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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舟行水上     极品闲医txt下载     极品闲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神医的价码

    readx;被捧的很高并不见得是好事儿,不小心摔下来也重得很。

    她不知道的是,闵家虽然在药品经营方面下了很大功夫,但是针灸功夫也没有落下,特别是历代家主,都是针灸的大家。

    之前闵芝毅听说林慧当胸一针缓解了黄老太爷的病情,心中震惊之余,后来与闵家的坐堂大夫们讨论过这个病案,大家都觉得十分奇异。

    需知胸口的大穴很多,针灸亦需极其慎重,可是,虽然没有亲见,听黄家之人转述,林慧这一针似乎并不是什么穴位。更奇异的是,下针不久据说还有嗤嗤的泄气之声,更是骇人听闻。

    针灸固然有“得气”、“气至”的说法,但这指的是针感,并不是真的有气体泄出。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闵芝毅和各位大夫们都不得甚解。故此,闵家的大夫倒是对这位“小林神医”印象十分深刻。

    难怪齐大夫也激动起来。

    徐老丈和小宝儿也转头看过来。这位不声不响的少年是神医?

    林慧给大家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微笑了一下,道:“黄公子说的未免太过,之前也不过是侥幸而已。”

    这就是承认了。

    众人不由重新仔细打量了一番。

    只见这少年形容清俊,此时站起身来,身量不算高大,却甚是挺拔。穿一件藏蓝色丝棉高领锦缎长袍,下摆滚着黑色的镶边,袍角绣几枝同色的竹纹,愈发衬得麦色的肌肤莹润光华,气质出尘不凡,当真是一表人材。

    齐大夫眼睛发亮,却没有失了方寸,略退后半步,将身旁之人显了出来,一边儿对药童吴佳吩咐了两句,让他出去禀报大东家一声。

    吴佳已是呆了,所谓小林神医,他之前也听过两耳朵,想不到竟在眼前,将林慧狠狠看了两眼,方出去了。

    那位闵家之人便笑道:“老夫闵芝泰。林先生光临敝处,幸甚幸甚!”声音洪亮高昂,听着十分热情。

    一时大家重新见礼寒暄,林慧又将自己姓林名辉,师从终南山九玄真人等语说了一遍。

    那徐老丈和孙子倒给挤到了一旁。

    闵芝泰和齐大夫都对黄老太爷这一病案十分有兴趣,提起话头想要打问一番。林慧也不藏私,问到的都答上两句。

    吴佳出去了一会儿,又回了来,低声跟齐大夫禀告说大东家不在店中,已另打发人去找了。

    齐大夫摆摆手并不太在意,禀报大东家一声只是应有之义,免得回头大东家不悦而已。

    吴佳刚在齐大夫身边站定,便与黄厚东对上了眼光。

    黄厚东没兴趣听几位大夫说话,见吴佳望过来,不禁嘿嘿一笑,居然扭过身子做了个放某种气的姿势,显然在嘲笑吴佳。

    吴佳登时气得脸都白了。

    按说吴佳性情强硬,眼里揉不得沙子,并不适合小方脉(儿科)。

    按闵芝泰之前的想法,吴佳个子高嘴巴厉害,应对搞事儿的病家比较合适。

    看病吃药没有包好这一说,时不时总有病人或是家属有些意气。闵家早已预备好软硬两类人才。有时派软的出去,安抚一番;有时派硬的出去,打压喝斥几句;还有先软后硬、先硬后软、软硬兼施等种种方略,自是看情况而定。

    这类应对之人对各科都需知道些眉目,故此会在各个大夫身边都随侍一段时间。如今跟着齐大夫便是短期的安排而已。

    见到黄厚东如此挑衅,吴佳咬牙切齿,用口型无声说道:“一、针、见、效!”。

    不想却被闵芝泰用眼角瞟到了,不悦道:“吴佳你做什么怪样!成何体统!”

    吴佳赶紧收敛了表情,做出笑容来,道:“老爷恕罪,小的适才进门见到徐老丈和小宝儿还没走,故此想着提醒黄少爷一声,若是他家的林神医有本事,不妨让小的长长见识,知道知道何谓一针见效。”

    难为这家伙将这番话说得中正平和,竟还带了两分谄媚,似乎当真仰慕林神医一般。

    林慧看了吴佳一眼,微眯起了眼。

    这小子居心不良。

    之前黄厚东说自己是“我家的神医”,不过是调侃,意思是给他的家人医治过而已。吴家重复说“他家的神医”,却似有意暗讽林慧为他人门下走狗。偏让人不好发作,毕竟是黄厚东讲过的。

    一针见效么?林慧当然不敢说一向如此,不过小宝儿这个病尾巴,还是可以的。

    所谓“坏医生医病头,好医生医病尾”,疾病这东西,有自然的发展规律,还有一定的自愈性。

    再好的医生,也没有将疾病挥之即去的本事,所以常有病家请医延药,忙碌了几日,不见患者痊愈。及至换了医生,便有药到病除之效,只说是医生的本事,其实,后来的医生,治的是“病尾”也。

    小宝儿的病情本就不重,经过齐大夫几日的针灸,又好了许多,说是就差这最后一针也不为过。

    众人目光望来,期待者有之,催促者有之,嘲讽者有之,不一而足。

    这么盯着人看没礼貌,你爹没教过吗?

    闵芝泰呵呵笑了几声,冲林慧拱了拱手:“林先生要不伸伸手?小孩子家家的,总是可怜。”

    林慧眨了眨眼,露出个略带少许羞涩的笑容。。

    黄厚东心里忽然打了个突,这表情怎么有点儿熟悉?却见林慧的眼光已向自己望了过来。

    嗯?!黄厚东猛的醒悟过来。

    “一百两银子!”

    啥?众人的目光立时转了方向。

    黄厚东喊了这一嗓子,赶紧补充:“林先生的诊金为一百两。”

    这个……

    好像也太高了。

    反正徐老丈肯定出不起。

    闵芝泰笑了一声:“黄公子讲笑了,咱们南邬城从来都没有这个价,即便我家老祖当年,或是现下最有名的王老神医,平日都是十两二十两的诊金。”

    黄厚东脖子一梗:“我家老太爷就给了一百两。”

    吴佳在旁幽幽道:“说了大话,夸下海口,然后拿银子顶着,黄公子好手段啊。不是你家的神医不给治,是病家出不起银子。呵呵。”

    黄厚东少爷心性,其实对银子真心没什么概念。平日里要什么东西,自有身边儿的小厮长随去置办。至于价钱什么的,好像随便一个小玩意儿,都常常要个一二十两,所以在黄家少爷心中,一百两其实不算什么。

    给吴佳挤兑得有点儿脸上不好看,黄厚东皱了皱眉头,有心揽下来,自己出这个银子,又觉得这冤大头未免太明显了。一时噎住,恶狠狠瞪着吴佳。

    徐老丈赶紧拉着小宝儿,向门边儿溜了两步。这神医也是神价码,咱这小门小户的人家,还是拿几个蝎子蜈蚣什么的,家去慢慢敷贴罢。

第十七章 这个是针?

    readx;林慧却是看到了,微笑道:“小宝儿,你到哥哥这里来。”

    小宝儿听到唤他,站住了脚,口中却叫道:“不扎针!不吃药!”

    徐老丈也只得站下,尴尬道:“林先生,这个银子实在出不起,下次再见识先生神技罢。”

    林慧摆摆手,笑道:“其实我也不是正经坐堂的大夫,不过是跟着师傅学了几招,并不敢随便给人诊治的。至于费用,并不用收老丈的银子。”

    闵芝泰和齐大夫听闻都点了点头,心想这林先生虽然年轻,倒也知道轻重,不是一味钻在钱眼儿里。

    吴佳撇撇嘴,道:“黄公子先开个大口,林神医再出来圆转,话都给你们说尽了,不如去做双簧。说到底,还是治得好才是本事。”

    这种冲在前头做丑人的角色,吴佳还是很有自觉的。

    林慧看了他一眼,仍是对徐老丈微笑道:“只是这不收钱有个说法儿,便是下次不行了。”

    就是说,要么百两银子;要么分文不取,只是下次就敬谢不敏啦。

    这样一来,富贵人家的银子照赚不误,而出不起银子的人家,也同样可以得到医治,而且并不会出现因为免费而门庭若市的情形,因为机会只有一次,小毛小病用掉了,下次就不好让人家出手了。

    徐老丈倒是颇为惊喜,觉得这个条件实在是既优厚又合理,反正自己今日碰到这位似乎备受称誉的年轻神医,已经是分外侥幸了,以后的事情自然不用想了。

    见徐老丈点头同意,林慧便从袖中取出针包,准备动手了。

    吴佳见林慧没理他,心中愈发不忿。这位小林神医年纪轻得不像话,吴佳本就不以为然,觉得多半儿是运气,不过一个半个病患而已,偏巧是黄天官府上的老太爷罢了。

    可惜在这里吴佳的地位甚低,不好做得太过了。见林慧拿出针包来,便故意道:“好精致的针包,让小的来按住小宝儿,好让林先生施针罢。”

    说着,便走前两步要去拉小宝儿。

    小宝儿哇的一声哭起来,大叫:“不要扎针!不要扎针!”

    林慧瞪了吴佳一眼,蹲下身来,伸出手对小宝儿道:“小宝儿不哭,你看!这是什么?”

    小宝儿虽是哭闹,其实心知爷爷心疼自己,不见得当真会扎针,只是故意耍赖。听到林慧柔声询问,好奇心起,叫的声音小了八度,低头看去。

    林慧的手指细长有力,手心儿里托着一个精致的小荷包。正是林慧刚从针包里拿出来的。

    小荷包上绣着一只蜻蜓,振翅欲飞,仪态轻盈。

    小宝儿伸手摸了一下,便想打开系着的带子,看看里头有什么。

    林慧由着他肥嘟嘟的小手忙活了半晌,终于打开了。

    里头是……一团线?难道这团线就是要扎的针?小宝儿眨了眨大眼睛,伸手要拿,林慧这次没让。

    针包里的所有用具都是消过毒的,取用有讲究,免得污染。

    林慧笑眯眯问道:“小宝儿怕不怕蚂蚁?”

    “不怕!蚂蚁那么小,有什么可怕的!”

    “那怕不怕被蚂蚁咬啊?”

    “嗯……嗯……,蚂蚁咬人还是挺疼的。”小宝儿把手指头放进嘴巴里,只是嘴巴闭不严实,吮得不怎么得劲儿。

    “蚂蚁把小宝儿咬哭了吗?”

    “没有!”小宝儿放下手指,挺了挺小胸脯。

    林慧的笑容大了些:“真的吗?那你闭上眼睛,大哥哥要用蚂蚁咬你一口,看你是不是真的勇敢!”

    小宝儿乌溜溜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将林慧手里的荷包仔细看了看,问道:“大哥哥的荷包里还藏着蚂蚁么?”

    ……

    小朋友不要这么精好不好啊。

    林慧将荷包里的东西拿出来,道:“蚂蚁咬人肯定要用牙齿对不对,这个是用和蚂蚁牙齿一样坚硬的东西做的,所以和蚂蚁咬一样哦!”

    “嗯……”小宝儿犹豫了一番,看到满屋子的大人都盯着自己,特别是那位姓吴的哥哥,脸色好凶,像是当真要扑上来按住自己似的,还是觉得面前这位笑眯眯的哥哥可亲些。

    看到小宝儿闭上了眼睛,林慧右手一抖,将荷包里头的软针绷直,轻轻握住小宝儿的左手,由合谷下针,双眼微闭,凝神进针。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

    闵家世代针灸,门儿清。

    所谓金针,并非黄金制成,而是合金,铜铁金银均可用,所以一般称金针,有时也被称作银针,无论如何,愈细愈长愈难使用。

    林慧手中的针,极细长是肯定的,故此能盘卷。用这样的针,一般的外劲儿是不够的,得用内力和暗劲。

    闵芝泰和齐大夫都暗暗长吸了一口气,双目微闪,留神看林慧的手法。

    连吴佳都有些心虚,有没有效果再说,这针他是刺不进去的,能不能绷直都难说。

    小宝儿却闭着眼嘻嘻笑了起来:“大哥哥,蚂蚁咬不疼的,还爬进去啦!痒痒的!”

    这笑容嘴角翘起,露出一口不怎么整齐的小白牙,看起来却是如此之完美。

    略歪的嘴巴……好了。

    针形细如发,针感如蚁行。

    齐大夫感叹道:“林先生好功力!果然一针见效,佩服佩服!”

    林慧轻轻收了针,摸了摸小宝儿的头:“小宝儿好勇敢!现在没事儿了。”转头冲齐大夫笑道:“这孩子在水边儿睡着的,固然有风邪入体,还有少许湿气,拔除便好了。还是之前齐大夫治疗得力,我不过是捡个现成便宜。”

    这话听得齐大夫心中慰贴。花花轿子人抬人,齐大夫拈着下巴上不多的几根胡须,笑道:“林先生也太自谦了,别的不说,光是这针法,便是一绝!”

    林慧笑笑不语。

    徐老丈自是惊喜十分,领着小宝儿打躬作揖的道谢了一番方才离去。

    恰在此时给林慧照单子取药的少爷过来回禀,凡是药房中有的草药,都已经称量包裹停当,只等客人吩咐,好备车送货。

    闵芝泰心中得意,你即便医术高明针法老道,若是说到药品,总是我闵家药房居首,还不是得来这里取药。因故意道:“林先生乃是大家,你们不得怠慢!所有的药都要最好的!可是都择取好了?”

    那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禀道:“都好了,只除了一味三七,药柜上没有,也实在未曾听闻过。”

    嗯?

    三七?

第十八章 一只鸟?

    readx;闵芝泰和齐大夫都皱起眉头,对视了一眼,思索了一番,似乎也没听过这个药材。

    林慧笑道:“没有便罢了,这药材的名字,好些都是一物多名,也不好弄得分明。我知道的,也只是师傅说的,只怕在此处并不唤作三七亦未可知。待回头若是见到三七,拿来给贵药柜上头参详参详,想必也应是有的。”

    闵芝泰点点头,觉得大抵应该是如此,药材确实常有别名,譬如使君子,便又被称作留求子、史君子、五梭子、索子果、冬均子、病柑子等好些名字。这味被林先生称作三七的药材,许是三七只是他处的别名,故此药柜上没办法抓药。

    话不能乱说,药不能乱吃。药名千奇百怪五花八门,不知道不奇怪,千万不能乱来。

    大家又交流了一番面瘫的辩症心得,林慧在黄厚东不耐烦的目光不断催促下告辞了。

    结了药钱出门一看,真是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原来林慧列出来的药材竟装了两大车。所谓见猎心喜,林慧看到着许多药材,索性不去其他医馆了,决定跟车回去,先制几味药再说,反正传授针法一事也不着急。

    黄厚达也忽然冒了出来。原来他与闵芝泰认得,适才见到闵芝泰出现,便避开了,免得大家尴尬误会。

    闵家药房很体贴地派了一辆马车,载上这几位,坠在装药材的车子后头一道走。

    车座是两边对坐的。上了车,黄厚东很没形象地半躺下来,伸直了腿,将脚翘到了林慧这边儿来了。哎呀呀哼唧了几声之后,这小子笑嘻嘻道:“怎么样?我刚才这二愣子做得不错吧?”

    林慧挪了挪,离他的脚推远了些,横了他一眼:“我说呢,有的没的你跑过去惹什么事,果然是有心的。”

    “不出点子事情,怎么看得出来好坏?光是中规中矩地买买药材,那里看得出名堂来!”说着,黄厚东坐直身子,把脑袋凑前来:“你看出来没有,那个做药童的,叫什么吴佳的,应该是专门对付惹事儿人的。可惜他遇着我这位惹事的祖宗,所以唬不住。”

    林慧心知,这位黄家七少爷能在黄家众多孙辈中出头,除了占了长房些许优势之外,必定还有些能耐。

    一根筋横冲直撞惹是生非的人,是不会被吏部尚书欣赏的。黄老太爷绝不是吃素的。黄厚东看着一副纨绔模样,其实绝不会如此简单,适才将自己推出去,未必没有掂量掂量自己斤两的意思。

    虽然被当枪使了一回,但是被掂量也可以是好事儿,说明人家有心结交你啊。

    林慧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阿q,呵呵。

    车子刚走出去不远,迎面便遇到一队送药材过来的车队。长长的一溜,总有二十多辆。

    药材都是用麻包装好的,外头还覆着防水的蓑草。

    林慧吸了吸鼻子,是麻黄。

    这个……来两车!

    押送药材的是个挺机灵的小伙子,跟林慧这边儿的人洽商了几句,麻利地招呼队尾的两辆车调转车头,跟这边儿走了。

    只是药钱并不能现结,而是写了收货的单子,算是赊账,回头再派人到柜上去结算。

    这是有规矩的,押送和买卖严格分开的,不然药材送在路上便随意卖了,会有相当的情弊。但是对某些客户来说,赊账则是可以接受的。

    黄厚东根本不懂,只当是添一味药材而已。黄厚达却觉得十分奇怪。

    这麻黄是常用药,有发汗散寒、宣肺平喘、利水消肿的功效,常用于风寒感冒等病症。小林神医现在并不开医馆,看情形似乎将来也不见得会开,要这么些麻黄做什么用呢?

    林慧收到了黄厚达询问的眼神,笑道:“这风寒感冒为常见之症,最近想着,若是能做成现成的丸药,病家用起来也方便,甚至可以不用看大夫,直接在药房买,岂不是方便。故此买多些,看看如何制成成药。”

    这大概相当于非处方药的概念,言之成理。

    当然,其实是另有用途。

    麻黄是麻*黄*素的来源。大名鼎鼎的麻*黄*素,有个臭名昭著的用途,林慧打算试试。

    害人之心不可用,防人之心不可无。

    有些东西,先制备好了,某些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送药材的车子不方便走热闹的地方,挑着人少的路径穿插而过。

    林慧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二黄说着话,一边儿看着车窗外的街景。

    差不多还差四五条街的样子,一名男子忽然引起了林慧的注意。

    那男子个子相当的高瘦,竹竿似的在街上晃着走,相貌却不是中原人,高鼻深目,似是西域人士。

    奇怪的是,他手中提着,不对,是倒提着一只……鸟。

    那鸟儿个头挺大,给倒提着也不怎么挣扎,两翅都倒垂下去,勉强扑扇一两下,表示还没死掉。

    林慧眼睛一亮,赶紧招呼停车。

    那男子见有人凑过来,略有些紧张,猛退了两步,将那鸟儿举高了些,挡在身前。

    林慧做出好奇的样子,拱拱手道:“这位兄台,小可适才经过,不认得这鸟儿,故此想请教一下,不知这是什么鸟儿?可能吃么?”

    吃?那男子眼前一亮,他本来就是想将这半死不活的鸟儿拎出去卖掉的,不想这么快就遇到有意之人。

    “当然可以吃!”男子的中原话说得有些怪异的强调,“你要不要?一两银子就行!”

    “一两银子?!”林慧吃惊道:“一两银子能买二十只鸡了!你这鸟儿去了毛也不知有没有两斤,就算是野味,也没有这个价儿,咱不过是吃个新鲜,那里要这么多!”说着做出要回去车上的样子来。

    那男子急了,忙道:“七分也行,这鸟儿咱家养了好些日子了,这是从山里捉来的,真正的野味!要不是这鸟儿不知怎的折了翅膀,只怕还捉不来呢。”

    “养了好些日子?得了吧,半死不活的,饿了好些日子才对吧。”林慧继续磨牙。

    “唉!”被林慧说穿,那男子叹了口气,道:“蚯蚓爬虫、鸡鸭鱼肉都试过了,这鸟祖宗就是不吃啊!脾气还大的很!我们真主的仆人不吃愤怒的动物,只能卖掉了。算了,五分银子,你拿去吧!”

    啊……哈哈哈,林慧喜心翻倒,强忍着笑意,做出肉痛的样子,翻出一块散碎银子,总有五六分的样子,将那鸟儿买了下来。

    这回捡到宝了!

第十九章 不要丫鬟的妹子

    readx;林慧认得分明,这鸟嘴儿硬而弯,通体暗褐色,尾羽端圆,乃是一只幼鹰!

    估计那男子不是中原人,故此不认得此鹰,当成是成年的野鸟。殊不知鹰的性子硬,傲气得很,不到真的饿得奄奄一息是不会屈服的。这人只差了那么一点儿,却被林慧捡了便宜。

    林慧将幼鹰抱在怀里,一手抓住它双脚,免得被尖利的鹰瓜抓伤,一手轻抚泛着紫光的背羽,轻声安慰了几句,将幼鹰抱进了车里。

    黄厚东和黄厚达一直远远看着,见林慧弄了个鸟儿回来,都笑起来。黄厚东伸手欲摸,口中道:“难为你眼尖,特意下车买了来,今儿可是要弄个野味尝尝?”

    “改天、改天再说……”林慧敷衍了两声,便催着车子赶紧开路。

    回到宅中,卸货安置一通忙乱,黄厚达相当自觉地搭把手,进进出出的帮忙。好容易都妥当了,林慧发现黄厚东居然自顾自折了颗竹子,坐在池塘边儿的石头上钓起鱼来。

    那鱼是用来看得好不好……

    居然还真被钓起了一尾……

    黄厚东将鱼儿甩在岸上,招呼老周家的拿去收拾,冲林慧笑道:“你不请客吃野味,只好自便了。”

    ……

    林慧懒得跟他赖皮纠缠,索性说了声要去看看待客的菜式,转身进了厨房。

    生活就像那个啥,如果不能反抗,不如好好享受。

    鱼都钓上来了,吃就吃吧。

    清蒸鱼最重要的是火候,绝不能老了。

    大火猛蒸,看看将熟,另将热油加葱姜丝鱼露调成酱汁,等鱼儿下了蒸屉,热热地淋上去,将鲜味带出来,趁热吃最是美味儿。

    食不语,果然好吃的能堵住嘴。

    二黄都忙着吃,好半天没说话。

    清蒸鱼只剩下骨头,溜肝尖儿只余了少许酱汁儿,红烧肉连酱汁儿也没剩下,被黄七少爷捞饭吃了。

    吃得差不离,又喝了两碗桂花栗蓉羹,黄厚东终于放下碗,摸了摸肚子,问道:“你家小妹不出来吃饭么?”

    ……你老惦记我妹干嘛……

    林慧有些累了,此时吃饱了,颇有些慵懒的味道,懒洋洋道:“男女有别,妹妹在屋里吃。”

    “那个……”黄厚东凑近来,有几分厚颜的味道:“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家小妹也是跟着你师傅的。”

    林慧有点儿疑惑,这小子什么意思?没见钟情?

    不至于吧。

    “是啊,师傅说我俩是一起拾到的,应该是龙凤胎,他老人家还感慨过,说这么好俩孩子居然不要了。”

    “那……你妹的医术和你差不多喽?”

    “嗯。”根本一模一样好不。

    “是这样的……”黄厚东搓了搓手,提了个请求。

    原来黄厚东有个好的兄弟姓谢,因官家的差事,去年从京城来了本地,父母都留在京城,身边却有个妹妹。

    这谢家小妹原跟着祖母住在桐鲁城,去年祖母去世了,这桐鲁城与南邬城相距不过一日路程,故此便就近过来跟兄长同住。只是不知如何,最近谢家小妹渐渐有些不妥。

    谢家小妹本来性子极为和善,细声慢语巧笑嫣然,颇有几分闺阁名声。只是这阵子变得怪异起来,每日躲在房中不出来。

    先是买了好些面脂茶油之类,后来连什么蜂蜜鸡蛋都要了去,也不知摆弄些什么。而且还发了好几次脾气,外头的人也还罢了,脾气都是冲着身边的丫鬟,赶得远远的,不让近身服侍,弄得大家莫名其妙。想请大夫看看,小妹又坚称自己没病不同意。

    自从听说林家妹妹通医术,黄厚东便动了心思,今日见林慧在闵家药房手到病除,将小宝儿治好,愈发下了决心。想着小林神医的医术既然高明,师出同门,妹妹想必不会差,不如请去给谢家小妹看看,只当闺阁往来。

    林慧当然是有兴趣的,闻言笑道:“看你这么紧张,若是对谢家小妹有意,我让妹妹过去的时候,帮你打探一下如何?”

    黄厚东连连摆手:“别乱说!嘉儿妹妹还小呢,不过十三岁,我和她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如今只是看着谢大哥着急,帮忙想想法子罢了。”

    不过,即便是闺阁往来,也没有直接登门入室的,林慧和黄厚东协商了一番,说好由黄厚东去联络,让谢家下帖子过来相请。

    也不知黄厚东如何说辞,不久谢家的帖子果然送了过来,请林家大小姐名慧者,十月初三也就是两日后,赴谢宅赏菊。

    林慧正忙得不可开交。

    老周看好了几处宅子,自己要过去看看,好选定一间买下来。

    许多药材搬进来,将屋子塞得满满当当,得赶紧处理。

    那只幼鹰还是不肯吃东西,也让人费神。

    收了谢家的帖子,自然也得准备一番。

    人手实在太紧张了,老周跑外头已经忙得脚打屁股不得闲,周嫂子负责厨房和打扫,小可儿太小,能干的活儿有限。

    要不要买人呢?这是个问题……

    一方面将人拿来买卖,所谓物伤其类,从林慧心底崇尚平等的看法来说,有那么点儿心理障碍;另一方面,买来的人不知道根底,林慧如今又是两个身份,觉得不太保险。

    正思索间,跟谢家的帖子前后脚的,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居然是李胖子。

    林慧十分惊讶,好在穿着男装,见客还方便。

    李胖子态度非常恭敬,不过寒暄了一番,却没有直奔主题道明来意,让林慧有些迷惑。

    “你家少爷可大好了?”林慧询问道。

    “好了,好了!”李胖子两腮的肉抖动着,有两分激动:“多亏了林神医!这两日活蹦乱跳又闹着要出门逛,被大少奶奶拘着,好歹多养几日再说。如今府里头别说猫儿,凡是带毛的,都不许带进去,连厨房都不能宰杀活鸡活鸭,得在外头洗剥干净再送进去。”

    李胖子说着趴下来磕头,道:“刘奶娘千万嘱咐,让我代她给林神医道谢!”

    林慧连忙侧过身,将李胖子拉起来,道:“实在不必谢我,并没有做什么。”

    磕完了头,李胖子脸色有些通红的意思,不知道是磕头弄的,还是别的缘故,半天没说话。

    林慧实在没工夫和他磨蹭,直接问道:“看你这模样,想必有事儿找我吧?”

第二十章 送上门来的女工

    readx;李胖子吭哧了一番,还是说出了来意。

    李家少爷身子好了,可是当初病情凶险,实在将大少奶奶吓得够呛。再说,少爷院子里的人,不管应该不应该,反正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并没人敢说主子错了。

    大少奶奶却觉得心里总有个刺,担心被罚了的人毕竟有几分怨气,服侍少爷未必尽心。再者,少爷已经搬至外院儿,也进了学,身边用小厮服侍比较好,别被狐媚子拐带坏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来一次大换血,将院子里的人一体都打发了,只有刘奶娘和红玉被少爷硬留了下来。

    撤换下来的人,年纪大些的,便指配了家里的小子,让回家去备嫁。年纪小些的,大抵都是干粗活的,或是安置去洗衣房,或是安置去花园子,也很容易。

    就是不大不小的两个,有点儿麻烦。偏生这两个都是家生子,从前都是好的,才拨在少爷院里,又没什么说得过去的错失,大少奶奶便索性开恩,让她们老子娘领回去自行安置。

    她们的老子娘都是府里用老的人,见女儿被打发下来,自然觉得没脸。况且女儿在府里当差,吃穿用度都是府里的,额外还有月钱和赏赐,现下自然都没了,还得老子娘养着。故此百般寻大少奶奶求情。

    大少奶奶烦了,索性将这二人的奴籍除了,另每人赏了二十两的嫁妆,算是个了断。

    只是这两个人平日都是做惯活计的,闲在家里十分不惯。若是就此过两年嫁了,其实也有些艰难。毕竟是从府里赶出来的,男方心里多半儿有些疑虑,怕是有什么人品或是心性的毛病。略差些的人物,这两个丫头都是眼孔大的,也看不上。

    思来想去,她们小姐妹凑在一处,偷偷寻刘奶娘商量,想另寻个合适的人家做事。只是如今已非奴籍,故此只愿签活契。刘奶娘帮忙说和了两家,人家都只想要卖身的,没能成事。

    恰好这李胖子负责外头的事儿,时常各处府里头走动,从黄府得了消息,说林神医如今要在本地长住,还有个妹妹云云。

    李胖子便动了心思,和刘奶娘通了通气,想看看林家小姐要不要找身边的人使用。

    只是这内院儿用的人手,有许多讲究,李胖子和林慧不算十分熟悉,其实有些唐突,好在李胖子是个外场人,越说越顺溜,将事情说明白了,脸也不红了,气也不喘了,倒自然了许多。

    林慧想了想,这两人帮忙制药倒是极好的。便对李胖子笑道:“我妹妹性子安静,倒是一时不忙着添人。不过我这里新购进了好些药材,准备制些成药,正要找人帮忙。活计并不重,但要灵巧,好些工序火候都是有讲究的。若是她们愿意,回头见一见,过两日便可以上工,工钱一两银子一个月。”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一两银子一个月是府里一等大丫鬟才有的月银,着实不少了。跟着制药,多少也能学些医理药理。实在是面子里子都有的好差事。

    李胖子笑道:“若不是少爷身边实在离不得,小的都想来做这差事了!跟着林神医学些长短,可不得长好些见识!”

    林慧摆摆手:“咱们也打过两回交道了,不要总是神医神医的,听着别扭,平常称呼就好了。”

    李胖子从善如流:“那小的先回去了,明日便让她们过来拜见林先生。”

    眼看立马能多两个人手,林慧心情大好,将各项事宜都仔细在心中拈了几个过子,主要是如何确保自己两个身份不能露出马脚。思量停当,又将老周夫妇叫过来好生交待了一番。

    正说着话,小可儿忽然惊喜地从东偏房跑过来,叫道:“吃了!吃了!大兴吃了!”

    大兴是那鹰的名字。

    “真的?!”林慧也十分惊喜,急忙过去看。

    只见大兴当真是只剩下一口气了,软趴趴地头都抬不起来了,偏着脑袋正吃小可儿精心给它专门制的肉糜。

    呼——终于肯吃东西就好了!

    大家围拢去看,大兴却不吃了,盯着离它最近的林慧猛看。

    鹰的眼睛。

    林慧忽然觉得一下恍惚,仿佛这鹰能读懂自己的心思。她伸出手,温柔地摸了一下大兴的头,轻声道:“吃吧,好好吃,快些长大,等你身子强壮了,带你去山里玩儿,在天上飞!”

    大兴仿佛听懂了她的话,抽动了一下左脚。

    左脚上有一根细细的铁链。

    林慧解开了那根链条,微笑道:“真正的鹰,世界在天空之上。无论飞得多高多远,只要你肯回来,这里就是你的家。”

    大兴没有飞。

    它根本飞不动。

    不过它肯进食之后,精神明显好了很多。林慧让老周做了一个结实的鹰架,好让它日常站立和磨爪子用。还搭了个鹰巢。既然开始好转了,总养在屋子里可不成。

    林慧说的话是真心的。

    没费多少银钱买来的,林慧更希望这只鹰快乐地翱翔,而不是成为内宅的玩物。

    鹰其实不好玩儿的说。

    真要玩儿,弄只鹦鹉什么的还好些。

    第二日,李胖子带着李家两个少女进门的时候,大兴已经能站在鹰架上了,令这三位都吃了一惊。

    好在大兴个头儿还不大,虽然吃惊,还不至于吓着。

    李胖子对大兴非常好奇,他试探着向大兴伸出手去。结果大兴连啄他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高傲地昂起头,伸出爪子抓了一把。

    带着几道血痕,李胖子讪讪地把手藏在袖子里,在一旁听林慧对那两位少女问话。

    这二人之前在李府并没有见过,大概是跪在院子中的众人中的两位。两位看起来都只有十四五岁年纪,长相不过中上,进退行止颇有章法,一看就是大家子训练过的。说话也挺有分寸,被问到才答话,语气恭敬,用词规矩。总体来说,林慧觉得还不错。

    给她们讲了一番自己要做的活儿,林慧便问她们有没有什么问题。

    意思就是,面试至此,自己觉得可以了,如果这二人没意见,就可以上工了。

第二十一章 终于到咱出场了

    readx;两位少女都是李家的家生子,虽然除了奴籍,仍然是李姓。不在李府当差,在府里的名字便不用,只用原来的本名。

    圆脸儿的少女唤做李小红,瓜子脸的则唤作李牡丹。

    其实林慧觉得李小红脸儿圆圆鼓鼓红扑扑的,叫牡丹更合适些,不过自己不是人家爹娘,只是签活契雇人的东主,也就不打算费事改名字了。

    李小红性子蛮活泼,先施了一礼,然后才问道:“请教公子,奴婢可是在这院儿中居住,还是需每日从家中往来?”

    这是个现实问题。

    林慧笑道:“这院子小,没有闲置的屋子了。初初这几日,需每日从家中来,另补给你们每日十文车钱。等过几日新宅子修整好了,便随我搬过去。小姐只在这边儿住,并不到新宅去。”

    小红掩嘴笑道:“公子雇女孩子做事,不顾忌男女有别么?到时候奴婢可以只按吩咐干活,未必方便贴身服侍公子的。”语气带着这个年纪少女特有的娇憨和天真。

    林慧失了一下神,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家里学校两点一线,生活单纯无比,其余的时间被祖母用医术填得满满当当。这个女子却已经懂得婉转地拒绝年轻男性东主未来收房的可能。

    “男女有别么?”林慧语带调侃:“我只是看重你们女孩子心细手巧,做制药的活计更合适罢了。回头外院儿还会有小厮,粗重的只让他们干就是。贴身服侍什么的,也不用担心。”

    林慧忽然起了游戏之心,又道:“就是有时候出门要细心的人跟着,到时候说不定让你们穿上男装,做我的伴当。”

    女扮男装么?这位公子好生有趣!小红和牡丹对视了一眼,嘻嘻笑起来,好像觉得很好玩儿,又有两分向往之意。

    安排好两位女工,林慧专心思索了一番谢小姐的病情,将若干种可能都推敲了一番。这是第一次以女儿身去看病,又是赏花的名头,常话说的好,机会给有准备的人么。

    谢府很客气地派了马车来接。跟车的是位很体面的媳妇,利索地盘着圆髻,窄袖小袄,福字底的秋香色长褙子,报了名字是荣宝家的,垂手站在车厢旁等着林慧上车。

    林慧也精心打扮了一番,藕荷色的对襟袄,湖水绿的马面裙,佩着一块黄玉的压裙,头上只插了两根碧玉簪子——戴多了沉的慌难受。

    荣宝家的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林家小姐一眼,便垂下眼睛行礼。跟着林慧的老周媳妇扶着林慧上了车,便招呼荣宝家的上了林家的马车。

    林慧决定自带一辆马车过去,回程比较方便。

    在谢府门口,林慧奇异地见到了两男一女组合。

    一位男子不认得,个头高大,站着的时候自然双腿叉开,肩背挺直,眼神十分犀利,想来便是谢家的长兄谢信哲。

    另一位男子却是黄厚东,这位并不像谢信哲一般如钉子似地钉在地上,而是显得有点儿百无聊赖地摇晃着身子伸着脖子张望。

    那位女子应该便是谢家小妹了,见到她本人,林慧便知道黄厚东对她确实没有特别的意思。

    怎么说呢,这位谢家小妹虽说十三岁了,看着却是一团稚气,一张脸儿带着婴儿肥,还没长开。个子远没有哥哥高,嗯,有点儿矮胖矮胖的意思。

    老周媳妇和荣宝家的一左一右服侍着林慧下了车,黄厚东倒头一个迎上前来,笑道:“这位想必是林妹妹了,怎的小林神医没来?”

    林……妹妹,林慧心中一阵恶寒,道:“哥哥一早出城寻药材去了。这帖子是下给我的,又没请他,他跟来做什么?”

    黄厚东摸了摸鼻子,这位林妹妹虽然和小林神医长得挺像,说起话来却不像小林神医那么温煦,有点子呛人。想了想,回过神儿来,这姑娘的意思,难不成是说咱黄七少爷也不该在此?说起来,自己好像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唐突,人家姑娘这是害羞呢,对,一定是害羞!

    谢信哲并没有近前来,隔着两丈远寒暄了两句,便让小妹谢敏嘉和林慧说话。林慧只觉得这男子气势逼人,简直是扑面而来,那眼睛似要直看到人心底去,不禁略打了个寒颤,扭头去和谢敏嘉说话。

    这位被称为嘉儿妹妹的少女却没什么好心情,咧了咧嘴巴,勉强称之为笑容罢,说话倒有大半儿是身旁的丫鬟替她答的。

    不是说这位不要丫鬟么?林慧心中有点疑惑,不过今日是来“赏花”的,功夫多得是,慢慢看不迟。

    进了内院儿,黄厚东和谢信哲便留步不前了,美名其曰让两位妹妹好生联络联络。

    谢信哲看着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位姑娘的背影,问道:“你肯定这位林姑娘医术高明?看着挺有主见的样子,连你也要刺两句。”

    黄厚东在谢信哲面前却是极正经的,默然盯着林慧的背影,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方道:“林姑娘没见识过,不过她哥哥当真是极高明的。兄妹俩是一个师傅,想必也有两下子的。”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一个师傅不一定就一样。”谢信哲就事论事地说道:“想必总比一般的医女强些,看情形再说罢。回头药方必定给我看过才可以用。不行就请她哥哥过来,妹妹还小,也不用避忌太多。”

    “我的谢大哥!好大哥!”黄厚东叫苦道:“这避忌不避忌的,还不是您老说得算。一般的闺阁小姐,身边跟着丫鬟婆子一大堆人,那里避忌见男子?一个个火眼金睛,都自己挑夫婿呢!偏生你谢老大,讲究也大,把妹妹拘得紧,都拘出毛病来了,如今自个儿又说什么不用避忌的话。”

    谢信哲笑道:“看你说的,大家小姐总不是随便男子能见的,你小子被火眼金睛看得多了,吃不消了罢?却在这里冲我牢骚!”

    林慧肚子里也有不少牢骚,却不知如何说。

第二十二章 谁的眼泪在飞

    readx;赏花的地方设在花圃旁的亭子里,桌上摆着好些瓜果茶点,清风徐来,景致还是不错的。只是这谢敏嘉不折不扣就是个闷瓜。真不知道她是性子就如此,还是最近才变成这样。

    闷瓜也就算了,不过是少言寡语,好在旁边儿有能说会道的丫鬟媳妇们,帮着说说笑笑,一时讲一下某盆菊花的来历,一时说一下某种茶点的做法,还不至于静了场。可是这位闷瓜妹妹,还时不时地冲着林慧的脸啊手啊,这些露出来的地方盯着直看,看得人浑身别扭不自在。

    林慧索性反盯回去,将谢敏嘉露在外头的皮肤也仔细查看了一番。按黄厚东之前转述的情形,这位嘉儿妹妹似乎对护肤极其在意,性情变化说不定也与此有关。

    这一看,还真看出问题来了。

    十三四岁的少女,正是水灵娇艳的时候,可谢敏嘉的眼睛却没什么神采,还频繁地揉眼睛,若是不留意,还以为她困倦思睡呢。

    而她这脸上,粉也打得太多了,多也还罢了,年轻女孩子爱美,想遮盖一下痘痘什么的,多打些粉也还正常。只是这粉明显不服贴,颇有要往下掉的趋势,看起来皮肤十分干燥。

    再联系到谢敏嘉的身材,林慧大概知道问题所在了。自己过来是看病的,又不是真的赏花,瑶台玉凤也好,绿水秋波也罢,这一本本的菊花还是回头再说吧。

    林慧冲谢敏嘉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笑道:“这茶水冷了,麻烦姐姐去煮一壶新的来。”

    那丫鬟大概之前得了吩咐,听林慧如此说,连忙应了,顺带将各色人等都带了走,只留下两个媳妇在亭子外头候着听招呼。

    谢敏嘉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出声,垂着头看自己的脚。

    脚儿一翘一翘的,将流彩暗花云锦的裙子踢得忽闪忽闪的。

    林慧不知道这位嘉儿妹妹是否知晓自己的真正来意,决定先旁敲侧击一下:“嘉儿妹妹,听说菊花晚上看起来愈加清雅,有的还能看出不同的颜色来。不知妹妹可曾夜下赏菊?”她特意将语气带上几分玩笑之意,希望气氛能好些。

    谢敏嘉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林慧的眼睛。

    这个……咱不带这么玩儿的行不?好像没啥深仇大恨哦。

    接下来,少女圆圆的眼睛却渐渐泛起雾气,越来越湿,眼泪无声地顺着的圆润的脸颊流下来,越流越欢畅,颇有以泪洗面的趋势。

    林慧眨了眨眼,四下看了一下,这年头没有盒装抽纸真心不方便呢。从袖子里拿出帕子,递给谢敏嘉,笑道:“好了好了,咱不说菊花了,妹妹快擦擦脸。”

    谢敏嘉没接,自顾拿出自己的帕子来擦,可这眼泪越擦越多,竟好半晌才弄停当。

    眼看谢敏嘉回到闷瓜状态,只低着头不说话,时不时还抽噎两下,林慧发现自己低估了这次出诊的难度。

    出师不利。

    算了,不行就真的赏花吧。冷处理也是一种处理。

    林慧看着摆在花架上的一本雪白的菊花,只见那菊花花型纤细,内里的花瓣厚且短,与向外愈是薄且长,层次极多,层层叠叠,仿如落雪纷飞,冷凌入心,一时竟看住了。

    耳边忽然幽幽的传来声音:“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声音带着点冷漠和难堪,当然是,也只能是谢敏嘉小妹妹啦。

    林慧回过头去。

    谢敏嘉却没有看她,仍是低着头。

    “我知道,哥哥觉得我病了。”谢敏嘉好像在说给林慧听,又好像在自言自语:“身边的丫鬟我觉得我病了,说不定还觉得我疯了。因为我总是发脾气,也不让她们服侍。”

    停顿了好半晌。

    “我知道,自己和以前大不一样。可是,我也不想的。”

    又停顿了好半晌。

    “我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又胖。哥哥都不让我出去见人,怕丢了他的面子。”

    说着说着眼泪又来了。

    “这两个月,我这是第一次见外人。”谢敏嘉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林慧:“林姐姐,你知道我晚上看不清东西,所以故意说起什么月下赏菊的吧?”

    不得不说,少女敏感的心猜对了。

    林慧点点头:“是。”她索性挨着谢敏嘉坐下来,轻声道:“嘉儿妹妹,不要难过,其实,你真的是病了。”

    “不,我没病!”谢敏嘉固执地摇头:“我既不发烧,也不觉得没劲儿,每餐都能吃一碗饭,行走起居都没问题。”

    这种疾病理念当真要不得。

    “你不是说,晚上看不清东西么?这个就是病的一种。”林慧认真说道。

    “可是,晚上光线不好,大家都不怎么看得清东西的。”谢敏嘉转头四下看了看,发现丫鬟们都回避了,回过头来继续道:“我特意问过身边的人,有好几个都说,她们也看不清。”

    “她们说看不清,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顺着你的话头随便说的。”林慧耐心地讲解:“你这位做小姐的看不分明,她们当丫鬟的,也可能不敢说能看见。”

    “还有,你不肯让丫鬟近身服侍,是不是因为身上的皮肤不好?”林慧追问道。

    呜呜……谢敏嘉哭出声儿来了。

    “我……知……道……”一边儿哭,谢敏嘉一边儿说着。

    知道,知道你妹啊,你都知道了,要我干什么啊。

    眼看谢敏嘉的帕子都湿得不能用了,林慧又递上自己的帕子。

    谢敏嘉慢慢缓过来一点儿:“其实我心里头知道自己出了毛病,可又不愿意承认。这未老先衰的毛病,那里能治呢?!”

    “未老先衰?”这病倒真是头一回听说,谢敏嘉还挺会给自己安病名的。

    “嗯!”谢敏嘉重重地点头:“人老了,就看不清东西了,女人都变得鹤发鸡皮。我的头发虽然没白,可是到了晚上就看不清楚,身上的皮肤……,呜呜……,皮肤……起了好些小粒粒,就像鸡皮一样。看着难看,摸着难受。这不就是未老先衰么?医得了病,医不了命。这是我的命啊!呜呜……”

第二十三章 胡萝卜是个好萝卜

    readx;林慧叹了口气,微笑着问道:“嘉儿妹妹,你刚才说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认为我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呢?”

    听到具体的问题,谢敏嘉的注意力从自怜自哀中分散开,缓过来一点儿,道:“黄七哥上次过来,说新认识了一位小林神医,医术很是高明,只是小林神医兄妹俩初到南邬城不久,认识的人少,特别是小林神医的妹妹,跟城里的闺阁没什么往来,所以想让我招待你一下。”

    谢敏嘉的声音越说越低,接着又猛地高起来:“我哥从不赞成我跟别人往来,总是容易给各色俗人带坏了。可这次他居然也赞成,让我招待一个之前没见过的人。这根本不合情理,所以,我猜……你大概和小林神医一样,懂些医术,其实是来给我看病的呗。”

    “对呀,嘉儿妹妹真聪明。”林慧表示同意,笑道:“既然我是来给你看病的,那你就应该先听我说,不能自己先断了症,什么未老先衰,自己先将自个儿吓得够呛,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我问你,是不是凡是带些油腻的东西,你都不肯吃?”

    谢敏嘉瞪大了眼睛,奇道:“这个你怎么知道的?!”随即心情又低沉下去:“林姐姐肯定是看到我这么胖,所以猜到的。”

    林慧自动将谢敏嘉胖不胖的问题忽略过去,继续问道:“你是不是还不爱吃某些食材,比如猪肝啦、羊肝啦、胡萝卜、南瓜、绿豆什么的。”

    谢敏嘉想了想,一一回答道:“不光猪肝羊肝什么的,我连猪心猪肺猪脸儿这些都不吃,南瓜也不吃的,不过南瓜子还好,绿豆只有夏天消暑的时候弄点儿绿豆汤喝。嗯,那个胡萝卜是什么?”

    胡……萝卜……

    难道这里没有?胡萝卜虽然有个“胡”字头,是外边儿传进来的,但是好像老早就有了啊。

    “胡萝卜就是甘荀,甘荀你爱吃么?”林慧想起胡萝卜还有个名儿。

    “哦,甘荀啊,我不爱那个味儿。”

    这回说对了名儿。

    林慧点点头,可以确诊无疑,其实谢敏嘉的情况是维生素a缺乏症,她既不怎么爱吃富含维a的食物,又怕胖不吃油,维生素a是脂溶性的维生素,没有油脂无法吸收,时间长了便出现了缺乏的症状,夜盲啊,皮肤角质化之类。

    这个病不难治,可是,怎么跟谢敏嘉说呢?

    林慧想了想,道:“嘉儿妹妹,其实你这种情况很常见的,特别是乡下人家,吃不上什么好的,常有人有夜盲之症。所谓夜盲,就是夜里视物不清,也称发鸡盲。因为鸡就是晚上看不见的。不信你回头问问身边的老人儿,必定有人知道。”

    “可我吃得很好啊。”听说自己这种情形很常见,谢敏嘉的闷瓜模样好了许多。

    “是啊,你当然吃得好,想吃什么吃什么,不想吃什么就不吃什么,可你挑食,你还不吃油。所谓物极必反,虽说油吃得多了容易发福,可若是吃得太少甚至完全不吃,反失之均衡,自然就有不妥。”

    说着,林慧指了指天,道:“天道守恒,万物皆然。譬如天会下雨,落向地面汇入江河,地上水气上蒸,又回了天上,如此循环往复。”

    谢敏嘉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这天上下雨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林慧眼睛转了转,又指着前头的菊花,道:“再譬如这花儿,大家都知道要浇水才能娇嫩美艳,若是没有水,如何能生长?!”

    “我喝水的,只是不吃油。”谢敏嘉小小声儿道。

    “我是打比方啊,打比方就是类比的意思。”林慧很头疼。唉,不得要领啊。

    “这么说吧,天气湿热的时候,脸上会出油,对吧?”

    谢敏嘉终于点了点头。

    “那这油那里来呢?其实还是从食物里头吃进去的。那你再想想,若是向你这样完全不吃油,吃东西还挑挑拣拣,那肌肤没了油脂,自然就干燥不堪,变得粗糙了,乃至毛孔粗大类似鸡皮,这些其实都和你的饮食习惯有关。”

    谢敏嘉终于好像懂了。

    林慧心底暗暗叹口气,虽然说得似是而非,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根本没可能跟她说什么维生素的作用原理啊。当个大夫不容易,这掰饽饽说馅儿的,连唬弄一下这嘉儿妹妹,都真心费神。

    明白了就好办,林慧给谢敏嘉写了几张食疗的方子,让她吃上一阵子再看,还特意嘱咐,胡萝卜是好东西,可以适量多吃些。

    正事儿说得差不多了,谢敏嘉听林慧言之凿凿地声称,只要按她写的方子调理,不出半月便一定会好转,心情也好起来,毕竟是十来岁的少女,固然心思重,但变起来也快得很。

    谢敏嘉指着花圃中一本暗红色的菊花,笑道:“姐姐你看,这本菊花叫墨牡丹,是不是名不副实啊?我头一回听说什么墨牡丹,还以为是黑色的牡丹花儿呢,闹了个笑话,谁知却原来是菊花,只因这花儿开得灿烂大气,有牡丹的风范,所以称作牡丹。墨却是颜色深的缘故,并不是真正的黑色。要我说,这名字必定是那些酸酸的所谓文士给起的……”

    少女唧唧呱呱地叙说着不知什么时候的趣事,丫鬟们也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跟着在旁逗趣。

    天上的太阳很明亮,却不见炙热。

    秋天的清爽气息令人浑身舒泰。

    林慧暗暗伸展了一下身子,嘴边儿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能帮助到别人,感觉真好。

    午膳安排东跨院的敞厅。来传膳的丫鬟走在前头,林慧一边跟着过去,一边打量着谢宅的景致。

    老实说,这谢宅实在有那么点儿……乏善可陈,也许是季节的缘故,除了菊圃有些声色,到处都是落叶,颇有萧瑟之感。从菊圃往左走上一段回廊,穿过月亮门,绕过一人多高的粉墙,便看到了东跨院。

    谢信哲和黄厚东也过来一道用膳。

    谢信哲见到妹妹神色清朗,好像恢复了好些从前的性情,脸色也缓和了些,当着林慧的面儿,不好询问相请,只管转头和黄厚东继续之前二人说的话题。

第二十四章 反正我信了

    readx;两位男子说话,林慧和谢敏嘉都老实地做食客加听众。

    听着听着,林慧到听出些味道来了。

    之前黄厚东并没有详细介绍谢信哲,大抵是他的好兄弟就是。现在听来听去,原来谢信哲是六品兵部的给事中。这给事中的官职说起品阶来不算高,但权柄甚重,谢信哲便是专门负责军械这部分的。

    按说兵部虽然以“兵”为名,但实际上并不掌控兵权,而更偏向与管理与支援。谢信哲这位给事中不在京城呆着,而是到这南邬城来,便是为了支援南疆之故。

    南邬城原名南“坞”城,“坞”者,防护之处也。多年前,南邬城乃是边境小城,其后王朝势大,兵雄马壮边界日渐扩张,南坞城由边城变成了内城,名字也改成了南邬城。

    算起来南邬城离边境大概两百里,交通倒是极方便。前些年不打仗,好些商队往来,南邬城也渐渐繁荣起来。

    谁知这两年南番之地连遭了天灾,百姓贫苦,盗贼四起,与大庄接壤的羯山国竟然都有犯境抢掠之举。

    偏生这些半兵半匪的入侵者灵动得紧,借着边境崎岖多山的地势,抢一把就跑,躲在山里,过一阵子又再出来抢,边民不堪其扰,奋起反击之下却多有伤亡,故此朝廷决意反攻回去,要夺下羯山国的边城以做告诫。

    谢信哲此来,便是为这场反击战提供军械等物资的。

    他和黄厚东说的,便是前方战事的见闻。

    这场战事,相当不好打。

    主要是由于地形的缘故。

    羯山以山为名,确实境内多山。其城池多依山而建,以山势为依托,易守难攻。军队翻过山长途出击,各项补给都不甚便利。对方刚着了灾,没什么油水,士卒们便没什么心劲儿。故此战事拖了几个月,眼看入冬,如今只能先撤回来,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再说。

    林慧默默叹了口气,没有测绘精准的地图,真心伤不起啊。早知道这南邬城居然离边境不算很远,肯定不会走到这个地方来啊。按她的心思,最好住在内地中央才好,不管那里打仗都打不着。

    既然打仗了,伤科药怕是紧俏,若是能找到三七,或许能有所助力。

    林慧的心思顺着自己的路子跑了,便没仔细听谢黄二人说些什么。

    等把心思拉回来,正好听到谢信哲说道:“……这山上产石头,城墙都是大块石头垒成,又厚又高,不知填了多少人命,就是打不下来……”

    不知怎的,林慧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那就飞进去好了。”

    谢信哲停住了口,和黄厚东一起看过来。

    飞?

    什么意思?这姑娘傻了?

    谢信哲的眼神凌厉起来。

    他负责军械,并不用上阵厮杀,但是战场却是见得多了。

    鲜血洗过的眼神,冰冷而漠然。

    林慧赶紧低下头,对付自己碗里头的红烧狮子头。

    我啥也没说,我啥也没说……林慧心中碎碎念。

    感觉到气温猛然下降,谢敏嘉轻轻推了推林慧:“林姐姐,怎么叫飞进去啊?”

    你、你、你……你不是闷瓜么?问什么问?林慧装没听见:“哎,你家这狮子头做得真不错,肥而不腻,鲜美得紧。”

    谢信哲不看林慧,转而去瞪黄厚东,这是你推荐来的!

    黄厚东干笑了一下,这位林妹妹咱也不怎么认识好不。

    谢敏嘉看了看在座的几位,嘟着嘴不说话了。

    谢信哲冷哼了一声,若有所指地说道:“这世上想要飞上天的人,从古至今都多的是,只可惜,一个个不过是坐井观天、痴心妄想!前朝有个辰空子道人,把自己全身都黏上鸟羽,就当自己能飞了!后来摔断了双脚,出入都得让徒弟们抬着,再也不提什么飞不飞的了。呵呵!”

    林慧心底怒气渐生,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谢信哲,刚想开口,又觉得不妥,在人家府上,小心为是。暗暗长吸了口气,收敛心神,脸上露出两分羞涩之意,似乎是年轻女子不太好意思的模样。

    这个表情……黄厚东心里一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小女子见识浅薄,随口说说而已。”林慧微笑着说道,不过语气之中,一丝自惭的意思皆无:“从前我和哥哥跟着师傅在山里,有时候听哥哥说起,道是在山中飞翔惬意无比。我哥哥是从不空口说白话的!故此以为飞翔非难事。想不到这南邬城并不时兴这个,倒是唐突了,抱歉抱歉。”

    谢信哲额上的青筋跳了两跳,对面坐着的女子,不过二八年纪,容颜秀美,一双眼睛清冷冷看着自己,嘴上说着抱歉,可一丁点歉意也看不出来。

    眼看谢信哲面色不虞,黄厚东连忙出来打圆场,笑道:“原来是林大哥说起过的,等我回头问他去!”

    谢信哲大概是想到,和一个姑娘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对黄厚东冷笑道:“算了!别问了,一家子还不都是一个德性。有什么好问的,难道那个什么林……某人还真能飞不成。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我让人套车送你回去吧。”

    说是送黄厚东回去,其实很明显就是让林慧走人之意。

    林慧眨了眨眼,对黄厚东道:“哥哥每每提起黄家七少爷,颇有赞许之意。等下回他再去山上飞,必定让他叫上你同去才是。”

    谢信哲沉下脸,这姑娘怎么这么没眼色,赶紧就坡下驴走人就是了,竟然把话题又扯回来了。

    难道真有人能飞?

    不可能!

    黄厚东也觉得有点儿尴尬,他看着林妹妹,总有面对小林神医的感觉,这龙凤胎果然不同一般,表情气质都差不离。其实他雅不愿将林辉扯进来,所谓飞不飞的,都是没影儿的事儿。

    林慧继续道:“难道黄七少爷不信么?”

    黄厚东涨红了脸:“嗯……这个……”

    确实不信,可是不好直说。

    “不信没关系啊。”林家的招牌表情又出现了,林慧面带两分羞涩,还有三分对兄长的崇敬:“我哥说过能飞必定是能飞!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要不……咱们打个赌吧。”

第二十五章 吾所欲也

    readx;打个赌?!

    赌什么?

    林慧冷笑道:“适才谢公子也说了,那个什么辰空子想飞天,结果摔断了腿。这飞天之事,其实是以性命为搏,要赌,当然是赌命了。”

    赌……命!

    黄厚东干笑了两声,道:“林妹妹开玩笑了,不过平常说说话,怎么扯到赌命上去了。咱不说这个了,回头我送你一道回去,与林兄盘桓盘桓。”

    呃,表现过头了。

    人家不赌了,就不好玩儿了。

    林慧调整了一下表情,做出半是委屈半是生气的模样,道:“如今不相信是你,不敢赌也是你,说我开玩笑又是你!罢了罢了,不与你们这些反复之人说话!今日且回罢,也不用你送我,我自带了马车来,也算有先见之明!”

    黄厚东挠了挠头,他一向讨厌平日里所见的闺秀,扭扭捏捏,欲语还休,一句话扯作几段,再听不分明。这位林妹妹,没这样的毛病,模样清爽,说话也爽利,就是爽利得来让人有些下不来台。

    “主要是吧,小赌怡情,这一上来就赌命,未免过了。要不,咱们赌银子?”黄厚东总算场面上混的,又将话头转了回来,赌就赌呗,谁怕谁?难不成小林神医还是小林神仙,当真会飞?

    林慧眼睛亮了一下,波光流转,笑道:“所谓赌命,并不是说输了的就要赔命。不管要了谁的命,除了会惹来麻烦,又有什么好处呢?我的意思是说,输了的一方,就要答应对方一件事情。将来无论任何时间提出的任何要求,都必须做到,哪怕有性命之危也不得拒绝。”

    这样啊,黄厚东感觉好多了,向谢信哲看去,想看看他的意思。

    不等他们二位表态,林慧继续道:“既然黄公子提出赌银子,那不妨加上一条,若是拒绝,则需赔偿一万两银子。这样如何?”

    谢信哲却道:“你们若是输了,又有什么能为我们做的?还不是银子上找齐,你们拿得出一万两银子么?”

    林慧毫不含糊:“谢公子想必知道,我们兄妹的诊金可不便宜。若当真输了,万两银子现在自然拿不出,那便以身做抵,直至还清银子为止便是。”

    谢信哲脸色忽然有点儿怪异,在林慧脸上身上打量了一番,却没说什么。

    林慧给他看得别扭,懒得理他,转头冲黄厚东道:“你们两个人,我们兄妹也是两个人,一命对一命,到底赌不赌,给个痛快话儿!”

    “赌了!”黄厚东倒是决定了,输了不过是帮这林家兄妹办点子事儿,他们下山不久,只怕常有需扶助之处,这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谢信哲犹豫了一阵,也同意了。

    如此巨赌,涉及细节甚多,诸如时间、地点、公证人士等等不一而足,最后便说好,林慧回去与兄长商议以后,林家准备妥当安排好,届时由林辉发帖子给黄厚东和谢信哲。

    林慧最终还是拒绝了黄厚东相送的建议,自行坐自家的马车回去了。

    这次没收诊金。

    既然明面上是闺阁往来,说什么诊金就太外道了。本来林慧走的时候,谢家应该送上一些价值不菲的礼物,如此面子里子都有了,大家也好看。

    可事情七拐八绕,竟然以赌局收场,赌的还是带点儿神异色彩的飞天之技,所以送礼的、收礼的都将礼物的事情忘记了。

    林慧走到半路才想起来,不禁好一阵郁闷,想想算了,今后总有补回来的时候,便打开车窗的帘子透透气。

    天空碧蓝如洗。

    连云朵都没有一丝。

    路上行人并不多,也不算少。

    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坐在铺子门口耍赖,旁边儿一位看起来连二十都未必有的年轻少妇忙着哄劝。一名穿着短褂的中年人推着一辆独轮小车,也不知装着什么,颇为沉重的样子奋力前行。两个**岁的童子各自抱着一摞书,一路走一路笑闹。

    转过街角,又有几名青年,百无聊赖地在街口闲看。认真看去,却是一名没有左臂,一名没了右侧小腿,还有一人脸上黑红难看,烧伤了半边儿。

    剩下的还没看清,车子已经从几人身边过去了。

    林慧心里有点儿发堵,放下帘子,默然半晌。

    老周媳妇在各种人家做了多年的下人,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不错的,便问道:“姑娘可是看那几个人难受?当真作孽,都是那些南番子,非要过界来抢掠,这开了仗,刀枪无眼水火无情,伤兵自然多了。好在按例受伤致残的,以后可以按月到衙门领些补贴,温饱总是无忧的,这也是朝廷的恩典。”

    恩什么典?难道不是应该的?!林慧心中不以为然,这些伤残补贴,真正能到伤兵手里的,不知得打多少折扣,再说,这些都是壮劳力,即便自己可温饱,可家里少了一名劳力,自然大受影响。

    老周媳妇看了看林慧的脸色,又说起家里的事体,两个新来女工的安置、新买的宅子总得收拾一番添置些东西、许多药材要翻晒挑拣、姑娘出门身边跟个老婆子总不像样,还得添个丫鬟等等。

    虽然林慧和谢信哲、黄厚东说话的时候,老周媳妇和几个谢家的下人一道都在屋里服侍,诸事都听了个全,但老周媳妇一句也没有提起打赌的事情。

    飞?别开玩笑了!这必然是小姐设下的机关,准备阴他们的呢。个中奥妙,自己这个下人还是别乱参合了。

    林慧听着老周媳妇絮絮地一样样说着,随**待几句,心里却觉得不对劲儿。

    事情太多了。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名,吾所欲也;利,吾所欲也;功名,吾所欲也;广厦,吾所欲也;饮膏梁,吾所欲也;悦声色,吾所欲也;翱翔天际,吾所欲也……

    所欲何其多。

    何以得兼?

    缓之可也。

    想要的东西很多,如果一股脑儿地都弄起来,反而劳心劳力,反而失了本心。

    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第二十六章 心机深沉的女子

    readx;林慧自是家去了。黄厚东却没有走,又和谢信哲去书房闲坐,煮茶说话。

    黄厚东心中还挂念着打赌之事,特意向谢信哲说明,回头自己一定去找小林神医问清楚,若是林辉不愿,赌约便作罢。

    谢信哲哈哈大笑起来,险些将手中热茶洒了,笑道:“你这傻子,怎的现在还不明白?!那个什么林辉怎么会不愿,一定同意的。”

    “不见得吧,小弟和小林神医往来过几回,此人极沉稳的。这赌的什么飞天,赌注又如此之大,或许是林姑娘一时胡闹而已。”黄厚东对谢信哲的态度有些不解。

    “说你是傻子,就是傻子!亏你平日里常给别人下套儿,今日给卖了还帮着搬银子!你且仔细想想,那位林姑娘说的话。”

    黄厚东被说了几次傻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仔细寻思了一番,林慧说的话其实不多,那么,所谓的圈套在哪儿呢?

    谢信哲给黄厚东的模样逗得又笑起来,道:“这位林姑娘的心机当真了得,连你都绕进去出不来了。你只从“以身相抵”这四个字去想,自然明白。”

    “你的意思是说,”黄厚东并不傻,眼神忽然冷了下来:“其实林姑娘根本就没想赢什么赌注,打的主意就是输了便能以身相抵,到你我身边来?”

    谢信哲点点头,终于不笑了,冷声道:“你们黄家,那是什么人家?正经的一品大员!若是老太爷起复之事处理得当,入阁也是平常。我们谢家也不差什么!这林姑娘,医术再高明,总不过是寻常门户。按常理,要想攀上咱们这样的门第,自然不是易事。如今弄个打赌的噱头,咱们应了赌约,便是应了她进门,总有个侍妾的位置。”

    正说着,谢信哲身边的长随进来,递过来几张纸。

    原来是从谢敏嘉那里抄出来的方子。

    谢信哲扫了几眼,随手扔在桌上,道:“你看看,这算是什么方子?连个明确的断症都没有,一味地只写着要如何调养,说是食谱还差不多。上头还都是些嘉儿平日不爱吃的,回头她不肯吃,自然无效,也怪不得林姑娘了。只怕她根本不懂什么医术,打从开始,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想着攀高枝儿呢。”

    黄厚东的脸色跟锅底差不多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谢信哲所言说不定是真的。

    不对,还有小林神医呢?黄厚东赶紧反驳道:“小林神医总不见得也愿意以身相抵,这个说不通。”

    “这有什么说不通的,以身相抵又不是卖身为奴,他一个大男人,你能拿他怎么办?无论你我那一个收了林姑娘,以咱们的交情,另一个还好意思难为她哥哥?实在不济,大不了拍拍屁股换个地方,或是回山里去,你还咬他?”

    黄厚东发了半晌呆,却发起狠来:“想跟我使手段,自有法子让他们后悔!小林神医是我的!那个……林姑娘归你。”

    林慧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判定了归属,还在一心一意盘算着飞行之事。

    想到飞行,就不能不想起上辈子的男友。

    虽然这次穿越乃是拜男友之赐,林慧心中却并不恨他。大抵是互补的缘故,自己的性子沉静,对活跃跳脱的男友感觉很好。

    每个人心中都有冒险的梦。

    男友是军事发烧友,和军事沾点边儿的东西都特别有兴趣。林慧总是被他拉着做各式各样的尝试,什么越野定向、武器拆解、野外求生、长途拉练之类。

    高空跳伞是被男友硬推下去的。

    三角翼却是自己飞起来的。

    从此她迷上了这种御风徜徉的感觉,在上头花了好些功夫。

    所以……林慧是真的懂得飞的。

    就是,这个地方,呃,没有超轻铝材,没有碳纤维,没有尼龙布,更谈不上纳米材料了,怎么破?

    接下来的日子,林慧便一心一意开始准备飞天事宜。

    开始着手,从前对这项运动的热情从心底涌现出来。

    这一阵子东忙西忙,细细想来,林慧觉得没必要将自己弄得疲于奔命。

    最精通的是医术,那就以此济世谋生。

    其他的,随遇而安。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好。

    现在想做的,就是,飞!

    没有材料?

    那就创造材料!

    林慧四下寻找合适的材料,忙并快乐着。

    黄厚东就比较郁闷了。

    他过来找了小林神医好几次,谁知都被告知不在家,连林姑娘都坚称男女有别,拒绝见他。

    什么男女有别,之前又不是没见过。

    心里有鬼,怕被自己问出马脚吧?

    林慧去了闵家药房之后,便暂时搁置了考察其他医馆之事,故此便先将对气胸的辩症和针法,给黄厚达解说了一番,以免一旦黄老太爷复发之时贻误病情。

    这事儿黄厚东知道。

    此时黄厚东心想,让你搞花样!反正我黄家现在也求不着你,银子之前也给得不少了,户籍也给你弄好了,不欠你什么!

    要搞咱们就往大了搞!

    山里出来的人,就是见识浅薄。自以为谋算得多么厉害,其实不知道,这平日里想贴上高门大户的人,不知凡几,手段之花样百出,说是叹为观止也不为过。你们这点子小伎俩,也好意思出来显摆?一眼就能看穿!

    不久,在给黄老太爷请平安脉的时候,闵芝毅听说了一件奇闻。

    上次表现抢眼的小林神医,和黄家七少爷打赌,声称自己会飞。

    这事儿是黄家的人轻描淡写,当作闲话说来玩儿,被闵芝毅知晓的。

    闵芝毅惊讶的嘴巴都闭不上了。

    这个……不对啊。

    小林神医的医术,别人便罢了,闵家是很清楚的。上次自己从外头回来,听说林辉曾来过,还施展过针法,真是懊悔得紧。让当时在场的几人,详细将林辉施针的细节叙说了一番。

    闵芝毅还将二弟闵芝泰、齐大夫等人叫到一处,将小宝儿的病案逐节推敲过,都认为这位林先生确实功力不浅,应是有高人指导。故此交待了下头的人,回头采购药品路过终南山附近,必要走访一下九玄真人的事迹。

    怎的这林先生风格大变,改成神棍路线了?

第二十七章 想念

    readx;闵芝毅莫名其妙之余,还是将消息知会了王杜仲、赵彦成等人。大家虽是竞争对手,但有疑难病案,经常一道会诊参详,故此也是朋友。本地新出现一位医术疑似高明的林辉,大家伙还是相当关注的。

    黄厚东几次都没有找到林慧,赵大福倒是刚好找到了。

    新宅子已经选定,就在离原来的地方不远不近的一处。若是乘马车,大概要一盏茶时分。

    因旧宅与业主商量,以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买下。林慧现在有两处房产,是有房一族了。

    这两处宅子中新购置的较大的一处,是林辉的居所,兼书房、工坊、药房等用途;较小的一处,也就是原来租用的宅子,地方也稍偏远些,明面儿上是林家小姐的居所,理由么,自然是新房往来人等比较多,小姐性喜安静,故此并未迁居。

    当然,新宅中也有小姐的院落。

    如此分隔,便留有好些余地,让林慧兼职林辉成为可能。

    新宅子也在赵大福赵班头的辖区之内。

    林慧买了好些东西,正忙着在门口指挥人搬进去。只见赵大福溜溜达达,似顺路,又似专程地来到了自己面前。

    赵大福脸色略有些尴尬,上前行了个礼,支支吾吾不开口。

    林慧心情正好,笑眯眯拱手回礼,道:“赵班头请了,可有事儿?要不咱们入内说话?”

    赵大福自是应了,直到进屋坐了,牡丹捧上茶来又退了下去,才四下看看,从袖口抽出张银票来。

    之前林慧给的那张。

    嘿嘿……

    赵大福干笑着,表示这个银子不该自己拿,特此奉还。

    虽然舍不得,赵大福确实是真心实意来还银票的。

    这银票烫手。

    林慧能猜到他的心思。

    她将银票收了,转身进去换了一张十两的出来。

    一百两太多,十两比较合适。

    赵大福觉得自己当真没白来。

    准确地说,赵大福已经来了很多次了。林家买新宅子这种事,赵班头当然是知道的,无论旧宅新宅,他都“路过”了好几回。

    今天他过来,除了将银票的事情做个了结,还有别的事儿。

    “关于我的传闻?说我贪财爱攀高枝儿,还是个神棍?”林慧有点儿惊讶,自己在本地认识的人真心不算多,行医的次数更是寥寥可数,并没有得罪谁啊?

    虽然自己诊金收的高,可病家都给的心甘情愿啊。

    何况小宝儿和谢敏嘉还一毛不拔啥也没给呢。

    就算贪财略有个影儿,可攀高枝儿就全无来头了,神棍什么的,更是从何说起啊……

    “小的也觉得奇怪。”赵大福坐直了些:“而且说这些的人,并没有四下胡乱传说,只是就在林先生日常居所一带散布,还有就是医承局的人亦有所听闻。看情形,似乎有人专门对林先生不利。”

    赵大福如今知道这位林先生和黄天官府上过从甚密,黄府的大腿太粗,自己抱不上,就近抱上林先生的大腿也不错啊。听到这些消息之后,便过来透气儿了。

    看到林先生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赵大福好像六月天喝了一碗冰镇绿豆糖水一样舒服。

    凡是通传消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就最好了。

    若是人家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就失了先手。

    “林先生不妨想想,最近可有什么特别之事?这背后之人,许是想搞些破坏。”赵大福提醒了一句。

    最近忙什么?

    别的都先放下了,只在忙飞天的事儿。

    嗯?飞天?

    神棍?

    做神棍的确实经常宣扬自己有些特异功能之类。

    好像真有那么点儿联系。

    自己和黄、谢二人打赌的事儿,当时在场还有不少服侍的人,难道因此传出去了?

    那应该是在谢府或是黄府周围传扬才对。

    林慧脸色暗了下来,不是黄厚东就是谢信哲,跑不了这两个人。

    至于嘛,打个赌的事儿。

    自己都说了,并不是真的赌命,只是答应对方一件事儿而已。

    他们这是看死了自己不会赢,不光要让自己输,还要让自己名声一起臭掉。

    林慧真的生气了。

    有这么小心眼儿的男子吗?!

    对黄家,自己救了老太爷的命,还毫不藏私地将针法也告知了黄家的人。对谢家,谢敏嘉小妹妹的病情肯定不会弄错,若是按自己的嘱咐调理,现在应该已经有所好转了,还连银子都没收!

    打赌不过是一时想起的玩笑,想着顺带帮自己弄个后台的意思。飞天之事还是因讨论战局说起的,自己这阵子跑前忙后的,当真成功,这技术将来战事上也用得上啊。

    为什么对付我?为什么抹黑我?

    为什么?!

    赵大福觉得很不对劲儿。

    这位林先生好像生气了,越来越生气。

    生气不奇怪,可是……怎么好像眼睛里头还有泪水……很快又不见了。

    一位俊秀的年轻男子在自己面前流泪……那感觉……呸呸呸,天色暗了,一定是看错了,对,就是看错了!

    林慧没情没绪地又塞给赵大福十两银子,把他送走了。

    天色越来越暗,渐渐黑透了。

    林宅的正房没有点灯。

    老周媳妇、小可儿、小红、牡丹等人,都没得到允许进去,还有最近新请来的几个工匠,一并老实地在外院儿忙活,时不时瞄两眼正房的窗户。

    林慧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疼得厉害,脑袋一片混沌,一定是没睡好。

    对了,昨晚哭来着,她摸了一把脸。

    眼泪已经干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

    屋子里暗暗的,一时看不清楚东西。

    自己是在那里?

    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抱着渺茫的希望,林慧揉了揉眼睛。

    没有。

    没有回去。

    还是南邬城的房子,南邬城的屋子,南邬城的床。

    林慧觉得心很痛。

    她非常想念祖母。

    好像回到了祖母去世的那阵日子,心里空落落地疼。

    最爱我的人去了。

    真的去了,连自己都换了空间。

    男友呢?她又想起了男友。

    与其说是情侣,她觉得自己和男友更像玩伴,总是被精力充沛的男友拉着,玩得很颠,和平时的日子完全不同,回想起来还蛮怀念的。

    可是,另一个爱我的人……也分开了。

第二十八章 窑鸡

    readx;林慧病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更多的是心病,或者说,因为心生病了,身体也跟着病了。

    看着晕晕沉沉躺在床上,连饭也不肯吃的林慧,小红担心地问老周媳妇:“周婶,公子忽然病了,还一下子这么严重,要不要请那边儿的小姐过来瞧瞧?”

    医者不自医。再说,公子病得都迷糊了,想自医也不行啊。听说小姐的医术也不差,亲哥哥病了,也该过去告诉一声。

    “不用!”老周媳妇毫不含糊,如假包换的小姐就在床上,请什么请。

    “小姐最近在闭关,嗯……参详一种特别的药材。要是过两日公子还没有起色,到时再说吧。”

    小红瞪大了眼睛。闭关?研究个药材还要闭关?!

    好吧,这兄妹俩有点儿特别,好像不怎么往来的样子。自己这个新来的外人还是不要瞎参合了,说不定从前有什么别情。

    照顾林慧的事情主要是老周媳妇在忙,小红搭了把手,又继续去处理麻*黄草。据说这麻*黄特别重要,小红和牡丹主要就在做这个。

    公子交待,必须严格按照指定的步骤和方式处理。而最后的制作则是公子亲自动手。

    这几日来,关于公子的传闻,小红也听说了一些。自己从这宅子里出入的时候,有的人指指点点的,还用异样的眼光看过来。

    公子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吗?

    小红撇撇嘴。

    这个自己没什么关系。这么秀气的一位……怎么说来着,呃,好像叫做青年才俊,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从不发脾气,工银也给的多,真是再好不过的主家了。

    小红一边儿干自己的,一边儿有点儿好奇地看着这阵子新请来的人。

    新来的人所做的活儿,与药材无关。

    每个人都不一样。

    他们摆弄着各式各样的材料,却在做同样式样的东西。

    好奇怪的说。

    想不通就不想了,小红低下头,又飞快地抬起来,睃了一眼院中一个年轻的身影。

    那个身影瘦长有力,做起事来有条不紊,一副心里头特有谱的模样,让人感觉很舒服。他穿着短褂,大概是做活热了,将袖子卷起来到手肘处,露出肌肉坚硬结实的前臂,麦色的肌肤看起来非常养眼。

    乱看什么!小红的脸偷偷红了,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会不会是他?林慧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

    身子没动弹,但林慧的脑子一直纷乱地思考着。

    不知怎的,最初穿越过来见到的男子,自己的所谓前任夫君,忽然浮现出来。

    安邦侯世子,大小算个人物。

    真的就这么放自己走了?

    这次的事儿,会不会跟他有关?

    不会。

    林慧在床上扭了扭身子,脑子也清醒了些。

    自己快成为怀疑论者了。

    世子可能会留意自己的动向,甚至在自己身边安插人监视。

    但是,应该主要是防备自己有异动,而不是给自己添乱。

    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一般人不做。

    毕竟,“损人”通常也是要成本的。

    那么,谁会在自己受损的情况下得益呢?

    不多,但是有。

    林慧能想到那么几个人。

    所谓得益,有真金白银的得益,也有潜在的得益,还有心理上的得益。

    谢黄二人固然是始作俑者,应该还有人推波助澜!

    她从床上看出去,正好透过窗子看到外头的天。

    今儿天气有点儿阴,云层带着灰色,不过看起来并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如果在这样的天气飞的话,要小心气流,可能不是很稳定。

    不过也正因如此,增加了不少可能和趣味儿。

    林慧忽然微笑起来。

    世界本来就是复杂的。怎么会个个儿都是助人为乐的好人。

    有人会故意使坏。

    有人会将别人都想得很坏。

    有人本来不坏,后来学坏了。

    正因有这些变化与未知,才有趣儿不是?

    自己多活了一辈子,怎么在这儿纠结上了,呵呵。

    最重要的就是经历。

    老周媳妇端了绿豆粥进来,配了四样儿小菜和两样儿点心。

    凉拌土豆丝、酸甜萝卜、干豆角鸡丝、辣桔梗。

    小巧的馒头和南瓜包。

    林慧坐起来,先溜溜儿地喝了两口粥。

    整个人都好了些。

    “周嫂子,回头让人在厨房角落里砌个小窑,咱们当烤箱用,可以烤点心。还可以做窑鸡吃!”

    说起窑鸡,林慧的思绪又飘远了。第一次去吃的时候,开着车七扭八拐好不容易去了一个很偏的乡下地方,路边挂着个木牌子,拿红漆刷着两个大字“窑鸡”,就算是标志了。

    那家乡间小店不大,只卖窑鸡、青菜和米饭。

    鸡是自家散养的,青菜是地里现拔的。

    价钱不便宜。

    过去吃的人都是慕名而来,大家自在地坐在木制的十分粗糙的长凳上,动手将整坨端上来的窑鸡弄开。

    整坨,对,就是一整坨,像个大蛋。

    敲开最外层的黄泥,剥开里头的大张荷叶,香喷喷热气腾腾焦黄的窑鸡便出现了。

    那味道……

    好怀念。

    嗯,一定要弄来吃!

    老周媳妇很高兴,看样子小姐很快就会好的。

    这都开始惦记吃了!

    除了吃,其实林慧还惦记着别的事儿。

    五天后,黄厚东和谢信哲收到了帖子。

    当然是关于飞天之约的。

    日子定在旬日之后,地点便是南邬城郊的燕晗山。

    林慧请他们当日酉时在山脚的观雨亭等候。黄昏的景色最佳,时辰定得晚些,从城里过去,时间也充裕些。

    到底最近针对自己的林林总总是怎么回事儿,林慧已经懒得理了。飞自己的天,让别人说去吧。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谁爱做庸人乱搞事,暂且由他。

    林慧只想要自由。

    地上的自由不容易得到。

    天上的自由,还好,是由自己控制的。

    准备工作总是细致而繁琐的。

    明天终于要出发了。

    看着收拾好放在床前的大大的长条型大包,林慧忽然想起一句不见得应景的话: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当然有,很多。先将就着吧,能用就行。

    林慧一样样寻思着要带的东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十九章 展翅

    readx;秋日午后的燕晗山,凉爽怡人。

    一般不等太阳偏西,游客们便开始三三俩俩地开始回程了。毕竟这里是城郊,即便乘马车也得走上一阵子。

    游客并不多。城北晚香岭的红叶正是好时候,大多去了那边儿。

    陆陆续续回程的游客们遇到了正在向此而来的队伍。

    高头大马总有十几匹,鞍辔分明,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出行。

    怎么这时候才来?

    燕晗山附近吃住都不太方便,除非打算住下,或是有心夜游,很少人会在下午过来。

    简单的时间管理人人都会。

    这些人没带什么行李,不像要住下的样子。

    自有好事者去打听。

    快到地方了,马队骑行的并不快,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什么?据说有人要在燕晗山这里飞?

    飞?!

    好些人停住脚,互相打听,适才在山里,好像没感到什么特别的动静,怎么城里的人反而知道了。便有人坠在马队后头,想看看热闹。

    晚点儿回去?没关系。这事儿要是真的,值!

    黄厚东和谢信哲并肩在队伍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有意无意的都没有提起即将到来的赌约。

    谢信哲的眉头皱着,他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对头。

    按他的想法,这位林姑娘,不过是借着赌约的由头,打着攀高枝儿的主意。其实应该挨上几天,便找个借口,比如兄长其实并不会飞天之技,从前对兄长的说法有所误会之类,然后做出愿赌服输的样子来,坚决要求履行“以身相抵”的赌注。这样才说得过去。

    可是,不仅林姑娘没动静,小林神医也没出面。

    而且,还当真发出贴子,约他们过来观看。

    谢信哲瞥了一眼黄厚东,心想,也许和这家伙有关。

    上次他跟黄厚东说破了林慧的心思,当时这位黄七少爷就发了狠。后来,关于林家兄妹的传言便流传开来,谢信哲当然知道乃是黄厚东的手笔。

    难道因此逼得林家兄妹非得装模作样地“飞天”一番,然后再输掉?好像也不怎么合理。这种摆明会出丑的事情,姓林的又不傻。

    真是不对劲儿……

    谢信哲心下对黄厚东的做法不以为然,这不符合他的风格。

    按他的想法,你想攀附上来?好啊,就让你攀!等你人来了,哭都没地儿哭去!

    整人的法子很多,谢信哲不喜欢来明的。

    黄厚东用手里的马鞭轻巧地敲着自己的膝盖。

    他知道谢信哲对自己的做法不怎么赞成,但他不在乎。其实事情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自己不过是略露了些风声,居然能传得甚广,还演变出不少花样儿来。

    关于林家兄妹的事情,黄厚东并没有跟黄老太爷说,只跟自己的父亲黄大老爷提了一下。

    黄大老爷反对。

    倒不是黄大老爷对小林神医有什么特殊偏爱,而是在黄大老爷看来,小林神医也好,他妹妹也罢,就算打点儿小算盘,也根本不值得对付。黄老太爷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不论如何,小林神医医术不错能治病,这就行了。别的,都不用理会。

    黄大老爷真正反对的是黄厚东的方式。其实,等赌约落了实,不是对黄家更有利么?有个小林神医抓在手心儿里,派两个小厮跟着服侍,别让他跑了就行。再稍微有点儿心思笼络一下,用处多着呢。

    不过消息既然已经传出去了,也就无所谓了。

    在很多人眼里,别人的命运就是别人的事儿,和自己不相干。

    观雨亭名儿挺好听,其实不过是个避雨的草亭,个头儿倒是挺大,能容纳不少人。

    黄厚东和谢信哲等人到达的时候,亭子里头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亭外等候。

    是小可儿。

    小可儿板着脸儿,挺严肃的样子。

    两位公子爷,加上好些长随护卫等人,十多人下马来,整衣的整衣,拴马的拴马,好一通忙碌,并没人理睬小可儿。

    随从们将草亭打扫了一番,座位上铺上了锦垫,请公子坐下。又有人快手快脚地拿出带过来的小炉子,滚滚地煮好了热水,冲了酽酽的好茶,端了上去。

    谢信哲拿起茶盅,用盅盖撇了撇浮沫,抬眼看了一眼外头。小可儿在忙忙碌碌的众人之中,显得有些可怜。

    “让那小家伙进来吧。”谢信哲冲身边的长随扬了一下下巴。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好心了。”黄厚东笑道:“这姓林的小子不地道,把咱们约到这里来,自己却不见影儿,派这么个孩子过来,当咱们是谁?”

    谢信哲没理他,看着大步踏进来,努力做出大人模样的小可儿。

    小可儿狠狠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些人真可恨!

    公子,嗯……或者说小姐,这些日子可忙得人都脱了形,还病了一场。可人家呢?完全就是出来游玩儿看戏的样子,说不定还觉得能过来一趟已经很给面子了呢。

    “你家公子呢?”谢信哲问道。

    小可儿盯着他手里的热茶看了半晌,深吸了一口气,道:“回这位爷的话,我家公子说,请两位爷在此处等着即可。不过,要到外头,能看到天的地方。”

    黄厚东瞄了瞄小可儿发红的眼眶,没计较这小孩儿**的语气,插嘴问道:“你知道我们和你家公子赌的是什么吗?公证人呢?这个也该你家公子安排的,不会是你吧?”

    “我家公子说,不用公证人了。君子协议,认就认,不认就算了。”

    君子协议?

    黄厚东有点儿狐疑地看了看谢信哲。

    小可儿却不再理他们,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半尺长的小竹筒,走到了亭外。

    这是个什么玩艺儿?

    亭外聚集了些走了又回来的游客。

    小可儿挑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将手中的竹筒插在地上,点燃了引线。

    哧——

    小竹筒的效果类似于烟花中的窜天猴,直飞而上,尾巴带出一道长长的红烟,同时发出尖锐的哨音。

    这是通知信号。

    嗯?谢信哲站了起来。

    有点儿意思。这信号筒相当不错。

    众人的目光都跟着冲上天那道红烟看去。

    烟雾渐渐从直直的一条,晕散开去。

    呖——

    一声清脆悠长的鸣叫,一只大鸟展翼而至,从烟雾中飞出,双翼展处,将烟雾拨散一空。

第三十章 飞越燕晗山

    readx;大兴虽然还远没有成年,但双翼展开,也有三尺多的样子,蛮像那么回事儿。

    鹰?

    最初的惊讶过后,大家困惑的举头四顾,看天上还有些什么。

    所谓飞天,肯定不会是说让鹰飞天啊。

    黄厚东跟着谢信哲也出了亭子,看着天上那只苍黑的影子,他觉得好熟悉的感觉。

    啊,对了,是那只“野味”。

    嗯,有创意。

    黄厚东嘀咕着,看你接着弄什么花样儿。

    其实飞天这种事儿吧,隔上几年,总有人弄出点儿动静来。

    除了谢信哲说过的那位摔断了腿的辰空子,正经还有不少。

    曾有一位后生,据说家境还蛮不错。大概是看焰火有感,将特制的巨型焰火绑在背上,让人点燃,试图跟着焰火一起飞。结果很不妙,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摔断了腰,背上也烧伤了,只能在床上了结余生。

    最近的一位,就是三四年前,有一位西域过来的番僧,不知是为了抢信众还是什么的,也演示过飞天。

    只是那番僧是用了机关,借着殿宇的掩饰,平地凌空而起,直飞到佛像的肩上,很是引起了一阵子轰动。

    假的就是假的,后来被揭穿了,不光挂单的地方被砸了,那番僧还被官府捉去,枷号示众了几天。其后不知所踪。

    不知这次会不会有新意?黄厚东盯着在天上盘旋的大兴,突发奇想,如果抓住这鹰的爪子,说不定能被带着飞。难道当初买这只“野味”的时候,小林神医就有这样的想法么?

    不对,成年的鹰抓个几十斤重的猎物或许不在话下,但抓个百十斤的人恐怕还要费点儿劲的,何况这只显然还没长成。

    “嘿,那边有动静!”

    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人多眼杂,有人留意到远处的山顶,似乎有红艳艳的什么东西在移动。

    果然,那像火焰般热烈的颜色,冲出落日之上,仿佛从太阳中升起,向此地而来,越来越近!

    一只巨大的风筝!

    风筝下头还有人!

    黄厚东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的腰带,不可置信地看着在天上俯冲而下的“风筝”。谢信哲则是向前走了几步,好像这样能看得更清楚似的。

    像风筝一般的物事,转眼便飞到了近处。

    上头的人正是小林神医!

    只见那“风筝”连着三角形的悬吊架,而小林神医便平伏在那架上,身子收进一个茧形的布袋之中,看起来稳稳当当。

    到了观雨亭上头,“风筝”离地大概有五六十丈的样子,只见林慧的右手一甩,一件物事被扔了下来。

    大家都看天的时候,小可儿将之前放在旁边的红色长绳拿了出来,在人少的地方围了一个圆圈,然后守在那绳圈旁边儿,不让人踏进去。

    反正这里地方宽敞,并没人跟小孩子计较。

    林慧手里的物事正扔在这绳圈里。

    原来是个竹筒。

    这个竹筒并没像小可儿之前用的那个一样上窜,而是触地而爆,登时腾起一大片黄色的烟雾。

    红色用来传讯,黄色指示目标。

    瞪大了眼睛,张大着嘴巴的众人,都赶紧退后几步,离那黄烟远些,怕被呛到。

    那黄烟却没有任何烟火气,很快便消散了。

    这样的距离,林慧当然看到了谢黄二人,她挥了挥手,算是打个招呼,便扯动操纵绳,借着风势,盘旋了一下,转向飞走了。

    这只三角滑翔翼,虽然用了好些功夫,不过由于材料的缘故,按照林慧的估计,大概也就是一两次的使用寿命而已。

    今儿的风不错,林慧还想好好享受一下呢。

    秋日的风,有些凉,带着秋天特有的干燥气息。

    御风而舞,这种舒爽,不在其中,难得其味。

    山间常有稍强的上升气流,将滑翔翼托起,由此便可以在空中更久,当然也可以滑翔更长的距离。

    于是地上的众人便见到那只巨大的风筝,还有风筝下头的人,在暮色之中,华丽丽地越飞越远,不久便隐约不可见了。

    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便有些好事的年轻小子,冲着林慧飞越的方向追去。

    谢信哲也顾不上黄厚东了,一叠声地让牵马来,跟着追去。

    黄厚东的嘴巴张得老大。因为一直仰着头,脖颈都僵硬了。自己用手将脖子狠狠揉了揉,顺带搓了几下下巴。心里头酸甜苦辣咸诸味俱全。看了看周围,转眼只剩下了自己的随从,不由苦笑了一声。

    难怪爷爷时常说自己年轻不晓事,果然冲动是魔鬼啊。

    小林神医年纪也不大,怎么知道的东西这么多呢?

    居然还真的会飞!

    这回麻烦了!

    林慧在天上足足回旋了大半个时辰,眼看天色愈来愈暗,视野欠佳,才挑了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落了下来。

    地上跑的绝对没有天上飞的快,那些跟着的人早没影儿了。

    滑翔翼和想像的一样,果然坏了。适才抬高机头降速准备降落的时候,便开始听到咔咔的断裂声。

    滑翔翼部件很多,最让林慧头疼的,一个是机翼,一个是骨架。

    机翼的原料尝试了好些,从最普通的棉布,到预制得极薄的皮革,最后林慧选中了一种蜀地出产的丝锦,这种锦织得极为细密,又薄又韧,价钱虽不便宜,好在效果不错。

    骨架更加难搞,支撑翼面的塔架和悬吊的三角架,都要结实能耐压,重量又不能太重。时间太短,实在无法整出铝合金来,碳纤维更加不用想。试过好些这个时代的合金和木料之后,选中了一种被称之“轻木”的木材为主料。

    顾名思义,轻木确实很轻,但相应的,结实程度就欠缺不少,在设计上反复斟酌,勉强算达到要求。

    一落到地上,没有人帮忙,以林慧自己的力量,连控制这只滑翔翼本身都不够,骨架断了好些,基本报废了。

    这是意料中事,林慧并不心疼。粗略检查了一下,翼面还是好的,小心拆下来折好,下次还能用。

    林慧点燃了一只发信号的竹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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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闲医介绍:
不论什么时代什么地方,想有钱又有闲,都很不容易的说。
为了方便行事,林慧为自己弄多了一个身份,对外用虚拟的男子身份,对内用真实的女子身份。可这一人分饰两角,难度实在不是一般的大。
好在咱有医术傍身,且游刃有余,打造闲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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