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狼人杀(11)
两位狼队友闭上眼睛后,身为“狼美人”的迟愈单独行动。
她左右看了一眼,选择“魅惑”三号曲一杨。
上一轮他开枪把自己带走了……这一轮就让他给自己“殉葬”吧。
迟愈缓缓合眸,非常恶趣味地想道。
【天,亮了。】
【开始竞选警长。】
迟愈习惯性地点了“上警”按键。
倒计时刚一数到“0”,屏幕上就“刷”的一下,齐刷刷地举起了足足九个手掌。
除了四号秦臻以外……全员上警。
秦臻张了张嘴,不自觉地朝左右两边望去。
却见……几乎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这唯一的一张“警下爸爸牌”。
——只有秦臻一人没有上警,代表只有她拥有投票的权利……也就是说,接下来可能对跳的两位预言家谁能拿到警徽,是由秦臻说了算的。
这一刻,秦臻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变得无比沉重起来。
下一秒,系统发话了:【三号玩家请发言。】
曲一杨的脸上依旧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三号发言,这里预言家。”
……又来?
秦臻等人同时露出了“你别再骗人了”的嫌弃表情……当然,这毕竟是新的一局了,嫌弃归嫌弃,发言还是要认真听的。
而且,这次可不同于上一局……曲一杨可是首置位直接跳预言家的,可信度比先前的原地干拔简直高太多了。
作为一名靠谱的成年男性,曲一杨有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良好心态,丝毫不在意队友们投来的种种目光,非常稳健地说道:“昨天晚上查了二号牌,二号查杀。”
二号方宇眉毛轻扬,不知在想些什么。
迟愈看着眼前的局面。
开局预言家跳出来,给后置位发查杀……还是个真查杀。
后置位狼人原地干拔、被迫起跳……
嘶……怎么好像有些既视感?
她保持着靠坐的姿势,尽量让自己不表现出任何端倪。
曲一杨的发言还在继续:“二号既然为查杀牌,那他大概率会原地起跳……不跳也没关系,让他后置位的狼队友来捞他嘛,这样我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出两狼了。”
“警徽流的话……警下只有四号这一张爸爸牌,验她有拉票的嫌疑,虽然我作为一个真预言家肯定是希望四号能够上票给我的,但也正因为我是个真预,所以我更想要奔着狼去验。”
“那警徽流就打一个五号,打一个七号好了……当然,之所以验他们俩,与他们上一局联合把我送走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曲一杨正色道,“主要是他们无论逻辑还是发言都很不错,不把身份定义一下,我这边也不安心。”
“如果五号起跳的话……我就去验九号,九号上一局的表现也还可以。”
他仔细想了想,“就这些吧,三号这次是真预言家,昨天晚上随便查的二号,二号刚巧为一匹狼,警徽流五、七顺验,如果五号起跳,就九、七顺验。”
“别的没了,过。”
二号方宇坐直了身体:“二号发言,二号是预言家。”
果然……熟悉的场面重现了。
迟愈强行忍住伸手扶额的冲动。
当她听到曲一杨的那句“让他后置位的狼队友来捞他”时,她就知道,方宇大概率是隐不下去了。
更别说曲一杨还精准地把警徽流打在了她的头上……若方宇不跳,不想打成单边预、怂狼局的话,就只能由时零跳出来,万一没跳赢,让真预拿了警徽……
真预验了迟愈之后,再把警徽一撕……
第二晚直接三狼找齐,根本没法玩了。
方宇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悍跳预言家的。
九人上警,结果刚发言了两个人,真假预言家就都跳出来了……这么刺激的场面可不多见。
是以,玩家们纷纷打起精神,齐胜甚至闭起双眼,开始在心中做起笔记来。
方宇压抑着紧张:“二号预言家,一号是我昨天晚上验出来的金水牌。”
一号金水……也行吧。
迟愈双唇轻抿,静静地看着自家狼队友“表演”。
“三号这边……他首置位跳了一个预言家出来,我怀疑他有可能是张炸身份的牌,但是你一个查杀发到我这个真预言家的头上,这就不好了,你这样是在为后面的狼人做事。”
方宇大义凛然道,“我给你时间放手……你还不放手吗?”
面对他的不断施压,曲一杨完全不受影响,也没有任何放手的想法。
方宇皱眉:“那你就只能是我的那张对跳狼了。”
“三号他的警徽流是五、七……他唯独避开了这张六号,那我的第一警徽流就开这张警下的四号,第二警徽流开三号刻意避开的这张六号牌。”
“至于其他人的身份……反正都上警了嘛,就听发言好了。”
“其他……”方宇思考片刻,“其他就没什么了,二号预言家,三号对跳狼,一号是我的金水,警徽流四、六顺验,过了。”
桌面下方,他紧紧交握的双手稍微放松了些。
接下来是一号玩家,齐胜的发言时间。
齐胜龇牙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太想喝这碗金水。”
“别的不说……这个场面你们不觉得很熟悉吗?且不管三号到底是真预言家还是炸身份,两种可能性都有,但是被他查杀的这张二号牌却直接跳了出来……这不就和上局的情况一样吗?”
“二号是一张被炸出来的真狼人牌,不过他没有上局的三号胆大,没把金水甩到三号牌的头上,而是甩给了我。”
“即便如此,我也是不信的。”齐胜非常嚣张地道,“如果后置位没有预言家跳出来的话,那我就站三号的边打,过了。”
十号沃尔格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你很刚啊……三号和二号的在我听来其实是差不多的,三号的力度确实更大一点……但二号也不是完全做不成预言家的。”
“结果一号想都不想,直接把二号的金水给泼了……”
第八十七章 狼人杀(12)
沃尔格狡黠地笑道:“一号和三号……不会是共面的吧?”
话落,不等齐胜做出反应,他就迅速解释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我这边本来就是日常上个警,没想到竟然能在这么前排的位置看到真假预言家的巅峰对决……不得不说,命运还是很眷顾我的。”
沃尔格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说说两位预言家吧。”
“虽然二号也有预面,但不得不说,他的发言稍微有些紧张了,这当然不能证明二号是狼,只不过三号的力度本就比他更大,两相叠加起来……”
他顿了顿,“反正站在我个人的角度上,目前更倾向于去站三号的边,过了。”
接连两个人都选择了与三号站在一起,此时的迟愈心中也已经有了决断——倒钩!
作为一张狼美人牌,她不能在这个时候与大众唱反调,将自己打成焦点位,所以只能对不起自己的狼队友了。
“九号发言。”
时零紧接着开口道,“我基本同意十号的观点,虽然二、三都有预面,但三号明显更像是真正的预言家。”
两位狼人全部倒钩……这可能就是对跳狼的悲哀吧。
迟愈默默想道。
“除了前置位的两位预言家以外,十号和一号的发言我听不出太多的东西来……不过一号确实很刚,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勇气……底牌是一张骑士?”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
时零的目光掠过一号齐胜,“刚才十号说一号和三号可能共面……我倒是不这么认为,一号若是真和三号共面,那他完全没必要将对二号的敌意这么明显得表现出来。”
“所以我在想……一号和二号有没有共面的可能呢?”
“二号被查杀以后,给他的狼队友一号牌发了张金水,但是一号觉得这样一来反而会将全场好人的视野集中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干脆直接倒钩……这也是能说得通的。”
时零最后说道,“反正还有那么多张牌举着手,再继续听听发言吧,说不定还会有别的预言家跳出来呢?”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过了。”
听完前面这么多人的发言,八号林深泽沉吟许久:“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啊……说实话,虽然大家都说三号的预面比较大,二号发言有些紧张什么的……但发言紧张就是拿狼了吗?也不一定啊。”
“我这边……说实话,是只能听发言、找漏洞,其他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一张牌,而我的观点是,二三都有可能是那个真预言家,所以四号你自己看着投。”
“或者骑士现在站出来,在两个人中间选一个你不太相信的戳一下?”林深泽开了句玩笑,“我没什么想说的了……听后面盘逻辑吧。”
他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七号”。
楚暮苏没去回应他的“深情凝视”:“七号发言。”
“首先向八号解释一下,大家为什么普遍觉得三号的预面比二号大的问题。”
林深泽扬了扬眉,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其实这次两位预言家对跳的开局,与上一局很像。”
楚暮苏不紧不慢地道,“而二号与之前的三号也犯下了同样的一个错误,那就是在前置位玩家已经完成了一个非常完整的起跳动作时,第一时间不把对方当做对跳狼,反倒认为对方是在炸身份。”
“上一局的三号还好,毕竟是要给五号发金水博力度的,但这次的二号……给后置位的一号发金水就算了,还把第一警徽流压在了警下的这张四号牌上。”
他看向二号方宇,“第一晚你已经验出了一张金水,那你今晚的这一次查验机会,我认为奔着狼人去验是更好的选择。”
“而在你前置位发言的三号,你的对跳狼,非常精准地搏杀到了你这一张真预言家……如果你真的是真预,你想的就应该是,后置位必然有三号位的狼队友,三狼上警的可能性至少有九成。”
“说实话,你将你的警徽流反过来,六、四顺验,都比你现在的警徽流更合理一点。”
这一番话说得一众玩家纷纷点头,同时,也彻底拉没了二号的预言家面。
方宇暗中咬了咬下唇,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出现变化。
对面,楚暮苏的发言还在继续:“如果你非要把第一警徽流打在警下的这张四身上,也可以,但你必须直接说,你是真预言家,之所以要验四号,就是为了拉票,为了留住警徽……可你并没有指出这一点。”
“所以你这张二号牌是绝对做不成真预的……”
突然,一道嘶哑、低沉的嗓音响彻了整个房间:【长夜已至!】
方宇自爆了。
迟愈的眉头微皱。
她倒不怕因为这个微小的动作而暴露自己狼人的身份……因为除了二号之外,大家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包括三号这个已经吃不到警徽了的真预言家。
嘶……等等。
迟愈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和贺梅梅还都举着手呢……万一三号真的是在炸身份,只不过和我上局一样,不想做高二号狼人的预言家面,所以才选择一直不退水……而六号才是那张真预言家牌,怎么办?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这一刻,迟愈陷入了沉思之中。
【请发表遗言。】
方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实在抱歉,我的两位狼队友……也没必要再听下去了,反正全场都不站我,我吃不到票的,与其让三号拿到警徽,还不如我直接自爆吞掉。”
“就这样吧……你们加油!”
说完,他满脸“我滴任务已经完成了”的表情,十分安详地半躺在了靠背椅上。
警上发言阶段,狼人自爆,会直接跳过投票环节进入夜晚,警徽流失……这就是所谓的“自爆吞警徽”。
代表着平安夜的音乐响起,紧接着,系统提示道:【天黑请闭眼。】
【狼人请行动。】
迟愈和时零同时睁眼,没有任何交流,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这一刀落在了三号的头上。
第八十八章 狼人杀(13)
虽然六号确实有成为预言家的可能,但三号毕竟一直没有放手……所以迟愈和时零的这一刀必须砍在曲一杨身上。
不得不说,方宇的自爆虽然有些暴露视角,但好歹吞掉了预言家的一次验人……总的来说,不亏不赚吧。
而且……
迟愈隐晦地看了眼右手侧的贺梅梅。
……这一局,他们狼人还是有操作空间的。
在“狼美人”的单独行动环节中,迟愈毫不犹豫地将“魅惑”技能用在了七号楚暮苏的身上。
上一轮的警上发言中,前面的九、八都在说一号是否与二、三其中一人共面的问题,七号却直接忽略了这一点……他是以一号为好人的前提来发言的。
而非常巧合的是……一号,刚好是第一晚的刀口。
默认一个刀口是好人,那七号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迟愈缓缓闭眼。
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她出局的同时,应该能直接带走两位好人。
晚上再刀一个,场上就只剩下九号一头狼,以及一神、两民了。
这一局的白痴……会是谁呢?
昨天八号的发言中有一句话——他是只能听发言、找漏洞,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一张牌。
八号林深泽……会是“白痴”吗?
【天,亮了。】
众玩家相继睁开眼眸,看向屏幕。
昨天晚上死去的玩家是,三号,没有遗言。
曲一杨早已猜到了会是这么个结果,勉强牵了牵嘴角,勾勒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容来。
连续两局的身份牌,连续两局都是警上发完言就光速去世……也是没谁了。
没有警长诞生,系统决定出的发言顺序是:由一号开始,逆序发言。
一号齐胜耸了耸肩:“首置位发言啊……首置位发言没什么好说的,昨天两位预言家也都已经归西了,那我就随便聊聊吧。”
他把目光投向了斜侧方的“四号”秦臻,“我觉得四号有些奇怪啊……”
“虽然二号自爆出局的时候,遗言说了自己肯定是拿不到警徽的,但那个情况……四号也是有可能做成二号狼队友的。”
“毕竟,二号在那个时候自爆,并非常刻意的说出那么一句话……外置位好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四号和他不共面。”
“但有没有可能……他是在打反逻辑,来抬高四号的好人面呢?”
齐胜笑道,“以上发言纯属臆测啊,都是随便说的,别的就没有了……过。”
十号沃尔格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一号这一轮的发言好奇怪啊。”
“我之前就认为,二号给一号发金水,一号想也不想就直接倒掉的做法有些太刚了,虽然靠直觉认人确实是齐胜哥的风格,但太过笃定,就有些让人怀疑了。”
“再加上这一轮,场上这么多人,竟然选择去踩唯一一张警下的牌……这是想把四号打入狼坑位吗?”
“或许我这么说有点场外……”沃尔格满脸天真地道,“但我还是认为,齐胜哥这一局应该是开眼的,非狼即神。”
“另外,我觉得二号其实自爆得早了。”
“三号第一个站起来,给后置位发了张查杀,在我的视角里,我认为他大概率是一张炸身份的牌。”
“但由于这个身份炸对了,二号以及他的狼队友都认为三号是真预……于是三号夜里吃刀倒牌,可这时候还有五、六两张牌没有发言呢,这两张牌是什么身份,会不会她们中的一个才是真预?”
“所以我觉得,这一轮最重要的应该是六号和五号的发言……我想着重听一下。”
沃尔格转向另一边的时零,“我要说的就这些了,九号发言吧。”
时零顺势开口道:“十号说得没错,虽然一号说的反逻辑确实有可能存在,但可能性实在太小,没必要去盘……至少没必要在这一轮去盘。”
“我认为这一轮的焦点确实应该在五号、六号的身上,因为二号是在七号发言的时候自爆的,他为什么会确定五、六里没有真预呢?是不是五、六里有一张他的狼队友?还是说……五和六都是他的狼队友?”
“综合以上信息,我认为剩下的两头狼应该是开在三、五、六中间,三选二,女巫还有一瓶毒在手里,全部出掉轮次都是够的。”
“今天……”他的视线扫过一直没有发过言的迟愈和贺梅梅二人,“先像四号说的那样,听五六的发言,谁听感不好就出谁,出一毒一也可以……看女巫怎么想吧。”
“过了。”
八号林深泽抬了抬头:“八号发言。”
“又是深推局……有些不太好打,前面一号踩四号,十号踩一号,九号直接踩了一、五、六三张牌……几乎都是警下,或者上警了却没有发言的牌。”
“但我觉得,警上的这几张牌也是有狼面的,毕竟几乎所有人都站边三号……会不会是狼人见情况不对,选择了倒钩呢?”
“警上除了三号和他的对跳狼人二号以外,共有一、十、九、七发过言……昨天是七号把二号聊爆的,所以七号这边我先认他是个好人,另外的一、九、十都有倒钩的可能。”
“在我这边看来……可能是这个一吧,毕竟他打得确实很刚,有种有恃无恐的感觉……等等,这个板子没有狼枪……”
林深泽陷入了纠结之中。
“嗯……我也盘不出什么逻辑了,我这里就是张民牌,二号自爆了,是张定狼,一、九、十开一张倒钩,五、六一张二号的狼队友……应该就是这样,过,七号发言吧。”
楚暮苏的声音依旧沉稳:“昨天二号自爆,没有留下这张警徽,确实是我的问题……我先在这里给各位好人道一句歉。”
“由于后置位五、六还没发言,我这边就先不考虑她们是预言家的可能了,按照三号就是真预言家的逻辑去盘。”
他条理清晰地分析道,“首先……一号那边的身份无需怀疑,不管他说了些什么,单凭直接扔掉金水的这个做法,他就一定是张好人牌。”
第八十九章 狼人杀(14)
楚暮苏详细解释道:“如果他是狼人,和二号是队友,那接到自己队友的金水时,完全没有必要倒掉……直接站边二号,拉高队友的预言家面才是他应该做的。”
“二号的发言其实并没有特别差,如果他站出来为二号说话,四号不说一定会把票上给他,至少也会犹豫。”
“外置位的其他好人也是一样。”
“除了一号,四号应该也是个好人……理由其他人已经说过了。”
他挨个点评道,“剩下的,排除掉还未发言的五和六,八、九、十中,八号始终看不清局势,像是张看不清局势……也就是晚上不睁眼的牌。”
“十号……对一号的敌意有些大,九号的攻击力是三人中最强的。”
“所以,如果他们中要开狼的话……大概率会开在这张九号身上。”
楚暮苏顿了一下,没有把话说死,“不过现在毕竟是在打深推,表水和踩人都是必要的,所以九号的身份也不一定就是匪,五号和六号的发言还是要听一下的。”
“我能盘的逻辑就是这些,下一个吧。”
六号贺梅梅迫不及待地往前坐了坐:“终于到我发言了!”
“本来我选择第一天上警,就是害怕狼人首刀我,女巫不开药……玩一局游戏如果一句话不说就出局,那就实在太憋屈了。”
“然而就是因为二号自爆,你们全部都要听我的发言……我这边说不出什么比较有营养的信息啊,该盘的逻辑前置位已经盘得很清楚了。”
“不管是一号的立场还是四号的身份……就像七号说得那样,一、四暂时是能够认个好的。”
贺梅梅的眉头皱了皱,“至于八、九、十……我听不太出来。”
“七号说九号的攻击性比较强,但我觉得啊……他虽然踩了我,但也正常,毕竟二号在那个时候自爆,我和五号本来就有嫌疑。”
“所以我不认为‘攻击性强’是九号为一张狼的有力证据,至少这个证据说服不了我。”
她眼眸微抬,仔细想了想,“嗯……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的了,五号你发言吧。”
终于……到我了。
在听到系统提示的同时,迟愈一改先前懒散的姿态,缓缓坐直了身体。
“我先把我两个晚上的验人报一下。”
此话一出,还在场的众位玩家纷纷惊讶地望了过来。
如果说上一局楚暮苏跳出来的时候,大家还勉强能够理解……
毕竟是有奇迹商人的板子,幸运儿穿预言家的衣服,或者幸运儿和奇迹商人互穿衣服等操作,尽管不常见,但只要两位玩家有足够的默契,还是能够实现的。
可现在的情况……
二号还真的自爆早了?
三号还真的是炸对了身份,放不下去手的那一张牌?
狼队……运气也太差了点吧!
与迟愈隔了一个座位的曲一杨双眸微睁,非常有竞技精神地控制住了自己惊讶的表情。
迟愈没有看向任何人,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好不容易等到了发言机会,为了防止狼人自爆吞查验信息,所以要用最快的速度报完验人”的预言家。
“七号金水,六号查杀,我五号是一张预言家牌。”
迟愈无视了贺梅梅诧异的眼神,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道,“第一天晚上我摸了七号,上一局的预言家,因为觉得他会打配合,逻辑盘得也不错,所以就随手摸了一下,是张金水牌。”
“第二天我去摸了这张六号,因为我也觉得二号自爆的时机有问题。”
“我能够看清自己的底牌,六号就有很大的可能性做成二号的狼队友……不然在还有两张牌没有发言的情况下,二号自爆是会冒很大风险的。”
“因此我选择去验这张六……果然,是张查杀牌。”
说完验人信息以后,迟愈稍微放缓了一些语速,“我这边不可能是一张狼人牌,六号之前的发言你们也听到了……在我这个位置,只要发言不是太烂,太暴露视角,你们今天是出不到我这张五号牌的。”
“但是我作为真预言家,必须要跳出来报信息,为好人正视角。”
“在我看来,七号我的金水盘得逻辑很全,一号和四号的身份应该都偏好,理由的话前面都已经说过了,一号是狼没必要反水,帮队友争警徽扰乱好人视角收益更大。”
“四号那边,二号的遗言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至于反逻辑……现在不去想那么多。”
“已知六号是我验出的一张查杀牌,那场上未知身份的狼就只有一个了……开在八、九、十之中……说实话,我并没有听出太大问题,你们后面再自己去盘吧。”
“另外,还有一点,三号如果是骑走的,那好人这波就非常亏了,而如果骑士还在场的话……”
迟愈看了眼隔壁的秦臻,“后面还有四号没有发言,我希望骑士在四号发言期间可以直接开戳,如果你信我是张真预言家,就去戳这张六号牌,如果你不信我就来戳我。”
“不管怎样都是一好换一狼,怎么都不亏的。”
“所以四号,你最好能把发言时间拖得长一点,给骑士留时间思考……如果骑士没有戳,就全票出明狼六号,过了。”
【四号玩家请发言。】
自从迟愈报出自己是预言家这条信息,“四号”秦臻就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直到系统提示响起,她才下意识地正襟危坐,摆出了十分严肃的表情:“四号玩家发言。”
“五号让我拖时间……那我就多重复一些废话,尽量把九十秒聊满吧。”
虽然非比赛性质的面杀一般来说是不设置发言时间的,但迟愈他们玩的毕竟是“闲暇网杀”,所以房主齐胜设置了九十秒的时限。
“四号作为警下唯一一张牌,票又没有投出去,所以今天一定不是我四号的轮次。而且,二号在出局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全场都不站他,他吃不到票的。”
“这句话也能说明,在二号这头自爆了的明狼眼中,我是一张不会给他投票的好人……这是前面很多人都盘过的逻辑。”
第九十章 狼人杀(15)
许是受到了上局的影响,秦臻“表完水”后才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三号……应该不是骑士。拿一张强神牌炸身份还不退水,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我猜他应该是拿了张民牌,或者是张不怕被出的白痴。”
“六号那边……其实我听她发言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说自己有嫌疑,却又不把身份拍出来,说九号攻击性强很正常,自己的攻击性却是全场最弱。”
秦臻将“六号”的爆点一一列举出来,“她的那段发言,总给我一种她身份很低,想要拼命博取好人信任的感觉。”
“所以我这里是信五号的,六号应该是一匹定狼。”
“一号基本已经被全场认下了……我这边也认为他是个好人,大概率还有可能是张身份比较高的牌,不怕把自己聊成焦点的那种,所以才会在警上直接反水。”
不远处,九号时零的眼神闪烁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八、九、十的身份……”秦臻颇为苦恼,“五号说她听不太出来,我也没从他们的发言中听出太大的爆点,预言家没有警徽了,五号也不一定……不对,是一定活不过今晚。”
“如果把八、九、十都出掉……或许可行,如果这三张牌中不开骑士的话,女巫今晚就直接在其中选毒一张吧,明天游戏不结束再从另两张中选推。”
“虽然我觉得他们都不像是狼人,但实在是没位置了……”
在秦臻发言期间,迟愈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尽管面上始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但随着倒计时一点一点,逐渐趋近于零,她的心脏也不由得高高悬了起来。
骑士……会相信她的话,出来工作吗?
如果对方跳了出来,又会选择戳谁?
六号?还是她这个假预言家?
还有十秒时间……骑士还不动手吗?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旁边,秦臻的发言还在继续:“反正我这边是张好人牌……骑士现在还没有出来,该不会三号真的是那张骑士吧?那、那今天就出六?”
话音刚落,一道慷慨激昂的男声骤然闯入了众人的耳中:【自我踏上这片土地,邪恶便不该存在!】
【邪恶!展现你真正的面目!】
骑士选择了使用技能!
而他“决斗”的对象是——
六号!
“六号”被决斗!
六号头像的左上角显示出了绿色的“好人”标志!
八号“骑士”……出局!
迟愈按了按唇角,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请发表遗言。】
甜美的系统提示音,听在此时除了真预言家曲一杨以外的,其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好人耳中,莫名有种冰冷、嘲讽的感觉。
“我、我……”
八号林深泽双唇几度开合,半晌才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我又被骗了!”
上一局他是奇商,以为迟愈是接了查验技能的幸运预。
这一局他是骑士,被迟愈这张“宿敌”狼美人蒙骗,导致他一刀戳在了好人六号头上,自己被悲惨地反弹出局。
是以,这一个“又”字用得可以说是名副其实、出神入化。
听着他那极为惨烈的语气,场上唯二理清楚状况的时零和曲一杨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林深泽无奈道:“我真以为五号是那张真预的,没想到……唉。”
他重重叹息一声,“没什么好说的,过了。”
由于骑士使用了技能,且没有戳中狼人,所以放逐环节继续,被打断的“四号”重新发言。
秦臻呆呆地看着身侧的迟愈……她的脑海中不断播放着上一局的情况,以及刚刚自己被耍得团团转的景象……突然有一种智商不够用了的错觉。
“四号玩家发言。”
她语气复杂地道,“五号……五号有没有可能是张好人牌,觉得七号是好人,六号匪面比较大,于是跳预言家来炸身份……”
“可是没必要啊!”
秦臻颇为颓唐地叹了口气,“算了,不挣扎了……五号应该是狼人没跑了,我……我虽然在某种意义上帮了她一点忙,但我保证和她不认识!”
“这一轮必须要出五了,放着明狼不出,出外置位,很有可能会分票,也有可能会把白痴或者女巫投出去。”
“或者你们出我也行,我是平民……嘶,骑士已经不在了,今天抗出好人会少轮次的。”
“那就出五吧,出五!过了。”
【开始放逐投票。】
迟愈没有任何犹豫,将票点在了自己的头上。
一声哨响。
最终的投票结果……全员,包括迟愈的队友时零,全员都上票给了“五号”。
毫无疑问,“五号”迟愈,c位被推。
迟愈被放逐以后,“狼美人”的技能发动,昨天晚上被她“魅惑”的七号楚暮苏殉情出局。
秦臻的表情瞬间变了。
——她忘了,忘记这是个“狼美人”板子了!
不,应该说……迟愈太大胆了,她明明拿的是一张狼美人牌,竟然还敢跳预言家,赌骑士是会戳她还是戳她验出来的那张“狼人”牌……
秦臻皱眉抿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没办法……就算她知道迟愈是张狼美人,出局以后能够带走一人,她也必须将其归出去,在找不出最后一头狼在哪的情况下,走明狼是最明智的选择。
好人……应该还有赢的可能吧?
她不是很确定地想道。
【请发表遗言。】
按照死亡顺序,迟愈率先开口道:“八号是骑士的话……那就把一号刀了吧。”
一号那么有恃无恐,应该是一张白痴牌。
她最开始怀疑的“白痴”其实是八号,但既然已经确定他是骑士,那最后一张神牌应该就开在“一”头上了。
“别的……没什么了,就这样,过。”
【请发表遗言。】
楚暮苏的声音依然沉稳:“场上还剩下最后一狼,而没有身份定义的,只有九、十两张牌了。”
“我还是那个逻辑,九号的攻击性太强,比起十号更像是一张狼人……”
他顿了下,“今晚过后如果游戏还没结束的话,就把这张九推掉吧,应该还来得及,过了。”
第九十一章 狼人杀(完)
听着他那莫名的停顿,以及丝毫不提“女巫”剩下的那瓶毒药,只说要把九推出去的措辞,迟愈就知道……她赌对了。
七号确实是“女巫”牌!
所以说,既然拿的是一张神职,发言就不要那么逻辑清晰、条理分明了,万一遇到像我这样的狼人……就算没看出来你是张神牌,单纯为了不让你继续盘逻辑、带节奏,也是要把你放进“必刀名单”里的。
迟愈悠然想道。
这一局的胜负几乎已经确定了。
如果七号不是女巫,明天九、十“皇城pk”,或许还有输的可能……但现在一共倒了五张牌,其中两张狼人,三张神职,场上还有一神一狼,他们又锁定了一号为最后那张“白痴”。
好人可以说是一点赢面都没有。
夜晚时间悄然过去,天亮之后,系统给出了昨夜的死亡信息。
一号,吃刀出局。
游戏……结束。
迟愈的手机屏幕上,红发红裙的“狼美人”抬手撩开挡住了半边眼睛的长发,说出了属于她的那句胜利语音。
【看到了吗?】
【我身后的死神……笑得多美。】
“啊!”
正在看复盘的沃尔格惊呼一声,“原来最后一头狼是时零哥你!我还以为一定会是四号呢……”
“我怎么可能是狼?”秦臻立即反驳道,“我可是警下唯一一张牌啊,我要是狼,狼队为什么不争警徽?”
“肯定不能争啊,当时全场都站一杨的边,如果你投票给方宇,第二天被放逐的就必然是你……所以不管你是不是狼,在那个情况下,都是不可能把票上给方宇的。”
贺梅梅以手托腮,满脸的郁闷,“竟然两局都败了……我狼人杀玩得有那么菜吗?”
“一样。”
曲一杨苦笑一声,“其实有一个逻辑我们大家都忽略了,我的第一警徽流是五号或者九号……方宇自爆应该也有害怕我把他的两个狼队友验出来的原因在吧?”
“完全没有。”方宇摇头道,“我也没想过打个反逻辑诬陷秦臻姐是狼之类的……单纯是你们这些聪明人想太多。”
“我猜也是这样。”
秦臻拍了拍搭档的肩膀,“所以说嘛,你们不要总是怀疑这怀疑那的……唉,作为一个直性子,和你们这些工于心计的人玩游戏真累。”
曲一杨眼神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明明是自己笨,跟不上其他人的思维,还非得嘴硬说他们工于心计……
为了防止被搭档暴打,这句吐槽被曲一杨死死憋在了心底。
“话又说回来……”贺梅梅转向一旁的迟愈,“你是怎么想到在那个时候跳预言家的?时机选得也太好了……”
迟愈不甚在意地道:“时零给我递话了。”
闻言,贺梅梅在记忆中翻找许久,才想起来,九号似乎……确实说过一句:“说不定还会有别的预言家跳出来呢?”
这……也算递话?
贺梅梅眨了眨眼睛。
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细心谨慎、思虑周全了,却不想……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愧是一句传世箴言。
吵吵嚷嚷的复盘了一番,话题终于被心细主线的玩家们拉回了正轨之上。
曲一杨清了清嗓子,压下了纷纷的议论声:“两局游戏已经结束,是时候该讨论一下……”
他在“打怪”与“屠神”之间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比较有逼格的后者,“屠神的事宜了吧?”
“也是。”
正在抱怨狼队为什么三天有两天落刀在自己头上的齐胜轻咳一声,“那现在开始统计!”
“两局游戏中,全部获得了胜利的都有谁?”
怎么好像是小学生统计分数一样……
迟愈心中吐着槽,右手手肘放于桌面,摆出了非常标准的“举手”姿势。
她的斜对面,时零也慢悠悠地抬起了右手。
齐胜左右看了一眼:“驰豫、时零……只有两个人,是不是稍微弱了点啊……”
沃尔格忍不住插话:“时零哥很强的,而且……”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嘛。”齐胜摇了摇头,“就知道你这个小神棍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么几句话。”
两位npc在斗嘴,保持着沉默的玩家们却在彼此交换着眼神。
林深泽、贺梅梅和秦臻具是向迟愈投来了关怀的目光,毕竟在他们看来,npc总归是比不过队友靠谱的,迟愈一个人跟着npc一起行动……会不会太过危险?
迟愈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
坑队友还稍微会有些负罪感,但坑npc……还是个不太熟的npc,那可就一点负担都不会有了。
遇到危险就让时零去拖着怪物,她转头跑路即可。
似是感应到了她不负责任的想法,时零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表情……颇有些意味深长。
“那接下来,一胜一负的举手!”
齐胜话音落下,方宇、秦臻、楚暮苏、林深泽、沃尔格相继举起右手。
“嗯……”齐胜轻轻颔首,“那剩下的我、海晏河清以及梅香如故,就都是两局全败的玩家了。”
曲一杨再次苦笑。
贺梅梅倒是没太在意……玩游戏嘛,胜败乃兵家常事。
“分完组”后,下一步要讨论的就是每一组的对手,以及要如何“屠神”的问题了。
不过……
“在此之前,驰豫、时零。”
齐胜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需要你们陪我下山一趟。”
迟愈还没说什么,秦臻就心直口快地蹙眉问道:“做什么?”
齐胜沉默了数秒,才低声回答道:“去见我的师父,姒嬛山脉的第三位巫祝……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杀掉山神‘姒嬛’的人。”
曲一杨的眼神微动。
唯一可以杀掉姒嬛的人……
这家伙……到底向我们隐瞒了多少东西?
在秦臻和方宇不依不饶的纠缠之下,本就处于“中二期”,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齐胜只好答应多带几个人一起下山。
而最后商讨出来的结果是……除了沃尔格要留下来“防止怪物突然苏醒”以外,全员一起去面见那位传说中的“巫祝”大人。
第九十二章 屠神之战(6)
临行之前,迟愈找到沃尔格,问了他几个有关“塞洛德市”的问题。
从他的口中,迟愈得知,塞洛德市过去是一位神秘神明的直属领地,那位神明的实力极为强大,在祂的庇佑下,塞洛德市的居民们过着无忧无虑、丰饶富庶的生活。
可是突然有一天……那位神明没有任何预兆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祂不再回应人们的祈祷,不再降下充满智慧与哲理的神谕,也不再为塞洛德的人民们抵御来自外界的窥探目光……
原本如天堂般美好的塞洛德,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滑入了炼狱之中。
迟愈对塞洛德的历史没有任何兴趣,转而提出了“侏儒”一词。
沃尔格没去管她为什么要特意去塞洛德寻找侏儒,只表示自己离开塞洛德的时候,那里还没有侏儒定居。
最后确认了塞洛德市确实与姒嬛山脉邻近之后,迟愈向小少年道了句谢,回到了准备下山的队伍中去。
齐胜神经大条,曲一杨等人觉得没有必要深究同伴的隐私,因此没有一个人开口问她与沃尔格具体聊了些什么,均是礼貌地保持着沉默。
征求过众人的同意后,齐胜大手一挥:“下山!”
房屋外面,是一片青绿色的柔软草地。
玩家们站在山顶,好奇地左右眺望,将四周的瑰丽风景尽收眼底。
两侧,草木茂盛的山头远近不同、高低各异,一眼望去,云雾缭绕,煞是美丽。
根据齐胜的介绍,他们当前所处的地方是“桓山”,也是姒嬛山脉海拔最高的一座山。
由于这里“封印”着三个怪物,体内没有足够灵力的普通人别说定居了,稍微靠近一点都会让其痛不欲生。
所以,四百年前,当时的大祭司与巫祝便带领着姒嬛山脉的居民,迁居到了山脉边缘的一处山谷中。
可即便如此,对于那些普通人来说,源自于怪物的侵蚀是近在咫尺的威胁。
也正是因此,齐胜才会主动请缨,独身前往“封印之地”,寻找消灭三只怪物的方法。
听完他的叙述,贺梅梅好奇地问了一句:“封印?”
她想问的问题很简单——既然那三个怪物是被封印在桓山上的,那封印它们的是谁?
之前的大祭司或者巫祝?
齐胜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过,一直表现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他却突然止住了话头,不知是他也不清楚个中内幕,还是不愿提起相关的话题。
……
迟愈走在下山的小道上,心中不断思考着“万界拼图”的事情。
迄今为止她一共获得了三块拼图,除了“瑞德姆恩”那块是主线任务的奖励以外,“永昼之森”那时,是因为她得到了三位国主的认可。
而“怪物游乐场”,则是因为她完成了隐藏任务——副本探索度超过80%,并得到了“怪物游乐场”中大部分重要npc的承认。
不过“永昼之森”的剧情探索度不足,所以并未开启“探索临近区域”的权限。
当时的她以为,是永昼之森中隐藏着不少她没有挖掘出的秘密,但现在,瑞德姆恩和怪物游乐场的经历却让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副本探索度不高……是不是因为她没有解决掉“永昼之森”的那位“监督”?
想想也是啊,在“最高神”还存在的情况下,她能够随时传送进去就算了,不经他人允许就把人家的地盘看作“访问”其他世界的跳板……未免也太不把“神明”当回事了吧?
如果这一猜测是真的……
迟愈看了眼前方领路的齐胜。
她只需要得到这个副本主要人物的认可,并帮助他们杀掉山神“姒嬛”……或许就能拿到对应“姒嬛山脉”的万界碎片,以及“塞洛德市”的通行证了。
不知过了有多久,迟愈等人终于在齐胜的带领下来到了山脚,稍作休息后,众人顺着“导游”的指引,望见了一片浅紫色的花海。
据齐胜介绍,这种花名为“鸢紫”,是当年山神姒嬛亲手栽种、亲自用神力催生的。
花海最中央的位置有一朵具备传送能力的“花王”,常年沉睡,只有每一任的大祭司、巫祝及其继承人才能够将它唤醒。
结合之前“第三任巫祝是齐胜师父”的信息,这一段话几乎等于是明晃晃地告诉了七位玩家——他是大祭司的候选人。
玩家们默契地没有说破,只默默地跟在齐胜的身后,被“花王”吞入腹中。
迟愈闻着身周的淡淡花香,莫名有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就仿佛……正身处于母亲的怀抱中一样。
……
待到光明再次降临,曲一杨率先睁开双眸,非常隐蔽地确认了一下同伴们的状态。
见他们相继“苏醒”、抬眸,好奇地望向四方、互相交谈,他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说齐胜一直没表现出任何敌意,但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好在,他确实是站在“善良”阵营中的好npc,至少在没有完成杀死姒嬛的任务之前,他轻易应该是不会对己方不利的。
曲一杨暗暗做出判断。
迟愈扶着“鸢紫花王”的花瓣,扭头环视了一圈。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青葱麦田,随着徐徐的微风轻柔拂过,一条条“白线”不断向前方推进着,仿佛被暖风吹皱的湖面,又像是空中层叠的白云。
继续向前看去,一间间由茅草铺盖的房屋屹立于远处,不时有穿着朴素的青年男女扛着农具,穿行于房舍之间。
更远处,碧空如洗。
湛蓝色的天空中,金色的太阳高悬其上,向整片大地挥洒出盈满生机、夺目而不灼人的光辉。
迟愈正看着,却突然觉得手下一阵波涛翻涌。
伴随着一声声惊呼,毫无防备的贺梅梅等人忽地被“丢”了下去。
慌乱之间,迟愈的口袋里,一直没来得及收回道具栏中的【艾尔尼娅的冠冕】散发出了柔和的光辉,安抚住了脾气似乎有些暴躁的“鸢紫花王”。
第九十三章 屠神之战(7)
早已站到了地面上的时零望了迟愈一眼,没有说话。
他旁边的齐胜见状立即招呼道:“快点下来,花王不喜欢与陌生的气息接触……”
“不喜欢与莫社长的气息接触,为什么要把我们掀下来?”坐在地面、形容狼狈的贺梅梅抱怨道。
与她有着同样境遇的方宇和林深泽“噗”得一下笑出了声,引得齐胜好奇而又迷茫地看了过来。
迟愈按住花瓣,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待所有人都离开花冠以后,“花王”一刻也不愿意多停留,立刻合拢了花瓣,匍匐在地,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花骨朵。
“走吧。”齐胜整合好队伍,带领其他八人朝着小村庄的方向走去。
“神佑村”。
这就是远处那个村落的名字。
据齐胜所说,“神佑”的历史至少已经有上千年了,从最初血腥、野蛮的原始部落,到现在文明秩序已经颇为完善的小村庄……那位脱身于肉体凡胎的山神姒嬛,在其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迟愈一边听着“导游”的讲解,一边观察着周围行人们的举动。
从村外的麦田到村子的入口,这不到三千米的路途中,几乎每一个看到他们的村民都会非常友好地与齐胜打招呼,有些人还会停下脚步,熟络地聊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
齐胜在这里……似乎很受尊崇的样子啊。
迟愈正想着,旁边的屋舍中,一个小女孩突然探出头来,好奇地看了他们片刻后,蹦蹦跳跳地跑到了玩家队伍的正前方。
“齐师兄!”
小女孩甜甜地叫道,“你又带新的哥哥姐姐们进村子啦?”
齐胜顺手摸了下女孩的发顶:“说过多少次了,要叫我大师兄。”
“不是都一样嘛。”小女孩朝他扮了个鬼脸,十分灵活地躲过了来自师兄的报复性揉搓,连蹦带跳地扑到了秦臻的面前。
秦臻刚想开口,却看见小女孩双手一拍,浅粉色的荧光凭空浮现,在她的手掌周边飘荡、环绕着。
这般梦幻的场景当即吸引了玩家们的注意,贺梅梅更是瞪大了眼睛,不加掩饰地表现出了自己惊讶与好奇。
队伍最前方的齐胜扶了扶额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无奈表情。
女孩没去管师兄的反应,双手用力贴在一起,双眼紧闭,淡淡的眉毛倒竖起来,看起来很是费力的模样。
“嗯——”她紧抿的双唇中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数秒后,“砰!”
女孩猛地睁眼,双手突然分开,眼瞳中似有星光闪过。
虚幻的烟雾里,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姿态轻盈地漂浮在空中,女孩伸手一捞,就将它攥在了手心。
“好厉害!”贺梅梅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赏与掌声。
女孩腼腆一笑,将花枝递到了秦臻的眼前,目光却精准地落在了曲一杨的身上:“这位大哥哥,不考虑送给大姐姐一支玫瑰花吗?”
秦臻愣了下,原本还没什么表情的面颊陡然爆红。
曲一杨张了张嘴,在社交场上向来游刃有余的他,此时迎着同伴们促狭的眼神,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思绪仿佛都停滞了一样。
“你、你怎么……”他磕磕绊绊地开口。
话还没说完,迟愈就忽地站了出来:“这花怎么卖?”
女孩想了想,笑容明艳地道:“我想要一套好看的新衣服,或者一些漂亮的小首饰!”
迟愈翻了翻道具栏:“……金币可以吗?”
我穷得只剩下金子了……
她在心里吐槽道。
女孩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非常理智地摇了摇头。
神佑村里可没有专门打金饰的地方,她要金币做什么……中间穿一个洞挂在头发上做装饰吗?
迟愈沉吟片刻……思考着怎样拒绝掉这笔买卖会比较体面一点。
下一秒,旁边蓦地伸出了一只手来。
白皙的掌心中,一枚坠着两朵桃花的玉簪安静地躺在上面。
“那这个呢?”时零柔和的嗓音自斜上方响起。
女孩的眼眸一亮,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好”,就迫不及待地将手里的红玫瑰和玉簪做了个交换。
时零笑了下,转手把玫瑰递给了身边的迟愈。
迟愈瞥了他一眼,犹豫半秒……还是没有把“为什么”三个字问出口。
她坦然接过,伸手将其送给了曲一杨。
曲一杨此时的表情已经完全呆住了,他很想抬头观察一下时零的神色……眼前的玫瑰花却莫名让他有种头晕目眩、头脑发热的感觉,短时间内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揣度他人的心思。
见他发愣,迟愈又将花枝往前送了送。
事已至此,曲一杨只好咬牙接过,破罐子破摔似的递到了秦臻的面前。
这一“他送她送他送她”的扭曲场面……让队伍中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尴尬起来。
哪怕是神经最为大条的齐胜都不免无语:“……小铃,你又胡闹。”
“哪有!”名为“小铃”的女孩嬉皮笑脸地道,“我明明是在做好事……”
“那你把簪子还来?”
“不要!我凭本事换到的簪子,为什么要给你?”
小铃直接将桃花玉簪揣进了怀里。
未免自己的这位大师兄抓住不放,她眼瞳一转,立刻换了个话题:“月月姐正在祠堂等你呢,好像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大师兄你快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闻言,秦臻顺势把玫瑰花握在手心,一本正经地道:“没错,任务要紧,不能再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你们还真信啊,那丫头明显是在找借……”
齐胜话还没说完,距离他最近的方宇就一把揽住他的肩膀:“郄懿姐说得没错,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我想见那位神秘的巫祝很久了!”
林深泽接话道:“那女孩口中的‘月月姐’,是姒嬛山脉的现任巫祝?”
“当然不是。”
齐胜被两人拉着,边走边解释道,“齐月是我的师妹,而姒嬛山脉的第三任巫祝则是我的师父。”
“不过……”
他迟疑数秒,才继续道,“师父她闭关多年……说月月是现任巫祝,也不是不可以。”
第九十四章 屠神之战(8)
闭关……
这位“第三任巫祝”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啊。
玩家们的心中同时闪过了这一念头。
女孩“小铃”所说的祠堂位于神佑村最中心的位置,也是村子内唯一一座全部由木材搭建的院落,看起来比周围那些茅草屋气派多了。
齐胜一马当先,跨过门槛,踩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径直向前行去。
祠堂内没有仆从侍奉,两侧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却长势喜人,应该是有人定期修剪、清理的。
迟愈扫过一眼,就将目光落在了祠堂门口的那道纤细身影上。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少女,身着颜色单调、样式古旧的罗裙,黑色的长发用丝带系起,随意的披散在脑后。
看到队伍最前方的齐胜,她温婉地笑了笑:“大师兄。”
齐胜应了一声,开门见山地道:“师父现在的状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
齐月柔柔地叹了口气,“师祖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
“……师祖?”贺梅梅敏锐注意到了这个称谓。
姒嬛山脉的这些人……这是在闹内讧?
齐月望着她,笑容温和:“你们就是这次来帮忙的外来者?”
贺梅梅先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然后才有些迟疑地问道:“等等……这次?”
此时的齐胜早已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声音沉稳地道:“进去说吧。”
“没错,进来说吧。”齐月应和道,“知道你们要过来,所以我提前准备了一些瓜果茶点,希望各位能够喜欢。”
七位玩家保持着礼貌且疏离的态度,被这两位师兄妹带到了用于休息的偏殿。
混在玩家队伍中的时零倒是一副颇为闲适的姿态,不知是将内心的情绪隐藏得太好,还是已经知道了部分内幕,所以不像玩家们那般稀里糊涂、云里雾中。
众人在齐月的示意下,于一张长桌旁落座。
曲一杨看了眼桌面上种类众多的瓜果,以及一些卖相一般,气味却十分香甜的糕点,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他转而望向齐月,旧话重提:“你方才说的‘这次’,是什么意思?”
齐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批外来者到访姒嬛山脉……他们有时候是出现在村子内,有时则是直接出现在桓山上。”
不等曲一杨继续询问,她便继续解释道,“久而久之,我大概摸清了个中规律,再加上前段时间师祖那边突有动荡,我就猜测,新的一批外来者应该快要到了。”
“所以,齐胜才会出现在桓山?”贺梅梅恍然道。
齐月摇头:“自从五十年前,大师兄学艺有成,就一直待在桓山上,只有每年举行祭祀的时候才会回到村子里来,履行他大祭司的职责。”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时零接话道,“正是因此,当我和沃尔格被怪物的气息吸引,相继来到此地时,结识的才会是齐胜,而非其他人。”
曲一杨点了点头:“那你们口中的‘师祖’……又是怎么一回事?”
齐月轻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
……
接下来的十数分钟,齐月为七位玩家讲述了一个古老的故事。
两千多年前,一支名为“神佑”的原始部族迁徙到了此地。
当然,那时候这里还不叫“姒嬛山脉”,至于具体的名字……早已被埋葬在时间的洪流中,难以追寻到了。
“神佑”部落与其他的原始部族有着共同的特点:行事野蛮、作风血腥,以力量划分阶级,上位者对于其所统治的奴隶拥有着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
那般原始的社会形态一直存在了很久很久,直到“姒嬛”横空出世,才打破了数百年的“规则”,将位处于最底层的奴隶解救出来,让他们也拥有了作为人类所应有的权利。
由于姒嬛所拥有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人们所能想象的极限,出于对力量的畏惧,刚刚经历过一场变革的“神佑村”将姒嬛奉为神明,日日祈祷、年年供奉。
而姒嬛也没有辜负“信徒”们的期待,自从她被抬上神座以后,“神佑村”就再也没有遭受过天灾的侵袭,粮食作物等的收成也是年渐高涨。
为了感谢姒嬛对“神佑村”的贡献,人们将整座山脉命名为“姒嬛”,并开始发自内心地信仰那位伟大的神明。
一千二百年前,山神姒嬛降下神谕,在神佑村中寻找天资聪颖的少年少女……第一任大祭司与第一任巫祝就此诞生。
八百五十年前,第一任巫祝叛逃,桓山上凭空出现了三个实力可怖的怪物。
那三个怪物对于人类的恶意极为明显……也是在那个时候,山神姒嬛消失不见了。
失去了姒嬛的庇佑,拥有强大力量的巫祝又不知藏到了哪里……只是普通人类的神佑村村民自然不可能抵挡得住怪物所散发出的浓郁怨念。
那个时期,有数不胜数的人类死于恶念的侵蚀,死于突然爆发的天灾,死于紧随天灾之后到来的饥荒……彼时的神佑村,说一句饿殍遍野都不为过。
第一任巫祝在叛逃时还未收徒,因而“巫祝”这一体系就等于是直接断绝在了她的手中。就在这危难时刻,第二任巫祝挺身而出,以身试法,试图摸索出通往神座的正确道路。
或许是上天垂怜,亦或是消失的山神依旧在庇佑着姒嬛山脉……第二任巫祝在机缘巧合之下,竟然真的探索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可惜那个时候,第二任巫祝的身体早已在一次次失败中变得千疮百孔,所以她只能选择收下徒弟,倾己所能,将最为得意的徒弟培养成为历届最强的巫祝。
而这位巫祝……正是齐胜和齐月等人的师父。
齐月喝了口浓茶:“五百年前……自师父就任巫祝一职起,就一直在寻找消灭那三只怪物的方法。”
“在这段漫长的时光里,我们也挖掘出了无数曾被掩埋在历史洪流中的……隐秘。”
第九十五章 屠神之战(9)
吃瓜,可谓人类共通的天性。
听到“隐秘”这两个字,原本还只是公事公办,权当在看“任务须知”的林深泽等人即刻打起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盯着齐月,静候下文。
齐月被玩家们突然改变的态度惊到了,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大师兄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们了,桓山上盘踞的那三个怪物中……有一位,名为姒嬛。”
曲一杨应道:“他还说过,另外一个疑似是一百年前主持祭祀的大祭司魏乾,而最后一个,则是……引诱姒嬛堕落的罪魁祸首。”
“这是我们的师祖,也就是姒嬛山脉的第二任巫祝,所做出的推测。”
齐月点头道,“在得知其中一个怪物很有可能是山神之后,我们便恢复了每年一次的祭祀,渴望以此方式唤醒祂的意识。”
“可惜……”
少女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住了瞳孔中泄露出的悲伤。
“可惜,你们非但没有成功,还直接导致了前任大祭司的牺牲。”方宇非常没有眼色地接话道,“桓山上的怪物也由两个变成了三个,是吗?”
齐胜看了自家师妹一眼:“那的确是我们的失误。”
“不过也正是因为出了那样的意外,我们才终于确定……过去无私庇佑着我们的神明,已经完全堕落,成为终日渴求着鲜血与死亡的……恶鬼了。”
迟愈听着,脑海中蓦地闪过了玩家们此次的“主线任务”。
——让堕神“姒嬛”得以解脱。
或许,齐胜等人的猜测是正确的,山神姒嬛确实还保留着最基本的自我意识……但也仅限于此了。
齐月缓缓吸了口气:“自神明消失后的这数百年间,神佑村的居民们无时无刻不在渴求着祂的归来。”
“哪怕知道祂已经变成了怪物,大家渴望的心情也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但是……无论多么美好,幻梦……终究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梦而已。”
众人被她语气中的无奈与怅惘所感染,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眸。
“意识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以后,师父当机立断,决定带领神佑村的所有居民自救。”
齐胜继续说道,“而就在她做出这一决定的第二天……早已叛逃的第一任巫祝,出现了。”
齐月闭上眼眸:“她是神明亲自教导的弟子,对神明除了敬仰以外,自有一份特殊的孺慕之情。”
“也正因为她是神明的弟子……千百年的苦修让她的实力丝毫不输师父,甚至还隐有胜之。”
齐胜眉头蹙起,表情复杂,“她不同意对桓山上的三个怪物下手,又不愿伤害同为一脉的后辈,所以干脆将师父拖入了幻境中。”
“自那以后,师父就一直在闭关。”
齐月幽幽叹道,“而针对三个怪物的剿灭行动,也就一直搁置到了现在。”
话至此处,姒嬛山脉的过去已经像是画卷一般,随着齐胜、齐月的叙述,缓慢在众人的眼前展开。
曲一杨沉吟片刻后,总结道:“所以现在的状况是,两位巫祝在幻境中角力,而我们这些……外来者要做的就是,进入幻境,打破两人之间的平衡,让胜利的天平向第三任巫祝倾斜?”
两位师兄妹点了点头,表情沉凝,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喜色,显然没对“入梦”的结果抱有任何期待。
“看起来……不像是件能简单办成的差事啊。”贺梅梅饶有兴致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实,毕竟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不知多少波玩家来挑战过这个副本了,除非每通关一次就重置进度,否则若是难度太低的话,齐胜一方岂不是早就赢了?
尽管已经对过去那些玩家的结局有所预料了,曲一杨还是顺口问了一句:“在我们之前的那些外来者……没有一个成功过,是吗?”
“是的。”齐月颔首道,“最开始时,我们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幻境上……直到经历过不下三次失败之后,我们才明白过来,能杀死神明的……只有神明。”
要用魔法来对付魔法是吧。
迟愈没有把这句吐槽说出口,以免破坏此刻严肃的气氛。
齐月转过头,清冷的目光穿过墙壁,不知落在了何处:“而师父……便是上天选中的新神。”
听到这里,顶着“天选之子”这个id的方宇很想刚一句“为什么”。
但理智告诉他……和一个玄幻世界较真“主角为何是主角”是毫无意义的。
“也就是说……必须将你们的师父唤醒,才能完成杀死怪物的任务?”
林深泽“嘶”了一声,“需要我们怎么做?像海晏说得那样,进入幻境?”
“不仅如此。”
齐月站起身,踱步到房间内的唯一一扇窗户前。
她注视着窗外那幅安宁祥和的画卷:“师父和师祖虽然拥有着全然不同的理念,但她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那就是——守护神佑村,守护这片被她们视为归宿的故土。”
“然而……”齐胜补充道,“她们都认为自己的理念是正确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才能够为神佑村带来光明的未来。”
“基于此……她们创造出了两个大致相同,只有细微之处稍有些差别的神佑村。”
齐胜眸光沉着,“想要让师父醒来,就必须分辨出谁为真,谁为假。”
“这不是很简单吗?”
方宇脱口道。
见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他面色一肃,转头四顾:“这里是真实的神佑村,也是按照你们师父的理念,按部就班发展下来的神佑村。”
“不管幻境中的两个村庄多么相像,总是会有不同的,对照着现实玩一起来找茬……没那么困难吧?”
秦臻暗中点了点头。
“应该没那么简单。”林深泽眉头紧蹙。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从方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迟愈开口道,“两位巫祝编织出的神佑村,都是以现实为基础的,只不过会根据自己的理念进行小部分的改动。”
第九十六章 屠神之战(10)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都是虚假的,分别代表着两位巫祝对未来的预测。”
迟愈的语气缓慢而沉稳,“不过……哪怕是实力无限接近于神明的人,也依然有着身而为人的局限性。”
“所以,两个幻境都各有其破绽,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第一任巫祝在编织过程中的疏漏之处,并将其戳破,帮助第三任巫祝赢得胜利。”
齐胜和齐月相继点头,肯定了迟愈的这番猜测。
“明白了。”
方宇了然地点了点头。
对己方阵营的错误视而不见,对敌方阵营的疏漏重拳出击……很容易理解嘛!
曲一杨的眼神闪烁:“并非以现实为蓝本,去挑出幻境中的错漏,而是依靠……”
坐在他身旁的秦臻蓦地恍然道:“……逻辑?”
林深泽皱眉看向齐胜:“这就是你提议玩狼人杀的原因?测试我们智商以及盘逻辑的能力?”
狼人杀?
齐月侧了侧头,似是有些好奇。
“算是吧。”齐胜龇牙笑了笑,“不过过去的经验告诉我,哪怕是在牌桌上能够一眼看穿他人伪装的高配玩家,在面对幻境的时候,依旧缺乏足够的手段去辨别其真假。”
他以手按桌,潇洒起身,“故事背景了解得差不多了,你们是需要一段时间消化一下,还是直接开始任务?”
毕竟在此之前已经“接待”过好几批玩家了,这段话齐胜说得分外顺口。
几位玩家都是行动力颇强的性格,再次询问过两位师兄妹,确定没有什么分辨真假的捷径之后,众人一致决定即刻开始行动。
齐月对于他们雷厉风行的作风很满意,立即差人为七位玩家并一名npc安排了住处。
按照齐胜的说法,两位巫祝以神佑村为蓝本编织出的幻境中,必然会有他和齐月的存在,为免引发“时空悖论”之类的特殊状况,他们是无法为玩家们提供任何帮助的。
而进入幻境的方式也非常的简单朴实——用特殊的线香,引人入梦。
……
迟愈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光线迷蒙、暗影重重,让她有种恍然还在梦中的感觉。
竟然真的睡着了……是我的防备心不够,还是那支线香本就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她翻身下床,扭头望向窗外。
此刻,天光乍现。
从她的角度望出去,能看到阴云密布的墨蓝色天空,也能看到道路两边、枝叶飘荡的杨柳。
许是因为天色尚早,空荡荡的街道上找不见半个人影……能够传入耳中的同样也只有寂静。
迟愈下意识地放轻脚步,推开房门,遥望着被披上了一层深蓝外衣的景色。
齐月为八位“入梦者”准备的是一处面积颇大的院落,十数间茅草屋整整齐齐地坐落在篱笆围墙内,安静地像是和其中的住户一同陷入了沉眠似的。
早在进入这里之前,迟愈就已经仔细思考过了。
他们要做的是找出幻境的破绽,而面对着一个全然陌生的地界,他们就算再如何聪敏,再怎么会盘逻辑,也绝对不可能发现那些隐藏在和平表面之下的错漏。
所以……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观察。
就像是在桓山上玩的那两局狼人杀一样……融入自己的身份中,观察其他居民的每一个动作,揣度从他们说出口的每一句话。
然后……抓住破绽,一击制敌!
这些念头在迟愈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迈开步伐,朝位于自己左手边的“邻居”家走去。
那里住着的是秦臻,她的右手边则是贺梅梅。
如此巧合的顺序……让人很难不多想。
挨个将同伴唤醒,一行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开始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那就这样定了。”
数分钟后,曲一杨拍板道,“我们刚好八个人,分成四组,以此地为基点,分别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观察……风土人情。”
“按照齐胜之前的说法,那支线香能够让我们入梦两次……第一次经历的是齐胜他师父创造出来的幻境,第二次则是那位叛逃的第一任巫祝。”
他说着,突然吐槽了一句,“说起来,我们连那两位巫祝的名字都不知道……齐胜他们师兄妹是在避讳些什么吗?”
“可能吧。”方宇插话道,“毕竟一个是他们的师父,一个是叛逃的师祖。”
贺梅梅托着腮:“以他们的身份,前者的名字不方便透露,后者……他们也未必会知道师祖的真名。”
“有道理。”林深泽凝神点头。
“……”
迟愈沉默地看着他们。
……这几个家伙,以为是在办公室里,可以随意摸鱼吗?
她腹诽道。
尽管迟愈的心理活动十分丰富,但面上始终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冷淡模样。
一旁的楚暮苏也没有阻止的想法,似乎是对眼前的场面司空见惯了。
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个“外人”,时零一直保持着礼貌而温和的微笑……那副饶有兴味的表情,让人很难不联想到……这人恐怕是在把方宇等人当猴看。
最后,还是秦臻出面镇住了场子:“打住打住,话归正题。”
她给曲一杨递了个眼神,“我们分成四组,观察神佑村的风土人情……然后呢?”
“然后,傍晚时分回到这里,分享一下彼此的经历。”
曲一杨清了清嗓子,“第二次入梦后同样如此……然后根据这两次经历的细微差别,分析其真假……不对,应该是找出第一任巫祝所创造出的幻境的疏漏。”
他看了眼同伴,“具体计划就是这样……有人有什么疑问吗?”
林深泽高高举手:“我有问题!”
“既然我们的目的是找第一任巫祝的茬,那为什么要经历两个不同的幻境?将两次入梦的机会都用在目标身上不好吗?”
“好问题。”曲一杨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为什么非要这么做……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可能是引梦香的局限,也有可能只有两相对比,才更容易找出错漏之处。”
曲一杨从道具栏中拿出四份纸笔,分发给众人,“不管怎样,齐胜他们既然如此安排,定然是有其原因的。”
第九十七章 屠神之战(11)
林深泽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似是在鄙视队友这段“回答了,但没完全回答”的解释。
简单的商讨后,四个队伍很快就组了起来——方宇和曲一杨为第一组,负责西方;林深泽和贺梅梅一组,负责南方。
时零这位神秘的npc则交由楚暮苏“看管”。
玩家们虽然对前者有那么些戒备,但两方至少目前为止是站在同一阵营上的,时零对他们直接出手的可能性不大,单纯智力交锋的话,让楚暮苏来做这个“监管”的工作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迟愈拿起纸笔,看了眼自己的队友。
秦臻似有感应地回望过来:“我们也出发吧。”
这次的分组是由曲一杨全权决定的,鉴于他直接把自己的“黄金搭档”分给迟愈的公正行为,没有一个人对于分配方案提出意见。
迟愈轻轻颔首,迈步出门。
她们这一组负责的是东方。
遥远处,微红的晨曦占据了半边天空,将整个村庄都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金色光泽。
秦臻拿着迟愈分给她的一半白纸,步伐稳健地走在队友身边,时不时转头向两边看去,像是想要把眼前所见的一切全部印入脑海一般。
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
“那个……”她终于忍不住,主动搭话道,“我们到底要观察些什么?”
“看人,看事。”
迟愈的目光落在了左侧方的一间草屋前。
种种迹象表明,神佑村的生产力水平最多与封建社会相当。
这里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更没有多姿多彩的娱乐活动,因此,村民们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良好习惯。
在迟愈的视界中,一位穿着粗布麻衣,身后背着草帽,脚下蹬着长靴,腰间挂有匕首、镰刀等物的中年男人正大步踏出房门,朝着远处山林的方向走去。
她默默将这一场景记下:“看人,是观察他们之间的对话。”
“看事,则是观察他们的日常生活、行动轨迹,以及遇到特殊情况时的应对方法。”
“特殊情况?”秦臻若有所思。
“嗯,其实这个展露出的细节与信息才更多,也更为真实……”
注意到秦臻表情的变化,迟愈立即补充道,“我们的身份敏感,这里又是以现实为基础创造出来的幻境,别的不说,齐胜和齐月肯定是在某处坐镇着的。”
“所以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顺其自然,做个安静的旁观者就行。”
秦臻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橙红色的太阳也逐渐显露出了全部的身形,将一缕缕、一片片带着热意的光束洒向整个大地。
在阳光的照耀下,神佑村也缓缓“苏醒”过来。
纵横交错的阡陌小道上,扛着各种农具的行人或步履匆匆,或言笑晏晏。
迟愈和秦臻漫步而过,认真倾听着居民们的对话。
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家常……没有什么值得记录下来的。
迟愈瞥了眼手中的纸笔,突然想起了“起居郎”这一特殊的职业。
“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呼打断了她发散的思绪。
迟愈循着秦臻的目光望去,先是看见了三两结伴、快步前行的稚童,然后在道路的尽头,看到了一处由三间茅草屋组成的院落。
那三间茅屋占地面积都不小,显然不是用于居住的,而是……
“这里竟然还有……”
秦臻咽下了“学校”两个字,换了个更符合当前时代背景的词汇,“学堂?”
不等迟愈说话,她就自顾自接道,“也是……不管是哪个时代,什么地方,知识与文化的传承都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她一边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录着什么,一边伸长脖颈,试图绕过那高耸的围墙,窥见学堂中的点滴风光。
迟愈看了她一眼:“要进去逛逛吗?”
“啊。”秦臻睁大眼睛,有些紧张地盯着迟愈道,“可以吗?”
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迟愈的心中,秦臻那原本高冷、稳重的形象早已塌了个彻底……
从两局狼人杀的表现来看,她非但不沉稳,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呆萌?
总之就是与她成熟的外表完全不符。
面对秦臻的疑问,迟愈并没有用“想去就去呗”这句话来回应,而是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幼童心思单纯、不懂遮掩,从他们的行为中能够找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来。”
“而且……学堂这种地方是特殊场所,放到普通的网络游戏里,一般都是会触发关键剧情的。”
秦臻眨了眨眼,没有在迟愈的表情上看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真的吗?”
“真的。”迟愈点头,“就算没遇到关键剧情也没关系,我们的任务就是四处闲逛……逛街是逛,逛学校也是逛,不是吗?”
本就有意去看一圈的秦臻被说服了。
两人在院门口站了一会,确定不会有“保安”突然冲出来把她们赶走之后,这才顺着人流走了进去。
背着各式各样布包的孩童们步履轻盈,在从两侧绕过她们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两眼,澄澈的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
不知是在奇怪她们陌生的面孔,还是对她们身上古怪的装扮感到好奇。
迟愈无视了那些眼神,沉默地打量着学堂的布局。
除了仅有的三间“教室”之外,只在靠后的地方有一片空地,应该是供学子们课间休息、玩闹的地方。
这学校……有些简陋啊。
迟愈看着屋顶厚厚的茅草,以及有着明显修补痕迹的墙壁,抿了抿唇,不发一言。
身边的秦臻同样如此。
不知是否是联想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共情能力较强,比起迟愈,她看向房舍、孩童的眼神中多出了一分难以抹去的怜惜。
“去那里看看吧。”秦臻指着其中一间“教室”道。
不同于其他两个屋子的热闹,来来往往的孩童没有一个踏进那里的,故而显得冷清得很。
秦臻能一眼注意到它并不算奇怪。
迟愈颔首同意,脚步一旋,跟在秦臻的身后走了过去。
第九十八章 屠神之战(12)
不等两人靠近,屋内就传来了郎朗的读书声。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秦臻愣了一下:“这是……《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且不说这首诗是初中语文教材上的内容,以这个学堂中孩童们的平均年龄是否能理解的问题……这明明是“副本世界”啊,为什么现实中才有的诗词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创造出了“卵世界”的……神明或者系统主脑,是以现实为蓝本搭建整个世界的?
“嗯。”迟愈应了一声。
她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诗词的内容上,而是专注地凝望着教室里的一排排桌椅,以及老神在在、正襟危坐的半大孩童。
他们最多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不像迟愈想象中的古代少年那样,十几岁的年纪就仿佛是涉世已深的小大人,他们的脸上依然带着幼童特有的单纯。
和现实世界中那些五六年级的小学生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的面前没有课本,只有一沓粗糙的纸,上面写满了墨色的字迹。
迟愈二人正看着,不知从何处突然转出一道竹竿一样瘦弱、高挑的身影来。
他留着短发,身着青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本书,本想直接走进教室中,孩童们那整齐的读书声却阻住了他的脚步。
他看着教室内认真朗读课文的少年们,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经意间一转眸,瞥到了旁边凝神而立的迟愈和秦臻。
年近四十的教书先生皱了皱眉,迈步上前:“请问……两位是谁?有何贵干?”
秦臻猛地回神,下意识朝身边看了一眼。
意识到此时站在她旁边的已经不是曲一杨,而是比她资历更浅的后辈之后,秦臻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她刚要说话,就听得身旁的女孩开口道:“我们是大祭司的客人。”
在入梦之前的那次交谈中,齐月提起过,齐胜便是神佑村的现任大祭司……所以迟愈说她们是齐胜的客人,可以说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果然,听到“大祭司”两个字,教书先生放松了不少,连带着神情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至于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迟愈状似不经意地望了眼教室的方向,“大祭司托我们来看看情况。”
“原来如此。”
教书先生非常自觉地将迟愈模棱两可的解释补全了,“现在距离开学也有近两个月了,大祭司和巫祝关心学子们的近况,遣人来查看一番,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把手中的书卷一合,“需要我带两位客人四处走走吗?”
“不用了,您忙您的就好,我们就……随便看看,马上就离开了。”秦臻斟酌着用词。
目前为止,她并没有在学堂中发现任何异常,所以没必要在此处多浪费时间。
见迟愈也点头,教书先生这才放下了心思:“其实我也不算忙,左右学堂里就这么三间教室,一百来个娃娃……娃娃们又都聪慧好学得很,根本无需我太过操心。”
秦臻听着,好奇问道:“学堂里只有您一位老……先生吗?”
教书先生没在意那个“老”字:“不,还有一位姓卢的先生,不过她今日休沐,所以现下学堂里才只有我一人。”
“偶尔巫祝大人也会亲自过来,教习一些诗词歌赋,或是……技巧法术,不过学堂里的毕竟都是些半大的娃娃,所以学的也只是些比较粗浅的东西。”
技巧……法术。
像之前他们遇到的那个“小铃”不是个例?
神佑村原来不简单只是一个凡俗村落……还是个低魔世界?
迟愈转头,本想与秦臻对视一眼……可人家根本没注意到这个词汇,依旧在温和地与先生攀谈着。
迟愈视线上移,无声地叹了口气。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教书先生便以“要去给低年级的学生们布置些作业”为由拱手告辞,秦臻有样学样,客气地回了一礼,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了位于中间的屋舍之中。
恰在此时,孩子们的朗诵也接近了尾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如此慷慨激昂的语句从一群无忧无虑的少年口中读出来,少了一分悲壮与坚决,多了一丝轻快与朝气……仿佛充满着光明与希望的宣言一般。
秦臻最后看了一眼:“……我们走吧?”
“好。”
迟愈转过身,与秦臻一起朝学堂外走去。
距离院门口最近的那间房舍中,由于没有先生的管教,里面的学生又是年纪最小的一批,所以显得有些闹哄哄的。
迟愈和秦臻路过的时候,一个背着书包的女童却突然撞了过来。
走在外侧的秦臻眼明手快,一把将人拦住,免得她撞到自己身上。
“对、对不起!我因为快迟到了所以才……”
女孩在秦臻的帮助下及时刹车,然后诚恳地弯腰道歉。
熟悉的音色让秦臻愣了愣。
迟愈也忍不住看向她:“……小铃?”
这女孩,和他们刚进神佑村时,路上遇到的那个卖玫瑰花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不对,应该说就是她本人。
小铃惊讶地抬头:“……你们是谁?”
她还以为一头撞在了自家先生身上了!
没想到是两个陌生人,那没事了。
小铃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了,你们肯定是路先生的客人,来探望先生的,对不对?”
“啊……嗯。”秦臻敷衍着点了点头。
她刚想说一句“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你快点去上课吧”,眼前的女孩却“嘿嘿”笑道:“两位大姐姐,你们要不要买花呀?”
“漂亮的,有着清雅香气的鲜花!什么品种都有,很便宜的!”
便宜……
一朵玫瑰换一支玉簪……这叫便宜?
你到底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出这两个字的?
这边的迟愈心里吐着槽,旁边的秦臻也忍不住笑了:“又要表演那个‘砰’的一下变出花来的……法术?”
第九十九章 屠神之战(13)
小铃“啊”的轻呼一声:“你们怎么知道!”
秦臻刚想说话,后方却传来了一道略带愠怒的醇厚嗓音:“赵玲月!”
方才还满脸笑容的女孩条件反射地挺直腰背,顾不上再和迟愈二人说话,高声应了一句之后,就立刻朝着教室门口跑去。
先前的那位教书先生此时正站在不远处,长眉倒数、手执竹板,一副气势汹汹,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把眼前这个习惯性迟到的学生拉到身边打手心一样。
这一刻,就连早已离开学校的秦臻都被老师独有的威严所摄,一句为女孩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小铃显然对此等情况很有经验,面对先生的怒火,她连丝毫的停顿都无,直接闪进了教室里。
教书先生向迟愈二人拱了拱手,然后龙行虎步地跟着闯了进去。
那气势……秦臻突然有些同情那个叫赵玲月的女孩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教室里就响起了教书先生的轻喝:“赵玲月!”
稚童们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座椅拖动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昨天布置下去要求背诵的古诗,你会背了吗?”
“会了!”
路先生的语调稍有缓和:“那你现在背一遍我听听。”
“这个……《天净沙·秋思》,【元】马致远。”
“枯藤老树昏鸦……”
女孩沉吟了许久,然后才急哄哄地接出下一句,“蒸鱼焖肉醉虾!”
整个教室安静了一瞬,旋即爆发出了震天撼地的小声。
路先生咬牙切齿道:“把这首诗抄十遍,今天放学之前如果还不会背,就单独留下来抄诗……一直抄到会背为止!”
无意间旁听到了这么一出大戏的迟愈和秦臻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片刻后,秦臻扯了扯嘴角,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们……走吧?”
“走吧。”
迟愈重重一点头。
两人快步朝着院门口走去,直到跨过门槛,来到学堂之外,彻底将那些杂乱的声音抛在了脑后……秦臻这才松了口气。
她笑着道:“总感觉……怎么说呢,已经逝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我?”
迟愈深以为然。
“不过……”
秦臻感叹道,“那样轻松美好的画面,总让我想起一首歌。”
迟愈十分配合地问道:“什么歌?”
“莫哥一直很喜欢的一首,叫《ashes
of
dreams》。”
……啊。
迟愈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间挤满了动物的小酒馆,想起了一边伴奏一边吐魂的异界行者三人,想起了……身穿女仆装和毛绒黑丝的寂寞兄。
她握了握拳头,感受到了自己肌肉的紧绷。
秦臻没有注意到同伴的异常,自顾自地唱道:“ohere
were
trees
full
of
birds.(曾经,树上落满了飞鸟。)”
“meadowlands
vibran
with
flowers.(牧场长满了花冠。)”
“carefree
the
songs
our
children
once
sang.(无忧无虑的孩童,唱着无忧无虑的歌谣。)”
“gilding
our
minutes
and
hours...(那是我们最珍贵的时光……)”
秦臻的声音条件比莫笙好很多,音调更是甩了他不知道多少条街。
低哑女声浅浅的吟唱,配合上朝阳初升、树影摇晃的惬意景象……迟愈的五指缓缓松开,并不自觉地望向身后的学堂。
有种……宁静却又悲伤的感觉。
唱着唱着,秦臻忽地停住。
接触到迟愈疑惑的目光,她下意识解释道:“这首歌后面太伤感了,不太符合当前的意境。”
……才不是因为觉得当众唱歌有些羞耻呢!
见迟愈颔首,她略有慌乱地转移话题道,“我们继续向东走吧……希望接下来能够遇到足够特殊的异常事件!”
忐忑不安地等了数秒后,迟愈终于收回了望向她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这家伙……意外的单纯啊。
每一个高岭之花都是潜在的天然呆?
迟愈心中吐着槽,面无表情地朝着骄阳初升的东方走去。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逛了一个上午,刚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恰巧遇到了下学回家的路先生。
路先生感动于她们大中午还在替大祭司和巫祝巡视村落的尽责行径,热情地邀请她们去自己家做客。
对此,颇感疲惫的迟愈二人表示……盛情难却,却之不恭。
在路先生家坐了大半个小时,顺便蹭了一顿饭之后,两人提出了告辞,并婉拒了路先生的夫人非要塞给她们的饭后甜点。
“神佑村……还真是民风淳朴啊。”
秦臻如此感叹道。
迟愈在白纸上写下最后一笔,深感赞同地“嗯”了一声。
天空中,金色的太阳从东边升至头顶,又在最为鼎盛之际缓慢下落,逐渐西斜。
迟愈抬头看了眼浓墨重彩的晚霞,再看一眼手中记满了字迹的纸张。
她刚要开口,不远处却突地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呼唤声。
“……醒醒!醒醒!”
“都别动他!退远一点!”
“快!快去叫巫祝大人过来!”
“……”
迟愈和秦臻具是一怔,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只见,位于她们侧后方的一间茅草屋前,十数个青年男女将屋外的一片空地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脸上全都写满了忧虑,个别人似乎想要上前,却又顾忌着什么,始终没有动作。
迟愈眉头微蹙,迈步上前。
秦臻紧随其后,不自觉地伸长脖颈,试图让视线突破人群的封锁。
迟愈随手拉住一个站在外围的年轻少女:“怎么回事?”
许是她的这句话问得实在太过自然,又许是她的严肃表情很是令人信服,本就有些六神无主的少女“啊”了一声,磕磕绊绊地解释道:“邵清哥哥,他、他,他体内累积的‘污染’太多,所以……所以突然昏过去了。”
“污染?”
“应、应该是污染……邵清哥哥平常身体很好的,今天突然病倒……除了污染,我找不到其他原因了。”
随后赶来的秦臻听完了两人的一问一答,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这女孩……思考问题的方式好像与我们有点不一样啊。
迟愈方才的那句“污染”,明显是在问“污染是什么”……至于那个所谓的邵清哥哥到底是怎么病倒的,和我们有很大关系吗?
第一百章 屠神之战(14)
迟愈与她显然有着相同的看法。
她没再试图从少女的口中套话,而是转向秦臻道:“我过去看看。”
秦臻皱了下眉。
出于“资深玩家”对于后辈的关心,她本不欲答应,但转念一想,迟愈身边有那个强大的鬼魂跟着,实力绝对不弱,再加上“请神令”的特殊性……
即便她正面对敌的能力稍微弱了点,保命的手段也绝对不会少的。
思及此处,秦臻点了下头,提醒道:“一切小心。”
迟愈应了一声,一边拨开围观的人群向前走,一边从道具栏中取出了【艾尔尼娅的冠冕】,将其戴至头顶。
秦臻在后面跟着、看着,目光在那顶银色的桂冠上停顿了片刻。
对了……她有一件可以免疫“神秘”类技能的道具,而那什么“污染”,一听就是包含在其防御范围之内的……
看来在那个少女说出“污染”一词的时候,她就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
嘶,等等……我为什么会突然觉得……迟愈这运筹帷幄,走一步算三步的样子……很帅?
秦臻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面颊上,表情呆滞地想道。
迟愈对身后队友的“纠结”一无所知,对两侧被拨开的居民们的怀疑眼神也毫不在意。
她径直来到包围圈的中央,垂眸望向躺在地面的青年。
许是出于对“污染”的畏惧,十几位村民没一个敢靠近的,所以在青年周边留出了半径足有近两米的中空地带。
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穿着便于行动的短打,脸上那原本是小麦色的皮肤此时却仿佛有黑雾缭绕一般……
给人一种……此人命不久矣的感觉。
迟愈的脑海中,艾尔尼娅的声音蓦地响起,带着些许的迟疑与忌惮:“这股气息……”
迟愈蹙眉凝神:“你感到很熟悉吗?”
她拿出【艾尔尼娅的冠冕】,除了防备可能会有的攻击以外,就是想让这位曾经的“月之恶魔”辨认一下“污染”的来源。
毕竟……山神姒嬛的堕落,极有可能就是被某个高位格的存在污染了。
艾尔尼娅沉吟片刻:“我无法确定……再靠近一些,或许就能从中感应到更多、更有用的信息了。”
再靠近一些……
迟愈在心中衡量了一瞬,决定相信“冠冕”的防御能力。
见她似要上前,旁边一位热心的中年大婶顿时“哎”了一声:“小姑娘,快退回来,很危险的!”
大婶忧心忡忡地道,“小清这孩子,十有八九是与外界接触太多,被污染入侵了心脉。”
大婶不愧是大婶,对这一突发状况的了解比先前那个年轻少女深入多了。
外界……
她的意思是,外界存在着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污染”?
迟愈将大婶的话翻译了一遍。
见她不出声,大婶“嗨”了一声:“这污染只有巫祝大人才有办法解决,我们这些人,虽然有些抵御的法子,但大多粗浅得很,这个时候不自量力地挺身而出……”
她顿了下,委婉地警示道,“那等会巫祝大人过来时,要救的可就不只是小清一个人了……”
站着过去,横着躺下是吧……
迟愈心中吐槽,礼貌地向好心的大婶道了句谢:“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嘴上这么说着,她却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大婶下意识想伸手将这个不知死活的瓜娃子拉回来,但由于两人相隔实在太远,第一次的尝试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她纠结了半秒,还是没有选择挪动脚步。
唉……可惜这么一个长得好看,又有礼貌的女娃娃了……只能寄希望于巫祝大人能把她救回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村子里以前有这么一号人吗?
大婶抓了抓头发,决定不用这么复杂的问题来为难自己。
在周边众人或担忧,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迟愈在青年的身边半蹲下来,循着灵感伸出右手。
纤细白皙的手指先是在青年的额头悬停片刻,然后一路下行,来到了对方还有着轻微起伏的胸口处。
迟愈双眸微眯,刚要按下去,一道黑芒却宛如箭矢一般,朝着她的面门直射而来!
就站在不远处的秦臻心脏一跳,条件反射地上前一步,想要将迟愈从黑芒的攻击轨道上拉开。
而在此之前,柔和的白光早已应激而出,与黑芒缠在了一起。
这一刻,迟愈只觉得好像有一缕意念突破了桂冠的防御、钻入了她的脑海。
这一刻,她的思绪就仿佛是密集堆叠在一起的炸药桶一般,而那缕诡异的意念便是引燃一切的火星。
伴随着虚幻的轰然巨响声……迟愈的思维,瞬间炸开了。
她猛地起身,“噔噔蹬”地后退数步。
原本正站在她身后看热闹的居民们顿时作鸟兽散,生怕“污染”被传到了自己身上一般。
“驰豫!”
秦臻焦急喊道,“你……”
“我没事!”迟愈压下内心翻涌而起的烦躁与狂乱,尽量冷静地说道,“你先别过来……那污染有些蹊跷……”
闻言,秦臻立即止住了步伐。
迟愈拥有那顶冠冕,尚且遭到了重创……换她上去,受到的影响定会只深不浅。
那所谓的“污染”……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臻不自觉地蹙起眉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就在这时,地面上昏迷不醒的青年突地动了动手指,颇为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湛蓝天空,眼瞳中写满了迷茫。
“小清……小清醒了!”
围观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先前好心提醒迟愈的大婶瞠目结舌地瞪向后者,不敢相信这位未曾谋面的小姑娘竟然拥有和巫祝大人相同的能力。
见那位叫邵清的青年努力了几次都没能坐起来,有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迟愈阻止了。
“他身上的污染还没有清除干净。”
迟愈深吸了口气,“现在贸然接近他,还是很危险的。”
此话一出,居民们当即再退两步,将“从心”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众人等候多时的喊声总算是传了过来。
——“巫祝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