再拿钱侮辱你就太不是人了。江泽,谢谢,以后不管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是我能帮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江泽眼眸微垂,手指在桌子上轻敲,好一会说,“等我想到再说,人生这么长,我可不敢打包票说用不到的。”抬头看我一眼,又笑,“现在先把这边的事办了,我假期不长,要抓紧。”

    我嗯了声,看了江泽选的几个日期后,把拍婚纱这项删了下去。

    “小冉,没有人结婚是不拍婚纱的,你要想帮韩凯,就……”

    “韩凯也知道我结婚结的匆忙,他不能要求我生出三头六臂来配合他……如果真需要,找人合成好了。”

    再说,不是所有婚礼都会有婚纱照。我和余扬一张没有,我们唯一的合影在结婚证书上。

    江泽妥协,不过没删下去,而是把日期排到婚礼后。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

    至于婚礼日期。

    江泽选定在九月二十八。

    我心口一震,看向江泽。哪天不行,为什么选定在余扬大婚这天?

    “我怕你去抢亲。”江泽说的似真似假。

    “哈哈哈哈。”我攥紧拳头,大笑出声,“江泽,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曾经的方小冉干的出来的,那时的你朝气蓬勃,对认定的事情不轻易放手。”

    我笑不出来了,看了他一会,郑重的道,“我现在对认定的事也不轻易放手。比如,不可能在一起就是不可能在一起,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回头。”

    江泽收回目光,轻咳一声,问我请哪些人来参加。

    我说婚礼日期提前吧,随便请几个。毕竟就是做戏,而且江泽以后还要娶老婆。本来户口本上挂个离异就很扎眼,要是婚礼闹的大,对他以后的爱人来说就是扎心。

    江泽嗯了声,说他来安排后,又着手酒店婚纱礼服等一系列流程。

    准备婚礼真是个又累人又麻烦的事,一项一项安排下去,时间紧密的我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倒也好,没空胡思乱想了,心境也随之平和不少。

    就是精力越来越跟不上江泽的行动力度,有时正谈着细节,我能头一偏睡过去。

    然后,出乎意料的,江泽父母知道这件事了。

    我听江泽说完后,当场愣掉。在我的想法中,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而这少之又少的人中,当然不包括江泽的父母。

    “见见吧。”江泽不比我轻松到哪去,忧心忡忡的说,“又不是没见过,以前你每年寒暑假不在我家待个十几天?”

    是见过,也待过,可这能一样吗?

    最终,还是拎着礼物,心怀忐忑的和江泽蹬了江市他父母的门。

    江泽的父亲现在是江市的二把手,我们分开第二年的冬天提上来的。江泽不止一次对我说他没赶上好时候,如果他高考时他父亲能力再大些,他不会上个三本大学。不过有好运气,因为遇到了我。

    当年听这话时,感觉江泽嘴上和抹了蜜一样。现在想到,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江父虽然升官了,可他们还住在原来的老房子里,而且生活过的更简朴。客厅里摆放的那套藤椅,我第一次到他家来时就在,算起来得有十几个年头了。

    我们敲门进去时,江父正坐在靠窗的藤椅上看报纸。听到脚步声,摘下老花镜对我们笑了,“小泽,小冉,回来啦?坐下歇一歇,一会吃饭。”一脸慈祥,语气甚是熟惗,仿佛我们早上才刚出门,现在是购物回来了。

    阿姨把东西拎进厨房,江母闪身出来,笑着对我们打招呼,“快坐快坐,小冉,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可乐鸡翅。第一次做,肯定没你做的好吃,可你不行说不好吃!”

    我抬头看江泽,脑中一片茫然。他父母的热情超出的我想像,特别是他母亲。我以为,我一进屋,她妈就会指着我大骂我滚出去。

    江泽握住我手,示意我安心。我想抽出来时,他微微用力,“别太紧张,自然……”

    我接连深呼吸几次,却依旧放不下高高提起的心。

    吃饭时,江母一个劲的给我夹菜,问我和江泽以后的打算。我看着一碗油腻腻的菜胸口发堵,恶心想吐。江泽轻飘飘说了句打算带我去国外,把这话题打住了。

    吃完饭聊天,江母蹭着我的肩膀说悄悄话,“小冉,孩子不孩子的不重要,你们小两口在一起开心就好。你们兜兜转转多少年,最后走到一起是天大的缘分……再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可以做试管婴儿。”

    我不知如何以对时,江泽及时出现把我救出去,“妈,天不早了,我们回去了。”

    “不住在家里啊?”

    我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不了不了,阿姨,我先走了。”

    “还叫阿姨……”江母拉着我的手,轻拍笑道,“证都领了,是不是应该改口叫妈了。”

    “妈!”江泽声音提的有点高,在江母止住声音后,平下语气,道,“我们先走了,你和我爸早些休息。”

    江母连说几声好后,把我手松开了。

    江父从书房里晃出来,对我们笑道,“小泽,小冉,你们忙去吧。记得,”他脸色突然严肃,指着江泽道,“不许大办!”

    江泽一脸保证,就差下军令状,“爸,知道了,绝对不给您老添麻烦。”

    “嗯,”江父点点头,“给我和我老朋友留一桌。”

    “……”

    回酒店的车上,我捧着脸无限懊悔的道,“江泽,是不是闹的太大了?”

    “是啊,有点大。”江泽平静出声,“没事,婚礼后我们出国。等再回来,谁管我们离没离婚,是不是在一起了。”

    “说是这么说……”我咬着拳头,考虑一会,皱眉,“要不就此打住吧,反正方小乔已经看过结婚证了,她爱信不信。我只能帮韩凯到这个地步上,别的我做不到了。我不能坑你……”

    “所以人都知道我要结婚了,你临阵逃婚就不是坑我?”江泽反问,停顿下,又道,“也行,我欠你的。”脸上已经挂了愠怒。

    我脸上一寒,对他道,“停车。”

    “方小冉,”江泽回头看我,气急败坏的道,“你还真想就这么算了?”

    我抓住他手,嘴唇都是麻的,“别说话,快停车,快。”

    车在路边停下,我拉开车门冲下去干呕。本来就没吃什么,吐出的全是酸水。

    止住后,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夜风一吹,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

    车灯忽明忽暗的闪动,特别刺眼。

    “感冒了?”江泽轻拍我后背,拧开矿泉水递过来,“这几天是太热。”

    我接过来漱口,哑着嗓子道,“可能,我在爱尔兰就有些中暑,应该是加重了……今天菜也有点腻。”

    一回想那一餐桌油腻腻的菜品和堆在自己碗里的小山,我握着矿泉水瓶再次狂吐。

    “这大半年你在爱尔兰?”

    “呕~”

    “……好点没?我送你去医院。”

    我捂着嘴对他连连摆手,“不去,睡一会就好了。”

    江泽看着我道,“真没事?”我连连摇头,他妥协,“我送你回酒店。”

    日子在忙碌中飞速闪过,虽然我一直想把婚礼提前,可酒店排期却只能到28号,还是因为那天展少婚礼,有些人不想和世纪婚礼撞期。

    我越来越不安,越来越烦躁,盯着企鹅上几辈子没联系过的老同学们纷纷发来祝福消息,心就像……

    划了两刀放在高浓盐水中浸泡一样。

    韩凯提出让方小乔来陪我,方小乔一口回拒。她觉得来陪我丢脸,并且不会出席我婚礼,怕听到别人说我是情妇从良。

    韩凯从中翻译,“你姐刀子嘴豆腐心,她已经准备好礼服,而且要把咱妈留给你嫁妆带过去给你。”

    嫁妆?

    我妈还给我留下了嫁妆?

    我以为她只给我留下了“滚,你这辈子不要再回来。”这句话。

    江泽把一张婚礼次日飞往加拿大的机票放在我手上后,我心安静下来了。

    28号一早,电视里,十几架飞机从私人岛屿出发,飞往海市迎亲。鲜花,彩带,豪车,气球……

    我木然的坐在化妆椅上,任化妆师在脸上涂涂抹抹,看视频里余扬挽着季琳桐的手迈进岛屿上的私人城堡。

    看着看着,我笑出声来。

    余扬口袋里的方巾上,赫然坠着那枚淡绿色的玉扣。

    我真的真的想知道,季琳桐脸上那甜腻的幸福表情是怎样挤出来的,真不愧是学表演的。还有入镜的韩晴,她此时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她嫁给展明毅时也是豪门盛婚,可那场面和现在比起来,啧,低了岂止是一个二个的档次?

    江市讲究的是晚婚,就是婚宴排在晚上。当我收拾齐妥,时间已经临近中午。此时,视频里余扬和季琳桐已经交换过戒指,一吻定终身。白沙碧浪,鲜花满天飞扬。飞机调高镜头,站在心形场地中的人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按掉直播视频,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就这样吧,挺好的。

    扬头披上白纱时,我手机响了。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起来,“郝助理,你今天不是应该很忙吗?”

    “少奶奶,您要三思。”

    “三思什么?”

    “您就不害怕少爷知道吗?”

    “……我为什么要怕他知道?”我气笑,“许他娶就不许我嫁了?”别说我这结婚是假的,就是真的又怎么样?难道我嫁了他余扬一次,这辈子就不许再嫁给别人?

    “少奶奶,您这是在赌气。”

    “吉时到,晚些再聊吧。”江泽不知何时进来,抽走我手中手机,拦腰抱起我,“新娘子,走人。”

    我惊讶,抓紧他衣服,“我不是说了我自己过去?”

    反正场地就在这个酒店里,反正一切都是假的,反正明天一早我就走了,反正……

    一出门,花瓣彩带伴随着闪光灯迎面撒来。我下意识的躲,脸埋到江泽怀里。曾经的老同学拿着DV一路狂拍,“大学时的金童玉女终于走到一起,必须要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新郎不要踩新娘子裙摆,再踩就走光了。”

    西式婚礼很简单,只要站在宣誓台前宣誓就好。中式婚礼很复杂,它不仅揉合了西方的白纱红毯和宣誓,还保留了中华上下五千年传承下来所有好的不好的。

    三点半入场、四点走红毯、四点半司仪互动,回忆过往、五点交换戒指,抢结婚证书、五点二十带伴郎伴娘,五点半扔捧花……

    繁杂又多的程序一道接一道的进行下来,我头晕脑胀,感觉自己思想飘在空中,隔着一层玻璃看那些嬉笑祝福的人。

    好不容易熬到婚宴开席,又换了身白色小礼服挨桌敬酒。

    熬到这里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几乎是半挂在江泽身上。江母塞我一只红绒布包的镯子,说是她们家祖传下来给儿媳妇的。

    嗯,我知道。几年前这话她说过,只不过后来到我单位大闹时要回去了。

    我不想接也不能接,江泽接过去放兜里了。一扭身,又带我去他父亲那张酒席。那张席摆在角落,可来的人都是江父的好友,身份也都不轻。

    这一桌敬下来,我彻底站不住了,贴着江泽身侧往下滑。身上出了一层虚汗,薄薄的布料粘在身上要多难受就多难受。

    江泽环住我腰,抱稳,“累?”

    我点头,快八点了,我吃点东西全吐了出去,现在胃里全是香槟和鸡尾酒。

    “那先去休息一下。”江泽小声道,“这里我顶着。”

    我转身时,临桌的方小乔站起来,手里拿着酒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你去哪?”

    “姐,”江泽端着酒杯迎上去,笑道,“来,我先敬你一杯。小冉衣服脏了,要换一下。小冉,你去吧。”

    如获大赦,我挤出一个笑脸,把酒杯交给侍者,顺着边缘出了婚宴大厅。

    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去。静静站一回,揉揉抽痛的太阳穴,扶墙回房。

    区别于婚宴大厅的嘈杂,楼上很安静。我来到房前划卡,滴的一声推开门想扬手开灯时,却发现房间里布满幽幽蓝光。

    正对房门的电视墙上,正在播放二个小时前的婚礼视频。

    我和江泽站在司仪面前,司仪问我们愿不愿意成为彼此的丈夫/妻子。江泽含情脉脉,对着我说我愿意。我看着江泽犹豫很久,笑说,“我二十岁时想嫁的是眼前这个男人。现在,算是梦想成真。”我不爱他,我也没有说谎。

    江泽低头吻下来,我向后仰身,侧头,他吻轻落在嘴角。

    视频在这一瞬定格,倒退,司仪再次问,“方小冉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江泽江先生为妻,从此互敬互爱,同甘共苦,共渡此生么?”

    我犹豫,然后浅笑,“我二十岁时想嫁的是眼前这个男人。现在,算是梦想成真了。”

    接吻。

    视频再次倒退,再一次停留在司仪问我原不愿意嫁给江泽那里。

    随着话落,立于墙侧的落地灯散了一室灯光。灯侧的沙发上,余扬放下遥控器,目光森然的向我看过来,“余太太,你的梦应该醒了。再做下去就是恶梦了……”

104 你重婚了你知道吗?

    余扬身上还穿着他婚礼上时的衣服。

    一身白色西装,胸口口袋里是点钻的方巾。不同的是没带领结,衬衫扣子解开两颗,显的有些不羁。手上,带着季琳桐亲手为他带的钻石戒指。

    大气奢华,在柔和的光线下发出耀眼的光。

    不过,比不上此时他眼中的。他眼眸本来就黑,此时更是深成了幽潭。里面冻着寒冰,凝着戾气。

    我被他看的心中一颤,后背蹿上一股酥麻。把室内大灯打开,沐浴在明晃晃的光线下,我压下心不安,对他笑了,“展先生新婚快乐,不知道这么晚了,展先生在我的房间里干什么。”

    此时,他不是应该在那座私人岛屿的私人城堡里享受他和季琳桐的新婚之夜吗?

    “要我和你说新婚快乐吗?”

    余扬站起身,向我走来,本来空旷的房间在一瞬显得狭隘逼仄的。

    我视线从俯视变仰视,心中压力剧增。后退两步想要离开时,被余扬按住右肩压在墙上,拦住去路。

    门,我在左侧无声息的合上。

    “你想干什么?”

    我微微发抖,吐出的字零碎。呼吸间,是余扬身上浓重的酒气。

    余扬低下头来看我,左手从我肩膀攀到我脖侧,摩挲耳后,“回爱尔兰,马上。”

    声音冰凉,是命令。

    我轻合上眼,深呼吸两次平静下心底的惧意,睁眼直视余扬,“展先生,我以为我们上次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你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我把密码给你,从此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

    “方小冉,我耐心真的不多了。”余扬抹上我耳朵,手指微微一动,摘下耳饰扔掉,“以后不许带这种东西……这些耳洞什么时候会长平,像以前那样。”

    我心中一涩,别过头,打开他手,“不会长平了。展先生,你喝多了。”

    余扬手扬在半空,保持被我打开的姿势僵了下。突然,猛的把手拍在我头侧,咬牙怒道,“回爱尔兰,马上!”

    我偏头一抖,回眸直视他,“你不想密码了?你的大仇不报了?”

    余扬看着我,不说话。

    我定定看了他怒颜几秒,笑了,“我忘记了,你能从何丽那里拿到密码。”我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而且,那个芯片输错一次密码会清零的话是我说的慌。

    “你不签字,是不是怕我分了你手中展氏股权?这个你搞不定?”

    我认真查过爱尔兰婚姻法,什么一块钱的婚姻,离婚等同犯罪的传言全是假的。

    只有一点是真的。

    在爱尔兰,离婚非常麻烦。而且不管过错方是谁,男方都会付出大半个身家的代价。

    余扬是谁,他的身家岂是可以想像的?

    我曾经以为他能搞定爱尔兰的法律,现在看来,这世界上也有他余扬做不到的事。

    余扬不说话,眼中燃起熊熊烈火,握在我脖子上的手重了两分。

    “我说对了?那简单。”我咽下一口吐沫,“我们当没结过就好了,反正你娶了季琳桐,我也嫁了江泽,就当过去那大半年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一女嫁二夫,”余扬终于说话,大拇指顶在我颚下,逼我昂头和他对视,“方小冉你重婚了你知道吗?”

    “哈,”我迎上他目光,冷笑出来,“展先生,且不说爱尔兰和中国互不承认婚姻,单说重婚这一点,难道你就没重婚?你不是一样和我结婚后,再娶季琳桐?你要告我重婚,我一样可以告你重婚,堂堂展少停妻再娶,可以再上新闻头条了。”

    就算他余扬有两个名字,两个身份,就算他展家权大势大,那又怎么样?

    所有人都知道余扬就是展寒阳,展寒阳就是余扬!

    法律也许拿他没办法,可季家呢?季家会甘心季琳桐当二房,季琳桐会忍下这口恶气?

    “威胁我?”他冷笑,“真是我的好老婆。”

    “不是了,”我打断他话,冷声道,“请叫我江太太,我是江泽的……呃,”余扬手下用力,我痛的皱眉,却依旧把话说完,“……合法妻子。只有他,才能叫我……”

    余扬手指越来越用力,我下齿抵在上齿,“老婆”两个字噎在嘴里吐不出去。

    “马上滚回爱尔兰。”

    我摇头,双手掰在他手腕上让他松手。

    “这辈子都不许踏出爱尔兰一步。”

    掰不动,我根本掰不动他手。深吸一口气,我努力向后仰头,终于得到一丝喘息。

    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我一字一句的道,“我这辈子,都不会,踏入,爱尔兰一步!”

    余扬手指不再用力,我们就这样僵在这里。

    突然,余扬笑出声来,缓力了。

    我低下头看他,他嘴角挂着笑,眼中怒火隐去,变得更加深邃。

    “方小冉你好样的!”余扬手指按在我唇上,用力揉擦,“你不是说会做个完美替身吗?这主意挺不错的,我同意了。”

    他低下头吻下来时,我侧头闪开,心中火大扬起右手扇了他一耳光。

    用尽了能用上的所有力量!

    “滚,去找别人!”

    做梦!

    我不会做替身,死也不会做!

    也不要吻我,他的唇上午还在深吻季琳桐,不仅如此,还吻过无数别的和韩晴相像的女人!

    以前我或许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

    无视余扬山雨欲来的表情,我捂着嘴一阵恶心。

    余扬擦擦嘴角,瞄了眼拇指上淡淡的血迹。用舌头顶顶左腮,吐出一口带血丝的吐沫。

    “你恶心我,还敢打我。”余扬回头如猛兽一样盯住我,擒住我右手怒问,“谁给你的胆子?江泽吗?”

    我往回拽手,“余扬,闹够了滚回季琳桐身边去!别忘了你今天结婚!”

    “是啊,我今天结婚,你今天不也结婚?”余扬一个动作就擒住我双手举过头顶,“来,我们洞房!”

    他低头狠狠咬住我下唇,是真的咬。我痛的渗出泪光时,嘴里也浸透血腥味。

    “你他妈就是个变态!”

    “没错,我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个耳光是你打的,里子面子在你这里丢了个干干净净。方小冉,我痛你也得痛,我活不好你也别想自在了,我就是死了,也要拉着你去地狱!”

    布帛撕裂声中,他抱起我左腿。在没有任何前戏的情况下,顶身进入。

    我闷哼,痛的打颤。以前他迁就我,现在是完完全全的发泄。

    稍稍适应,我笑了,“是不是季琳桐怀孕了,没法满足你,所以……啊,你早说啊,虽然你和江泽比起来一般般,可……”

    “闭嘴!”他以吻封音。

    片刻,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余扬松开我嘴,猛的用力。我啊的一声叫出来,再想闭嘴,嘴里多了根手指。

    呻吟声不住的溢出口中时,余扬道,“你不是一直想让江泽听吗,我成全你……”

    “方小冉!”门外,方小乔撕心裂肺的吼道,“你这个婊子,你就是个荡妇!你狗改不了吃屎,你……”

    “……这,这。”江母的声音,“是不是敲错门了?一定是敲错门了,咱们走吧,给小冉打电话……”

    “就是她,我听得出她声音。”方小乔怒吼,踹门,“方小冉,你给我出来!”

    “别踹了,不是,肯定不是。”别的宾客的声音。

    余扬松开我手,不动了。

    我心中一片凄凉,冻住了一样。眨眨眼,在方小乔怒气爆棚的踹门声中问余扬,“怎么不做了,来,继续。”

    心底开了个洞,在一阵揪痛后,把所有情绪都吸进去了。

    环手抱住余扬,我疯笑出声,“别停,还没结束。”我想扒在他身上,双臂却越来越没力,身上瘫软着往下滑。

    余扬抓住我胳膊时,我已经重重坐在地上。

    “……好痛。”痛的我再也笑不出来。

    余扬蹲下身来,边揉我胳膊边道,“不去爱尔兰,随你想去哪个你喜欢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他拿出手机,拨出号码,贴在耳边道,“清人,把堵在门外的人清走!特别是那个疯子!”

    “余扬,我痛。”我看着余扬,呐呐出声,像个孩子。

    那痛从胸口蔓延,途经肝肺,最后归到小腹……

    猛的一阵揪坠的痛后,一股暖流从身下溢出。

    我低头,看到一滩血从身下流出,染红了撕碎的白色小礼服。我心惊又害怕,却一动也不敢动。

    余扬顺我视线看下去,愣住,“怎么会这么多血?”

    我用指尖轻碰,那血温热,带着我的体温……

    渐渐,懵懂散去,我悲鸣出声,眼前阵阵发黑,“孩子,我的孩子!”

    “孩子……小冉,”余扬拽过床单裹住我,抱着我起身出门,“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小冉,你坚持下……都他妈的闪开!”

    乱轰轰的声音中,方小乔的尤其刺耳,“你把她放下,我不管你是谁,你把她放下!”

    车上,“小冉,你说说话。郝助理,马上安排医生,什么医生?妇科还儿科?他妈的怀孕了要哪个科?”

    急救室中,我双腿被架起。

    医生没有过多感情的话一句又一句传到耳中。

    “……孕妇孕酮过低,身体状况很不好。”

    “胚胎已经脱床……”

    “保不住了……通知家属吧。”

    “麻药加大,清宫。”

    我合上微睁的眼,仅存的意识陷入黑暗。

    余扬,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最不好最不好就是画上句号,一切归零。现在才知道,还可以-1。

106 展寒阳,我死也不要和你在一起。

    睁开眼,触目所及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水味,刺鼻的厉害。

    我脑中嗡鸣,深吸了好几口气后,心脏在胸腔里猛的跳动了两下。随之,记忆随着身体上的感观回归脑海。

    我抬起沉重的左手,缓缓抹上平坦的小腹。小腹瘾痛,仿佛在告诉我,那里曾经住着一个孩子……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打湿头发,落在枕头上。

    阳台方向,江母刻意压低的声音隐隐传来。

    “……小泽,她是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了?”江母痛心疾首的道,“你说这个孩子是你的?你和我说要娶她时你怎么说的你怎么说的你忘记了?”

    “你说你不育!你说你们老板的女儿不能接受你不育!你说里面那个,那个贱货不嫌弃你,这几年一直在等你……她就是这么等的?给你戴这么大顶绿帽子,还怀了个孩子一起等?”

    “妈!”江泽低声喝止,“你说话不要太过分!”

    “过分?”江母声音赫然提高了,怒吼道,“她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还不行我说了!昨天什么日子?昨天你们结婚!她竟然趁回房那么会的时间偷情,还弄流产了!江泽,江家的老脸,你爸的老脸都没处放了!你看看,你看看……”

    一道人影从阳台大步走出,来到我床前指着我的脸道,“就这么一个不要脸,把自己亲姐给逼疯了的女人……”

    江母一回头,满含愤怒的眼睛正好与我相对。

    毫无证照的,她一个耳光向我抽过来。“啪”的一声,我脸偏向一侧,火辣辣的痛。

    “醒了?我问你,那个野种是谁的?”江母抓住我头发,疯了样揪扯,“你是不是算计好了我们家小泽不能生,让他当个现成爹?你这烂货,我以前就看你不是好东西,没想到你心思这么歹毒!”

    我身子被她拉的倾斜,一动,小腹痛的厉害,根本没有反手之力。

    “妈!”江泽大步冲过来,拦开他妈,“你够了,这和她无关。”

    “无关?”江母气的大口大口粗喘,指着我对拦住她的江泽道,“她怀了孩子她不知道?她怀了别人的孩子还嫁给你,她是多有算计啊!”

    我缓缓躺回枕上,盯着江母几乎戳在我鼻子上的手指,心中痛到痉挛。

    我真不知道我怀了孩子,我知道时,我的孩子已经没了。

    “说,”江母回头,矛头再次指向我,“你昨天是不是故意的?因为以前小泽甩了你,所以你故意让我们家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你是真不要脸啊,这种不要脸的事你都干的出来,你……”

    我无视她,看向江泽。

    江泽还穿着昨天的新郎礼服,只不过不再整洁。领带不去向,白衬衫布满灰尘和褶皱,有撕扯过的痕迹。头发乱槽槽的顶在头上,眼中全是红血丝,左脸颊上有一块淤青。

    在他向我看过来时,我吐出三个字,“我不孕?”嗓音嘶哑难听。

    “妈,我和小冉谈谈。”江泽推着他妈肩膀向门外走,道,“这事我会处理,你让我,让我们安静下,冷静下。”

    “谈?必须离婚!”江母毫不退让,“没有商量的余地。江泽,这种女人你要是再要,我……”

    门一开一合,江泽和他妈消失不见。隔着门,走廊里传来江母高昂的一声。

    “……看什么看,这里面住的贱女人和我们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片刻安静,护士和医生一起进来。

    拉上床围,医生抬起我腿检查。

    “有些出血,不要再动了,注意卧床休息。”放下我腿,医生拉开床围边记录边轻声叮嘱,“你身子有点弱,要多补补,让你家保姆多煲些汤给你喝。注意别着了凉,当成月子养。别总哭,对身体不好……不舒服就按铃叫人。”

    护士换完药,两人一起离开。江泽在她们后面进来,坐到我床侧看着我一言不发。

    看了会儿,起身,去洗漱间拿了湿毛巾回来。

    在他要碰在我脸上时,我侧头躲开。

    江泽手一顿,按住我肩膀,把冷冰的毛巾按在我带着痛楚的左脸上。

    “……肿了。”他按住,叹,“对不起。”

    我抬眸直视他,“哪件事对不起,是这一巴掌,还是,不育的是你?”

    江泽垂头深叹一声,眉头紧紧皱起满是痛苦神色。再抬头,眼圈通红,眼角湿了。

    “我们都是正常的,小冉,”江泽抬手捏两下鼻梁,抽过一张纸按在眼上,痛声道,“我们都是正常的。”

    “你骗我?”

    “我也没有骗你,是别人骗了我。”江泽把纸巾拿下,揉成一团扔到纸桶里,“小冉,当年我离开,不是我博士录取也不是我爸病重。当时我爸在接受调查,我被没收手机,几乎是被押上飞机。”

    “这和我不孕有关?”

    江泽看我一会,吐出两个字,无关。

    可,也不是彻底无关。

    江泽的爸爸在我们高中时,还只是个普通的公务员。到了江泽上大学,一路攀升,从基层走到了江市市政府。

    到了我们大学毕业,他爸爸权势已经不小。可他们背后盘结的关系和某治方向,哪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我和江泽选婚期时,他爸爸的政治生涯陷入危及。在这种情况下,把子女送出国几乎是大多数官员的做法。

    于是,就有了那张婚检报告。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张婚检报告是假的。”江泽闭着眼,双手捧在脸上,“当时我爸没有能力把你一起弄出国,可你不和我走,我肯定不会走。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死心……”

    “直到我和你领证那天晚上,我和我爸夜谈我才有所醒悟。我家几代单传,我爸不会拿子孙开玩笑。可在我说我一定娶你,非你不娶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而且还和我一起说服我妈,连我说我不育这个借口他都全力配合……”

    我眨眼,泪落下。

    原来真相是这样。

    江泽伸出拇指,擦掉我眼角的泪,“……对不起。我故意把婚礼安排在昨天,我不是怕你去抢婚,我是怕展少抢婚。千算万算,他还是来了。”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占有欲可以从眼中看出,第一次和他交手,我就知道他对你势在必得,不择手段那种。所以,我不断告诫你离他远远的。我怕你受伤,也怕我一输到底。”江泽抬手撩我头发,注视着我问,“你现在是不是恨死我了?”

    我侧头,看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男人。

    “江泽,我曾经有多爱你,后来就有多恨你。可现在,”我看向天花板,仔细品心中对江泽的感觉,“不知道,”我凄笑出声,“想到你时我心是空的……”

    一片空白。

    “签字吧,然后去公证。”我道,“到这个地步,我们已经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

    江泽沉默,片刻,从兜里掏出我们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撕的粉碎。

    “你何必呢?”

    “如果当年我能给你放下支言片语,你不会那么痛苦。宝宝也不会出车祸,你更不用背负这么多年,被压出心理疾病来。还有你姐姐……”江泽看着我,一字一句认真的道,“我知道你不爱我了,没关系,我还爱你。小冉,如果我们当年顺利结婚,现在孩子已经会走路了。”

    我看着江泽,道,“不要想了,回不去了。”

    “回的去。晚了几年而已,你看,我们已经结婚了。”

    “江泽!”我对江泽皱眉,“你疯了,你明知道我已经不爱你了!宝宝的事和你无关!”

    江泽嘘的一声,握住我手,闭眸道,“小冉,我没疯……我对未来的归化里全有你,你让我打翻重来我做不到。”

    我看着江泽,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咔嚓”一声,随着门被推开,赵阿姨的声音传过来,“你是谁?快出去,没有先生的允许太太不见任何人。快出去快出去,护士!护士……”

    连撵再赶,江泽起身,松开我手离开。

    门一合,赵阿姨长松了口气,嘟囔道,“……我就出去买了只鸡,这医院也太不靠谱了。那几人也是,进人都看不住,我非和先生说不可……太太,我昨天晚上一赶来就把粥给你熬上了,一直看着火候呢,现在正好,吃些吧?”

    我说我累了,成功让她闭嘴。

    我不会和余扬告她的状,也不想听她似是而非的解释。

    这里是江市,来的人是江副市长的夫人和公子,谁能拦得住?

    赵阿姨安静了会,用冰水给我敷左脸。没说话,只是一连叹气。

    我漱口,喝了些粥后,继续看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挤了太多太多事,从江泽的话到昨天的场景再到身下那摊血。这些画面,一次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每次回想到医生那句“保不住了”,我都万箭穿心。

    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来换这个孩子重新回到我肚子里,平安生下。

    软软的,柔柔的,抱在怀里会叫我妈妈。

    “太太,孩子还会有的。”赵阿姨安慰我,“您和先生还年轻。”

    “先生人呢?”

    我醒过来后就再没看到余扬的身影。

    赵阿姨言辞闪烁,“先生,有事。”

    我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刚调到娱乐台看到豪门追踪记者说季琳桐乘私人飞机前往爱尔兰拜访展寒阳外祖父一家,便被赵阿姨把电源拔了。

    “太太,您身体还没好,看多电视伤眼睛。”

    我放下遥控器,把眼睛合上了。翻个身,把头枕在安置了滞留针的手臂上。

    微痛发麻,比不上心中的揪扯烦闷,却有剩于无。

    我皱着眉,一直处于游离状态。恍惚中,好像是睡着了,一动眼珠却又醒了。似乎那只是个走神,连眼都没闭上。

    时间在如此反复中过去三天,我除了发呆外几乎不说话。江泽来过一次,我没理他,他坐一会,留下一只手机。

    第三天夜幕降临,赵阿姨关了病房中大灯,只留床头一盏昏暗的小灯。

    我再一次发呆走神,等到回过神来,床侧的椅子上多了一个人。

    我顺着白色的西装裤看上去,看到沾着斑斑血迹的白色衬衫,再上,是余扬正看着我沉思的脸。头发凌乱,左边嘴角带伤。

    对视两秒,我错开目光。刚想翻身背对他,被他伸手按住肩膀。

    “放开。”我去扳他的手。

    “痛吗?”余扬出声,语气说不出的平静,“你现在痛吗?”

    我看向他,手不由得攥紧了,咬牙道,“你说呢?现在,你满意了?!”

    余扬松开我,摆弄手中的几张纸,舔舔嘴唇不答反道,“我很痛。有些事,我实在想不清楚,只能来你这里找答应。”

    抬头看向我,余扬目光凌冽如刀,“你不是说你不孕?嗯?那现在是怎么回事?方小冉,你为什么要说谎,你给我个解释,你为什么要骗我?展老爷子授意的?为什么,你们又在算计什么?”

    我看着余扬,嘴唇动了几动。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个你不想说?”余扬看我一会,道,“好,那你告诉我,你流掉的这个孩子是谁的。”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余扬,眼前这个男人陌生到让我害怕,“你在说什么……”

    我的孩子,除了他还能是谁的?

    “说什么?”余扬拿过一张纸递到我面前,抖着手道,“孩子,不是我的。方小冉,你看清楚,这个孩子不是我的!”

    “你,去做亲子鉴定?”

    “对,我要知道你为什么说谎,我要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为什么能怀孕偏偏说自己不能怀孕!结果,”余扬把那张纸摔到我脸上,“你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

    我拿起那张亲子鉴定报告放在眼前,被最下方的鉴定结果震住了心神。

    根本DNA遗传标记分析结果,不支持检材XX********AE201为检材XX********-C3的生物学父亲。

    我浑身冰凉,看着余扬不会反应了。

    “为什么不说话?”余扬站起来,一脚把椅子踹飞,怒吼,“我不能满足你?还是我回国仅几天你就寂寞空虚到受不了?嗯?”

    我看着他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明明是他的,怎么会不是他的?

    “哈,我不可能发现?方小冉,你告诉我这个孩子是谁的。”余扬深吸一口气稳下心神,站在床侧,疯了一样翻手中那叠鉴定报告,“不是史密斯先生的,不是布朗医生的,不是教你英文的杰克的,不是去调钢琴的迈德的……我以为是江泽的,他曾经在爱尔兰待过一个月,他回国不久后你也走了。可竟然也不是江泽的。方小冉,你告诉我这个孩子是谁的!”

    余扬扬手,那十几张鉴定报告像雪花一样散落,飘下。

    我看着那些散落在床上地下的鉴定报告,心渐渐停止跳动,眼泪从眼角滑下。

    此时,我心中脑中没有任何难受的感觉,可泪就像水一样,止不住的往下流。

    “谁的?”余扬一拳捶在我头侧,红着眼眸问,“到底是谁的!”

    我眨眨眼,正视余扬,扯扯嘴角笑了,“……居然,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的,我很意外。”

    余扬看着我,眼眸一紧,“你是说,你和他们都有过?”

    “展少,许你女人多就不许我男人多?我们彼此彼此,你生什么气?”

    “还不只他们?”语气阴寒。

    “当然不止。展少,回国后我就没动过卡里的钱,我从苏市到北城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我错开他目光,看向一侧,平静的道,“一天一个,十几个吧,我都不记得名字了。啊,我知道是谁的了。”

    我再次正视余扬,心中是一种大彻大悟般的清明,“余扬,这个孩子是吴用的。”

    余扬眼中滑过震惊,随即,是不敢置信,再后,是痛苦和滔天努气!

    他缓缓站直身子,拿出手机拨出号码,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出来了吗?送来,马上!”

    十几分钟,郝助理敲敲门,送进一张纸来。

    余扬几近疯狂的把上面内容扫完,一脚踹碎茶几,把纸再次甩给我,“居然真是展家的种!居然真有可能是吴用的!”

    我拿到眼前看,首先看的是鉴定结果,上面写着,胚胎组织与鉴定人是直系血缘关系。

    扫到最上方的被鉴定人,我疯了样大笑出来。

    竟然,是展老爷子!

    “方小冉!”余扬冲过来,掐住我脖子,用力,“是吴用的还是展明毅的?是不是展明毅的,是不是他的?”

    我看着他,缓缓把眼合上了,握着他手道,“吴用的可能性大些吧,我和他比较熟。余扬,你杀了我吧。我和你最好的朋友滚了床单,还滚出一个孩子……”

    “你们想塞给我一个展家的孩子,这就是你们的计划?那你为什么要说你不孕,有个季琳桐还不够,还要加上个你?”余扬贴在我耳侧,道,“你们还要算计到我什么地步!连我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脖子越来越痛,呼吸越来越薄弱,我断续道,“……密码是何丽生日……在,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展寒阳,我,我死也不要,和你在一起……”

    余扬猛的用力,我彻底断了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

    脖子越来越痛,胸腔要炸了一样。我睁开眼,双手用力抓挠他的胳膊,脚下拼命的蹬刨。

    不过几下,我就没了力气。

    眼前慢慢变黑,看不到余扬那张挂满愤怒,咬牙用力的脸时,他突然松手了。

    我张大嘴,好一会儿才把空气吸到肺里。撕心裂肺的一阵猛咳后,回到人间。

    “想死?没那么容易。”余扬退后几步,抬脚踹门出去,“方小冉,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少爷,老爷子的电话,老爷子知道这事了,”郝助理急声道,“老爷子正在赶来,你……”

    “滚!展家的人我一个不想见!你也给我滚!”

    “呯~”的一声,门被余扬用力甩上。

    我蜷缩在床上,捂着脖子咳到窒息。每猛咳一下,身下就有一股暖流流出。

    过了很久,我慢慢平静下来。捂着小腹下床,把那些鉴定报告一张一张捡起来。

    一张,二张,三张……

    算上最后郝助理送进来那张,一共十八张。里面包含爱兰尔时我们的邻居,家族医生,园丁,学校的老师……包含了一个半月前我所见过的每一个男人。

    我靠在床头,一张一张看过去,傻傻的想,我的孩子被切了十八片吗,还是更多?

    余扬,你不用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你已经用十八张亲子鉴定把我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坐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明明没有情绪,眼泪却像水一样没有断过。

    清晨,护士查房。在她要看我身下时,我道,“我感觉很好,没有流血,不用看了,昨天就不流了。”

    “余太太,您脸色看上去不好。”

    “我想孩子,我以后还能生吗?”

    “能,可前提是养好身子,别再哭了。”小护士轻声劝道,“遇事要放宽心,不要钻牛角尖。血压有点低,一会医生来,我和她说给你开点补血的药。”

    “我想睡觉,可以给我镇静剂吗?静脉注射。”

    “给您开片安眠药?”

    “我对安眠药过敏。”

    “好吧……”护士接过我递去的体温计,扫了眼,道,“体温也有点低,你是不是冷?”

    是啊,我好冷,置身冰水里一样,被子里的手在微微打颤。

    “还好,”我看着她道,“一会吃了东西就好了。”

    “要注意保暖,别坐着了,躺下吧。”护士扶我躺下,帮我掖好被子,对我脖子上的伤如看不到一样。

    我滑到被子里,身下冰凉滑腻。

    等镇静剂时,江泽打来电话。我接通,把手机枕在耳下。

    “江泽,对不起。”

    “什么?”江泽道,“什么对不起?”

    我轻笑出声,没说话。

    冷,抱紧自己,牙齿有些打颤。

    “能笑了,是不是心情好些了?”江泽笑了,轻叹一声,语气变的正式,“小冉,应该我对你说对不起。你当我那天在胡言乱语,我只想你好好的。你要我签字,可以,我随时都可以签。我昨天发你的短信你看了吗?”

    “什么?”

    “我可以带你离开那家医院,在展少不知情的情况下,如果你愿意的话。”

    “好。”我笑,“我愿意。”

    “你答应的有点快,让我意外。”江泽顿了下,笑了,“你想好去哪里。等你身体好了,我可以送你去也可以陪你去。不然,就加拿大?你不是说想去看枫叶?”

    “不想去加拿大了,去个暖和点的地方吧,我也不想去欧洲。”

    我皱眉,冷的上牙磕到下牙,咬到舌头。

    “好,那去马尔代夫?”

    护士进来,我伸出右臂,看她把镇定剂注射到滞留针中。护士离开没一会,药效上来,我眼皮慢慢垂下。

    在江泽说带教我潜水时,我轻轻道,“江泽,再见。”

    “嗯?”江泽疑惑道,“你要休息了?”

    “我累了。”

    “好,你休息,你再好点,我就带你走。”嘟,挂了。

    把那十八份亲子鉴定紧紧抱在怀里,我合上眼,轻笑,“……宝贝,妈妈来陪你。”

107 我听你的。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比如,我以为我会因失血过多而死。毕竟,在我要求护士给我注射镇定剂时,我身下已经流了一夜的血。床被血浸透,身子如泡在冰水中一样。

    可没有。

    当我睁开眼时,我还在病房。鼻上加了呼吸机,床边摆满监控仪器。每隔一会,就会有不知名的仪器发出“嘀”的一声轻响。

    我深吸一口气,脖子和胸腔都在痛。喉咙梗住,气体吐不出去。

    身子因这短暂的窒息轻颤,床侧一声椅子擦在地板上的刺耳声响后,站起一道人影。

    “呼……”余扬俯在我上方,双眼布满血丝,“呼!”

    我看他一眼,把眼合上。

    “呼。”两颊被他掐住,微微用力,死咬的牙齿被撬开,“吐出来,吐出来。你他妈把那口气吐出来。医生,医生……”

    杂乱的脚步声,几名医生急急走进来。其中一个翻看我眼皮拿小电棒晃了两晃,收起来后双手互叠,在我胸前按压下去。

    一用力,我胸腔中那口气破喉而出,吐了出去。我呛咳不止,身子抽搐不止。停下后,呼吸正常了。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流进肺里,五脏冰透。

    医生松了口气,让护士把病床摇起些,对站在一侧的余扬道,“展先生,她没事了。这种情况在初醒病患中很长见,她的大脑发出指令她已经死了,一些身体器官会做出相应反应,所以……注意观察。”

    略略几句,医生查看了一系列仪器后,走了。

    门轻合上,病房安静下来。

    须臾,吸管递在嘴侧,“喝。”

    我闭上眼,拒绝看他,也拒绝和他交流。

    他捏开我腮,吻上来,水流缓缓不断从他唇间流在我口中。我睁眼,看到他侧脸。他睫毛很长,轻眨时扫在我脸侧。

    “咽下去。”他盯住我,声音森然,“咽下去!”

    我舌头横在嗓前,任温热的水顺着嘴角流出去。余扬又喂了我两口,水全都流出去,只润了嘴唇舌侧。

    余扬定定看我两眼,勃然大怒,摔了杯子指着我道,“方小冉!”

    我闭上眼,把头偏向一侧。

    门被推开,郝助理的声音传进来,“少爷,医生说少奶奶刚醒,要休息,要保持心情愉快,要……”

    “所以呢?”

    “也许……”郝助理语气里带着犹豫,夹着小心,“老爷子在叫您,所以……”

    “你不想看到我是吧?”余扬突然靠近我,贴在我耳侧道,“是不是?嗯?你做梦!我告诉你,别说你没死成,就是死成了,墓碑上也要刻上我名字!”

    我睁眼,怒视他。

    “所以,活着。”他抬手擦掉我嘴角水渍,“活着才一切皆有可能,没准我就烦你让你走了呢。”

    我眨眨眼,平静下来。

    真的可以走?你真的可以放了我?

    “你就那么想离开我?”余扬眼中闪出痛,咬牙切齿,“就这么想?做梦,方小冉,你欠我一个孩子,不把孩子给我生出来,你哪里也去不了,就算是到了地狱,我也把你揪上来!”

    就知道是这样。

    我深吸一口气,别过脸不再看他。

    “看我!”枕侧一震,他砸在那里的拳头骨指咯咯做响,“和我说话,你又没哑!”

    “少,少爷……”郝助理道,“公司还有事,您外祖父来了,老爷子说……”

    郝助理杂乱无章的乱语片刻,压迫在我身侧那道阴影缓缓移开。

    “你松手,我走。”

    随着他话落,我右手被扯动了两下。此时,我才感觉我指节生疼,右手正紧紧抓着什么。

    缓缓收力,东西被余扬抽出去。他扬起手,我看清那是什么。

    沾了血的十八份亲子鉴定报告,我一直牢牢抓在手里。

    余扬一张一张翻看,越看,脸色越沉,越看,眼中说不清倒不明的情绪越多。

    “展寒阳,我恨你。”我眼角发潮,微弱的嗓音含在喉咙处,“你把我,孩子,切了十八份。”

    余扬手下一顿,抬头看我,眼眸瞬间充血。他抓着亲子鉴定报告的手微微颤抖,就在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时,他转身大步离开。

    “少奶奶……您何必呢。血脉相连,少爷现在受不住这句话。”郝助理急急说完,转身追出去。

    我看着天花板,咬紧的牙关止不住发抖。

    血脉相连?

    他用十八份亲子鉴定认定孩子不是他的,哪里来的血脉相连?

    过了须臾,赵阿姨来到身边,劝我喝粥。

    我不张嘴,护士过来挂了营养液。她走时对赵阿姨说,“一定要让她吃些东西才行,营养液打久了对恢复身体机能不好。”

    营养液挂上没多久,倦感来袭。我垂下眼皮,沉到黑暗里。

    不知睡了多久,再有知觉,身侧多了堵温热的肉墙。我抬手无力的推他,却被他桎梏在怀里。

    我指甲扣进手掌,牙齿咬在腮上。挣扎很久,猛喝一声,“滚!”

    声音落在耳侧,我睁开眼来。心猛跳几下,听到床边器械发出两声滴滴声。

    桎梏在身上的束缚没了,病房里特别安静。阳光洒在床头柜的百合花上,空气里带着雨后的清新。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去。

    “你做恶梦了。”床侧,带着沧桑的声音轻轻传来,“好孩子,别怕,醒了就好了。”

    我侧头,向声音来处看过去。

    床边,坐着一位老者。银发唐装,拄着拐棍,笑的特别慈祥。就是神色中,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我缓出一口气,道,“展老,好久不见。”

    “是真不打算叫我爷爷啦?”展老爷子下巴垫在拐棍上,模样有点可怜,“我又没惹你生气,惹你生气的是那个混小子。”

    “展老,我没生气。”是对他再没有希望,对以后再没有希望了而已。

    “爷爷知道你心里难受,其实寒阳他心里也不好受。”展老爷子轻叹,“你要是怪,就怪爷爷。这事,错在爷爷……”

    我忍不住嗤笑出声,干裂的嘴唇撕痛。

    是他让余扬去做亲子鉴定的,还是他让余扬把十八份亲子鉴定甩在我面前肆意侮辱的?

    “你看过,就信了。”展老爷子把手伸向一侧,拿起一张纸递到我面前,“冉冉,你的孩子是寒阳的,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我拿过第十九份亲子鉴定,抬眸扫上去。

    德文,下面有中文翻译。

    鉴定结果,两份送检样本,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为生物学上亲子关系。

    我心中毫无波澜,把那份亲子鉴定放下后,缓缓闭上眼睛。

    又是豪门争斗,利益相关。

    “他那份有人做了手脚?无所谓了……”

    孩子没了不可能再回来,我放荡成性,新婚当天出轨逼疯唯一的亲姐是铁铮铮的事实。事到如今,那团被检测了无数次的血肉被不被余扬承认,被不被展家承认,我真的不在乎了。

    “不。”展老爷子轻声道,“他那份也是真的,我给我看这份,也是真的。”

    我睁眼向展老爷子看去,心里糊涂了。都是真的,为什么是不一样的结果。

    展老爷子长叹一声,坐直了。他望着窗外良久,道,“寒阳的身体里,有两套基因图谱。”

    “两套?”我惊讶,“人不是只有一套?”难道他不是人?

    “是啊,两套。”展老爷子满是褶皱的脸上挂上一丝苦笑,“你说这事,和谁说理去?展家子孙不多可也不少了,偏偏他基因突变出两套基因图谱。一套显性基因,就是国内技术能提取到的这个,无父无母无子无女。而提取不到那套,上承父母下延子孙,是隐性基因。他还不是双胞胎突变,如果是,当年不会显示他不是展家人,我也不会一怒之下将他赶出去。”

    “什么是……双胞胎突变?”这又是什么名词?

    “爷爷年纪大了,记不住那个词了,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叫医生来解释给你听。”展老爷子长吸一口气,深叹,“虽然机率小,可还是发生了。冉冉,你和寒阳受委屈了。如果爷爷早点把这件事告诉寒阳……”

    一顿,摆摆手,垂头皱眉,“不说了,不说了。”

    是啊,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事告诉余扬。如果他明明白白的和余扬说,当年的事是一场乌龙,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

    念头一起,我压下去了。

    这中间夹杂了余扬生母的清白、性命,还有他末出生的弟弟和与韩晴曾经至死不愉的爱情。如果展老爷子真的直接了当的告诉了余扬,余扬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只怕余扬在恨别人的同时,更恨自己!

    展老爷子话风一转,看着我道,“冉冉,我们说说你。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出院后,有什么打算?”

    我看他两眼,收回视线看向顶头的天花板。

    “展老有安排?”我心中一片空白,对今后的日子没有任何打算。所有的路全部崩塌,如置身孤岛,四周一片漆黑。

    “你还想和寒阳在一起吗?”

    我向展老爷子看过去,坚定摇头,“你不如直接给我一把刀。”

    展老爷子笑了,眼眸闪着一抹精光,“既然你不想和寒阳在一起,又对以后没有打算,那爷爷给你规划一下今后的日子。”微微一顿,他继续道,“爷爷送你出国学摄影,好不好?当然,你想学别的也可以。我可以给你新的身份,让方小冉成为过去。从此后,不管是寒阳还是余扬,展家还是美宝国际,全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我呼吸有些急促。

    离开余扬,让方小冉成为过去,一切重新开始……

    “也许,有一天你会放下现在发生的一切,”展老爷子继续道,“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生一个可爱的孩子。爷爷会给你包红包,很大一个。”他伸手比划,很大一个。

    放下现在一切,生一个粉嫩嫩,会叫我妈妈的孩子。

    漫天黑雾中,似乎出现一座独木桥。桥的另一边,山青水秀,柳暗花明。

    “如何?”展老爷子笑问。

    我伸出手去,搭在展老爷子手上,“爷爷,我听你的。”

108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展老爷子寥寥几句,如夜中孤灯,在漫天黑雾中撕开一个豁口,照亮方寸距离。

    如果我不是方小冉,如果我能有另一个身份抛下一切重新开始,如果我能有幸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孩子……

    我可以经营一个小店,可以没事四处走走,可以侍弄花草,画画闲画,可以牵着女儿的手给她擦净淘气后的泥土,可以亲她粉嘟嘟的脸蛋给她梳一头小辫子,可以听她童言童语,可以……

    也许,我的女儿可以叫童童。

    小童童。

    我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心激动的跳了两跳时,床侧的机械也跟着嘀了两声。

    赵阿姨围到床前来,一脸欣喜的道,“太太,您笑了。您……”

    “我饿了。”我看着赵阿姨道,“我想吃东西。”

    “好,好!”赵阿姨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转身忙碌起来,“太太,医生说过,您好些日子不进食,现在只能喝些汤水。过两天,就能吃粥了。到时,我给太太多做些太太爱吃的……”

    当天下午,营养液撤下。我喝了小半碗米汤就再喝不下,空了许久的胃分泌出大量胃酸,灼的胃中火烧一样难受。

    还好,这种难受没有维持太久。两天后,我已经能喝粥了。

    因为配合治疗,我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床边的仪器一样一样撤下。七天后,我已经能在赵阿姨的搀扶下扶床走动。

    每天夜里,余扬都会躺在我身侧。他不止一遍问我,展老爷子许诺了我什么,让我突然之间想明白了。

    我挣不开他双臂也就放弃去挣,告诉自己这是噩梦结束前的最后一抹梦尾。

    等到我离开了,梦也就醒了,散了。

    “我大约能猜到他许给你什么了。”半个月后的夜里,余扬舔着我耳侧道,“他给你你最想要的。一个孩子是不是?你最喜欢孩子,所以你恨我。可小冉,我可以给你,你还欠我一个孩子你记得吗?”

    灯关着,我看不清余扬的脸。

    “展寒阳,我不欠你任何东西。也不要和我提孩子,你不配!那个孩子是你……”

    他捂住我嘴,阻止我说下去。

    “好,我欠你的,我补偿你好不好。”他吻过来,手顺着我脸侧摩挲向下,落在胸前轻揉。

    我闭上眼,说出的话是抖的,“如果你想我死,可以继续下去。”

    “哈哈。”余扬大笑出声,“舍不得。方小冉我失去理智时都没掐死你,现在怎么可能会让你去死。”

    “要我说谢谢?”

    “谢谢,”耳侧,他止了笑,把我越抱越紧,“谢谢你没碰一碰就碎了,谢谢你还活着。”

    余扬身子紧绷、轻颤,许久,喉咙里发出猛兽一样的悲鸣。

    我忍着痛一动不动,他吼了多久,我心颤了多久。

    平静下来后,他松开我,在我耳侧低语,“不管你心里打什么主意,都不要妄想了。方小冉,遇上我算你倒霉,这辈子,你别想逃了。”

    我双手紧握,呼吸急促,胸腔剧烈起伏。

    他手按上来,“别生气,乖。”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就是个疯子,变态!”

    “没错,我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变态。”他语气变的轻柔,脸埋在我胫侧,轻吮耳后,“冉,我带你去纹身,纹一颗痣。”

    折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折磨!唯一支撑我吃好喝好的,就是时不时来看我一次的赫伯。

    展老爷子正在给我规划我离开的日子,离开后去的国家。现在,只等我身体好了,能经得起舟车劳顿。

    我噎着一这口气,瞄着手机上的日期一天天过日子。

    这次醒过来后,余扬没有没收我的手机,也允许我看电视。

    我从方方面面了解到,方小乔的病症算不上疯,她缺的是心理疏导。在江泽的安排下,她已经开始接受治疗,而且颇有疗效。

    江泽……

    和江泽联系过一次,电话里双方沉默良久,他哑着嗓子吐出一句,“……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不要再做傻事。”

    又沉默很久,他道,“小冉,我想离异而不是丧偶,你不能这么坑我。我是帮忙的你还记得吗,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娶老婆?”

    然后我笑出声来。

    江泽的脸已经被我丢净了,虽然那天的事被余扬压的风水不露,网上查不到一点信息。可江泽爸爸的老友们都在场,还有那些宾客……

    嗯,时隔几年,不再是毛头小子且事业算是有成的江泽再一次被押上飞机。

    和我通电话时,好像已经被发配到加拿大郊区了。

    几天后的中午,江泽用企鹅发来一片火红的枫叶给我看。下面配一段文字,“方小冉你孽做大了,我都快升中国区副总裁了,现在只能蹲在郊外数蚂蚁。最后问你句,约吗?”

    我细看那片枫叶,上面居然真趴着一只蚂蚁。

    心中一松,我大笑出来。一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余扬。

    收了笑,我侧躺在病床上不再看他。

    白天和晚上的余扬是两个人,晚上的余扬关着灯我看不到神情,而白天的余扬一直在笑,那笑却不达眼底。

    余扬走到我床侧,把手机拿过去翻看。看完,轻放到我枕侧,“只怕你和他约不了了。”他身上的气息冰凉,吐出的话也冰凉,“除非我死。”

    我咬牙闭眼,睫毛不住的上下颤动。

    我忍,我忍!还有几天,只还有几天。郝伯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一个时机。

    展老爷子是可以直接把我接出去,很明显,他挺怕和他这个疯了的孙子硬碰硬。

    就几天了。

    我长呼出口气,把心神稳定。再几天,噩梦就醒了。

    余扬坐在床侧,揉捏我耳垂,“以后不许戴耳饰了,不戴,也许可以长平。”

    我躲开他手时,他说话,声音柔情似水,“别哭了……你这样我心里不舒服。好,后天我陪你去巴黎。你从小就喜欢巴黎,我记得。柏林?好。可只有这一次,我们不能对不起琳桐,更不能对不起明毅。”

    我回头,余扬正好看过来。他带着笑脸,对着手机说着柔情密语,“听话,我不想你为难,你也不想三家为难,是吧。”

    他低头吻下来,舌尖翘开我牙关,吮吸,在我上鄂轻舔。

    痒,我轻呤出声,捶他肩膀。

    手机里,韩晴慌乱出声,“阳,我,我还有事,我不应该给你打电话,我……”

    嘟的一声,挂了,挂前清清楚楚的悲泣了一声。

    我脸上一寒,推开余扬,跑到卫生间伏在洗手池大吐特吐。

    “展寒阳,你他妈的就是个变态!”

    余扬从后面环住我腰,滚烫的大掌抚在我小腹,“孕吐过吗?有没有摸到过他?是不是很辛苦?”

    “没有!没有!没有!展寒阳我知道他时他已经不在了!”

    我撑着洗手池大吼,镜子里的两个人同样的面无血色,眼中带痛。不同的是,那个和鬼一样的女人濒临崩溃,而那个外表几近完美的男人嘴角居然擒着笑。

    “没关系。”他下巴点在我肩上,目光在镜中捕捉到我的,笑的轻柔,“下个宝宝,我们会一起看着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冉,你不知道我为他准备了什么。除了你和我的爱,还有一个王国。你说他会喜欢吗?”

    我闭上眼,贴着他的后背渗出薄汗,微麻刺痛,“你放了我吧。”

    “好。”余扬松开后,抬手理理袖扣,正正领带,“我晚上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门一关,我滑坐在地上。赵阿姨进来,扶我起来,“太太,地上凉,快起来。”

    后天,就是后天。

    我躺在床上,稳下心,深呼吸。余扬去柏林,是最好的机会。

    果然,次日,郝伯传来了消息。就在余扬去柏林的那天,他们会接我出院。然后,换个新的身份,投奔新生。

    我心中紧张起来,为即将到来的自由。

    中午吃饭相比往天有些少,赵阿姨转身打电话给余扬,“先生,太太今天胃口不佳。”

    我捧汤就喝,太急,呛咳不止。

    “太太!”赵阿姨惊呼声,“先生,太太有些不好。”

    一个小时后,余扬出现在我面前。他摸着我的额头,问,“医生说你没事……不想我去柏林,所以装病留我?”

    我转动眼眸看他,不知道要如何应答。

    我说没有,他会不会生气,从而不去了?

    我说是的,他会不会当真,从而不去了?

    “你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我懂。”余扬笑道,“从认识到现在,你就没心口一致过。听话,我只去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就回来。在爱尔兰时,我不是也总国内国外的跑吗?”

    我合上眼,假寐。忍,忍,我忍。还有一天,只还有一天!

    迷糊中,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我睁开眼,看到护士收针。臂弯处,一滴血渗出针孔,在灯光下晶莹闪亮。

    我看坐在一侧的余扬,心中大惊,“你干什么?”

    “你猜。”

    我……

    我眼前渐渐迷糊,看不清余扬的脸。混沌中,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被抱起。眼明明睁不开,意识却出奇的清楚。

    换衣,出门,上车……

    从头到尾,只有我和余扬两个人。

    当后背贴在柔软的床上,我眼猛的瞪大,心一连翻了几个个儿。看着眼前的余扬,我大惊失色,坐起来对他吼,“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老爷子和你说什么了?”

    “你,你知道……”

    余扬盯着我,笑了,“挺好的,不然你怎么会乖乖配合治疗?只是,梦做做就行了,不要当真。”

    “……”他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余扬解开领扣,欺身过来,“今天是你住院第四十三天,我查过,可以了。”

    我闭上眼,任他推倒,手掌在我身上为所欲为。

    “有意思吗?展寒阳你这样有意思吗?”

    他捧着我脸,挺身进来,喘息,“……小小冉也想,不是吗?”

    我咬牙,指甲扣进他后背,不做回应。

    “放松……我不想伤到你。小冉,这是夫妻义务。”

    “……”

    许久许久,他呐呐再道,“小冉,你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

    我脑中瞬间清明,大力挣扎,“不行,展寒阳不行!你快出去!”

    “听话,别动。”他按住我双手,咬在唇上腰下用力一顶。片刻,缓力,“……一滴不剩。”

    明明还亮着天,我却觉得天暗了,一个月前规划好的未来在这一瞬彻底崩塌。

109 这场景似曾相识

    我的牢笼建立在一个山坡上,是座小别墅。我的牢房在三楼,有一半的材质是透明玻璃。躺要床上就可以看到天空,可以看到外面飘洒的秋雨,落在头顶上秋霜染黄的落叶。光着脚从床头落地灯走到全封装的阳台要二十七步。从挂满我照片的左墙走到我迈不出去的房门要二十三步。绕着房间走一圈要整整一百步。

    必须要一百步,少一步或是多一步,我都会重新走。一遍又一遍,只有正好走到一百步,我才会坐在地板上,看墙上的照片发呆。

    照片是去年在欧洲照的,背景是欧洲的每一个城市。

    右边那张笑的开心的,是在巴黎。当时下着小雪,我怀里抱着一只胖的足有十二斤沉的流浪猫对余扬挥爪子,说我想可乐了。

    余扬说,笑。

    我把猫爪比在脸侧,对他吐舌头。画面,就定格在那一刻。

    左边那张气急败坏的,是在罗浮宫前面的广场。满地的鸽子追着我抢我手上的时,我又怕它们扑在我脸上,又担心脚下踩到。余扬不帮我,笑着拿着相机拍,我跳脚上前阻止。结果是多连拍,照片里的我皱着眉头伸手捂镜头。

    后面的事照片上没有了。

    当时他吻住我掌心,眉心,心……

    耳侧回荡着他那时的笑,或爽朗,或轻柔,他说,“小冉,我什么也不要了,你养不养得起我。”

    我十指抓进头发里,眼泪滑下来。

    放我出去,我不想再看这些了。当初有多甜蜜,现在我就有多痛。这一墙的方小冉都在嘲笑我的傻,她们狰狞着从墙上飞下,在我脑子里乱蹿,一字一句的告诉我我有多白痴!

    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时,吉娜惊呼着跑进来,掰我的手,“太太,太太,天,您放松手。太太……”

    吉娜掰开我僵硬的十指,把我双臂按在地上,“深呼吸,”她看着我,道,“太太,深呼吸。看我,吸,呼……一切都过去了,太太,先生是爱您的,太太……吸……呼……”

    我看着吉娜褐色的眼睛,随着她的口令呼吸。平静下来后,无力的摊在地上,“松开我。”

    吉娜侧坐到一旁,摘掉挂在我指间的长发,嘴角挑起一个难看无比的笑,“太太,我知道您心里难受。不如,您和先生服个软回爱尔兰吧。回了爱尔兰,您就能出去走走了。”

    我狰狞的看着吉娜,从牙缝里一字一字挤出,“我,此,生,不,回,爱,尔,兰!”

    我宁愿被余扬困死在这个屋子里,我也不会回那个满是欺骗的地方。

    我宁愿死,我也不会回去!

    “好,好,不回去。”吉娜安抚我,“太太,您晚上吃什么,我去做。牛排?七分熟?淋上太太最喜欢的酱汁,一刀切下去……”

    我胃中翻涌,脸上一寒冲进卫生间干呕。吐的昏天暗地时,吉娜打电话,“先生,太太又吐了,这是今天第二次了……”

    傍晚,我身在床上,医生收拾东西,对坐在沙发上的余扬道,“余先生,余太太没有大碍,身体状态还行,就是精神状态有些不佳。也许,可以多出去走走……”

    余扬翻阅手中的文件,头也不抬,“她怀孕了吗?她今天吐了两次。”

    “没有,余太太并没有怀孕。不过余先生,太太现在并……”

    我扬手,把被子拉到头上。我不想听到余扬的声音,一句也不想。

    十几分钟后,房间变的安静。床侧沉了沉,余扬的呼吸落在耳侧。他伸手把我从被子里揪出来,问,“里面不闷?”

    我翻身背对他,却又被他转过去,面对他,“我本来想,你怀孕了我带你出去走走。这附近有个湖,周围全是红叶。映在绿色的湖中,很漂亮,你一定喜欢。”

    我紧合上眼,拒绝看他,“可惜,我没怀孕,您这份恩赐我没办法领了。”

    十二天,我被他带出医院辗转几个地方,最后住进这里,满打满算才十二天。就算我真怀孕了,也不可能现在孕吐。

    还好,并没有,真好。

    “看我,睁眼。”他摩挲我耳侧。

    我深吸一口气,当没听到。能感觉到他视线在我脸上扫来扫去,而且在渐渐变冷。

    果然,十几秒后,他冷喝,“看我!”环住我的手臂慢慢收紧。

    我心中一颤,睁开眼。

    余扬的脸在我眼前不足一掌的距离,满面寒霜。眼如一池幽潭,结了冰,所有情绪封在了潭底。

    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我的缩影,慢慢变大。

    他头一偏,含在我唇上,轻吮,“冉,听话。你以前很乖的,在欧洲时……”

    “你爱我吗?”

    我抬眼看天花板,上面落着一片黄叶,能清楚的看清脉络。叶子后面是树,树后面是阴沉的天。秋雨瑟瑟,一滴滴砸下。我抬手轻按床侧,外面的景色不见了,我和余扬的身形映在玻璃制成的天花板上。

    余扬贴着我唇,毫不犹豫的脱口,“爱,刻到骨子里。”

    “爱我为什么不放了我?”

    爱我为什么要把我囚在这个地方,让对周围环境全然不熟悉的吉娜从爱尔兰过来。爱我为什么不给我自由,让我没有负担的活下去。爱我为什么把我当成性奴,当成一个生育工具。

    余扬停下动作,“你爱我吗?”

    我看着天花板上他的倒影,没有说话。

    “你会原谅我害死我们的孩子吗?”

    “……”我手抵在他胸前,攥紧用力。

    余扬伏在我胫侧低声笑了,渐渐,越笑越大声,带着张狂,“你不爱我还恨我,而且不会原谅,我为什么要放你走?天真的想你会回心转意会重新爱上我,结果发现你已经飞去加拿大和江泽生一堆孩子在数蚂蚁,嗯?这么做的人要有多蠢!方小冉,你会生孩子,可必须是我的。”

    “是不是,我生一个孩子,你就放我走?”我松手,收回视线,直视他。

    余扬笑止住,盯着我没有说话。

    “我生。”翻身压在他身上,我吻在他喉咙上,“一个孩子,我给你生。生完,放我走,不然我就去死,展寒阳,我会带着你的孩子去死,我说到做到!”

    他握住我腰,呆愣片刻,沙哑出声,“你做买卖一直亏本。”

    不!我不亏本!如果一个孩子能换回我下半辈子自由,换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换我……

    他翻身,主动进攻,“我给你上一课,让你学学乖。”

    一场疯狂,累极之时,我眼睁睁看着他摘下套套扔掉。

    “余太太,你底牌亮的太早。”他在我耳侧笑道,“孩子的事,不急。”

    “展寒阳我恨你。”泪,溢出眼角。

    他捞我枕在他胸前,“嗯,我爱你。”转换天花板模式,他指着外面天空中的星斗道,“累吗?不累我教你看星星。我小的时候,我妈妈经常带我到这里来看星星。你以后,也可以教给我们的孩子……那是小熊座,你看。”

    我顺着他手看过去,看着那几颗闪亮的星,愣愣出神。

    “……我们就这样不好吗?”余扬道,“你在这里乖乖的等我回家,我……”

    嘀的一声,他放在床侧的手机亮屏。

    余扬伸手拿过来,接通。

    “老公,你今天晚上有应酬?”季琳桐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倍加清晰,“怎么还没回来?”

    “嗯。”

    “真的有?郝助理说不知道你在哪里……老公,你要是忙的话,那我今天去看表姐了,她这几天说闷。”柔柔的声音里,满是试探。

    “这么晚了,不合适吧。”余扬柔声道,“乖,我在忙。”

    我抵在他胸口,冷笑出声。

    电话,嘟的一声挂了。

    余扬把手机放到一侧,长叹,“这场景似曾相识啊,方小冉你知道你这么一笑,给我增多少麻烦吗?未来三天,我会接到老宅和她娘家无数电话,会被各种轰炸,会被她各种哭闹,钱包还要大失血……”

    我从他怀里滑下来,背过身去,“你可以回家了,我这里不用应酬。”

    “你多久没叫我老公了?”

    “……”做梦!

    “叫了有奖励。”

    “……”我合眼,把手捂在耳朵上。

    “珠宝首饰你不喜欢……”他拿开我手,贴上来,“让你到楼下走走怎么样?把可乐一家子接过来陪你?我每天提前回来一个小时?养猫?你想要什么,你说。”

    “……你疯够了吗?”

    “没有……我让你和何丽通电话怎么样?”

    我睁开眼,良久,梗着嗓子道,“……老公。”

    “嗯,老婆,乖。”

110 快报警,要出人命!

    余扬说话算话,第二天,我果真和何丽通话。

    何丽已经不在韩国了,她说她现在在日本。我问她去日本干什么,她说她在崇洋媚外,喝着清酒泡着温泉,还吃了女盛体。

    “我操!”何丽在电话里大骂,“她们当盘子也不刮刮毛,我和你说,我夹起一块寿司,那上面沾着……”

    一想那画面,我蹲在地上干呕。

    “方小冉,”何丽在电话对面听了全程,大咧咧的笑,“你这不行啊,我才说到哪儿。他们还吃屎呢。用油炸了,抢着吃……”

    我继续反胃,单手拄在地上,指节青白。身上出了一层虚汗,衣服粘在皮肤上。

    好不容易止住,眼前阵阵发黑。

    “方小冉,你现在还好吧?”何丽收了笑,“你现在在哪里?和展少在一起?”

    我看看对我伸出手掌的吉娜,说“我还好,再见。”一扬手,顺从的把电话递给吉娜。

    三分钟,余扬规定的通话时间。

    吉娜把电话拿出去,回来后手里多了一杯温水一杯橙汁。我漱口,把橙汁喝下去。几秒钟,牙和胃一起灼痛起来。

    我双手攥拳蜷缩在地上,蹬大眼睛看墙上那上百张照片。

    “太太,您哪里不舒服?”吉娜跪坐在我身侧,手按在我肩膀上,“要不要我叫医生?”

    “我很好。”我眨眨眼,强忍胃中痛意轻声道,“不用叫医生也不用告诉先生。”

    “……先生,太太脸色很不好……是的,又吐了,比昨天还严重。”

    我深吸一口气到胸腔,憋住,憋到实在憋不住了才缓缓吐出去。如此几次,胃痛有所减轻,眼前渐渐迷糊。

    “太太,累了就到床上去睡吧?”

    “太太……”

    我闭眼,把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做回答。一阵轻响,她在我身上搭了一条薄毯。

    迷糊中转醒时,余扬坐在地上,我头枕在他腿上。

    他轻揉的抓起我头发,分成几缕编辫子。

    欧洲时,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我睡的朦胧时,他给编好一个松松的鞭子。编的次数多了,技艺越加纯熟。

    “……这还用我说吗?吃进。”他手指滑过我发丝,轻声道,“全部吃进。”

    电话另一侧,隐隐是郝助理的声音,听不真切。

    “……顾虑少奶奶的想法?”余扬动作轻柔,语气更轻柔,还带着笑,“少奶奶在养身体,对我暗中吃进季氏股份的事没有任何想法”一顿,语气里带了两森然,“郝助理,你似乎忘记我祖母早在我没出生时就过世了。”

    片刻,余扬轻嗯,“她刚醒。”说罢,耳机贴在我耳上。

    “……少奶奶,您还好吗?”郝助理的声音从耳机另一侧传来。

    胃中的痛没了,身上暖和和的,有薄薄的汗。

    我长呼出一口气,道,“……很好。”

    “少奶奶,您在哪儿?老爷子……”

    我冷笑,抬手把耳机从耳上摘下,扬手扔到角落。

    什么带我走,什么给我换个新身份,什么一切重头开始,全都是假的。

    展老爷子对余扬那么多愧疚,怎么会把我带离他身边?

    我傻啊,居然真信了。

    “以后不要剪头发了,”余扬把编好的辫子顺到我肩膀,低头看我,“还是长的好看,也好编。”

    “你,到底把季琳桐当成什么?”我看着余扬的眼睛问。

    傍晚昏暗的光线下,他眼睛幽深,看不到底。

    余扬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女人。”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或许,他们走到一起是因为两家利益。可季琳桐已经是他的合法妻子,肚子里还孕育着他的孩子,他怎么可以不顾季琳桐一丝一毫的感受,做出暗中收购季氏股份的事来!

    “一个,满腹心机,脑门上写着一个季的女人。”余扬手指在我胫侧轻揉,继续说下去,“你以为她真想嫁给我?如果真想,就不会把城东商业圈的机密资料拿去给我可爱的叔叔,害得我差点损失七个亿……小冉,娶她的是展氏,嫁我的是季氏,这其中的利益纠葛有点乱,你想听的话我详细讲给你。”

    “出卖你的人是她?”我皱眉,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异常艰难,“如果是她,季氏为什么要注资2个亿?”

    不是我?不是我说的那六个字差点让余扬损失七个亿?

    “蒋秘书倒的太过突然,我那个好叔叔因为这事没法再动大手脚,银行没了阻力自然不再难为我。本来静观期变的季氏老狐狸衡量利弊后发现,我前景还是比我叔叔大一些。所以泄密成了季琳桐年纪小不懂事所为,季氏愿意为此买单,做出2个亿的弥补,以博得我的好感。”

    余扬看着我笑,指尖摩挲在我下唇,“你以为老爷子真在乎孙媳妇进不进娱乐圈?那是他在为我叫屈,所以季琳桐的陪嫁加码,由别墅私产变成一个上市公司……这全是因为你。”余扬吻下来,贴在我唇道,“谢谢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为我做那么多。谁会想到蒋秘书那只老狐狸会栽在你的手上?”

    “展寒阳,我当初那么做是因为……”

    “我知道,你不用说。而且我知道,如果换做现在,你不会这么做。还好,时间一去不复返,也没有如果这个假定因素。这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闻着余扬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我心中刚升起的波澜全部化为需有。

    没有如果,所有的一切,发生就是发生了,回不去了。

    “脸色又不好,一点血色也没有。医生明明说你身体没事……”余扬吻住我唇瓣吸吮,在我痛的皱眉时放开,笑了,“现在好看多了。”

    我看着笑的温柔的余扬,缓缓闭上眼睛,把他隔离视线之外。

    “觉得我心狠手辣?”他道,“商场上,除了利益是真的,其余一切都是假的。展氏分裂,走到今天这步,季氏韩氏都功不可没。所谓的姻亲,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今天失利的是展氏,季氏同样也会吃我。”

    我用手捂住耳朵,“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他们三个家族的利益纠葛我不想听,更不想知道!

    “好,不说了,这些事很烦心。”余扬捉住我手,从耳上拿下,“把眼睁开……何丽打电话和你说了什么?”

    我缓缓睁眼,看着余扬衣领上闪亮的水晶纽扣,没有说话。

    何丽和我说了什么他会不知道吗?

    果然,他轻声笑道,“想不想去日本和何丽一起泡温泉?”

    我视线向上移,对上余扬的,“可以吗?”

    “应该说什么?”

    我嘴唇发麻,盯着他眼许久,抬起双臂环在他肩膀上,“老公。”

    余扬埋在我脖侧,低声笑了,“居然和我撒娇,老婆,明天你可以下楼去走走。”

    我闭上眼,身上瑟瑟发抖。在他抱我起身时,我尝试商量,“我不下楼,可以把照片墙撤下去吗?”

    “可以。”余扬放我在床上,指尖在我眉上嘴点划过,眼中笑意盈盈,“你什么时候会像欧洲时那样笑了,我什么时候就把照片墙撤下去。”

    我闭眼……

    “睁开!”余扬冷喝。

    我睁眼,看着眼神由冰转暖的余扬哽咽出声,“你杀了我吧。”

    “笑一笑很难吗?”他抵住我额头,轻叹,“我只想你笑而已,你很久没开心的笑了……睁开眼!”

    我心一颤,睁开。

    “笑一下。”

    眼与眼间的距离不足五毫米,睫毛一动,仿佛能碰到他的。我咽下一口吐沫,嘴角僵硬的向上扬了扬。

    “乖。”他低头,吻掉我眼角溢出的泪水,“明天让何丽给你多讲些新鲜事听。”

    次日,我的活动空间由三楼的房间延伸到一楼客厅餐厅。这别墅看上去年头不少了,装修虽然大气却有些陈旧。设备很齐全,有琴室,网球室,电影播放间,酒窖,花园,室外游泳池。

    唯独,没有电话。

    隔日,我想去琴室。

    余扬问,“老婆,你应该怎么说?”

    我想了很久,道,“老公,我想去琴室弹钢琴。”

    “好,你以后每天可以弹一个小时钢琴。”

    又过几日,我想去花园。

    我学乖,不用他提醒就道,“老公,我想去花园。”

    “叫亲爱的。”

    “……”我梗住。

    “听话,叫亲爱的。”

    “亲爱的老公,我想去花园。”

    “好,从明天起你可以每天去外面散一会步。天气凉了,你身体不好。”

    秋初到冬初,我走遍了别墅的周围,可以到琴室弹几个小时钢琴,可以和何丽打一下午电话。我听话到余扬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可以看他一个简单眼神就明白他的喜怒。

    临近冬月,何丽从吉隆坡回来。她下飞机时和我通电话,“小冉,姑奶奶回国了,咱们约在哪里碰面?”

    我蜷缩在地上,忍着胃痛说话,额上一层薄汗,“我不想见你。”我见不到你。

    天灰蒙蒙的,狂风卷着枯叶砸在阳台的窗上。

    “小冉,你声音有点不对,有气无力的。”

    我皱眉,咬着唇翻身,“我……”看到站在门口的余扬,我松开唇,平静的道,“说太久话累了而已,何丽,再见。”

    挂断,我把电话推离自己一米外。

    “你哪里不舒服?”余扬走到我面前蹲下,眼睛在我身上上下扫过,“你什么地方痛?”

    我忍着胃痛摇头,不说话。

    余扬抓住我手腕,捏开我攥死的拳头。他把掌心面向我,让我看上面三道深深的掐痕,“你哪里不舒服?”

    “老公,我冷。”我顺势环上他肩膀,贴上去,“我冷。”打心里冷,从里冷到外。

    “我让吉娜把室内温度调高。”余扬抱我起来,“你多穿些。”

    我脸埋在他肩窝,胃痛到发抖,“我能出去见见何丽吗?”

    “应该怎么说?”他用衣服裹住我,“有这么冷?”

    “亲爱的老公,我能出去见见何丽吗?”

    他放我在床上,道,“说你爱我。”

    我抬头看余扬,许久,木然道,“我爱你。”

    余扬低下头来和我对视,眼中含着的笑慢慢消失,“说你要和我一起生宝宝。”

    我眨眨眼,重复他的话,“老公,我爱你,我要和你一起生宝宝。”

    余扬猛的松开我,双手捧在我脸上揉捏,“你为什么这么听话?嗯?为什么?你恨我吗?方小冉你恨我吗?”

    “我恨你。”

    “你爱我吗?说,说你爱我。”

    “我爱你。”

    余扬松开手,回身踹翻台灯。噼里啪啦的响声中,吉娜一脸惊恐的跑进来,“先生,太太。”

    “太太白天都干什么,她都在干什么?”

    “太太她,散步,弹钢琴,打电话……全是您准许做的事。”

    “除此之外呢,除了这些呢!”

    “没,没了。”吉娜怜悯的看了我一眼,对余扬保证道,“太太,很听话。真的很听话,太太全按您的吩咐的去做,我也在看着她。先生,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一定和太太无关。”

    我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合上眼。片刻安静,感觉到余扬躺到身边,我马上睁开眼直视他。吉娜已经不见了,落地灯还躺在地上。

    对视须臾,余扬把手挡在我眼前,“我带你去日本。”

    我眨眼,睫毛扫在他手心。

    “去逛街?去找江月?出去工作?方小冉,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看雪。”

    “好,我带你去北海,带你去看雪。”

    我吻在他掌心。

    他顺势吻下来,加深,手掌滑进我衣服。“还冷吗,我抱抱你就不冷了。”

    我看着天花板,在他挺身进入时皱眉,“痛。”我胃好痛。

    “忍忍,一会就好了。”

    我叫的很大声,结束时一身汗,水中捞出来一样。意识混沌,痛和高潮编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初雪时,余扬带我去了北海。此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在离首都不远的地方。

    坐在空旷的酒吧里看外面的雪扬扬散散落下来时,一个高挑的艳丽女子坐在我和余扬面前。余扬看了眼,摸摸我头发,起身离开。

    那个女人摘下墨镜,把脸凑到我面前,“저는누가?”

    杏眼平眉,嘴唇丰满,下巴小巧……

    “你是?”好像是哪个明星。

    “你他妈的把我话记哪去了?”美女抬手扇了我肩膀一下,指着自己脸道,“我,何丽啊!女神,新版女神!”

    我哦了一声,想起来了。何丽好像是,曾经和我说过她整容成一个韩国明星的样子了。

    我说,“你怎么在这?”余扬并没有同意我和何丽见面,何丽怎么会在这里?

    “你约的我你不记得?”何丽脸色突然一变,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方小冉!”何丽挑起我下巴,俯身过来,“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没事没事。”她双手揉我脸,小声道,“没事,小冉没事,我来了,没事。走,我们出去转转。”

    我没动,看向她身后。余扬站在门侧,手机正好响了。

    他拿出手机的时候,看向我,“怎么?”

    “老公,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何丽捏在我肩上的手重了两分,深吸一口气,回头笑了,“展少,就在附近。”

    余扬犹豫片刻,点头。

    何丽拉着我手走过他身侧时,他手扫过我耳后,对手机道,“孩子踢你了?他很活泼。现在正在产检?岳父要见我……爷爷也在?”

    走出酒吧十几步,余扬从后面追过来,对何丽道,“半个小时,送她回去。”扭头看我,“半个小时,回家,听话。”

    我点头,何丽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

    黑色的宾利碾压着新雪离去,在马路上留下两道黑痕,开进车流。

    我和何丽迎雪而立,直到看不见那辆车,她推我向反方向快走。

    我踉跄两步,被何丽拽住胳膊快跑。拐过一个墙角,塞进一辆车。

    车子行驶上路,何丽的电话正好响起。何丽接起,余扬的声音传过来,“何丽,你要带小冉去哪?”

    “姓展的,我操你八辈祖宗!”后视镜里,何丽面容狰狞,“怪不得你让我回国,怪不得你让我见她!你把她逼死了,方小冉她已经死了,她死了!”

    “……我让你回来是为了让你开解她,不是让你带着她飙车。回来,不然你别想我再给你一分钱。”

    “去你妈的!你的钱我不希得花!姓展的,这辈子你别想见到她!”

    “方小冉,你回来!”

    我回头看何丽,心中茫然。

    “你自由了。”何丽伸手按我肩膀,看着我放声大笑,“方小冉你自由了,我他妈要带你走遍天涯海角,这辈子再也不见你不想见的人!”

    心,有些雀跃,手心里全是虚汗,“我,自由了?”

    “你做梦。”手机里,余扬的声音传出。

    我刚飞起的心沉到谷低,看向前方。一辆消防车鸣叫着左转,火红的车身正好横在我们前方不足十米的地方。

    何丽回过头去,大惊失色。一边猛转方向盘一边大骂,“操,方小冉你怎么不告诉我前面有车!”

    砰~

    “方小冉,这辈子我们没完!”

111 我想艳遇是真的

    方小冉,我们这辈子没完!

    呯~

    震耳欲聋撞击声响在耳侧,我一个机灵转醒。心翻了几个个儿,在胸膛里“砰砰”狂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一样。

    我捂着嘴干呕几下,身上出了一层薄汗,黏腻腻的。身边人影晃动,传到耳中的嘈杂声恍如隔世。

    “又做恶梦了?”吧台上推来一杯温水,调酒师对我道,“老板娘,离天黑还早,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抬手擦掉眼角渗出的一滴泪,对吧台里正在擦杯子的调酒师摆摆手,“不用,你忙吧。”

    伸手去拿水杯时,两瓶药摔在我面前。我转身看过去,韩国明星宋慧乔坐在我一边的高脚凳上,艳红的唇里吐出一个泡泡。

    泡泡啵的一声破掉,她扬眉对我道,“又做恶梦?回国后你恶梦没断过,我有点后悔同意你回来了。”

    “我没事。”我看着何丽道。

    “吃药吃药。”何丽把药瓶拧开往我面前推,“治胃炎的,抗抑郁的,前者两粒后者三粒。多吃一颗我他妈揍死你!”

    瞪着杏眼对我扬扬拳头,何丽回头喊住一个服务生,“你他妈黄马甲系个鲜红色的领结,换掉换掉!经理呢,这屎一样的衣服是你给他搭配的?”

    我喷笑出来,把药倒在手心吃掉。一口气喝掉半杯水,看着四周靠在高脚椅上长呼出一口气。

    狂跳的心,归位了。

    八个月前那场车祸我们没死。

    我们的车擦着消防车险险过去,撞到了旁边的广告牌上。消防车为躲避我们侧翻,雪天路滑,引发五车连撞。

    还好,撞的都不严重,不过还是引发一片混乱。

    何丽从车里拖出呆愣的我就跑,一直跑出事故中心,坐上另一辆车。

    能正常和何丽说话交流,是我们去美国,我进行心理疏导的第二个月。

    我从她口中得知,展老爷子没有骗我,他也一直没放弃找我。

    找到后,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后来何丽出现在他视线,老狐狸和何丽一谋而合。一个假意符合见到我,一个在关键时刻调虎离山。

    虽然余扬发现的早,不过那场车祸阻止了他车子前进的进程,我终究还是消失在他视线中。

    现在,我叫展冉。展老爷子给我的新身份,展冉。

    老狐狸说,“从此后你就是我亲孙女。”

    我讨厌这个展字,可相比方小冉来说,勉强接受。再说,换上这个新身份时,我还在自闭抑郁中,无力反驳。

    何丽在美国陪了我八个月,和个老妈子一样唠叨。两个月前,她恋爱了。哦,不,准确的说是暗恋。

    她看上一美籍华人,叫欧阳良,常驻大陆海市。

    为了能多看她的梦中情人一眼,她有了回国的想法。因为顾虑我,一直婆婆妈妈的没有行动。

    何丽能忘记过去开始一段新恋情,我当然是举双手双脚支持。在她徘徊不已犹豫不绝中,我做下了回国的决定。

    她为我付出太多,我想看她幸福。她幸福,我就幸福。

    我们现在在海市,我们在欧阳良所任职公司不远的地方开了一家酒吧,酒吧名字叫一加一。

    这名字我和何丽想了好几天,实在想不出来就这么凑合了。

    反正,我们的目的是撩汉,又不是挣钱。

    把杯中水喝净,我揉揉舒服不少的胃对坐回来的何丽道,“你确定还这么守株待兔?”

    何丽拍拍桌子,叫来一杯鸡尾酒后对我道,“什么叫守株待兔?我不是让人去他公司附近发传单了?”

    “不是,亲爱的。”我把手搭在何丽肩膀上,给她细细分析,“他是他们公司副总,地位不一般,兜里不缺银子品位也不低。你想,他会去一个街边随便派发小广告的小酒吧消费?”

    何丽抿着酒一愣,看我道,“我要不要把我照片印在上面?没准他一眼看上?毕竟我现在这张脸还挺好看的。”她放下酒装做可爱的捧捧脸,还对我眨了眨眼。

    “……”我默了默,“你他妈怎么不直接写上价钱呢,三百全套,包夜八百。”

    “阿西巴!”何丽瞬间变脸,回手掐在我脖子上,“这里离美宝国际也不远,我把你敲晕扔到他们大堂好了!”

    我从何丽手里往回抢脖子,“你还想不想泡汉了?想的话放开我!”

    何丽松开我,“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出精品,讲故事。”

    “说人话。”何丽看着我道,“不然我就灌你酒,然后录像。”

    太他妈残暴了!

    这几个月来,她手里捏着的录像够我杀她灭口八百多遍了。

    抬头看看吧台上面挂着的各式酒杯,我开脑洞,“编个感人心肺的故事传出去,比如你男朋友死了八年,你攒了很多年钱,按他的遗愿开了酒吧。当然,这个男朋友可以是为救你时死的。或是你初恋男友出国很多年,出国前你们一直在这个酒吧约会。你就把这里盘下来,等他回来。反正,什么话题火爆炒什么喽,一人一张嘴,先把他们公司的普通职员给吸引来。等你再打听打听他的喜欢什么,后期的故事可以往他身上编。”

    “我打听过了,”何丽很郑重的道,“他喜欢女人,不是GAY。”

    “……”

    我鄙视的看她一眼,滑下高脚椅,走人。

    “小冉,继续说啊。”

    “侬死开啦!”我学海城的方言调调,“无药可救,吾不愿意和拿讲话啦!”

    “小冉,小冉。”何丽一脸讨好的跟在我身后,就差摇尾巴,“拜托啦拜托啦!你把舌头缕直了再和我说说啦~”

    我无语,望天,“……可以弄个签字墙,走走文艺风。现在大都市的白领们都有颗文艺心,让她们有地方舒缓情怀。”

    “那都是小姑娘玩的吧?我要勾引汉子,吸引一群小姑娘来干什么?”

    我回头,对她再次鄙视,“有了姑娘,你还怕不来汉子?”

    “对哦!”何丽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一步步来,先把妞吸引来。”

    “孺子可教!”

    “故事怎么传出去?我总不能拿个大喇叭在门口喊吧?”

    “午夜迷离,三分醉七分醒,和喜欢听故事的小姑娘交交心。不出三天,你的故事就飞遍四周了……”

    “说的有道理。”

    一个星期后,我站在巴台后,看着被故事吸引来的文艺小资们欲哭无泪,一巴掌扇在何丽后背。

    “你他妈的,编什么故事不好,怎么能编你和我是同性恋呢?”

    传: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拉拉,因为不被认可私奔去了国外。流浪一段时间觉得还是国内好,就回来开了酒吧。

    传:我们不求富贵,不想被人打扰,开个酒吧胡口就好。

    传:我们都喜欢孩子,所以养了一猫一狗。如果国内法律允许了,我们会注册结婚,领养一个孩子……

    昏暗暧昧的灯光下,何丽偏过头来,“你不知道,我去周围酒吧转了一圈,发现你这招早就用烂了。几乎每个酒吧的老板背后都有段心酸情史。我研究了两天,发现也只能用打破世俗来爆眼球了。我想编我们是亲姐妹来着,这样还能带点乱伦风……”

    “……”我无语,抚着额头在吧台后面乱转。递了几瓶啤酒出去后,我道,“可你都是拉拉了,你表哥会喜欢上你?”

    因为欧阳这姓总是出现在武侠里,所以我们聊天时叫欧朗良表哥。

    “我为他掰直不行吗?”何丽一扫肩上的大波浪,妩媚的插腰,“他会不会很感动?”明明很清纯的脸,硬是让她给画成一妖精!

    没等我说话,吧台角落处发出“噗嗤”一声。

    我和何丽都惊了下,我们竟然都没发现那里站着个人。在那多久了,听去我们多少话?

    酒吧里光线很暗,还打着晃灯,只能看清一个高大的身形。

    一直带着腕表的手伸过来,食指在吧台上敲了两敲,“不好意思,能给我杯酒吗?就你们的招牌,‘我们没错’。嗯,你们是没错。”

    声音醇厚性感,带着戏谑。

    何丽挑眉,抬手一抓头顶的灯,把灯光打了过去。

    男人向后一昂,倒没躲,光线正好打在他脸上。

    一张刚毅,棱角分明的脸。高挺鼻梁上的眼眸紧眯,一对浓墨画就一样的浓眉。

    嘴唇很薄。

    何丽说,嘴唇薄的男人很薄情。

    比如杨副总,比如余扬。所以她看上欧阳良,而且会有所行动的一方面原因是欧阳良的嘴唇不薄。

    西装革履,一副事业有成的样子。

    他抬手挡住脸,道,“hy,我只是点杯酒。”

    状似不愤的语气,实则欠捧的笑脸。何丽把灯光移开,他睁开眼睛——幽深的蓝。

    “嗨,”蓝眼睛伸过手来,“两位谜人的女士,我叫彼得.余,很高兴认识你们。”

    何丽傲慢的把一杯酒推过去,“你好,我们不高兴认识你。”

    “美丽的女士,我是来听故事的,我消费,我是上帝。你不能赶我走……”

    “我是老板,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我扶扶鼻上的大框黑边眼镜,笑看唇枪舌剑的两人几眼,拎起跳到吧台上的花色肥猫下场。其实也不一定非得是表哥,哪个汉子不是汉子,撩撩喽。

    把不惧人的肥猫米吉扔到几个女孩围坐的桌子上,我道,“肥猫送财,吉米说你们的小啤它请了。”

    “哇~”

    桌上几个女孩欢呼起来,欢呼过后,其中一个抱住吉米,指着南墙对我道,“老板娘,那些照片真的都是你拍的啊?”

    我回头看过去,插腰笑了,“对啊,是不是很棒。”

    一墙的风景,正中间那幅是美国一号公路。公路尽头连着天,天边载着云。云的上方,电闪雷鸣。

    我精神稍好些后,学了半年的摄影。这墙上挂的,全是我自认能拿得出手的。

    “坐坐坐。”那女孩儿拉我坐下,“和我们讲讲。”

    “讲什么?”我笑着坐到她身边。

    “讲你们啊。”

    “我们啊。和你们讲,我很爱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给她生个孩子。所以,我要艳遇,”我竖起手指挡在唇前,小声笑道,“你们不要告诉她哦,我要给她个惊喜。”

    同桌的几个女孩愣住,须臾,同时大笑出声。

    “老板娘你太能开玩笑了!”

    “就是就是,我们都不信,哈哈!”

    我侧头,看一旁的电视。

    娱乐播报上,主持人声情并茂的讲述美宝国际副总裁展寒阳婚变,恐和其产女刚足三个月的妻子季琳桐离婚。如今,夫妻二人正在分居中。一年前备受瞩目的世纪婚礼,在不久后将以分道扬镳为结局。

    而促使两人婚变的,有媒体猜测是季寒阳的初恋女友韩晴插足,近半年来,两人接触频繁。不过此消息已经被韩晴的老公,也就是展寒阳的堂兄展明毅否认。他称他和妻子很相爱,而且,正准备响应政策生二胎。

    今日,季氏股票再跌两个点。有其旗下艺人纷纷提出解约,而展氏对此……

    吧台后,何丽用遥控器把频道切换到新闻联播,咬牙切齿的对我扬扬拳头。回手,拉住彼得.余的脖领,低吼,“我们是酒吧,谁让你切到娱乐的?”

    “酒吧看新闻联播?你在逗我玩儿?”

    我摸摸鼻子,回头对那几个小姑娘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想艳遇是真的,想生个孩子也是真的。

    比珍珠还真。

    何丽,会为我高兴的。

112 方小冉,好久不见。

    我和那几个女孩说的话当天晚上就传到了何丽耳朵里。

    凌晨三点半,空旷无人的马路上,何丽缓缓开着车,拍着方向盘放声大笑。

    “小冉,你不是在说真的吧?”

    我点头,发稍打在脸侧,有点疼。身上全是汗,搭在肩膀上的白色毛巾已经被汗浸透。

    “说话!”何丽按笛。

    我放慢脚步,看车子里的何丽,郑重的道,“对。”

    女人的最佳生育年龄是23-30岁,我还有两个月满29,想在30岁生日前生下一个健康宝贝……

    算一算,时间还满紧的。

    再不怀,就晚了。

    放松四肢在路灯下静走一会,我向何丽要来发箍把半湿的头发扰在脑后,再次跑动起来。

    慢跑,十分有效的解压方式。

    在美国治疗时医生建议我每天慢跑四十分钟,调理身心。

    这一点我坚持的非常好,回国后也保持下来。就是跑的有点多,每次都是一个小时打底。何丽陪我几天就不跑了,她说怕跑着跑着脸会掉下来。

    这理由,强悍到我无法反驳!

    一个小时时间到,何丽停下车让我坐上去。把一瓶水砸在我怀里,骂道,“我这么爱你你竟然要给别人生孩子!方小冉你个碧池。”

    我对她竖中指,“你他妈又不能跟我生,你行你来,我躺好等着。”

    何丽扬手给了我一巴掌,打我的胳膊通红。

    张狂的红跑轰鸣着划破夜空,车速转瞬飙到一百二。转过一个红绿灯,她严肃的道,“你认真的?他知道会杀了你。”

    车窗外,美宝国际的标志性建筑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中一闪而过。

    我沉下心,道,“方小冉已经死了。”

    “OK,OK!”何丽吹了个口哨,扭头对我抛了个媚眼,“想要个什么样的汉子?我儿子必须得长个标志的脸蛋才行。我和你讲,脸上挨刀太JB痛,我可不想我儿子受这罪。”

    “就不行是闺女?”

    “龙凤龙凤!我一直想要个儿子。小冉我和你讲,我闺女儿子必须皮肤白皙,脸蛋动人。头发必须是黑的!国外待太久,我现在看到黄毛就想吐。”

    夜风吹散我身上的热气,带来丝丝凉意。我看着何丽笑出声来,“还要大眼睛双眼皮是吗?”

    “这是标配!还用提吗?基因必须好,要有脑子,还有……”

    一个小时后,我魇在恶梦之中。那个能看到夜空的房间里,余扬把我桎梏在怀里,在我耳边不停说话。

    ——方小冉,你还欠我一个孩子。

    ——方小冉,你会生孩子,可必须是我的。

    ——叫老公,说你爱我。

    ——把眼睛睁开!

    我心一颤,瞬间清醒,睁开眼睛大声道,“老公,我爱你,我爱你。”

    窗外,天已大亮。室内明亮,阳台上的秋兰随风摇曳。

    我怔了会,耳边声音渐渐远去。意识落回到现实,我翻身把脸埋在枕头里,抓着薄被的手越攥越紧。

    回国后,我梦越来越多,多到有时我以为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觉,多到我睁开眼看到余扬的话一点也不会惊讶。

    缓了会儿,我长松一口气坐起来,在心中和自己对话。

    忘了吧。

    余扬已经在三个月前放弃找你了,不然展老爷子不会同意你回国,明晃晃的走在大街上。

    忘了吧。

    你现在是展冉,你爱摄影爱旅游,性格开朗为人善良,你和最爱的人经营着一间小酒吧。

    收拾好心情,我洗漱做饭叫何丽起床。

    酒吧下午四点开门,五点左右开始上人,七点半达到高峰,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二点,过了零点人就少了。

    我们客源还算不错,每天结算都小有盈余。

    表哥欧阳良一直没出现过,彼得.余倒是成了这里的常客。每次来了往吧台一扎,那双蓝汪汪的眼睛在看向何丽时满是挑逗。说话倒是很有分寸,还挺风趣。

    在等待表哥欧阳良自动上门的无聊日子里,何丽把视线转移到来玩的男性酒客身上,以皇帝选妃子的标准来给我选艳遇目标。

    观察半个月后,她终于忍不住和我吐槽,“我以前觉得老杨真特么丑,也就是对我好点,不然我早绿了他。现在一比我才发现,老杨那样的算不错了。你看看来玩这些屌货,脸没长到位不说,还想空手套妹子。怎么着,脐下三寸能盘腰啊?”

    酒吧刚开门,没人,何丽话说的比平时更没遮拦。

    不巧,正好彼得.余进来,还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只见这中英混血儿本来就板着的俊脸猛然一绷,那双蓝眸往深紧了紧。

    脸皮厚的和城墙一样的何丽,万年不遇的红了脸。不等彼得.余说话,一杯水涮的下就泼了过去,“滚,谁让你进来的!”

    顺着那道水光看下去,我才发现彼得.余今天穿的特别正式。

    一身黑色的纯手工意大利西服,雪白的衬衫,喉结下打着带钻领结。西服口袋里,是纯白色方巾叠成的兜饰。

    何丽这一泼,他这身行头从上到下全毁。

    彼得.余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简直是乌云盖顶!他看着何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何丽眼中闪过心虚,嘴上却不饶人。她把酒杯往吧台上一墩,扬眉道,“不就一身衣裳?多少钱,你陪你。”

    说完,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啪”的甩了出去,“二十万,赔你这身皮够不够?”

    “哈。”彼得.余气笑了,抬手摸摸鼻子道,“既然你有心赔,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来,和我走。”他对何丽摆手。

    “干吗?”何丽直接拒绝,“我不去,你拿了钱自己买去。”

    彼得.余两步上前,不由分说的把何丽薅出吧台就往外拽,“伊兰女士,你想赔我东西要有点诚意。钱都出了,还差和我走一趟了?你不会怕了吧?”

    “谁说我怕了,我就是不想去!”何丽平时是张狂,可她那点打猫收拾狗的力道在彼得.余的面前不值一提!

    眼见彼得.余拖着何丽往酒吧外面走,我连忙喊道,“那个……那谁!”我从来没叫过何丽的假名伊兰,一时间,竟然硬生生噎住了。

    “等等,我也去!”

    把擦杯子的抹布甩在吧台上,我让经理看店,脱下围裙追了上去。

    杨副总这个人是畜生,可他惯着何丽是真的。想从何丽嘴里听到一句服软认输的话,真是难于上青天。

    而那个彼得.余,今天一进酒吧脸色就不太好,听怕是来之前心里就窝着不痛快。

    我跑出酒吧大门时,彼得.余的车已经驶入车流。我连忙拦出租车,让司机追了上去。

    二十分钟后,彼得.余的车驶到了一家高级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出租车进不去,我下车后狂打何丽手机。

    调酒师接通说何丽没带手机后,我深吸一口气进到商场里面。

    彼得.余的西服是意大利出品,他既然带何丽来这里,就是说这里有针对上流社会的意大利高端服饰店,我直接去那里等着就好了。

    站在服务台前扫了眼指示牌,我坐上直通三楼的手扶梯。

    七夕将近,商场里装扮的很有节日气氛,天井中间挂了牛郎织女,喜鹊云桥。就是商品太过高端,商场里人并不多。

    我左手扶着扶梯,随着电梯上移看牛郎织女的海报。直到视角变动不利于欣赏,我才收回视线看向电梯前方。

    一眼,呼吸顿住,后背针扎一样刺痛。

    正前方向下行的手扶梯上,下来一行人,余扬赫然站在其中。郝助理提着文件包站在余扬身后,一个一脸谄媚的人站在余扬身侧,头微偏,似在说些什么。

    余扬的视线和我对视,双眸似深不见底的幽潭。

    我想跑,脚却生根了一样扎在电梯上。我想移开视线,视线却像和他的粘住了一样,扯不开分毫。

    一秒,二秒,三秒。

    我上行,他下行,我们隔着扶梯间摆放的七夕玫瑰擦肩而过。

    我强装镇定和他错开目光,手心出了一层薄汗。离他近的左肩膀像是赤祼在空气中,一片凉意。

    这凉意,带着酥麻的小刺渐渐爬遍全身……

    “……展总,您笑了。”那个一直说个不停的人像发现奇迹一样捧笑道,“传言您不苟言笑,看来是假的。”

    “不苟言笑?这话我太太不喜欢听,她不喜欢我皱眉。”

    “展总和展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展夫人也回海市了?不知展夫人什么时候有空,我太太一直……”

    “她不善交际,也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哈哈,展总开玩笑,谁不知道展夫人在娘家时是女中英豪?”那人打两声哈哈,给自己挽尊,“一定是令千金还小,所以……”

    手扶梯到头,我僵着腿迈下去,差点绊摔。握紧栏杆下意识的向下看,见到达一楼的那行人已经大步离开。

    我靠墙,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我以为,他会不顾一切的伸手抓过来;我以为,他会在到达楼下后马上折回;我以为,他会说方小冉你再也逃不掉了!

    可没有,他就这么走了。

    我看向一侧,我的倒影在店家玻璃窗上映出。

    一头长发在去美国时剪成了现在的垂肩短发,以前的斜刘海修成齐眉的齐刘海。身上穿着一件宽松肥大,下襟垂到膝上的淡蓝色休闲衫。鼻梁上戴着一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黑边大框眼镜。

    一幅文艺女青年的装扮,全然没有那个混迹职场,一身精练方小冉的影子。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浅笑出声。

    余扬,可能是没认出来我。

    心中一松,我眉飞色舞的回了酒吧。直到瞄见何丽的手机,我才惊醒我把何丽忘了。

    可这个时候,我还上哪找何丽去!

    何丽在酒吧打洋前被彼得.余送回来,身上穿着一身小礼服,还化了淡妆。

    彼得.余没进来,在门口就走了。

    我横眼过去时,何丽拿出一瓶维C灌到喉咙里。灌下半瓶,她说她被彼得.余抓去当女伴参加商业酒会了。

    她花瓶一样跟着转了一晚上,彼得.余又把她送回来了。

    一顿,何丽看着我道,“小冉,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嗯?”

    我看她眼中带着春色,道,“好消息。”

    “我看到表哥了!”何丽对我扬眉,道,“他请我跳舞了。哇靠靠,我这心脏噗通噗通的,我……”

    “坏消息是你扑上去了?”我甩她一巴掌,狂笑,“你还能矜持点吗?”

    “怎么可能!”何丽掐回来,道,“那么多上流人士,我怎么可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嗯哼,如果没人,比这不要脸的也干的出来,是吗?”我哼哼两声,道,“坏消息是什么,说出来让我知道知道你有多丢人!”

    何丽脸上的笑没了,她扭过头看我,神情在闪光灯下异常的严肃。

    “我在酒会上碰到姓展那杂碎了,他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方小冉,好久不见。”

113 我不能像只老鼠一样躲一辈子

    我心咯噔一下停跳了,后脑有些发凉。

    余扬认出我来了。

    怎么办?

    把抹布放进冰箱,酒杯扣进微波炉,盘子插进刀架……

    何丽握住我发抖的手,道,“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小冉,我们马上出国,我们……”

    我脚下发飘,被她拉着就往吧台外面去。

    几步,我停下,把手抽了出来。深吸一口气,我摇头,坚定的道,“何丽,我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

    我做错什么了吗?我有愧对于他余扬的地方吗?我上不容天下不容地吗?

    凭什么,因为他看到我了,认出我了我就要放弃刚刚起步的酒吧和何丽刚有眉目的幸福一走了之?

    “你疯了!”何丽扬起我紧握成拳的左手,道,“你明明在害怕,为什么要强撑?!”

    “何丽,我不可能躲一辈子,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活着。”目光扫到腕上狰狞的疤,我深呼吸,闭眼道,“你想我余生都活在他的阴影下苟延残喘?”

    “可是……”

    “没有可是。”飘进吧台,我继续手上混乱的工作,“何丽,我只能面对。你说的没错,我怕他。其实我更恨他,如果不是他,我的孩子不会没。每次一想到这个,我都恨不得杀了他。可……”

    可,即使是幻想,我手中的刀也会被他夺掉,扔远。

    他的强势不可战胜刻到了我的骨子里,那几个月的囚禁让我对他的威严绝对服从,不敢反抗……

    “何丽,他成了我心里的魔。即使他不在我面前也能左右掌控我的生活,这九个月来我没有一天不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在这种情况下,你说我走到哪里能逃开他?”

    看着何丽,我摇头,“何丽,我不逃了。我的病想要痊愈,只能正视。”

    一口气说完,我心不抖了。对何丽笑笑,我继续道,“再说,晚了。我是下午时碰到他的,现在已经凌晨。我的新身份乃至这间酒吧和我们的住址,应该已经都到他的手上了……”

    “小冉……你,”何丽担忧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抬手把她染成褐色的头发扫到脑后,“你把唯一一个西瓜切成丁了,一会水台小妹会和你举刀子的!”

    我停下刀,看吧台上被自己千刀万剐的西瓜满是歉意的道,“Oh,sorry~小丽你要喝西瓜汁吗?我勉强能收起一捧。”

    “你给我滚!”何丽脱下高跟鞋向我砸来。

    我笑着躲开,向她扔了一捧碎西瓜。

    这种感觉挺操蛋的。

    明知道等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却无一丝反抗能力。如此无能,我不如死了算了!

    收拾好酒吧,我和往天一样慢跑回住处。何丽酒会上喝了酒没法开车,打电话叫来代驾跟在我身侧。

    她摇下车窗,趴在那里对我道,“不然,和老爷子说下?老爷子不说把你当亲孙女吗?他亲孙子这么没人性,他不会不管吧。”

    我跑的气喘吁吁,回头瞄她一眼,道,“如果他对他亲孙子有办法,就不会把我送到国外了。他直接把我接进他家多好,还省钱。”

    没有刻意关注过展氏,可展氏和余扬的一点一滴还是从方方面面传到耳中。

    年前我被余扬囚在那个小屋子里时,展氏内部已经分成余扬和展明毅两派。

    不用说,季氏和韩氏自然成了两方后面强大的后盾。

    按道理说,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不会动盟友的。可余扬明显不正常,他在季氏出现危及时,不仅没有出手相扶,反而暗中吃进散股,还借机撤掉几处合作资金。

    展老爷子为此震怒过,发火过,还气病过。

    结果是他病他的,余扬吃余扬的。大半年过去,季氏在里外夹击下风雨飘摇。前景,哦,已经没前景了。

    他们主业是影视,可旗下的艺人纷纷跳槽。有个二线艺人跳槽到余扬所新成立的Y影业后,在季琳桐生产那几天和余扬闹出绯闻,现在身价备增,片酬已经涨到了七位数……

    下午余扬那么情深脉脉的说展太太如何如何时,也亏那个讨好的人能挤出伉俪情深四个字来。

    眼睁睁看着和自己孕育了一个女儿的老公蚕食吞掉自己母家公司产业,季琳桐怕是连死的心都有了吧。也难道余扬会说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合,这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会喜欢。

    半天没听到何丽回话,我回过头去。何丽下巴垫在手背上,醉眼朦胧。夜风扶过,她发稍滑过她脸侧,搔在她鼻尖。

    看她皱眉,我跑到车旁,把那缕俏皮的头发掖到她耳后。

    何丽突然睁眼,对我道,“他不用这么麻烦的,正常人不应该先安内再攘外吗?你不是说你把密码告诉他了吗?”

    我愣了下,明白何丽是在说藏在巧克力项链里的那份罪证。

    “谁知道呢。”我加快速度,道,“可能当时我要被掐死没说清,也可能他有别的打算吧。你也说了,正常人应该那样做,可明显,他不正常。”

    比往天多跑了半个小时,停下时我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累极的我坐上驾驶位,给代驾结清费用让她打车回去。

    手脚有些软,精神也有些走空。上主路没开出多远,红跑顶在了一辆从高速上闪灯拐下,行速不快的宾利屁股上。

    shit!海市豪车太多!

    我下车时,宾利驾驶位上的男人也下来了。

    这,我全责。对来人歉意笑了下,我道,“实在不好意思,你看,这……”

    那人脸紧绷,绕道车尾处看了看,对我说句,“女士,请等一下,我要请示下我BOSS。”

    我耸耸肩,“OK。”好吧,西装革履的,原来是司机。

    何丽揉眼睛下来,看清情况,在我腰间狠掐一下,“你开车就没有不出事儿的时候。”

    我忍痛,含泪嘟囔,“赔喽,又不是赔不起……”

    撞的不算重,车尾灯裂了,有小擦伤。不管是私了还是走保险,都OK。

    见那司机抬头看过来,我道,“好了吗?是我留个电话还是,留张支票?”

    他没回话,而是打开车门。片刻,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走下来。站直后,鹰眼向我和何丽扫了过来。

    这人脸如刀削,气息中带着几分阴戾。

    “我是给你留个电话,还是留张支票?”他说话,声音低沉。

    “……什么?”

    那个司机利落的关上车门,理理衣襟上了驾驶位。我一脸迷茫中,他发动宾利开出几米,然后轰鸣倒退。

    砰的一声巨响,宾利车尾狠狠撞在我和何丽的红跑上。红跑被撞的后退四五米,后尾顶在跟在我们后面那辆宝马车头。

    这还不算完,宾利竟然再次发力,再次后撞了下。

    即便后面那辆宝马已经在倒车,红跑依旧撞在了那辆车车头。

    呯的一声,红跑前盖变形弹起,发动机罢工冒烟。

    我目瞪口呆中,那个长着一双鹰眼的男人问,“电话,还是支票?”

    “哎呀我操!”何丽小火山立马爆发,“我们又没说不赔钱,你装这逼干……”

    我拦住何丽,压下气对那个男人一笑,“支票,谢谢。我们的车买时花了一百二十万,才开了三个月。虽然你撞我们不对,可最开始错在我,所以钱你看着给。后续的事我们自己处理,就不麻烦你了。”

    这是位我们惹不起的主,惹不起,就不要惹,用最快的方法解决问题就好。

    男人瞄我一眼,接过司机递过的文件夹,刷刷写了几笔递过一张纸来,“我从不占别人便宜,修好后给我打电话,应该多少,我就出多少。”

    说罢,弯腰坐上一辆从后面驶过来的迈巴赫,走了。

    迈巴赫后面,三辆奔驰尾随其后,从我们身边开过。

    何丽前后看了眼,对没上车的司机道,“你BOSS有病吧?”

    那司机一笑,回道,“天快亮了,车会越来越多,两位女士还是处理事故吧。”

    说完,开着那辆车尾破损严重的宾利也走了。

    何丽被噎住,原地转了两个磨磨后,走到后面被我们波及到的那辆宝马旁,狠力踹了两下车门,“你不跟着滚?”

    宝马车摇下车窗,正拿着手机拍事故现场的年轻司机很无辜的道,“我是受害者,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行了。”我拉回何丽,叹气,“打电话吧。”

    一通折腾,天都亮了。保险公司查看情况时,后面那辆宝马不知何时不见了,悄无声息的。

    何丽暗暗骂了句,“今天竟遇到怪人,真是日了鬼了。”

    “谁说不是。”我看着纸上那串号码和那个笔锋刚毅的厉字,叹道,“你知道海市有权有势,姓厉的人有谁不?”

    “最有名的就是厉老喽,老上海了,他那公司黑白通吃。老杨没倒前带我来海市,我曾经去他们夜总会去过,里面五毒巨全。”何丽吸了口凉气,眼中满是惊讶,“不会吧。”

    我偏头,抖抖手中写了电话号的纸片。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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