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堡歌剧院（1）
疼！
好疼！
怎么回事……我的头怎么会这么疼？
迟愈只觉得头疼欲裂，眼前更是一片漆黑，无论怎样努力地睁大眼睛，都无法看见任何东西。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
我不会……突遭横祸、意外失明了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刺眼的白色光团突然在半空中浮现。
迟愈下意识眯了眯眼，昏暗、阴沉的画面却从一片迷蒙之中被迅速勾勒出来，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在福利院看到的、总是缓慢显露出图像的老电视。
“嘎！嘎！”
乌鸦低哑的声音响彻云霄。
四顾，阴雨连绵。
漆黑的身影自枯枝上飞跃而起，转瞬间就消失在了迟愈的视界中，连片羽毛都没有留下。
远处，整片天空都被密集的乌云笼罩，所有景物都染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沉闷，又压抑。
更远处，矗立着一座黑色的古堡，正对着大门的方向，四根粗壮的石柱支撑起穹顶，让这座拥有着对称美感的建筑像是一张张开的巨口，正露出森冷的牙齿，等待猎物主动投入其中。
看着这全然陌生的一切，迟愈心中不免升起一阵疑惑。
我怎么突然到了这么一个……像是恐怖片片场一样的地方？
她揉了揉仿佛正在被针扎的脑袋，思维发散地想道。
“啊，这次的副本竟然有三个新人，难度想必不会很高了。”
清亮的嗓音响起，一名杏眼桃腮、长相出众的少女上前两步，迈入迟愈的视野。
她身上穿着淡黄色的宽松毛衣，下配红色格裙，过于鲜亮的颜色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处处都透露着十分浓烈的违和感。
“是不是觉得头很疼？没事，不用在意，第一次进入副本的正常现象，习惯就好了。”她笑眯眯地说道。
随着她的走出，迟愈这才注意到，原来此处并非只有她一个人。
她转动目光，落向身旁两侧。
站在她右手侧的是位二十多岁的青年，一张堪称精致的脸上冷漠无比，尽管身上的黑色大衣让他显得有些消瘦，但站姿却是笔直如松。
而另一边则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
比起黑衣青年的的冷静淡然，他的表现明显更符合“新人”这个称呼——右手掌按在太阳穴上，整张脸都因为疼痛而皱在了一起，眉眼间是遮掩不住的惊慌。
他目露惊恐，嘴唇几度开合，却始终没有将想问的话说出口。
迟愈见状，内心轻叹一声。
看这两个“新人”的情况，都不像是能担当得起“探查情报”这种重任的样子啊。
她望着前方神态自若的少女，沉声问道：“听你的意思，你不是第一次进入……‘副本’？”
“当然，在此之前，我好歹也已经成功通关过好几个副本了。”
少女点头笑道，“我还以为你们最先问的会是‘这里是哪’这种比较经典的问题呢……”
你好像很期待的样子啊……
迟愈看了她一眼，配合道：“好吧，那我重新问一遍。”
说着，她佯装讶然，提高声音问道，“这里是哪？你是谁？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话音落下，四周寂静一片。
就连那个穿着西装的男子都不再害怕，而是用一种近乎“膜拜”的眼神看着迟愈。
少女也似乎被她那“逼真”的演技镇住了，半晌才干笑一声：“……你，嗯，很‘幽默’。”
迟愈仿佛没听出她话语中的嘲讽一样，坦然道：“这是我心理医生的建议，适当的玩笑有益于身心健康。”
心理医生……
除迟愈以外的三个人纷纷在心中默默重复着这个名词。
少女沉默许久，强行扭转了话题：“我先回答你的问题吧。”
“如你们所见，这里是虚构的‘游戏世界’，我们这些人则是游戏中的玩家。至于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每个人被选中的契机都是不同的，需要你们自己回想……来这里之前，是否发生过什么反常的事？”
来到这里之前……
迟愈没再玩笑，而是陷入了沉思。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今早接了个电话——来自面试公司的电话，那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HR用甜美的声音告诉她，很遗憾你没有被我们公司录取……
她刚要挂断，对面却话锋一转，说他们公司最近开发了一款新游戏，问她有没有兴趣参与测试。
迟愈表示非常感兴趣……然后拒绝了她的邀请。
作为一名从福利院走出的孩子，她每天都在为生活奔波忙碌，哪有时间玩什么游戏。
然而，不久之后……她就被送到了这里。
这等巧合，让她不得不多想。
受邀参加游戏测试，会是进入“副本世界”的契机吗？
“想不明白也没关系，反正来到这里的原因也不是当前的重点。你们现在要做的是集中精神，唤出系统面板，并确认这次副本的主线任务。”
少女拍拍手，打断众人的思绪，“既然已经进入游戏了，那最重要的还是完成主线、通关副本，这样才有回到现实的可能。”
迟愈默默点头，也没问如果没完成主线会怎么样。
以她多年观赏影视作品的经验来看……多半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她收敛思绪，按照少女的说法，默念“系统”。
深蓝色的虚拟屏幕顿时显现在她面前。
【欢迎玩家登入游戏！】
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男女难辨。
【我是你的专属系统零号，由于你是首次登入，英明的我建议你更改一下游戏内的ID。】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修改，如果你不怕被人顺藤摸瓜，找到现实世界对应的身份的话。】
迟愈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尽管这个系统听起来很不正经，但它刚才的话确实是一个很明显的暗示。
——作为“玩家”，是可以在游戏与现实两个世界穿梭的。
“修改。”她没再多想，而是凝神默念道，“改为‘驰豫’。”
【修改成功！】
【不错的ID，明明是两个字，却完全没有和其他玩家重名呢。】那道声音语气颇为愉悦地点评道。
【友情提示：玩家位于登录空间之外，无法变更人物形象，感谢十分钟前的自己吧，在被选中之前穿着正常的衣服，而不是睡裙和拖鞋。】
迟愈选择性忽略了它后面的吐槽，敏锐捕捉到了这句话中的关键信息，刚想详细问问关于“登录空间”的事情，系统却抢先一步说道：【总之，恭喜你！你已经成功创建了游戏角色！】
【欢迎玩家“驰豫”进入卵世界！】
刹那，迟愈眼中的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同了。
昏沉的天空、密集的雨幕、恢宏的古堡……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化作了如霓虹般不断闪烁的信息洪流。
她心有所感，看向另外三人。
正前方的少女头顶，三个白色的大字赫然在目。
“花绯念”。
而西装男子和那位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青年，两人头顶也是白光一闪，同样显现出他们的ID。
前者是“风险投资人”，后者则是“青木南枝”。
下一刻，那道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注意，当前你所处副本为：古堡歌剧院。级别评定：简单。】
【任务已触发。】
【主线任务：在天亮之前，击杀生活在古堡内的怨灵。】
【任务描述：表面光鲜亮丽的古堡……深处究竟藏着多少血腥、黑暗的秘密呢？】
话音刚落，那仿佛科幻虚拟城市一般的景象迅速退去，迟愈眼中的世界转瞬便恢复了正常。
名为“花绯念”的少女似有所感，抬眸望了几位新人一眼：“都确认过任务了？”
迟愈点头的同时，习惯性地看了眼另外两名队友的反应。
风险投资人同样神色认真地点头应和，至于那个叫“青木南枝”的青年……依旧沉默寡言，一动不动像根木头。
这人很冷静啊……
她很快收回目光，心中暗想。
那位叫“花绯念”的少女则没在意这些细节，扬唇笑道：“那我们出发！”
第二章 古堡歌剧院（2）
【表面光鲜亮丽的古堡……深处究竟藏着多少血腥、黑暗的秘密呢？】
……
吱呀——
随着花绯念推门的动作，轴承转动的声音骤然响起。
深渊般的黑暗争先恐后地自门内涌出，映入众人的视野里。
咔、咔、咔……
低沉的响声被淹没在了密集的雨声中，显得越发沉闷。
似乎是……齿轮咬合的声音。
迟愈侧耳倾听片刻，做出了判断。
很快，花绯念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回头叮嘱道：“都小心一点，里面可能有什么机关。”
话落，没等迟愈等人回答，就迈步朝古堡内走去。
迟愈紧随其后，踏入浓稠的黑暗之中。
“真黑啊……”
迟愈背后，男子轻微颤抖的声音响起，“还好外面天还亮着，不然真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沉重的铁门突然合拢。
“……”
这一刻，连空气都凝固了。
迟愈迈步的动作顿了顿，不自觉地转头看向风险投资人。
“不、不是我干的！真的！”风险投资人抖着嗓音喊道。
你们不要都这样看着我啊……我压力很大的！
前方，花绯念心累：“知道不是你。”
她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支手电，“啪”得按开，强烈的光线立刻填满了整片空间。
光束亮起的瞬间，迟愈也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蓦地，她愣了下。
远处，一片厚重的深红色幕布将宽大的舞台遮掩，舞台之下，一排排软椅整齐陈列。
而就在“观众席”的中央，一道矮小的人形虚影像是被手电筒的光线惊到了，以极快的速度躲到了最边缘的座椅后面。
那是……什么？
我眼花了？
【对啊，突然出现在古堡内的奇怪灵体……那到底是什么呢？】
系统稚嫩的声音带着虚假的疑惑。
你干脆直接暗示我那就是怨灵好了。
迟愈内心吐着槽，尝试着默念道：“系统？小零？”
【请叫我“零号”。】
系统难得认真地纠正。
迟愈没去管它的废话：“刚刚那个奇怪的灵体，是怨灵吗？”
【由于剧情探索进度不足，无法确认哦。】
……好吧，意料之中的回答。
迟愈也没什么遗憾，毕竟游戏设计师也不可能给玩家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
直接让系统帮助玩家确认任务目标的行踪什么的……哪有这等好事。
“这里应该就是所谓的歌剧院了。”
前方，花绯念移动着手电，“这次的主线任务是‘击杀古堡内的怨灵’，你们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风险投资人此时也已经调整好心态，小心翼翼道：“想要击杀怨灵……首先得把它找出来？”
“说的不错。”花绯念肯定地点头，“但是怨灵无形无状，并非肉眼可见，想要找出来，必须拥有一些特殊的技能或者道具才行。”
“当然，不是谁都有探查类的技能或特殊物品的。所以……面对有关灵体的任务，最常用的办法其实是让人去触发‘死亡Flag’。”
迟愈神色一凛，瞬间想明白了什么。
风险投资人还没反应过来：“死亡Flag？”
“简单来说，就是让没用的新人去当炮灰。”
花绯念解释道，“比如，这个副本的名字叫古堡歌剧院，很显然，那个舞台是非常重要的场景。这个时候，我如果把你扔上去……怨灵很有可能会直接出现。”
此言一出，风险投资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迟愈这时倒不那么警惕了：“你既然已经向我们坦言了这一点，那就说明，你不会这么做的，是吗？”
花绯念回头看她一眼，语气复杂：“虽然事实如此……但被你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总有点很不爽的感觉……”
“算了，感谢自己的运气吧，第一次进副本就遇到了我这么有良心的老玩家，还恰好有一件针对灵体的特殊物品。”
话落，三个掌心大小的蝴蝶从她手中飞出，精准地落在了迟愈三人面前。
【玩家“花绯念”申请与你交易物品，请选择“接受”或者“糊她一脸”。】
糊她一脸是什么鬼啊！
迟愈无语。
她犹豫片刻，还是伸出了手，让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蝴蝶落在了手背上。
【你获得了一件物品，提示：你可以随时将其放入道具栏。】
刹那，一段信息涌入脑海。
【特殊物品：幽冥之蝶。】
【物品属性：辅助。】
【级别评定：普通。】
【使用条件：无。】
【特效：消耗20点灵力值释放一只幽冥之蝶，寻找一定范围内灵力波动最为强烈的地方。】
【备注：记住，如果你没有克制它们的方法，那最好不要一次性放出太多的蝴蝶……虽然在我眼中它们无比弱小，但在未被驯服之前，这些小家伙可是世界上最凶残的物种之一哦。】
释放需要20点灵力值……灵力值是什么？
她念头刚起，系统就解释道：【玩家共有三种基本属性，分别为生命值、体力值、灵力值。凡有得，必有失。所以在使用对应的技能或道具的时候，必须消耗一定数量的属性值。】
与此同时，花绯念也开口道：“你们应该看到系统面板上的三个属性条了吧。其中绿色的是生命值，以百分比显示。黄色的是体力值，蓝色的是灵力值，这两种属性都能看到具体的数字。”
“你们都是新人，默认等级为一，体力值和灵力值应该都是100，可以满足幽冥蝶的消耗。”
“对了，幽冥蝶的探查区域十分有限，所以在使用前最好先确定目标所在的一个大致范围，以免白白浪费灵力。”
说着，她手指弹动，一只蝴蝶出现在屈起的食指指节上。
“我去舞台上看看……你们也不要在下面干看着，可以自己选一个地方试试。”
迟愈看着花绯念离去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舞台……她为什么要选择舞台？
虽然系统没有给予确定的答复，但刚刚那个躲入座椅后面的朦胧身影，不是很符合“怨灵”这一描述吗？
花绯念没注意到那个人影？
还是说……她根本没看到？
第三章 古堡歌剧院（3）
没注意到或者没看到，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迟愈神色凝重了些，看向另外两人道：“我去对面。”
他们现在正站在玄关处，也是剧院的一条侧边，想要抵达那个虚影躲藏的地方，必须横渡一排座椅才行。
青木南枝没说话，径直朝着观众席后方走去。
风险投资人见状连忙道：“等下，我觉得还是聚集在一起比较安全……”
没人理他。
他挽留的手掌在空中徒劳地抓了抓，然后认命般叹了口气，“那，那我去舞台下面看看！”
那里距离花绯念最近，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她也能及时救援……应该吧。
迟愈没去管他们的动向，自顾自走到了最后一列座椅旁。
视野内几乎是漆黑一片，唯有“幽冥之蝶”散发出的微弱蓝光，隐约照亮了周边的一小块区域。
迟愈吸了口气，一步踏出观众席，望向先前那虚影躲藏的地方。
空无一物。
跑掉了？
她微微蹙眉，消耗灵力值，放飞了手背上的蝴蝶。
“幽冥之蝶”扇动着翅膀，飞向了座椅不远处堆叠的幕布，并在其周边不断盘旋。
按照花绯念的说法，这代表着幕布之后是这片区域中“灵力”浓度最高的地方。
那里……会藏着些什么吗？
按理来说，既然系统做出了回应，就说明那一幕并非她的幻觉，可又要怎么解释花绯念三人都毫无所觉的事实呢？
难道是因为……受到这个奇怪游戏的影响，她的眼睛产生了某种变异？
迟愈知道，现在最保险的做法是想办法说服花绯念，把她喊来一同探索，但此时强烈的好奇心压下了那点紧张与谨慎，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她一步步走上前，握住厚重的幕布，然后猛地掀开。
一张惨白的人脸倏地闯进她的视线！
“啊！！！”
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迟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却不自觉地被眼前的人影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穿着颜色明亮的淡粉色长裙，金色的长发垂落在身侧，与层叠的裙摆交织，如同纠缠在一起的两条缎带，凌乱却极富美感。
她的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一双湛蓝色的眼瞳中满是惊慌，像是只受惊的小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后方，花绯念焦急地喊道，“风险？你还好吗？回话！”
过了好一会，风险投资人才回了一句：“……我、我没事。”
“你吓死我了！”
花绯念怒道，“一个瓷偶而已，反应这么大……我还以为你真触发死亡Flag了！”
风险投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
知道了那边只是虚惊一场，迟愈内心也松了口气，但依旧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突兀出现的女孩，不敢有任何懈怠。
同时，她也迅速默念道：“她是怨灵吗？”
【角色数据超出检测范围，无法确认哦。】
没有任何停顿，迟愈换了个问法：“那她是谁？”
【她的名字是黛娜·莱斯特，是古堡拥有者莱斯特子爵的小女儿。】
“她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由于剧情探索进度不足，无法确认哦。】
要你何用……
迟愈腹诽一句。
她心念刚落，就听系统道：【主要还是因为玩家等级过低，这边建议您练到满级之后再询问呢。】
……老阴阳怪气了。
果然，她就应该相信无数先驱者们总结出来的真理：系统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话说……”
短暂的寂静之后，花绯念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觉不觉得，这个瓷偶的姿势有些眼熟？”
“嗯……好像是拉小提琴的姿势？不过没有琴诶……”
“有趣，你说，这附近会不会藏着许多类似的瓷偶，它们都是舞台剧的演员，在我们看不见的时候，一直在舞台上表演戏剧？”
“……”
风险投资人似乎想象了一下，害怕地声音都抖了：“别说了……怪渗人的。”
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迟愈眼前的女孩神情微动。
她抬了下头，很快又避开了迟愈过于凝重的视线，犹豫着开口道：“他们确实都是舞台剧的演员……”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环境中，足以让其他四人听清了。
“谁？！”那边的花绯立刻调转视线，洁白的灯光随即落在迟愈身旁。
“我……我是黛娜……”
女孩双手紧握放在胸前，神情紧张道，“你们又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家里？”
此言一出，四周安静了瞬间。
“……怨、怨……”风险投资人话都说不利索了。
花绯念同样十分震惊，估计是没想到刚进入副本不到十分钟就找到了任务目标。
“驰豫！”她当即高声提醒道。
迟愈反应极快，在她话音未落之际就猛地往身侧一扑，让金发的女孩暴露在花绯念的视野中。
“砰！”
枪声响起！
闪耀着火光的子弹钻入了女孩的脚边，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留下了焦黑的孔洞。
“呀！”黛娜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惊呼一声，抱着头蹲下躲避。
又是一片死寂。
“前辈……”风险投资人再次打破了寂静，“你的枪法好像不是很准的样子……”
“要你管！”
花绯念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内心也有些动摇。
这家伙这么弱，完全不像是副本boss应该有的表现啊……难道是我想错了？她其实不是怨灵，而是个普通的NPC？
就在花绯念开始怀疑人生之际，轻微的呜咽声从女孩口中传出，在空旷的古堡中回荡着。
迟愈看了颇为委屈的女孩一眼，接着转头望向花绯念，用眼神询问她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咳、咳嗯。”
花绯念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跳下舞台，三两步来到女孩面前。
“那个……刚刚都是误会，我们以为你是什么怪物，所以才……”她用毫无说服力的语气解释着，“……你看，在我发现了你原来只是个小女孩的时候立马就收手了，是不是？”
黛娜抽泣着仰起脸：“真的吗？”
“真的！”花绯念重重点头。
旁边的迟愈实在看不下去了，退后两步，决定离这个连小女孩都骗的家伙远一点。
之前去观众席后排查看的青木南枝不知何时也已经走了过来，正静静站在不远处。
迎着黛娜澄澈的目光，花绯念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对了，你之前说那个瓷偶是舞台剧的演员，你们家会经常看由这些瓷偶表演的舞台剧吗？”
“……是的。”
见她确实没有恶意，黛娜也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因为这里距离镇上很远，平常根本没有人会过来。爸爸妈妈害怕我们无聊，所以订购了这一批瓷偶。”
“原来如此。”
花绯念笑容柔和，“关于你家里的情况……介意和我们多说一些吗？”
迟愈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欺骗未成年女孩还不算，现在又要从人家口中套取情报了么……
她其实知道花绯念在想什么，毕竟任务说的是“击杀生活在古堡内的怨灵”，也就是说，怨灵很可能是古堡曾经的拥有者，也就是莱斯特一家的成员之一。
而这个女孩作为“原住民”，定然知道些内幕。
不然系统也不会安排她出现。
“可以呀。”黛娜怯生生地说道，“等到了舞台那边，我慢慢说给你们听。”
第四章 古堡歌剧院（4）
“你们终于回来了！”
迟愈等人刚绕过最前面的座椅，距离舞台还有好一段距离，留守的风险投资人就迎了上来。
他上前两步，原本兴奋的目光在看到花绯念身边的黛娜之后，立刻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回来了。”花绯念朝他安抚地笑了笑：“这边没出什么变故吧？”
她只是随口一问，风险投资人却是愣住了，结结巴巴道：“什……什么变故？”
还会有什么变故的吗？我没注意啊！
花绯念见状有些无语：“你没感觉到，那就是没有。”
“哦、哦……”
没营养的对话很快结束，重新汇聚起来的四人跟在黛娜身后，相继来到了舞台下的那个瓷偶旁边。
花绯念抬起手，让手电的光芒精准落在瓷偶的脸上。
“这是……”
迟愈看着那个金发蓝瞳，身穿粉色长裙的瓷偶，忍不住将目光落在黛娜身上。
她这时才突然明白，为什么之前花绯念看到黛娜的时候，毫不犹豫就选择开枪了。
“这是按照你的形象定制的？”迟愈低声问道。
“嗯。”黛娜轻应一声，没有多做解释，“你们能去剧院另一边帮我把小提琴拿过来吗？”
“这个？”一道清冽的男声响起。
迟愈转头去看，发现说话的竟然是青木南枝。
此时的他手中拿着一个木质琴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架做工十分精致的小提琴。
“……是的。”
黛娜回答道，“能麻烦你们把小提琴放到瓷偶的手里吗？”
花绯念看了黛娜一眼，开口制止住了准备上前的青木南枝：“我来吧。”
她很自然地将手电交易给迟愈，然后从青木南枝的手中接过小提琴，踱步到瓷偶旁边，将小提琴塞入女孩的手中。
经过简单的调整，二者严丝合缝地嵌在了一起。
一连串密集的“咔哒”声响起。
迟愈等人眼见着女孩手臂摆动，拉动琴弓，湛蓝色的眼瞳微眯，入迷地开始演奏。
悠扬的乐曲声顿时响彻四周。
与此同时，深红色的幕布缓缓上升，显露出其后精致的布景。
壁炉、挂钟、沙发、窗台……
很显然，那是一间客厅。
伴随着音乐轻缓的节奏，黛娜提着裙摆，步伐优雅地在观众席第一排就坐。
见迟愈等人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她用一种十分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戏剧就要开始了，你们的一切疑问，都会从中获得解答的。”
四位玩家互相对视一眼，最后在花绯念的示意下，先后在黛娜的两边坐下。
几乎就在他们落座的同时，轻微的细语声响起，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舞台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六道人影。
迟愈神色凝重地看着这一切，视线一扫而过，将那些突然出现的人影尽收眼底。
六人中，两男四女，其中只有一人是她见过的……正是金发碧眼的黛娜。
迟愈的视线落向舞台上的“黛娜”。
看了一会，又转移目光，望向那个正在演奏音乐的瓷偶。
之前她还没注意……舞台下方的瓷偶，其外形要比真正的黛娜高大不少。
这边的玩家们心思各异，而另一边的六道身影却是其乐融融。
同时，稚嫩、空灵的报幕声不知从何处响起。
“在遥远、偏僻的西特林德郡，住着幸福的莱斯特一家。”
迟愈等人默默聆听着。
“莱斯特先生是莱顿国的一位子爵，他在西特林德郡有着属于自己的封地、属于自己的城堡。”
“莱斯特夫人是一位富商的独女，她容貌艳丽、气质卓然，是整个西特林德郡最耀眼的明星。”
“莱斯特夫妇生了两个孩子，大女儿佛莱尔聪明、美丽、善良，被所有人喜爱着。”
“小女儿黛娜自小患有严重的疾病，因此，她沉默、自卑、敏感……但大家依旧照顾她、包容她。”
“这天，是黛娜·莱斯特的生日。”
“厨师布莱克在莱斯特先生的嘱咐下，很早就准备好了蛋糕和菜肴。”
“女仆艾拉在莱斯特夫人的吩咐下，取出了黛娜的新裙子，要把黛娜打扮成今晚最漂亮的女主角。”
就在这时，一道不同于报幕声的温柔女声响起：“祝你生日快乐，黛娜。”
莱斯特夫人笑容温和，“今年有想要的礼物吗？”
旁边的莱斯特子爵也笑道：“没错，只要我们黛娜开口，无论想要什么爸爸都会把它取来送给你！”
金发的女孩轻声道：“谢谢爸爸妈妈。”
说完，她望向身边那位穿着淡绿色长裙的少女，神色略带向往，“我……我想要一架小提琴。”
“我很想能像姐姐那样……可以用小提琴演奏出非常美妙的乐曲。”
“没问题。”莱斯特子爵揉了揉女孩的发顶，“你的愿望会实现的，我们可爱的小天使。”
远处，旁观的风险投资人偷偷瞄了眼黛娜。
他压低声音感叹道：“原来……那架小提琴是父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花绯念也点了点头，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毕竟是NPC提供的关键物品，肯定是有着非同寻常的纪念意义的。”
“不过这也代表着，此地的灵异……”与这个名为黛娜的女孩密切相关。
后面半句话，她没说出口，但除了反应较为迟钝的风险投资人以外，迟愈和青木南枝都理解了她的意思。
或许，黛娜真的是他们要找的怨灵。
就在此时，迟愈脑海中猛地灵光一闪，突兀地开口道：“不对。”
花绯念、风险投资人以及青木南枝纷纷望来，眼神或是不解，或是探究。
“你们……都离她远一点。”在解释之前，迟愈率先起身，远离了四人中间的黛娜。
花绯念三人尽管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选择相信队友。
见他们神色戒备、步履小心地挪移到远处，黛娜用一种极为无辜的目光看向迟愈。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迟愈无视了她楚楚可怜的表情，沉声道，“小提琴的尺寸不对。”
“青木拿到的小提琴总长在六十厘米以上，而她的身高绝对没有超过一米三。”
“那个瓷偶是被放大过的，为了契合那架琴！”
话落，另外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舞台边缘的瓷偶。
花绯念很快也看出了异常，喃喃道：“确实如此。”
“可是……”风险投资人张了张嘴，“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放大“自己”的瓷偶呢？
四周，陡然变得寂静无比。
正紧紧盯着黛娜的迟愈陡然觉察到了什么，转头望向舞台。
她看见了一双眼睛、两双眼睛……足足六双不同颜色的眼瞳，都在直直地盯着她。
迟愈心中一惊，下意识退了半步。
悠扬的音乐，戛然而止。
正在谈笑的六道人影，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见迟愈看过来，被围在中间的金发女孩上前一步，眼神冷漠地与她对视。
“是、是这样么……”
观众席中央，黛娜的声音轻微到几乎听不见。
她的语气从疑惑，很快变成了释然，“原来……是这样啊。”
话音未落，女孩的身影骤然消失，周边的环境也在迅速变换。
幕布、舞台、座椅……所有属于剧院的一切都在不断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与舞台布景相似的客厅。
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厅室破败无比，墙壁倾塌、地砖碎裂，就像是在无垠的时光长河中冲刷了无数年一样。
迟愈环顾四周，面沉如水。
在她的视野里，黑暗中，无数光点瞬间出现，呈现出合围之势……正如潮水一般迅速朝他们涌来！
这些……是什么？
迟愈满眼惊骇。
【它们是怨灵操控的傀儡，外观表现为很像人的瓷偶，攻击力极差，防御力极差，且没有任何特殊能力。】
【啊……弱到让人都无法产生破坏它们的欲望呢。不过对于你来说，它们还是能造成一定威胁的。这边建议您尽快规避哦。】
……危险！
迟愈下意识绷紧了神经，选择性略过了系统那阴阳怪气的措辞。
她余光一扫，发现冲在最前方的光点已然近在咫尺，距离最边缘的风险投资人仅有一步之遥！
可是……什么都看不见！
花绯念他们更是毫无所觉！
迟愈来不及细想，高声提醒道：“风险！快躲开！”
这一声呼喊立刻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被点名的风险投资人更是直接愣住，一时难以做出反应。
下一刻，一只苍白的手臂破空而来，五指弯曲成爪，一把抓向风险投资人的头颅！
第五章 古堡歌剧院（5）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站在侧后方的青木南枝眼明手快，拽着风险投资人的胳膊将他扯了个踉跄，恰好躲过了攻击。
眼看着那只手臂再次朝风险投资人的后脑抓去，迟愈动作也是极快，直接将手电筒扔了出去。
砰！
正中红心！
颇为沉重的手电与瓷偶脆弱的额头相撞，仿佛石头砸鸡蛋一般，结果没有任何悬念。
瓷器碎裂的声音顿时不绝于耳。
光荣完成使命的手电筒掉落在地，弹跳两下，竟然没有熄灭。
质量真好……
迟愈默默想着，心情却是极为沉重。
原因无他……手电发出的光束照亮了他们面前的区域，同时，也照出了不计其数的黑影。
——那是密密麻麻的瓷偶。
它们长着一模一样的苍白脸孔，目光空洞、笑容诡异，此时正迈动僵硬的步子，挥舞迟钝的手臂涌上前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女孩不简单！”风险投资人语无伦次地叫喊着，“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是敌人！”
花绯念的手中提着一把左轮，对准前方扣动了扳机。
伴随着“砰砰”两声枪响，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瓷偶头颅猛地炸裂开来。
“都不要慌！一人守住一个方向！”她语气沉着地道，“它们只是数量多，本身实力并不强，只要稳住，我们赢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她话音刚落，迟愈一脚踢碎了后方张牙舞爪的瓷偶。
守在侧翼的青木南枝更是凶残，一拳打出，直接将一个瓷偶的胸口击穿了。
花绯念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虽然能这么快地组织起有效的防御，让她深感欣慰……但这也太快了吧！
她真的是在带着三个拖后腿的新人在战斗吗？
她真的不是在领导着一个训练有素的小组战斗吗！
另一边，被推到前方的风险投资人见三位同伴一个赛一个的凶猛，心中的那点恐惧迅速被驱散。
他豪情万丈地低吼一声，学着青木南枝的动作挥出一拳！
“好疼！”
风险投资人龇牙咧嘴地捂住拳头，就在他松懈的这一瞬间，几只利爪袭来，转眼间在他身上抓出了数道血痕。
他惨叫一声，惊恐道：“我掉血了！”
就这两下，抓掉了他百分之十的血量！
见他一副狼狈的模样，花绯念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
这才是新人该有的表现嘛。
“别傻乎乎地用拳头，学学人家驰豫，用脚踢！”她一边开枪一边喊道。
“……”
听到自己的名字，迟愈抽空看了他们一眼。
余光之中，一个光团贴近，她侧身躲开利爪的袭击，一把将瓷偶的手臂抓住，用力将它扔了出去。
“哗啦”一阵脆响，数个瓷偶应声而倒。
可是紧接着，后方的瓷偶就踩着碎裂的“尸骨”继续潮涌而来。
更令人绝望的是，她能清楚地看到隐藏在黑暗中的无数光点。
只她守着的这一个方向，粗略估计……绝对不下于一百。
面对源源不断的敌人，迟愈觉得自己一方仿佛是深陷尸潮的孤岛一般，随时都有可能覆灭。
她一脚踹飞一个瓷偶，喘息着道：“数量太多了，杀不完。”
“我的生命值已经掉了20％了，再这样打下去，我和风险会撑不住的。”
“是的！”风险投资人急忙应和，“我的生命值已经快掉到一半以下了！”
正说着话，他猝不及防间又挨了一爪子。
风险投资人欲哭无泪。
这下子真到一半以下了！
花绯念神色凝重。
她好像，确实忽视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不管迟愈和青木南枝表现得多么抢眼，都无法改变他们只是个一级新人的事实。
新人的身体没有经过游戏的改造，如此高强度的战斗，他们根本坚持不下来。
“稍等，我看一下周围的情况！”
花绯念说着，向空中扔出了一枚照明弹。
耀眼的光明驱散了黑暗，将古堡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昼。
这一刻，花绯念和风险投资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
好多！
好多的瓷偶！
总数可能有五百以上！
“这……真的杀不完啊！”风险投资人求助地望向花绯念。
后者眉头紧锁，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你们先挡一会！”
话落，她直接放弃了右侧的防御，退到了迟愈三人的中间。
她这一退，十几个失去了阻挡的瓷偶瞬间改变方向，打得风险投资人丢盔弃甲。
迟愈见状只好迅速补位，帮忙拦住了一部分瓷偶。
可如此一来，她的压力也是大增。
“要多久？”
迟愈语气急促地问道。
她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花绯念此举是因为她掌握着强力的群体输出技能，不过得蓄力一段时间才能发动，且中途不能被打断，所以才要他们暂时挡住所有的瓷偶。
“半分钟！”
半分钟？
迟愈不说话了，内心腹诽：就这个攻击强度……别说半分钟了，能坚持十秒都算我们厉害。
就在此时，系统贱萌贱萌的声音骤然响起。
【面对如此危险的境况，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呢？】
迟愈一个分神，躲避不及，生命值直接被抓掉了百分之五。
她来不及再细想：“小零，你有什么办法吗？”
与此同时，她暗暗下定决心，如果那家伙胆敢说一句“没有”……她死也要拉着这个无良系统同归于尽。
【首先，我的名字是“零号”。】系统再次申明。
【其次，你奋勇杀敌的壮举已让你获得五点“意念值”，兑换界面已开启。】
【最后……请问是否进行兑换？当然，我建议你选是，毕竟按现在的情况，你们最多坚持五秒就会被这些傀儡碾碎做花肥哦。】
“……换！”
正如系统所说，他们此时面临的几乎已经是必死的局面，不管能从那个“兑换界面”获得什么，暂且一试再说……总不可能让情况变得比现在更糟吧。
系统顿时欢呼道：【恭喜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欢迎玩家进入“万界册”！】
【你当前所处区域为“莱斯特古堡”。】
【所有可兑换物品均已列出！鉴于玩家现在还是个穷鬼，英明的我已经把你能兑换的物品都做好了标记哦。】
话音落下，一片深蓝色的虚拟屏幕瞬间浮现在迟愈的眼前。
迟愈用最快的速度扫过一眼，发现系统不仅把所有可兑换的物品标亮置顶，还很“贴心”地将一件道具放到了首位，独占一排。
看着道具下方的“推荐兑换”字样，她嘴角抽了抽，尽管内心吐槽不断，但还是很诚实地消耗了五点“意念值”，兑换了那件武器。
【具现成功！】
随着系统提示音的响起，迟愈感觉手中一沉，一把宽剑当即落入掌心。
她不懂剑术，在面对数百傀儡的围攻时也没想过要将它们逐个击破。
所以，迟愈选了个最有效率，也最适合她这种菜鸟的打法。
她双手紧握住剑柄，直接将剑身横了过来，朝着侧方的瓷偶拍去！
首当其冲的数个瓷偶胸口直接碎裂，破碎的瓷片飞溅而起，如水花般砸落在地。
不得不说，在沉重的钢铁面前，那些瓷偶简直比纸还脆。迟愈只随手挥舞两下，就仿佛是在玩割草无双一般，一剑能砍倒一大片。
旁边的风险投资人连跌破到危险区域的生命值都顾不上了，瞠目结舌地看着宛如战神降临的迟愈。
甚至连正在释放技能的花绯念都被吸引了目光。
她努力了许久，还是没忍住：“你……”
“专心点。”迟愈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技能准备好了吗？”
“……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在做一件足以拯救整个队伍的事情，花绯念的语气却是无比憋屈，“星落如雨！”
【技能名称：星落如雨。】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使用一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E。】
【效果：蓄力三十秒（蓄力期间遭受攻击则视为技能释放失败），消耗300点灵力值释放出数以千万记的陨石，攻击方圆百米区域内的所有敌人。】
【备注：“流星坠落之地，死亡也会随之降临”……什么，你问这个技能的杀伤力？攻击范围这么大的低级技能还苛求这些的话未免太贪婪了些吧！】
随着花绯念的一声轻喝，无数燃烧着的火球从天而降，砸落在密集的傀儡群中。
需要蓄力如此之久的技能自然不是什么花架子，火雨停歇后，整个大厅里的瓷偶已经一个不剩，全部化作了地面不规则的碎瓷片。
“赢了！”风险投资人激动地喊道。
迟愈手持长剑横在身前，并没有像他那样放松警惕，而是神色凝重地环顾四周。
在她的眼中，刚刚才恢复成一片漆黑的空间内，再次有无数光点于地下被点亮！
“小心，还没完！”
一直保持着戒备的她很快注意到了异常，挥剑指向手电照亮的地方。
相继望去的三位玩家只见数十只苍白的手臂从地面伸出，紧接着是乌黑的发顶、无神的眼瞳、诡异勾起的嘴角……
眼前这仿佛死尸回魂的一幕让众人纷纷打了个冷颤。
“还……还打吗？”风险投资人早已没了先前的激动，嗓音发颤地问道。
“打个屁。”花绯念表情严肃地吐出一句脏话。
“跑啊！”
第六章 古堡歌剧院（6）
花绯念一声令下，瞬间打消了迟愈“挣扎一下”的念头。
但选择也随之而来……
“往哪跑啊！”风险投资人原地转着圈，无助地询问道。
其他人迷茫，能够看到“光点”的迟愈却不会。
“那边！”
她话音刚落，便率先拖着重剑朝相较来说最为暗淡的区域跑去。
处于焦急之中的风险投资人下意识跟上，根本来不及去想迟愈为何会选择这样一个方向。
花绯念自然不可能像他那样盲从，她迅速扫视一圈，发现四面八方都有瓷偶正在从地底往上爬，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判断它们的具体数量。
最后她得出结论……在这种情况下，还真的只能随便选个方向逃。
她无奈地看了眼同样没有动作的青木南枝：“跟着他们吧。”
青木南枝微微点头。
短短三四秒的时间，已经有瓷偶彻底爬了上来，一刻不停地向玩家们追来。
迟愈前方也有零散的几个瓷偶堵路，不过这点数量根本不够看的，三两下就全部被重剑击倒。
四位玩家很快来到位于客厅深处的楼梯口，迟愈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冲下了楼梯。
她几步跨过台阶，来到平整的地面，已经稍稍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告诉她，就在她前方不远处，有一扇虚掩着的大门。
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
迟愈刚想停下来思考一下，却听到身后一声惊呼，然后某样重物就狠狠撞上了她的后背。
她向前踉跄两步，直接砸开大门扑进了房间里。
“抱歉抱歉！”风险投资人慌忙冲进来，手足无措地道着歉。
后面的花绯念先是简单观察了下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关心了一句：“没大碍吧？”
迟愈揉了揉膝盖，查看了下系统面板，发现生命值掉了2％。
还好没磕在剑刃上……
这么想着，她摇头道：“没事。”
见她确实能行动自如地站起来，不像是在逞能的样子，风险投资人这才松了口气：“真的对不起，是我没注意……”
“在黑暗的环境下，看不清楚是很正常的事情。”迟愈表示理解。
最后进来的青木南枝向外张望片刻，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道：“那些瓷偶好像没追过来。”
“好事。”花绯念朝三位新人笑了笑，“经过一场战斗，你们的体力值应该也快到底了，正好趁此机会休息一下。”
“这么一说，我的体力确实只剩下三十多了。”风险投资人惊讶地道。
“激烈的打斗、长距离的奔跑、甚至只是身处极端的环境之中，都会加速体力的消耗。”
花绯念一边查探四周，一边解释，“不过比起生命值，体力恢复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以你们的等级，估计十分钟就能回满了。”
迟愈闻言，俯身捡起重剑，干脆在角落找了个凳子坐下了。
用“意念值”兑换出来的这把剑重量绝对不低于五斤，只是拿着还好，挥舞起来着实费力气。
也是因此，她剩下的体力值比风险投资人还要少，只有12点了。她这时也明显感觉到了手脚的酸痛无力，连挪动一下都显得无比艰难。
“啊对，我之前就想问了。”
巡查完毕的花绯念踱步到迟愈旁边，“你这把剑是从哪里弄到的？”
风险投资人和青木南枝也先后走过来，纷纷将目光投向长剑，其中好奇之色不言而喻。
闻言，迟愈说出了早已编造好的理由：“地上捡的。”
她不说真话的原因很简单……早在花绯念第一次对她能拿出武器的事情表现出疑惑时，她就意识到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兑换界面的。
——如果花绯念也可以兑换的话，她根本就不会对武器的来源产生疑问。
在用言语忽悠队友的同时，迟愈顺手把剑的属性展示出来，免得他们把注意力放在那个拙劣的谎言上。
系统面板右侧有一个“团队栏”，在其中不仅能查看队友的ID、存活状态，还能分享自己接到的支线任务，或是装备、技能的详细信息。
【特殊物品：骑士重剑。】
【物品属性：武器。】
【攻击力：微弱。】
【级别评定：残缺。】
【使用条件：无。】
【特效：无。】
【备注：这把剑的剑柄上似乎刻有奇怪的、残缺的符文，如果能把它修补完整的话，这把普普通通的重剑也许能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
“捡的？”
风险投资人当即露出了艳羡的表情，“你运气也太好了。”
“一般，这把剑的属性并不是很好。”
听她这么说，风险投资人顿时作痛心疾首状：“答应我，以后不许有这样的想法。”
“也别说什么你上你也行……我上我真的不行。”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人品有多差……举个例子的话就是，在同一个游戏场景里钓鱼，别人钓出武器如果只需要五分钟的话，他最少也要半个小时。
感受到他话语中浓郁的残念，迟愈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就在此时，站在外侧的青木南枝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望向门口。
“……怎么了？”花绯念注意到他的动作，抬头问道。
“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他语气平淡，“我听到了脚步声。”
迟愈等人刚有所放松的心情陡然一紧。
“怎么办？”
经历了这么多突发事件，风险投资人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总是神色惊慌地求助花绯念了……而是相对冷静地求助花绯念。
“先躲起来，见机行事！”
“哦！”
风险投资人连忙点头，就要跟着花绯念往更深处跑去。
迟愈眼明手快地拉住他：“分开躲。”
在这样一个存在着超自然力量的副本中，迟愈可不会寄希望于“怪物发现不了他们”这样理想的假设。
分开躲藏的话，就算怪物真找到了他们中的一个，其他人也有机会做出反应，逃跑也好，偷袭也好，至少最大程度上避免了团灭的结局。
从这本能间做出的选择也可以看出，不同于风险投资人“相信花绯念可以解决一切”的心态，迟愈更倾向于相信她自己。
周围凌乱堆放着的杂物数量众多，四位玩家没有花费多大功夫就各自找到了合适的掩体。
迟愈躲在一个破旧的衣柜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望向门口的方向。
耳边，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越发清晰，同时响起的还有“嘶——嘶——”的奇怪声音，像是重物被拖曳时发出的响动。
就这样过了十几秒，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这一刻，四人的神经都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只见，一个脚踩皮鞋，身穿西装的高大身影缓步走了进来，赫然便是他们在“舞台剧”中见过的莱斯特子爵。
此时的他板着那张颇为俊朗的面孔，浅褐色的瞳孔中满是狂热，而他放在身后的右手，正拖着一张被血染红的桌布。
桌布上侧身躺着一个略有些肥胖的男人，眼眸睁大、嘴唇微张，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惊讶还是恐惧……或是二者皆有。
由于躲藏的方位刚好与那个肥胖男子面容的朝向一致，迟愈不仅将男子那复杂的神情尽收眼底，还看清了他脖颈处那道足以致命的伤口。
是戏剧中的那位“厨师”，布莱克。
迟愈先是对死者的身份进行了确认，然后转移目光，尽可能多的接收并分析眼前这副场景所带来的信息。
死者穿着的那件白衬衫的上部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应该是凶手一刀割断了他的颈动脉，造成了大量血液的流失，同时也导致了他的死亡。
而拖着尸体前行的莱斯特子爵身上倒是没有沾染多少血迹……看似他与这场凶杀案毫不相关，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右手袖口处有着许多细密的血点。
是从背后发动袭击的么……
在迟愈思考的这段时间里，莱斯特子爵已经径直来到了杂物间的深处。
他先是放下手里的桌布，挪开了墙边堆叠着的残破木板，接着把尸体搬到了清理出来的空地上。
最后，他重新盖回木板，将那块杂物堆伪装成与之前差不多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莱斯特子爵刚要离开，却听到杂物间的门口传来一道极轻微的响动。
此刻全神贯注的他自然不可能忽略这点异常，当即厉喝道：“谁在那！”
这一声差点把迟愈吓了一跳，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扭头看向门口。
一片淡粉色的衣角一闪而逝，莱斯特子爵当即追了上去，急促纷杂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耳畔。
过了许久，花绯念才压低声音道：“他走了。”
“呼……”风险投资人狠狠松了口气，“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事情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花绯念朝其他三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自己走，“那个莱斯特先生杀人藏尸，结果被人给撞见了呗。”
“这个我知道，我只是……”风险投资人斟酌着用词。
还没等他想明白要怎么说，迟愈就替他解释道：“他是想问，我们为什么会看到那样一幕，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场景？”
“对！”风险投资人用力点头，向迟愈投去了感谢的一眼。
“是幻觉，也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花绯念答道，“当然，也可以换一种你们比较能理解说法。”
“我们触发了剧情CG。”
嗯……确实浅显易懂，连风险投资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呢。
迟愈心中腹诽道。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先前藏尸的角落。
花绯念一个眼神，风险投资人立刻会意地上前，开始搬动那些堆放在一起的木板。
第七章 古堡歌剧院（7）
当最后一块木板被挪开时，一股刺鼻的恶臭顿时冲入了众人的鼻腔。
“唔！”风险投资人当即用袖口捂住口鼻，神色嫌恶地退后两步。
迟愈眉头微蹙，看着地面那扭曲成一团的黑色物体，足足五秒之后才勉强从中找出了两颗头颅一样的东西。
他们的面部被腐败的烂肉包裹着，生前的长相早已无法分辨，但从围绕在其中一颗脑袋周边的黑色长发可以看出……那是名女性。
她突然联想到了什么，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厨师和女仆？”
“啊？”风险投资人满脸疑惑地望向她，“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猜的。”
迟愈简单解释道，“猜厨师是因为刚才触发的那段CG，猜女仆则是因为，之前舞台上的那六个人里，只有她是黑色头发。”
风险投资人闻言点头：“有道理……”
花绯念也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嗯，不过真亏了你能从这团……不明物质中分辨出两个人形来呢，太不容易了……”
喂，什么叫不明物质……尊重一下死者好不好。
迟愈腹诽间，旁边的青木南枝突然开口道：“地面上好像还有其他东西。”
他说着捡起一块较细的木板，将糊在地上的尸油铲开。
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当即让迟愈肃然起敬，风险投资人更是忍不住侧目，而一旁的花绯念早已无奈望天，内心不断循环着一个问题。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这次副本里的新人都不是很正常的样子。
青木南枝很快将凝固的黑色液体处理干净，一道道交错纵横的红色墨迹随即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这是……”迟愈凝眉道，“魔法阵？”
她话音未落，熟悉的“报幕声”便再次响起。
只是，不同于先前的清脆、空灵，此刻的那道声音幽冷而低沉，仿佛是寒意透骨的冰。
“前天，仆人死去了……”
“昨天，厨师死去了。”
“我看到他们残破的尸骨……”
“和爸爸妈妈温柔的笑容。”
“……”
迟愈等人纷纷愣住，一时有些难以消化如此庞大的信息量。
最后，还是风险投资人的一声“卧槽”打破了沉寂，“什么东西……黑暗童话？”
“是黛娜的自述吧。”迟愈再次看向已经融合在一起的两具尸骨。
“这段歌谣的意思应该是，那对莱斯特夫妇‘前天’杀掉了女仆，‘昨天’又把厨师干掉了。而很不巧……‘我’刚好看到了他们杀人行凶的全过程。”
“真狠啊……等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迟愈想了想又道，“可能……与他们尸体下方的魔法阵有关？”
见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花绯念无奈地打断道：“我说……现在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尽快找到并杀掉怨灵吗？”
“在怨灵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的情况下，这点细枝末节已经不需要深究了吧？”
“嗯……说得也是呢。”
风险投资人毫无原则地改变了自己的立场。
“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你们的体力也差不多该回满了。”
花绯念说着一招手，“我们还是尽快回到楼上去完成主线吧。”
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三位“新人”自然不会反驳。
一行四人在花绯念的安排下，以一条直线的队形离开了杂物室。
外面的雨似乎停了许久，一轮圆月已然挂上枝头，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整座古堡的内部都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外衣”。
月光下，暗影重重。
迟愈等人刚踏出大门，就看到不远处的楼梯上，不知何时竟站满了“人”。
它们侧身而立，分列在楼梯两侧，如出一辙的惨白面孔扭向了四名玩家的方向，脸上带着僵硬、奇诡的笑容。
走在中间的风险投资人见状大惊，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还真是阴魂不散……”花绯念看着那些瓷偶，表情不善。
“它们……不会攻击我们吧？”风险投资人咽了口口水。
“理论上不会。”迟愈在他后面说道，“如果它们有攻击的意图，早在我们出来的时候就动手了。”
事实证明，迟愈的推断是正确的。
四人一路拾级而上的过程中，那些瓷偶始终保持着挺直站立的姿势，只有脑袋会随着他们的前进而缓慢转动，仿佛是一群活生生的人，正目送着他们远行。
在这紧张而诡异的气氛里，迟愈等人回到了一楼。
却见，数不清的瓷偶密密麻麻地挤在大厅里，让整片空间像是被填满的沙丁鱼罐头一样，除了楼梯拐角处那块两米见方的空地，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是让我们上二楼的意思啊。”
花绯念回头看了队友一眼，“继续走吧……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又是十几秒过去，四位玩家终于踩上了二楼的地面。
守在这里的只有两个瓷偶，不同于楼下那些粘贴复制的家伙，他们拥有着十分清晰的面孔……正是已经死去的女仆艾拉，和厨师布莱克。
他们面带微笑地注视着楼梯口，右手向前摊开，做出了“请”的手势。
迟愈下意识就顺着他们指出的方向看去。
那里是二楼唯一一间房门大开的屋子。
花绯念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过去看看，小心一点。”
迟愈和风险投资人相继应是。
四人保持着队形，一路来到了房间门口。
他们最先注意到的……是一片面积极为夸张的暗红色血迹。
房间中央，整片白色的地毯都已经被血液浸透，简直像是在血池中泡过一样。
“总觉得……”最先开口的依旧是风险投资人，“现在我的心脏与刚进入副本时相比，承受能力已经不在一个级别了。”
确实，这样的小场面，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迟愈熟练地吐了个槽。
“这地方……屠宰场吗……”花绯念嫌弃地皱起眉头。
迟愈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是啊，这出血量，比一个成年人体内所有血液的总和都要多了。”
风险投资人恍然道：“难道那个女仆和厨师，就是在这被杀的？”
“除非他们是被剁碎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多血的，而他们完整的尸体有力地驳回了这个假设。”
迟愈说着越过花绯念，“所以，我更倾向于绯念的看法，这里……是个另类的‘屠宰场’。”
说话间，她已经在房间里迅速转了一圈，朝门口的三人摊了下手：“没找到分尸用的工具。”
花绯念无语：“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找到才正常吧，哪有人会在自家城堡里建屠宰场的啊。”
“原来如此，是一次性用品，所以用完之后就扔掉了吗？”
“扔个鬼啊！你到底是怎么从我刚才那句话里得出这个结论的啊！”
花绯念无力地按着太阳穴，一副随时会缺氧昏迷的样子，“之前你说你有心理医生，我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你不仅需要去看心理医生，我还推荐你去精神病院检查一下。”
“很早之前就检查过了，我现在还活跃在病院外面，就说明我的精神状态良好。”
迟愈再次用无比平和的语气在队友心中炸响了一记惊雷。
她说完这句话，突然提起手中的重剑，将它扔在了墙角的一张桌子上。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其他三人被惊住的同时，注意力也全部被吸引过来。
“躲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迟愈冷声道。
在花绯念三人惊诧的目光中，两道虚幻的人影相继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
先出现的是一位年近四十的男子，他留着深褐色的短发，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手里握着一根镶金手杖。
跟在他身后的是位金发碧眼、长相明艳的女士。不同于前者的镇定自若，她那张姣好的面容上明显带着一丝抹不去的忧愁。
两“人”在玩家们面前站定，莱斯特子爵目光沉着地看着迟愈道：“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怎么发现的？
当然是“看”出来的……
迟愈心中想道。
在只有月光作为光源的前提下，你们两个散发着白光的“NPC”简直如同暗夜萤火一般耀眼啊。
虽然事实如此，但答肯定不能照实回答。
迟愈语气平静：“很简单，这个房间除了中间的那块地毯被血液浸透了，其他地方都很干净，唯独那张桌子的后面，有一本沾染了血迹的书。”
“还有，或许你们觉察不到，但当我们这些活人靠近那张桌子时，会感觉到一股极为微弱的冷意……非常不巧，我对周围温度的变化十分敏感。”
莱斯特子爵回头看了眼掉落在桌脚的书：“原来是这样……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通过这一点细微的线索，推断出我们的存在。”
听着他不加掩饰的夸赞，迟愈用了足足五秒才压下那翻涌而起的异样心情。
她迅速调整好表情，面上一片淡然地道：“介意和我们说一说，您和您的夫人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吗？”
第八章 古堡歌剧院（8）
“当然。”莱斯特子爵嗓音低沉，“这并不是什么不能外泄的秘密……”
话落，站在他身后的莱斯特夫人脸上愁容更甚，并隐隐透露出些许担忧的意味。
“我从头开始讲起吧。”
莱斯特子爵停顿两秒，整理好思绪之后才继续道，“我的名字是奥利弗·莱斯特，莱顿国的一位世袭子爵。”
“我的先祖在三百年前的卫国战争中积累了显赫的战功，那些功劳不仅帮助他成功跻身贵族之列，还让他接触到了王国的不传之秘——魔法。”
“战争结束后，国王将西特林德郡赐给了他。凭借着过人的胆识以及超乎寻常的经商头脑，短短十年，他就挣下了一笔非常丰厚的财产。”
“可惜的是……作为先祖的后代，我并没有继承他那卓越的能力，莱斯特家族的百年基业……在我接手后不久便毁于一旦……”
说到这里，奥利弗·莱斯特轻叹一声，“如果你们对我所说的话抱有疑问，可以翻开那本沾有血迹的书，里面有一份报纸，可以证明这一切。”
迟愈思索片刻，回头看了眼花绯念。
见后者轻轻点了下头，她便不再犹豫，绕到桌子后面，将那本大部头捡了起来。
果然，里面夹了一张被人裁剪过的旧报纸。
迟愈动作小心地将折叠起来的脆弱纸张翻开，先是迅速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然后才读出声来。
“据悉，居于西特林德郡的奥利弗·莱斯特子爵负债已经达到了惊人的30万金镑，其债主埃文森先生曾言，只要莱斯特子爵愿意付出一部分土地的代价，就可以偿还所有的欠款……”
奥利弗·莱斯特接道：“当时，我名下的土地只有不到150万公亩，若是将其中一部分抵偿给埃文森，我所拥有的土地就会低于子爵所需的最低面积。”
“你们知道的，对于一位贵族来说，没有什么比他的爵位更重要。”
在听到“30万金镑”以及“150万公亩”的时候，风险投资人的双唇几度开合，一句“狗大户”早已到了嘴边。
但碍于现场凝重的氛围，他没敢把这句来自打工人的唾骂说出口。
“不好意思，我能打断一下吗，莱斯特先生。”
话虽这么说，迟愈却在莱斯特子爵还未表态之际便继续道，“据我们所知，您的夫人是一位富商的独女，您就没想过去向她的父亲求助吗？”
奥利弗·莱斯特沉默了许久：“在嫁给我之前，我的妻子名为玛丽特·埃文森。”
“而且……”莱斯特夫人补充道，“我的父亲前些年刚给我添了个弟弟。”
……懂了。
迟愈立刻闭上了嘴，心中感慨不断。
你们有钱人的想法真复杂……
“让我们回到刚刚的话题上来吧。”
莱斯特先生微微垂眸，浅褐色的双瞳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由于我的失误，莱斯特家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为了维持住莱斯特家族的荣耀，我从先祖遗留下来的手札中找到了一种仪式。”
“以人类的鲜血和生命为祭品，向未知的存在祈求力量。”
“而我所许下的愿望，正是让莱斯特家族荣耀长存。”
迟愈闻言，眼前突然闪过了杂物室中的场景。
她猛地抬头：“所以你就……”
“没错，在来到这里之前，你们应该去地下储藏室看过了吧？”
莱斯特子爵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为了满足仪式的需要，我先后杀掉了艾拉和布莱克，并将他们的尸体放入提前准备好的‘祭台’之上。”
随着他的叙述，花绯念三人也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或是讶然，或是严肃、警惕。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女儿黛娜却目睹了我杀死布莱克的全过程……虽然我很想忽视这一事实，但是……”
“但是，为了保险，你不得不清除掉黛娜这个潜在的威胁，是吗？”花绯念的声音早已变得冰冷如霜。
这次，奥利弗·莱斯特沉默地更久。
“我们没有选择。”莱斯特夫人轻声道。
“不，你们并非没有选择，只是在你们心中，比起亲情，那所谓的爵位显然更重要。”
迟愈轻描淡写地撕开了他们的面具，“好了，我们并不在意你们那些所谓的难言之隐。我们只想知道，杀掉黛娜之后，是什么把你们变成了这样？”
“……是黛娜。”莱斯特子爵答道，“变成魂灵之后的黛娜。”
……意料之中啊。
迟愈没有再接话，而是静静等候着下文。
“或许是储藏室中那个祭台的影响，又或许单纯只是神明对我们的惩罚。”
莱斯特子爵闭上了眼睛，“总之，在黛娜死后的第二天，她的灵魂就回到了这里，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时候潜入了屋内。”
“然后，她用我们无法反抗的力量，将我们的身体撕成了碎片。”莱斯特夫人补充道。
“对于死亡这个结局，我们并不遗憾。要说究竟是什么支撑着我们的存在……我想，应该是悔恨与愧疚吧。”
“我们别无所求……只希望你们能净化黛娜的怨灵，也算是……我们对她的赎罪了。”
话音刚落，迟愈等人便听到了“吱呀”一声轻响。
那声音自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一阵刺骨的冷风拂过……像是有人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与此同时。
嗒、嗒、嗒……
微弱、轻缓的脚步声响起，且越发接近。
站在门口的花绯念深吸一口气：“走了……迎战！”
“等等。”迟愈叫住了正要转身的三人。
她回头看向莱斯特夫妇，“你们就这么笃定，我们能够打赢黛娜的怨灵？万一我们失败了怎么办？”
莱斯特子爵目光淡然：“怎么会，你们既然选择进入这座荒废了多年的城堡，那就说明……你们自信有着战胜一切意外的能力。”
“话不能这么说。就算我们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我们根本不认识黛娜，也不知道什么莱斯特家族。”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迟愈却完全不慌，继续“据理力争”，“对我们来说，正面与怨灵战斗和直接逃离古堡，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有必须要净化怨灵的理由……不是吗？”
这是……在和NPC讲道理？
正在警戒的花绯念都不由得在心中吐槽。
房间门口，三位玩家的队形早已发生了变化，由先前的“一字长蛇阵”变为了花绯念一人独守在前，风险投资人和青木南枝于侧后方接应的阵势。
迟愈朝他们那边瞥了一眼，学着某系统的语气不紧不慢地道：“我们是无所谓啦，但如果黛娜看到你们这两个杀害了她的元凶还存在于此……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失控做些什么，不是吗？”
喂喂，利诱不成现在又改威逼了是吗？为了得到好处你这家伙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听迟愈说了这么多，莱斯特子爵却依然不为所动：“你不用浪费时间了，若是我们有对付怨灵的方法，当初就不会死了。”
“也是哦。”风险投资人忍不住接话道。
莱斯特子爵嘴角动了动：“……不过，我们还是能提供一些微小的帮助的。”
话落，不等迟愈细问，他便伸出右手，凭空勾勒出奇怪的花纹来。
虚空中，淡蓝色的纹路互相重叠，很快就组成了剑与羊角交织的图案。
图案成型之后，立刻以极快的速度“飞”入迟愈手中的剑柄，与其融为一体。
“这是我从先祖手札中学到的符文，与黛娜的力量同源……或许能对她造成一定的伤害。”
莱斯特子爵提醒道，“不过局限于我现在的状态，这个符文并不能长期存在，所以请务必把握好时间。”
“知道了，多谢。”迟愈随口说道。
无需他的解释，迟愈已经从更改之后的物品说明那里知道了符文的具体效果。
【特殊物品：附灵重剑。】
【物品属性：武器。】
【攻击力：弱。】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格斗天赋E、玩家等级小于二十。】
【特效：将玩家的攻击力提升至理论极限的120％。攻击灵体时，有50％的几率附加麻痹效果。】
【备注：这是初代莱斯特子爵最常用的一把佩剑，跟随它一起传承下来的，还有初代子爵亲手写下的一段话——“我将仁慈地对待弱者，我将勇敢地面对强敌，我将始终与罪恶抗衡，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使用条件为“格斗天赋E”啊，可惜……
【是啊，虽然之前那场战斗已经开启了你的格斗天赋，但只有“F”级，距离“E”级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归根结底，还是你太弱了呢。】
久违的系统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迟愈一边将升级后的【附灵重剑】收入道具栏，一边不甘示弱地吐槽道：“你还在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怎么说呢，我和你的关系就像“三国杀”中的主公与忠臣，我死你死，你死我却不一定会死哦。】
……可恶，竟然无法反驳。
等有机会一定要干掉这个系统试试。
迟愈心中暗道。
第九章 古堡歌剧院（9）
鉴于【附灵重剑】那“苛刻”的使用条件，迟愈不需要思考都知道，他们这个四人小队中唯一符合要求的只有花绯念。
所以她直接走到花绯念的身边，将物品交给了她。
收到交易申请之后，花绯念本来还有些疑惑，下一秒却瞥到了系统面板上的物品属性，然后立刻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你干嘛”。
“嗯，你的决断很正确。”她摆出一副肃然的表情，面对着迟愈说道。
“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正面与怨灵缠斗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啊……嗯。”
迟愈虽然不知道在这两秒不到的时间里，花绯念到底脑补出了什么，但不妨碍她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那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
话落，花绯念利落地将一张技能卡塞给她。
迟愈还没来得及查看具体效果，就听花绯念压低声音道：“她过来了……等会我上前与她纠缠，你看准时机使用这个技能，争取一招制敌。”
“……好。”
见她答应，花绯念转而对另外两个新人做出安排：“你们和驰豫一起行动，万事以保全自己为先。”
“明白！”风险投资人点头如捣蒜。
她沉吟片刻，还是从道具栏中取出她之前用过的那把左轮，将其交给青木南枝：“如果怨灵想要对驰豫出手，保护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青木南枝看了迟愈一眼，接过左轮道：“放心。”
交代完这些，花绯念深吸一口气，手握重剑、迈步出门。
宛如将士出征。
迟愈三人落后两步，同样来到了二楼宽敞的走廊中。
“哐当”一声轻响，众人身后的门被关上了。
迟愈分神看了紧闭的大门一眼，没有因“退路被封死”而慌乱不已。
她向身侧的风险投资人和青木南枝打了个手势，并率先朝侧后方退去，保证能将战局尽收眼底的同时，自身不会受到波及。
周围的环境与他们刚上来时已是大不相同。
年久失修的斑驳墙壁上，由某种红色涂料绘制的魔法阵到处都是，它们互相交叠着，散发出刺眼而诡异的红芒。
远处，楼梯周围的瓷偶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散布在空间四周的粗壮石柱。
它们每根都至少有两米高，底端散落着沉重的锁链。其整体呈现出绝对的黑色……只要有光线照耀上去，都会被全数吸收一般。
在这样阴森可怖的场景中，那一抹粉金色是那样的突兀、显著。
相较于之前，黛娜的身影有些虚幻。此时的她右手虚虚扶在门框上，湛蓝色的双瞳中不带任何情绪，神色冷漠地注视着迟愈等人。
“前天，仆人死去了……昨天，厨师死去了……”
沉闷的歌声响起，每一个音调都落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让人只是听着就觉得极为违和。
“我看到他们残破的尸骨……和爸爸妈妈温柔的笑容……”
地面，黑色的树影开始涌动。
它们尽情挥舞着枯瘦的枝条，仿佛正在与狂风共舞。
“昨天，爸爸死去了……今天，妈妈死去了……”
“我看到姐姐在夜晚离去……”
“将黑色的包裹埋入墓地……”
声音刚落，异变突生！
枯瘦的树影宛如利箭，迅速从地面窜出，朝着最前方的花绯念刺去！
花绯念反应极快地提起重剑，摆出防御的姿势。
“砰！”
下一刻，青木南枝陡然扣动了扳机！
子弹呼啸着穿过枯枝的虚影，精准击中了黛娜胸口的位置……可惜，却被一层莫名的力量阻挡，没有进一步对她造成伤害。
黄铜制成的弹头掉落在地，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多谢提醒！”
花绯念见状低喝一声，改守为攻，灵活地躲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并尽力拉近与黛娜之间的距离。
这时候，观战的迟愈也意识到，青木南枝刚刚那一枪的用意有二。
其一，用行动告诉花绯念，周围那些枯瘦的枝条并不是物理攻击可以破坏的，比起借助重剑防御，躲避才是更好的应对方案。
其二……擒贼先擒王。
短短半秒的时间就能想到这么多东西……这家伙的战斗本能强得可怕啊。
前方，金属相撞的脆响声传来，打断了迟愈的感慨。
她迅速从沉思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我们也跟上去！”
“好！”风险投资人略显紧张地应道。
幸运的是，他们并非黛娜的主攻对象，所以针对他们而来的“树影”数量很少，躲避起来非常轻松。
另一边，花绯念英勇无比，将沉重的宽剑舞得虎虎生风，直接压着黛娜这个副本boss打。
黛娜似乎只拥有“操纵树影作战”这一种能力，所以在面对花绯念的猛攻时，明显有些相形见绌。
硬抗了重剑的三次劈砍之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双手环抱在胸前，俯身痛苦地怒吼道：“走开！！”
刹那，罡风四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迟愈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反应，一把抓住了旁边凹凸不平的墙面。
饶是如此，她依旧有种随时会被吹飞的感觉。
身后未来得及调整姿势的风险投资人就没有她这样的好运了，直接被狂风卷走，连挣扎都没挣扎几下。
距离黛娜足有十几米远的他们都如此狼狈，更别提近在咫尺的花绯念了。
好在，花绯念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倒退两步之后就将重剑刺入地面，止住了自身向后的冲势。
借着这短暂的喘息时间，黛娜不愿再战，转身想跑。
“驰豫！”花绯念高声喊道。
“明白！”
迟愈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即发动了花绯念给她的技能。
【技能名称：雷怒。】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使用三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F。】
【效果：消耗100点体力值、100点灵力值，对目标造成暴怒一击（对邪灵、恶魔等怪物的伤害增加100%）。】
【备注：“雷霆所过之处，暗影自会无处遁形”……传说，世有一神，悲悯苍生、心怀天下，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清除掉世间的一切罪恶与污秽。所以祂创造出了这一技能，希望所有掌握它的人都能为了普度众生而奋斗（才不是因为曾与一个可恶的邪灵结过仇呢——涤尘）。】
技能一出，效果拔群。
密闭的空间中，雷光乍然闪没，深紫色的光束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追上黛娜的背影，“轰然”一声巨响，直接将她虚幻的身体击穿！
几乎是同时。
【由于玩家体力值不足，已扣除等量生命值。】
系统的提示在迟愈耳边响起。
体力、灵力双空，甚至连生命值都已经跌破五十大关的迟愈双腿一软，就要跌坐在地。
幸而青木南枝反应够快，及时将她拉了起来，避免了生命值因摔倒而进一步降低。
“咳、咳……”
远处的黛娜撕心裂肺地咳着，自知无法赢过迟愈等人，她没有浪费时间修整，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并反手砸上了门。
花绯念二话不说，穷追不舍！
“我……没事。”
迟愈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们也……追上去看看，免得绯念……遭遇意外。”
体力耗空的感觉并不好受，不仅全身都使不上力气，四肢更有种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感，就连嗓子都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必须竭尽全力才能说出话来。
听她这么说，青木南枝的眼神中难得透露出了些许惊诧：“你确定？”
“我确定。”迟愈调整着呼吸，“黛娜的怨灵，肯定不只这点实力。她连瓷偶都没有召唤出来……我怕绯念一个人，会落入陷阱。”
许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青木南枝没再多问，而是扶着她朝黛娜的房间行去。
后方，风险投资人也狼狈地赶了回来，更加小心谨慎地坠在他们身后。
三人很快来到目的地，发现花绯念正手持重剑站在门口，面色沉重地凝望着屋内。
顺着她的视线，迟愈抬眸看去。
却见，金发的女孩举着双臂，抱住脑袋，整个人蜷缩在床下，身体在瑟瑟发着抖。
仔细去听，还能听到她喃喃的低语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爸爸……妈妈……”
“姐姐……呜呜……姐姐……救救我……”
花绯念神色不忍，转头对同伴们苦笑道：“对不起，我刚刚……一时没下得去手。”
风险投资人闻言，同样是表情复杂。
不过很快，花绯念就调整好了心态：“在副本中对NPC抱有过多的同情可不行，毕竟无论何时，对于我们‘玩家’来说，完成主线都是第一要务。”
迟愈转头看向她，神色难明。
迎着队友的视线，花绯念提着重剑，缓步上前。
感觉到她的靠近，黛娜慢慢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那道对于她来说颇为高大的身影。
她双唇微动，颤抖着说道：“我很乖……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为什么……要杀我？”
花绯念举起长剑，瞳孔闪动：“……对不起。”
话落，挥剑斩下。
第十章 古堡歌剧院（10）
【主线任务已完成！】
【恭喜玩家完成副本，将于300秒后自动传送。当然，如果等不及的话，你也可以选择“立即传送”哦。】
系统的欢呼声响彻耳畔。
迟愈没空理他。
“虽然心里清楚那女孩并非真人，只是个怨灵而已，但动手的时候还是会有些负罪感啊。”
花绯念叹声道，“真是个致郁的剧本。”
“是啊。”风险投资人此时也彻底放下心来，“不过能成功完成副本，对于我来说就已经是万幸了……总之，一切都多亏了你们！”
他目露感激，“等出去了我们加个好友吧，万一以后再遇到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说到这里，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花绯念，“对了，这游戏有‘好友’这个功能吗？”
“当然，不过添加、删除好友等操作都只能在登录空间进行。”花绯念答道。
“那就好。”
风险投资人笑容灿烂，“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各位，再见！”
还没等其他人回答，他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原地。
青木南枝将左轮还给花绯念以后，也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副本。
“走得真快……”
花绯念笑着将左轮收入道具栏，转而看着迟愈道，“他们都传送走了，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有件事情，我始终想不通。”迟愈的脸上没有任何通关的喜悦。
花绯念闻言一愣。
她突然想起来，早在黛娜死之前，迟愈就已经是这副表情了，也就是说……
“是与副本有关的事情？”
迟愈“嗯”了一声，眉头紧皱，左手环胸，右手食指撑在下巴上，摆出“沉思”的姿势。
“你们难道不觉得，作为关底boss，黛娜表现出来的能力有些太弱了吗？”
“……有吗？”
“有啊，别的不说，我一直在担心她什么时候会再次把那堆傀儡召唤出来。”
“那些东西虽然单兵作战能力极弱，但成百上千的数量堆上来，就算对你没什么影响，至少也能把我和风险干掉吧？”
花绯念张了张嘴：“或许……是外面那些魔法阵限制了她的能力？”
“就当是如此。”迟愈退了一步，“但还有一个问题……黛娜的姐姐呢？莱斯特夫妇的那个大女儿佛莱尔，她在整件事情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这……”花绯念一时语塞。
她很想说一句，既然主线已经完成，就没必要追究这么多了……
或许那个佛莱尔事发时正在外地上学，又或者她刚好出去旅了个游……能解释她为何没有参与到事件中的理由有很多，在当事人几乎都已经离世的情况下，一切都只能是无端的猜测，不是吗？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迟愈的话，花绯念心中一股浓郁的违和感顿时纷涌而出，挥之不去。
“莱斯特夫妇……那对夫妻，一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迟愈猛地转身，跑向门外。
“喂！等等我！”花绯念立刻追了上去。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莱斯特夫妇的房间门口，面对紧闭着的房门，迟愈毫不迟疑，抬脚便踹。
“砰”的一声，大门洞开。
房间里的两道人影当即转头看向她们……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那本就有些虚幻的身影，此时已然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消逝一般。
见状，迟愈恍然大悟道：“我就知道……我早该想到的！”
“如果说，黛娜是借助恨意和祭台的力量转化为怨灵的……那你们呢？”
“在与我们交谈的时候，你们只说了，你们之所以会存在于此，是因为心中的悔恨与愧疚……可是，单纯的‘情绪’真的能让人化作灵体吗？”
听到这里，莱斯特子爵顿时换下了伪装出来的惊讶，整个人变得阴沉无比。
而“站”在他身后的莱斯特夫人则是满脸的惊慌失措。
迟愈的目光从他们神态各异的脸上扫过：“恐怕，连你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维持你们存在的力量，正是源自你们的小女儿——黛娜。”
她轻“呵”一声，“她哪怕死去，依旧把你们看作最亲近的父母，可你们呢……你们，真的有把她当女儿吗？”
莱斯特子爵眸光锐利地盯着她。
下一刻，迟愈突然毫无预兆地冲了进去！
莱斯特子爵刚想上前阻拦，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怒喝：“别动！”
他蓦地抬头，发现那个刚才还一脸懵逼的女孩手中已然握住了一把左轮，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对准了他的头颅。
没有了两个灵体的干扰，迟愈轻松来到房间中央，拿到了那本沾染了血迹的大部头。
很快，她翻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果然……”迟愈低声叹道。
“喂！”门口的花绯念急的都快要跳脚了，“你到底想明白了什么啊？能不能和我分享一下啊？”
莱斯特子爵听闻冷笑一声：“看来你的同伴，并不像你那样聪明。”
“眼见着自己真正的罪行就要浮出水面，所以恼羞成怒了么？”
迟愈反唇相讥，“省省力气吧，我的同伴可不会受那种低级话术的挑拨。”
花绯念顿时露出了自信的表情。
虽然她并没有听明白那两人在说什么……但迟愈明显是在夸她，这时候高兴就完事了。
看着莱斯特子爵冰冷的脸色，迟愈语气淡然：“你现在一定是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其实，你和你夫人的表演非常完美，只不过……有些用力过猛了。”
“在我看来，你一共犯下了两个比较明显的错误。”
迟愈伸出右手的食指，“第一，在我问你有没有对付怨灵的方法时，你欲拒还迎地太过明显，最后态度的转变也过于突兀了。”
再伸出中指，“第二，你不应该引导我们发现藏在这本书里的旧报纸。我知道，你本意是想用那个不重要的线索掩盖这本书里的某些内容，但……有些太刻意了。”
迟愈说着，将手中的书反放在胸前，展示给花绯念看。
上面，红色的细线交错纵横，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魔法阵。
迟愈也不害怕花绯念看不懂，因为她在看到这个图案的同时，系统就给出了注解。
【特殊物品：恶魔召唤阵（低级）。】
【物品属性：辅助。】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神秘天赋F。】
【特效：消耗大量活人的鲜血，并以至亲之人的躯壳为容器，随机召唤一位低等恶魔，获得恶魔的庇佑（庇佑效果根据召唤时所祈求的内容而定）。】
【备注：一种邪恶的、用于祈求恶魔眷顾的仪式。所有想要借此实现愿望的信徒们啊……望你们谨记，向神明祈求而来的幸运是有期限的。十二年以后，当容器被恶魔的力量完全吞噬……你们终将因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而尝尽恶果。】
“另外，除了你言行中露出的破绽，其他地方的一些提示也帮助我理清了思路。”
迟愈继续说道，“我之前说过的，黛娜的异常是其一，其二……就是和黛娜战斗时，周围响起的那首歌谣。”
她低声将歌谣的后半段复述出来，“昨天，爸爸死去了，今天，妈妈死去了。我看到姐姐在夜晚离去，将黑色的包裹埋入墓地。”
花绯念知道迟愈这是在向她解释，因此配合地开始思索这段歌谣的含义。
“黑色的包裹……”迟愈的目光转向莱斯特夫妇，“里面装着的到底什么呢？”
没等花绯念回答，莱斯特先生就哼笑出声：“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里面装着的……当然是我们的尸体了。”
“你们，其实并不是被黛娜杀死的，对吧？”
迟愈目光灼灼，“她太善良，也太单纯，连与我们这些陌生人战斗时都不愿拼尽全力……又怎么会杀掉她最爱的父母呢？”
花绯念这时也终于明白过来，惊讶道：“所以，杀掉他们的，其实是……”
“没错，是他们的大女儿，佛莱尔·莱斯特。”
迟愈双手摊开，“整件事情梳理到这里已经很明朗了。”
“你，奥利弗·莱斯特，早在十几年前就身负30万金镑的巨额债务，为了偿还欠款，也为了保住自己的爵位，你找到了先祖封存起来的献祭仪式，试图借用恶魔的力量挽回一切。”
“你将自己尚还年幼的小女儿当作容器，任由她被恶魔的力量侵染。如你所愿，从那以后，你们莱斯特家族的经济状况得到了好转。”
“但好景不长……或许是整个仪式出现了什么变化，又或许是长年的安稳本就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总之……恶魔的力量失控了。”
“为了维持仪式的效果，你们不得不继续‘献祭’，相继杀掉了女仆艾拉和厨师布莱克，可惜……终究是徒劳无功。”
迟愈合上手中的书，声音越发淡漠，“最后，佛莱尔之所以会选择杀掉你们，应该也是对妹妹的一种保护吧……”
也正是因此，黛娜在临死之际才会说出那句……
“姐姐，救救我”……
迟愈双唇轻抿，陷入了沉默。
第十一章 古堡歌剧院（完）
几乎在迟愈话音落下的同时，还留在副本内的两位玩家都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任务已触发。】
【隐藏任务：杀死恶魔“迪萨”。】
【任务描述：将一切的罪魁祸首杀掉……我们就能够回到幸福的过去了吗？】
花绯念一接到任务，顿时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迟愈。
一定要形容的话……就是“卧槽这家伙好强”和“你特么在逗我”的结合体。
她愣了两秒，立刻手忙脚乱地打开系统面板，查看距离自动传送还剩下多少时间。
“哼……保护吗？”
听完迟愈的叙述，莱斯特子爵语气森冷地笑道，“佛莱尔……她明明和我们一样，坐享着黛娜的牺牲所带来的好处，最后却说着什么，我们是最残忍无情的刽子手……”
“我承认，你的大部分推断都是正确的，但对于佛莱尔……”
他一字一顿道，“她从未想过要‘保护’什么，而是一直在用所谓的‘正义’麻痹自己。说到最后，她也只是个见风使舵的、卑劣的伪善者而已。”
“你可快闭嘴吧！”
迟愈还没接话，门口的花绯念就火急火燎地道，“少说这些废话来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许是从来没被这么粗鲁地对待过，莱斯特夫妇神色愕然地望向她。
花绯念根本没正眼看他们，而是自顾自地朝迟愈招着手，“快过来！还有三十秒我们就要离开这个副本了！你能找到那个什么恶魔吗？你能找我就能打！”
“隐藏任务啊……我都通关过八个副本了，还是第一次接到隐藏任务啊！”
听着她那无比焦急的声音，迟愈的面色缓和了许多。
她一边向花绯念走去，一边轻声说道：“看在你们快要永远消逝的份上，我就送你们一句话吧……”
“伪善？卑劣？”她轻蔑地看了莱斯特夫妇最后一眼。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只是披着人皮……内里，却是毫无人性的牲畜的。”
话落，房间的门被两个女孩重重砸上了。
屋内，已经濒临消失的玛丽特·莱斯特上前握住了丈夫的手。
奥利弗·莱斯特敛下双眸，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胸。
“披着人皮……却毫无人性吗。”他近乎呢喃地说道。
……
“快想！快想啊！”
走廊里，花绯念语速极快，“可恶，那个恶魔到底在哪啊啊啊！二十秒的时间未免也太苛刻了些吧！”
不仅是她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迟愈此时也已经将自己的脑子超负荷地运转起来，一点点筛查进入副本后的所有记忆。
古堡里直接能和“恶魔”扯上关系的，无疑只有黛娜。
但是……从他们与黛娜的几次接触来看，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背后更是毫无被人操控的痕迹。
“……去黛娜的房间看看！”
迟愈实在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在与我们战斗的时候，她无论如何都要往自己的房间里逃，里面或许有着什么秘密！”
花绯念用力点着头。
反正她也束手无策，还不如跟着迟愈的想法走……不过说实话，她的内心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连续且高速的奔跑，让体力值刚回了15点的迟愈疲惫不已，她强撑着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不敢浪费半秒的时间，立刻环顾四方，观察周围的情况。
房间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柔软的单人床、一个面积不小的衣柜，还有一套贴合黛娜身高的桌椅。
“感觉没什么特殊的啊？”
花绯念在一秒内说完了这句话，右手微抬，足足五只“幽冥之蝶”被她放飞出去。
看见她的动作，迟愈惊讶中又带着些许了然。
她还真忘了这个道具的存在了。
蓝色的蝴蝶们闪动着翅膀，纷纷飞向了房间内的唯一一处光源——窗户。
“在那！”
迟愈没有浪费时间在回话上，而是三两步来到窗户前，向外眺望。
天空中，繁星暗淡，一轮皎洁的圆月悬挂在漆黑的幕布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遥远处，枝叶凋零，无数枯瘦的树影耸立在阴冷的寒风中，碰撞出“簌簌”的声响。
扑棱棱——
蓦地，迟愈的视线被一道幽暗的影子吸引。
那是一只乌鸦。
它双翅舒展，身姿轻盈地越过半空，降落在伸出的树枝上，红色的眼瞳轻轻转动，望向迟愈和花绯念的方向。
迟愈心中顿时如遭重击，眼前蓦地闪过刚进入副本时的某个画面。
——一片漆黑的视野里，白色的光团突然浮现！
那光团，甚至比黛娜的虚影还要明亮！
“我知道了！”
迟愈高声喊道，“那只乌鸦！恶魔就是那只乌鸦！”
花绯念神色一凛，当即从道具栏中取出一把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长剑！
恰在此时——
两道白光闪过，两人瞬间被传送离开。
……
迟愈和花绯念离去后，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生气的古堡重又被阴森、可怖的氛围包裹，像是埋伏在森林中的狡猾野兽，正等待着下一批“猎物”的到来。
一片寂静之中，一只漆黑的乌鸦自森林中飞来，落在木质的窗沿上。
它那双红色的眼瞳中写满了惊惧、后怕，闪烁着十足的、人性化的光芒。
“……是谁！”它扯着粗粝的嗓子，语气惊慌地叫喊着，“是谁躲在这里！”
作为一只拟态为乌鸦的恶魔，亦是莱斯特夫妇的献祭对象，早在黛娜被杀的时候，“迪萨”就陷入了无尽的仓皇之中。
在迟愈发现了真相，推断出它就是悲剧的主导者之际，它更是难掩恐惧，如果不是无法离开莱斯特古堡太远，它早就逃之夭夭了。
原因无他……它太弱了。
它能够明显感觉到，先前那四个人中，至少有两人能够战胜它，其中一人更是可以轻松将它虐杀！
好在，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就突然从这里消失了。
它刚有所懈怠……独属于恶魔的危险预感却在它耳边狠狠敲了一记响钟！
它发现了，它清楚地觉察到了！
有一位极为强大、强大到可怕的存在，正隐藏在这座城堡之中！
“这个副本的最终boss，就是你吗？”
骤然，一道凛冽的男声响起。
迪萨猛地转头，却发现卧室门口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是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眉眼深邃、面容冷峻。他身高超过一米八五，身上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左手提枪、右手佩刀。
此刻，他那一双漂亮的灰蓝色眼瞳正牢牢锁住敌人，眼神中没有半分情绪。
平静到……仿佛正在看一件死物。
“不可能！”迪萨惊叫道，“你怎么可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站在黑暗中的青年微微蹙眉：“你太吵了。”
话音未落，刀光已起。
一道白色的光弧在空中闪没，瞬间将窗台上那道漆黑的身影吞噬。
那只恶魔甚至没来得及躲避，整个身躯就化作一团黑雾，崩散在微冷的空气之中。
“啪，啪，啪……”
清晰、缓慢的鼓掌声自青年身后响起。
青年半转身体，浓郁的黑暗完全不影响他视物，极轻易就捕捉到了屹立于暗中的那道单薄身影。
“不愧是【神墓】，只用一招就解决掉了隐藏boss。”那人声音澄澈。
“是你啊。”
被称为“神墓”的青年神色冷漠地看着他，“叛逃者。”
“话可不能这么说。”
来人非但没有生气的意思，语气中还藏着些许笑意，“我只是与你们理念不同，所以选择了另一条道路罢了，怎么能用‘叛逃’这种难听的词汇来形容呢？”
“别的不说，如果不是我们提供的情报，你们也无法及时捕捉到‘迟愈’的数据……不是吗？”
“你……究竟想做什么？”青年剑眉轻蹙。
“谁知道呢，那家伙可不会随便把她的计划告诉别人。”黑暗中，那人似乎耸了下肩膀，“不说这些了，我今天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想给你们一个忠告。”
“尽快将迟愈培养起来吧……她身上那些不为人所知的特异，或许……真的会成为决定胜败的关键。”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立即消散了。
“又是分身么……”
黑发的青年收起手中的武器，呢喃自语道，“迟愈……确实要让她尽快成长起来了。”
……
同一时间。
青木南枝刚回到“登录空间”，就看到了风险投资人给他发来的好友申请。
他的手指在虚拟的屏幕上悬停片刻，还是点下了“同意”。
接着，他想了想，在好友列表中输入了“驰豫”这两个字，点击“搜索”。
屏幕上立刻跳出了【驰豫（Lv1）】的字样。
“还没从副本中出来么……”
青木南枝刚要收起系统面板，却发现有人给他发来了通讯请求。
他看了眼那人的ID，选择“接听”。
一道清冷的女声随即传来：“见到人了吗？”
“嗯。”青木南枝的措辞依旧简洁，“如你所料，她身上确实有些异常。个人能力的话……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她的各方面表现都算得上优秀，是个好苗子。”
闻言，对面的少女轻笑了声：“很少见你这么直白地夸赞一个人呢。”
“我只是不喜欢说谎话。”青木南枝回道。
换而言之……其他人得不到他的肯定，是因为他们的水平本就不怎么样。
对他这极易得罪人的发言，少女不置可否：“既然人已到齐，我们的计划也该启动了。”
“安逸了如此之久的‘卵世界’……是时候乱起来了。”
第十二章 现实断章·实地调查
迟愈眼前，一阵白光闪没。
她随即觉得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失重感，直接“漂浮”在了半空中。
眼前，雨幕密集，一座漆黑的古堡正安静地矗立在不远处，亘古不变一般。
我不是已经通关了吗？这是……片尾CG？
迟愈的视角跟着镜头逐渐拉近，很快，城堡内部的场景出现在她的视界中。
这时的大厅还没有变成后来那陈旧、破败的模样，除了因为没有灯光而显得有些阴森之外，还算得上富丽堂皇。
客厅的沙发上，正坐着两道身影。
其中，披着长长的金发，穿着淡粉色长裙的无疑是黛娜。此刻，她的裙摆、双手、面颊上都沾满了鲜血，湛蓝色的眼瞳中写满了不安和恐惧。
而另一位褐发褐眸的少女自然就是佛莱尔了。
“佛莱尔……”黛娜突然开口道，“爸爸妈妈他们……”
“黛娜，我早就说过，那不是你的错。”佛莱尔声音低沉，“是恶魔杀掉了爸爸和妈妈，也是恶魔，将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哦……”黛娜怯弱地低下头。
佛莱尔垂眸看着自己的妹妹，眼瞳中，原本的些许犹豫很快被坚定所取代。
她转头望向紧闭的大门。
黛娜敏锐地觉察到了她的动作，猛然抬头道：“佛莱尔……连你也要离开我么……”
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她的语气中夹杂了少许的阴冷和危险。
“不。”佛莱尔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不会离开你，但是……我必须想办法拯救你。”
“听着，黛娜，在王国的首都，有着更多更加高明的仪式……其中一定存在解除召唤的方法。我会去找到它，然后回到这里……把你变回一个正常的女孩，让你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佛莱尔……”
“所以，黛娜，答应我。”
“不要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
佛莱尔一字一顿地道，“不要让它，改变你。”
黛娜看着姐姐那双漂亮的浅褐色瞳孔。
半晌之后，她认真地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一直在这里、一直等待，等待你回来！”
“嗯！”佛莱尔笑了，“我们的黛娜真乖！”
沉重的大门，再次合拢。
昏暗的客厅中，只剩下了黛娜独身一人。
外界，日月轮转，可金发的女孩依旧只是孤独地坐在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
“佛莱尔……你还没有回来么……”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佛莱尔……晚安。”她如此说道。
在遥远的梦中，一座华丽的剧院拔地而起，金发的女孩姿势优雅，端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
而布景精致的舞台上，永不停歇地上演着安详的戏剧。
“今天，姐姐离去了……明天，我将会死去。”
诡异而凄凉的歌谣幽幽传来，“我看到有乌鸦站在枝头……为灵魂的消逝献上赞歌。”
……
【欢迎玩家进入“登录空间”！】
【奖励结算中……】
【完成“简单”评级副本：古堡歌剧院。获得经验值：120……恭喜！你已升级！玩家当前经验值为：Lv2（20/200）。】
【获得通用货币：120。】
【完成主线任务：在天亮之前，击杀生活在古堡内的怨灵。获得奖励：技能卡*1。】
【结算已完成！】
直到系统说完这几句话，迟愈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也太致郁了吧！”
许久之后，迟愈终于忍不住吐槽道，“以这个副本的致郁程度，真的只有‘简单’评级而已吗！真的不是‘噩梦’评级吗！”
“可恶啊！应该早几十秒解决掉那对夫妇，然后把那个恶魔干掉的！”
原本她还对没完成隐藏任务没什么怨念，但看了这么一段片尾CG之后，那个叫“迪萨”的恶魔在她这里，仇恨度显然已经拉满了。
“啊……真是的，这剧本设计出来就是专门用来恶心人的吧……”
这么想着，迟愈也没心情去领取奖励了，而是在角落找到【登出】按键，选择离开登录空间。
【正在登出，请稍后……】
【重要提示：距离下次强制传送还有：359:57:03，期间可随时进入下一个副本（完成副本后强制传送时间重置）。】
果然是存在“强制传送”的啊……
在意识陷入昏迷之际，迟愈心中颇为郁闷地想道。
再度醒来时，她已然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公寓。
“身体倒是没什么明显的不适……好现象。”
迟愈向后一靠，躺进了舒适的躺椅中。
放空思想，开启“充电”模式。
等身与心的疲惫感都消除得差不多了，她才长舒一口气，抬眸看向面前的书桌。
望着上面堆放着的那几十张照片，进入副本前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接到那通奇怪的电话之后，她突然收到了专业课老师的消息，说最近学校那边要搞个摄影展，问她有没有兴趣参与，如果有的话就将比较满意作品做个整理，在周日之前打包给他送过去。
类似这种可以扩大自己知名度的活动，迟愈这等名不见经传的大学生自然不可能错过。
可惜，她刚把东西翻出来后不久，就被传送进了那个奇怪的副本。
想到这里，迟愈立即拿起旁边的手机，点开了“通话记录”。
最新的一次记录正是她与HR的那通电话，显示时间为“09:28”，而现在则是“09:51”。
“如果没感觉错的话，我在副本中待的时间应该不到一个半小时，算上刚刚发呆的那几分钟……副本与现实的时间流速比大概是10:1么……”
迟愈很快做出判断。
此时的她正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势躺在椅子上，后脑枕着柔软的椅背，仰头看着天花板。
“有强制传送的话，通过不登录游戏而逃避副本的做法就行不通了……但如果在副本中死亡，现实也真的会同步死去的话……太危险了。”
她喃喃道。
迟愈自小在福利院长大，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以及其他亲人，说是孑然一身都不为过。
由于小时候的一些经历，她对未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更没有一定要实现的目标。
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坦然地面对死亡。
“说到底，我开学才刚上大二啊，万一真倒霉死在副本里，岂不是浪费了我高中三年的努力……”
迟愈捏住右手食指，将它伸展开来，“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第一，努力提升在副本里的生存能力，减少死亡的几率。”
“第二，调查我被选中的原因，看看能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要想完成第一个目标，除了多掌握一些技能、多收集一些特殊物品之外，还需要有意识地训练自己的观察、分析能力，以及时刻谨记，保持警惕。
另外，体能训练也不能落下……虽然不知道等级高了之后副本会不会对玩家的身体素质进行修正，但多锻炼一下总归是没错的。
“说起技能和装备……【雷怒】那个技能使用一次之后系统就提示与我的角色绑定了，花绯念肯定也清楚这一点。”
“她既然把技能给我了，应该就没想过要把它要回去。”
“相应的……她估计也不准备把【附灵重剑】还我了吧……”
虽然看起来是迟愈亏了，但鉴于符文失效之后，【附灵重剑】就会变为残缺品质的【骑士重剑】……这笔交易到底谁亏谁赚，还真有些说不准……
迟愈也懒得计较这些，毕竟以花绯念在副本中做出的贡献，就算不用技能交换，直接把装备拿走都是应该的。
至于调查被选中的原因……
“假设，确实是那通来自HR的电话导致我被传送进入副本的，那调查方向就有且只有一个了。”
——公司。
那家“曙光科技有限公司”。
作为一名大二学生，迟愈面试的自然不是什么全职岗位，而是为期两个月的摄影实习生。
这年头，找个合适的工作可谓是难如登天，正经应届生待业在家的都不在少数。迟愈这么一个“半吊子”能获得面试机会，除了她的专业技术确实过硬之外，也少不了“中间人”的推荐。
而迟愈的这位“中间人”，正是她在福利院认识的发小——程砚。
“反正还有十五天的时限，暂时不急着进下一个副本，先去那家公司看看吧。”
有了决定之后，迟愈立刻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双脚一蹬来到桌边。
“让我想想，程砚之前给我的地址被我放到了……”
她拉开桌子右下方的抽屉，一阵翻找之后，果然在装简历的袋子里找到了那张字迹飘逸的纸条。
事不宜迟，立即出发。
迟愈很有行动力地换了身出门的衣服，轻车熟路地坐上地铁，来到了字条上写着的地址。
那是一片与江安市市中心相距甚远的旧城区，人迹罕至、车马稀疏。
根据记忆，迟愈越过斑马线，走入那栋高大的写字楼中。
乘坐电梯，一路来到13层。
迟愈一步踏入走廊，看到的却不是熟悉的前台，而是热火朝天的装修现场。
这一刻，她愣住了。
……我走错了？
这是迟愈脑海中泛起的第一个念头。
她旋即拿出口袋里的字条，反复确认过地址和楼层，再与自己的记忆进行对比……最后得出结论，这里确实是她要找的地方。
可是……
看着十几位不断在水泥、瓷砖以及各种建筑废料之间穿行的装修师傅，迟愈面色极为复杂，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第十三章 现实断章·面试官
就在迟愈茫然不知所措时，一位穿着工作服的装修师傅走到她面前：“姑娘，你找谁？”
迟愈立即回神，组织好语言后才答道：“我能问一下，这里是什么时候开始施工的吗？”
“什么时候？”
许是见迟愈表现得颇有礼貌，长相也相当漂亮，不像是来捣乱的，所以这位四十来岁的大叔态度还算和善。
他把拿着图纸的手背在身后，抬头思考了两秒：“大概有两三个月了吧。”
两三个月……
迟愈尤不死心，继续问道：“那您听说过附近一家叫‘曙光’的公司吗？”
“输光？谁家公司叫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
大叔惊讶地道，“没听说过啊，这儿本来就在郊区，人家大老板一般都不太愿意把公司建在这。”
说到这里，他好心地提醒道，“姑娘，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嗯。”迟愈点了点头，“可能是我记错了。”
告别了装修师傅，迟愈重新回到一楼，站在外面的阴影处发呆。
不会是……遇到什么灵异事件了吧？
她不由得开始怀疑人生。
想了想，迟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程砚”的号码，点击拨通。
对面秒接。
“喂，小愈？”
清朗、悦耳的男声从听筒中传出，“大中午的，找我有什么事？”
“我有个问题问你。”迟愈沉声道。
“你说。”
“你还记得那个叫‘曙光’的公司吗？”
安静了片刻，程砚才有些迟疑地说道：“……那个，我不太记得了……你什么时候跟我提起过吗？”
迟愈沉默。
“如果我说……”她说得极为艰难，“这公司是你介绍给我，让我去参加面试的……你是不是也已经不记得了？”
话音落下，两人间的通话瞬间陷入了死寂。
一片寂静之中，迟愈甚至能猜到，那边的程砚可能已经在怀疑她是不是又精神错乱了。
“真、真的吗？”程砚结巴着，“那个……可能是吧，你是正在找这个叫‘曙光’的公司是吗？”
“那个……要不要先来我们实验室？我帮你一起找啊？”
“不用了，你就当我没说过这事吧。”
迟愈闭上眼睛，补充道，“还有，我现在的精神状态还算良好，就不用麻烦郑医生了。”
程砚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这家伙，差点把我吓到。”
例行听了他几句唠叨，迟愈敷衍地“嗯”了两声，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她踱步到旁边的长椅上落座，继续怀疑人生。
这里原本是供写字楼中的员工休憩的场所，但由于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所以除了迟愈，只有隔壁还坐着一个年轻女孩。
“线索断了啊……”
迟愈单手撑着下巴，颇有些烦闷，“算了……都快十一点了，先吃个饭再考虑之后的事吧。”
她说着翻出手机，开始搜索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又平价的餐厅。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了少女欢快的声音。
“……不会有事的啦，与其担心那些莫须有的事情，还不如专心享受游戏。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吗？”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迟愈惊讶地抬起头，压抑住稍有些紧张的心情，尽量自然地站起身，踱步到了一个能看清那女孩正脸的位置。
她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模样，长相并不算多么出众，但胜在五官对称，有种颇为和谐的美感。
迟愈双眉紧蹙。
还真是她……三天前负责她的面试，并在今天早上打电话通知她未被录用的那个叫江澜的HR！
怎么回事……连曙光公司都消失了，她在那里见过的人为何还会存在？
眼前这个少女，与她认识的那个“江澜”会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是的话……她与那个似乎不存在于现实中的公司，以及那个奇怪的游戏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脑海中无数想法一闪而逝。
迟愈很快做出决定——去试探一下她！
“我已经从中学到一个技能了，感觉……说不清楚，总之就是非常神奇！”
少女丝毫没有察觉到迟愈的靠近，依旧雀跃地与电话那边的朋友聊着天，“这个世界，说不定真的存在超自然力量呢！”
“……算了算了，和你说不清楚！总之，晚上我要去继续探索新大陆了，拜拜。”
她刚挂断电话，迟愈就立即走了上去，装作一副熟识的模样打招呼道：“江澜？好巧啊。”
迎着少女惊讶的目光，迟愈不由分说坐到了她的旁边，“你胆子还真大，敢在上班时间偷跑出来，也不怕你们老板发现扣你工资。”
少女有些无措地张了张嘴：“额……不好意思，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迟愈佯装讶然，“我是三天前去你们公司参加面试的那个实习生啊。”
见她依旧一副茫然的表情，迟愈把通话记录展示给她看，“你今早还给我打过电话，通知我面试结果呢。”
看着迟愈的手机屏幕，江澜的表情更加异样了。
“这不是我的手机号，我也不是面试官。”她斟酌着说道，“有没有可能……你认错人了？”
“是吗？”迟愈“狐疑”地收回手机。
“不过确实很巧呢，我的名字也是江澜。”少女眯着眼睛笑道，“江河的江，波澜的澜，你认识的那个HR也是这两个字？”
迟愈点头道：“你和她长得也很像。”
“那还真是奇怪……难道你见到的那个‘江澜’是平行时空里的另一个我？”她开了个玩笑。
“也许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记错她的名字了。”
迟愈不动声色地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不提这个了，我刚刚过来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你说的那些话……”
她做出一副试探的表情，“你是‘玩家’，对吗？”
此言一出，江澜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慌忙地左右看了两眼，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才立马对迟愈摆出了“嘘”的手势：“这种事情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吗？！”
……那你刚刚那么大声，我还以为你不在意被人知道“玩家”的身份呢。
迟愈无语。
江澜压低声音问道：“你也是‘卵世界’的玩家？”
“卵世界？”
“就是那个很像真实世界的游戏副本，我们这些‘资深者’都习惯于叫它卵世界。”
江澜的表情顿时变得骄傲起来，“一看你就是个刚被选中的新玩家。”
迟愈没有否认：“刚通关一个副本。”
“我就说嘛，资深者一般都有较强的保密意识，只有你们这些新人才会主动在现实世界暴露自己玩家的身份……友情给你个忠告哦，这样是很危险的！”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迟愈懒得反驳：“受教了。”
“没事，同为玩家就是要互帮互助嘛。”
江澜豪气地摆了摆手，“对了，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所在的组织？”
“组织？”迟愈眼眸微抬，语气认真地问道，“你能……解释一下，那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吗？”
“你别这么紧张嘛。”江澜顺手拍了拍迟愈的肩膀，“就是我和几个认识的朋友一起组建的一个小团体，在卵世界中，类似的组织比比皆是，你迟早能接触到的。”
“怎么样，要不……考虑一下？”
她用一种堪称“推销”的语气说道，“加入组织的好处很多的，特别是对于你这样的新人来说。别的不提，同一个组织的人是可以一起排副本的。”
“比起随机匹配的那些牛鬼蛇神，有几个知根知底且确定会互相帮助的队友难道不是更好吗？”
迟愈闻言确实有些许的心动。
可是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佯装忧虑地道：“可是，像我这样的弱者会拖你们后腿的吧？你的那些朋友……会接纳我吗？”
“放心吧，有我的推荐，你只要不是那种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的纯废物就没问题。”
……你还真直白。
迟愈忍不住腹诽。
见迟愈没再提出异议，江澜立即拍板道：“那就先这样说定了！至于后续的一些考验，以及待遇和条件，一时半会的说不清楚……你今晚有时间吗，我们‘游戏’上谈？”
说到“游戏”两个字时，她还朝迟愈挤了挤眼睛，一副“你懂得”的样子。
迟愈比了个“OK”的手势。
接下来，两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并约定了晚上见面的时间，然后便互相道别、各自回家了。
……
与此同时，邻省的某地。
穿着白色衬衫、粉蓝格裙的少女伸了个懒腰，长叹一声：“啊——终于把报告补完了，下次绝对不接这么麻烦的任务了……”
坐在她对面的年轻女子笑得促狭：“以你现在的等级，要不是接了任务，能遇到那么简单就能通关的副本？你这简直是标准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吗，还好啦……”
少女闻言讪笑两声，内心却吐槽道：简单？那副本的复杂程度……岂是你等未经历过的凡人可以想象的。
“对了延舟，我今天路过副部办公室，听说你的调令好像下来了。”
“真的？”
“是啊，你要去的地方好像是江安市，具体时间我倒是没问……”年轻女子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因为……
“我去看看！”被唤作“延舟”的少女已然冲出了办公室。
在她的办公桌上，一份文件正安静地躺在中央。
开头处，赫然写着一行字。
“针对个体【迟愈】的观察报告”。
第十四章 现实断章·入会考察
与江澜分别之后，迟愈就回到了自己家中。
她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给自己煮了半碗米饭，做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土豆炖牛腩。
吃完午饭、收拾好碗筷，迟愈回卧室好好睡了一觉，让刚经历过一次副本的脑子充分休息了数个小时。
直到晚上七点五十，距离和江澜约定的时间还剩下十分钟，她才收拾一番，坐在了工作专用的躺椅上。
“进入‘登录空间’。”
她在心中默念道。
下一刻，系统的声音准时响起。
【正在登入，请稍后……】
【欢迎玩家进入“登录空间”！】
早上离开的时候，由于被那个片尾CG坏了心情，再加上她迫不及待想要验证“强制传送”是否存在，所以没来得及好好打量四周的环境。
直到这时迟愈才发觉，眼前的“登录空间”竟然是一个铺有木质地板，墙壁、天花板、大门齐全的完整房间。
“甚至连落地窗都有……”
迟愈吐槽一句，踱步到窗前，试图拉开窗户，欣赏一下外界的风景。
可惜的是，不仅窗户不能打开，连窗外都只能看到一片奶白色的浓雾。
迟愈略有遗憾地穿过空荡荡的房间，来到唯一的出口处。
刚走到门前，淡蓝色的消息框就自动弹了出来，中间，数行黑色的大字赫然在目。
【请选择你想要前往的地点。】
【公共区域。】
【进入副本。】
“江澜好像没提在哪见面啊……不过分别的时候，她倒是把ID告诉我了。”
想到这里，迟愈当即调出系统面板。
宽大的屏幕上，左侧显示着“驰豫”的各项数据，包括人物等级、货币数量以及天赋情况。
迟愈注意到，除了“格斗”以外，玩家还能开启的天赋共有四种——“生命”、“神秘”、“器械”和“灵感”。
看着这些天赋后面跟着的【未开启】这三个大字，迟愈竟然无端生出了一种想尽快把它们都集齐的冲动。
她把这股突兀升起的想法摁了回去，转而看向另一半的屏幕。
那里分布着四个有着独特设计的图标，从上至下分别为：【好友列表】、【技能栏】、【道具栏】，最后则是由红色字体加重加粗的【万界册】。
迟愈先点开了第一个图标，三条好友申请旋即跳了出来。
【玩家“风险投资人”申请加你为好友。】
【玩家“花绯念”申请加你为好友。】
【玩家“青木南枝”申请加你为好友。】
我的人缘还是不错的嘛……
默默感慨一句，迟愈在“接受”和“糊她/他一脸”中，果断选了前者。
接着，她在搜索界面输入了江澜提供的ID，成功找到了符合的账号。
【云澜霞影（Lv5）。】
发出好友申请之后，见对方暂时没有同意，迟愈也没有干等着，而是准备先去把通关上个副本的奖励领一下，再到【万界册】中逛一圈。
面板的最上方，一个信封样式的图案正在不断跳动，右上角还标上了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迟愈轻点一下，果然听到了系统的提示。
【检测到你有未领取的奖励，请问是否要现在领取？】
当然选是。
一道白光骤然亮起，被包裹在其中的，赫然是一张扑克牌大小的技能卡。
【技能名称：鬼瞳。】
【技能属性：辅助、主动技能、永久掌握。】
【级别评定：普通。】
【学习条件：无。】
【效果：技能开启时（每分钟扣除十点灵力值，时间不满一分钟按照一分钟计算），可以直接观察到灵体，并获得与它们交流、接触的能力。】
【备注：当你变成它们的同类时，你会发现……其实大部分鬼魂都是很和蔼的，只要你不尝试着去激怒它们。】
“……都变成同类了，它们敢对我不和蔼吗？不怕我反手把它们给掐死吗？”
对于这个奇怪的备注，迟愈已经无力吐槽了。
虽然“看到灵体”这个效果似乎与她那双变异的眼睛重合了，但技能嘛，有了总比没有强。
迟愈果断学了技能，然后按照之前的想法，打开了【万界册】。
【欢迎玩家进入“万界册”！】
【你当前所处区域为“登录空间”。】
【所有可兑换物品均已列出……提示，玩家当前并非处于副本之中，无法进行兑换。】
看着界面上的十二点“意念值”，以及下方灰色的兑换列表，说没有遗憾那是假的。
尽管不能兑换，迟愈还是仔细把列表中的物品和技能都粗略地看了一遍，发现其中大多都是品质为“普通”的常见道具，比如餐刀、长矛、圆盾等，这些东西的价格也非常便宜，只需要1到5点意念值不等。
她之前兑换的那把【骑士重剑】，已经是性价比最高的物品了。
列表底部倒是有些稀有品质的物品，不过都是和她在副本中见过的【恶魔召唤阵（低级）】差不多的仪式阵图，用不用得上另说……主要是负面效果实在太坑了。
“都是‘古堡歌剧院’中可能会有的东西啊……每进入一个副本，万界册都会列出其中所有的物品和技能？”
正思考着，系统突然提示道：【玩家“云澜霞影”申请与你进行通讯，请选择“接受”或者“糊她一脸”。】
迟愈懒得再吐槽系统的恶趣味，内心毫无波澜地选择了“接听”。
“喂？驰豫？”少女欢快的声音很快传来，“你这么早就上线了啊。”
迟愈“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江澜也不在意她话少，自顾自说道，“刚好，我已经和我们队长打过招呼了，他说想见你一面……你现在有空吗？”
“有的。”
“那你来会议室吧，房间号是1023，密码1234。”
话落，许是担心迟愈找不到地方，她贴心地补充道，“你从登录空间出来时，目标地点选择‘会议室’就行。”
“那我们在这等你啊，待会见！”
“嗯，再见。”
说话间，迟愈已经再次来到了房间门口。
【请选择你想要前往的地点。】
选了【公共区域】之后，果然，屏幕上又出现了两个选项：【商场】和【会议室】。
点下后面那个按键，输入江澜提供的房间号和密码，“咔哒”一声，前方那道木门突然打开了一道缝隙。
迟愈吸了口气，伸手将门彻底推开。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间主色调为灰色的会议室。
整个房间看起来十分简洁，只在中间摆了一张长桌，桌子左右两侧各放着两把靠背椅，前后两端则只有一把。
似是听到了开门的响动，屋内的两个人全都抬起了头。
“你来了？快坐快坐。”坐在主位旁边的江澜高兴地挥着手。
迟愈朝她轻一颔首，随即将目光落在了在场的另一个人身上。
那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黑发半长不短，长相英俊不凡，配上他那身全黑的作战服……嗯，有种红旗下长大的四好青年打入FBI做卧底的感觉。
一边想着，迟愈一边在江澜对面落座。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江澜穿着白色的古希腊风长袍，笑容满面地站起身，“这位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驰豫。”
“而这位，则是我们‘伽蓝’的队长，异界行者。”
“你好。”听了江澜的介绍，迟愈率先打招呼道。
ID为“异界行者”的青年微微点头：“你好。听云澜说，你想加入我们？”
“是的。”
迟愈回答得毫不犹豫。
早在登入游戏之前，她就已经将中午的经历在脑海中反复咀嚼过数遍了。
她最先得出的结论是……她与江澜的相遇，绝对不是单纯的巧合。
与此同时，她也在怀疑，江澜到底是真的没见过她……还是在故作失忆，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踏入他们暗中布下的陷阱？
后一种可能性暂且不谈，如果江澜和那个HR真的不是同一个人，那就代表着，曙光公司只是借用了“江澜”这个身份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要选择江澜？
是因为挑选时，江澜是距离最近且最符合要求的？
还是说……她本身就有什么特殊性？
在曙光公司不知所踪的情况下，江澜是迟愈能够找到的唯一线索，想要继续追查下去，就必须与她保持联系。
考虑到现实中的进一步接触会不可避免地暴露更多真实信息，所以相较来说，加入游戏中江澜所在的组织是更好的选择。
回想到这里，迟愈的表情越发坚定。
异界行者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很好……但是，为了对伽蓝的队员们负责，我必须得对你进行一番考察才行。”
迟愈沉声问道：“什么考察？”
“和我们排一次副本，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听了异界行者的话，迟愈还没表态，江澜就表情担忧地道：“可是……她只通关过一次副本，而我们这边，哪怕等级最低的我也有五级了。”
“她和我们一起排本……不太好吧？”
这个“不太好”已经是很委婉的说辞了，江澜最开始想说的其实是：“她不会被血虐吧？”
“我知道。”
异界行者看着迟愈，翘起嘴角，“所以，我会给你一天的时间，等你成功通关你的第二个副本，考察才会正式开始。”
“如何？你同意这个方案吗？”
迟愈直视着他的眼睛，点头道：“没问题。”
第十五章 埋骨之地（1）
迟愈侧身靠在登录空间的门框上，盯着【进入副本】的选项发了足足半分钟的呆。
“……以我当前拥有的货币数量，估计连一些属性不怎么好的普通道具都买不起，现在出去锻炼身体又显然是临阵磨刀、自欺欺人的做法……”
“虽然那位‘异界行者’给了我整整一天的时间，但能做的准备确实不多啊。”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点开了【技能栏】，仔细扫过里面的两个技能。
“如果随机到的副本不是灵异世界，【鬼瞳】就一点作用都起不到了，【雷怒】倒是可以当作杀手锏来用……从黛娜被击中后的反应来看，哪怕是对上boss级别的怪物，这个技能都能造成大量伤害……”
“另外，进入副本之后万界册也就可以使用了，到时候应该能从中换取到一两件有用的特殊物品或者技能……”
分析到这里，她很快下定决心，“嗯，去商场看看有没有水果刀之类的武器，买来防身也好。”
至于为什么非要去商场买，而不是在【万界册】中直接换取……
迟愈虽然还没弄明白获取“意念值”的具体方式，但她知道，这种特殊货币，肯定是要比游戏内的通用货币珍贵的。
每一分都得用在刀刃上才行。
……
迟愈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花光了她所有的通用货币，换来了【道具栏】中的三样物品。
——【剔骨刀】、【手电筒】以及【打火机】。
考虑到下一个副本也许会持续不短的时间，迟愈原本还想买一点食物屯着，奈何钱财有限……只能祈祷不被传送到那种缺衣少食的副本中了。
做完这一切，迟愈重新站到了房门前。
【提示，距离下次强制传送还有：349:48:21，请问是否确认进入副本？】
【已确认，副本载入中……】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迟愈的视野瞬间被一片黑暗包裹。
她并没有因为这一突发状况而心生慌乱，而是伸手按住自己的颈侧，默数着心脏跳动的次数。
大约十秒过后，系统的提示音便再次响起。
【载入完成！】
【欢迎玩家“驰豫”进入卵世界！】
浓郁的黑暗迅速退去，迟愈也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粉刷均匀的墙壁，环顾四周，她看到了木质的床头柜、印有碎花的窗帘、以及紧闭着的房门。
显然，这是一间卧室。
观察完周围的环境，迟愈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此次匹配到的队友身上。
除了她，一共四人，三男一女。
其中有两人就在迟愈的对面，靠墙而站。
左边的那位身材较为单薄，身着简单的灰色衬衫、黑色长裤，一张俊秀的脸上戴着细框眼镜，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站在他旁边青年则冷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穿着较短的皮夹克，双手环胸，眼神淡漠地扫视着四周。
他们的ID为“青衫翠影”和“月落无痕”，团队栏中显示的等级则分别是“Lv4”和“Lv6”，从两人的站位来看，迟愈怀疑……他们可能是一起排进来的。
最后一位男性玩家距离迟愈较远，他穿了一件宽松的套头衫，正姿势随意地坐在门口。
可即便是处于放松状态下，迟愈都能看清他那掩藏在衣物底下的肌肉纹理。
就算不看那“Lv5”的等级，单看体格，这位名叫“逍遥乱”的家伙就不像什么好惹的角色啊……
迟愈不动声色地转移目光，看向自己的身旁。
在场的最后一位玩家和她一样，坐在柔软的床沿上。那是个看起来十分纤弱的女孩，许是还没搞清楚目前的状况，此时的她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表情惊恐中又带着些许慌乱。
没看到她的ID啊……新人？
迟愈默默想道。
下一刻，那位名为“青衫翠影”的斯文青年也将三位陌生的队友打量了一圈，同样将视线落在了那个明显有些紧张的少女身上。
“你是第一次进入副本吧。”他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别发呆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确认这次的主线任务，不要耽误我们太多时间。”
那女孩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啊……好的。”她慌忙应了一声，低下头去。
两秒后，女孩眉眼微蹙地咬住了下唇。
看她这副无措的模样，迟愈心中轻叹一声，出言提醒道：“集中精神默念‘系统’，然后根据提示操作就行。”
话落，女孩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谢谢！”
迟愈轻轻摇头。
注意到旁边投来的直白目光，她转头看向青衫翠影：“有事吗？”
“没。”
青衫翠影笑了笑，向迟愈传递出“随和无害”的信息。
明明是个只通关过一个副本新手，这个“驰豫”却超乎寻常的敏锐啊……非常有天赋的那种？
只是……有些太爱管闲事了。
他推了推镜框，没有说话。
等了差不多二十秒，迟愈耳边终于再次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注意，当前玩家所处副本为：埋骨之地。级别评定：简单。】
【任务已触发。】
【一阶段主线任务：查明曾在桐生村发生过的五起血案。】
【任务描述：我也曾拥有梦想，我也曾拥有希望。但是当我张开怀抱，拥抱死亡……一切都变成了，对自由的渴求，和对未来的向往。】
与此同时，白色的ID也出现在了那个穿着淡蓝色长裙的女孩头顶。
“贝璐丹蒂”……代表“现在”的女神吗……
迟愈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五起血案？”
门口，一道粗犷豪放的声音骤然响起，“这村子……不简单啊。”
逍遥乱，那个有着壮汉气质的青年男子语气惊讶地道。
青衫翠影闻言微微一笑：“可不止如此，既然系统让我们调查这五起案件的真相，就说明，这五个案子之间是存在着某种关联的。”
“关联……”逍遥乱挠了挠额头，“五起血案都是一个人犯下的？这村子里有个性格残暴的变态杀人狂？”
“为什么不能是被封印在录像带中的女鬼，或是寄生在宿主面部、构造奇特的外星生物呢？”青衫翠影开了个玩笑。
你是觉得我们没看过《午夜凶铃》和《异形》吗……
迟愈在心中腹诽。
果然，逍遥乱也吐槽道：“这不是贞子和抱脸虫的设定吗……你还别说，这副本的boss要是它们的话还真有些不太好打……”
他说着说着，竟真的做出了低头沉思的动作。
喂……你不会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对付贞子和抱脸虫了吧。
不仅迟愈觉得槽多无口，就连提出假设的青衫翠影都有些无语。
最后还是看起来最为冷峻可靠的“月落无痕”拉回了越跑越偏的话题：“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还不如早点出去，多搜集一些信息。”
“没错。”青衫翠影附和道，“从‘一阶段主线’这个描述来看，这次的副本流程绝对不会短，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吧。”
恰在此时，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迟愈当即抬头看去。
探出头来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她穿着鹅黄色的衬衫、白色的纱裙，一张漂亮的脸上挂着微笑。
“晚饭已经做好了，快来吃饭吧。”她的语气轻快而活泼。
青衫翠影和月落无痕对视一眼。
逍遥乱眉头蹙起、面色凝重。
迟愈明显感觉到，旁边的贝璐丹蒂悄悄往她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门外的女孩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弯起的嘴角缓缓落下，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怎么了吗？”
“没什么。”青衫翠影微笑回应道，“我们马上过去。”
“好的，那我就先下去啦。”女孩点了点头，贴心地帮他们把门带上了。
女孩走后，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们……也下去看看？”逍遥乱试探性地问道。
青衫翠影同意：“在这家人身上，或许能问到与血案有关的线索。”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从那女孩的态度来看，她应该是‘认识’我们的，等会到了下面，希望大家都能注意一点。”
他嘴上说着“大家”，实则却只盯着贝璐丹蒂一人，“虽然被副本内的NPC知晓了我们玩家的身份，也不一定会对通关有什么影响……但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知道。”逍遥乱一口应道。
在青衫翠影的注视下，贝璐丹蒂局促地点了点头。
“走吧。”月落无痕看了众人一眼，率先推门出去。
迟愈站起身来，坠在了逍遥乱的身后。
一行五人穿过客厅，顺着楼梯来到了一楼。
正对着楼梯的饭厅里摆放着一张圆桌，桌边围坐着四个人。
见他们下来，之前那个漂亮的女孩神态雀跃地道：“快过来呀，今天我妈妈专门炖了一只土鸡，味道可好了。”
“是啊，你们可要多吃一点，千万别和我们客气。”旁边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笑出了满脸的皱纹。
“这还是诗蕊第一次带同学来家里玩，必须好好招待才行。”
青衫翠影随口应付了两句。
迟愈看着这一家四口热情洋溢的笑容，沉默着在逍遥乱身旁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