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决战云城之巅（2）
迟愈并非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之前在“怪物游乐场”，他们就是在看到告示牌、正式进入游乐园之后才接到了主线任务。
姒嬛山脉那时也是，直到玩家们度过了一轮袭击，从NPC那里得知了三只怪物的身份，主线才姗姗来迟。
经验丰富的莫笙悠悠道：“是因为还没接触到与主线相关的重要人物或事件吧。不过既然把我们送到了酒馆，就说明在这附近是能接触到关键线索的。”
“毕竟在影视作品里，酒馆和茶棚可是获取情报的两大巨头啊。”
异界行者兴奋地左右环顾：“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主动找人聊天？”
从他的动作能够看出，他非常享受这种“暗中行事”感觉。
怎么说呢，就……挺刺激的。
贝璐丹蒂从迟愈的手里接过茶壶：“怎么主动？我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总不能直接问那些食客‘天命之子是谁’吧？”
“……说的也是。”异界行者神色悻悻。
既然主动出击行不通，那众人的面前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按兵不动、凝神静气，看看能否从周围人的对话中找出些有用的线索。
“菜来了！”小二吆喝着，将手里端着的两盘热菜放在桌上，扯下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手，“看几位客人的穿着，似乎并非我们云州本地人？”
云州……如果没记错的话，先前系统给出的副本名称是“决战云城之巅”。
他们当初还就这一既视感极强的名字吐槽了一番。
云城，和他口中的云州……指的应该是同一个地方？
迟愈心中想道。
莫笙同样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我们的确来自外地，听说云城近来有大事发生，所以想着来凑个热闹。不过听小哥的意思，这里原来是叫云州……而不是云城？”
“叫法不同而已，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小二笑道，“这么说，您几位也是来参加三日后那场比武的？”
此话一出，迟愈等人还未回应，旁边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就冷哼一声：“这段时间什么阿猫阿狗都赶着上云州来毛遂自荐，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迟愈抿了口茶，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没办法，有些人就是这么急功好利。”一男子接话道，“毕竟有林大人在，我们大景就没有输的可能。既然是场必胜的仗，谁不想来捞上一笔呢？”
“我倒是觉得，以林大人的实力，对付那群反贼根本不需要用比武这种方式。”
“没错！若非林大人宅心仁厚，不愿让云州百姓遭受战乱之苦，那帮乌合之众岂能逍遥到今天！”
莫笙沉默着，眉头缓缓皱起。
异界行者、无名神和云澜霞影三人交换了个眼神。
贝璐丹蒂凑到迟愈身边：“他们刚刚提到了反贼，也就是说……那什么林大人代表的是‘天命之子’？”
“说实话……”她嘀咕道，“这群家伙的语气让我听着有些不太舒服。”
没错，傲气得很……
就好像他们知道自己支持的是“天命之子”一样。
迟愈拍了拍同伴的肩膀以示安慰：“几位，雪中送炭也好，锦上添花也罢，总归都是来帮忙的……没必要如此咄咄逼人吧？”
“帮忙？”最先开口的壮汉嗤笑道，“看你们的穿着，应该是玉妖国的人吧？我可没忘记五百年前你们举兵攻入中原的时候是如何屠戮我大景子民的。”
“现在见林大人气运加身、福泽深厚，迫不及待地来插手我景国内务，恐怕是想在结束之后以此为筹码，试图分一杯羹吧？”
他一副“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的不屑表情。
莫笙不知想到了什么，不气反笑：“兄弟，你这话说得未免有些太过武断了吧？”
眼见着气氛不对，小二连忙开始打圆场：“这几位客官虽然穿着怪异，官话却说得极好，看着不像是玉妖国人……”
此时，又有客人笑道：“说的不错，而且此次出战的也有从玉妖国来的武者，大景与玉妖国虽有仇怨，但那毕竟是前朝的旧事了。如今大敌当前，应当集中力量对付颍州的反贼才是。”
他转向迟愈等人，“这位兄台也是太过正直，言语间冒犯了诸位，我代他给诸位道歉了。”
说着，容貌清俊的青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壮汉轻哼一声，明显不是太服气。
迟愈和莫笙对视一眼。
这家伙嘴上说着道歉，但一来并未指责壮汉一句，二来不等他们回应便将杯中酒饮尽……貌似有逼他们表态的嫌疑。
总而言之……不像是个好人。
青年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眼神，放下酒杯，径直走到迟愈面前：“此处向西百丈之外就是兴阳侯府，几位若是有志为大景出一份力，可以去那里看看。”
“若是门房问起，就说是一位陈姓青年授意的，想必不会受到为难。”
“某还有要事去办，告辞。”
青年拱了拱手，桃花眼轻轻一眨，端的是风流无限。
被暗送了个秋波的迟愈神色淡然地垂眸喝茶。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贝璐丹蒂脑海中警报四起。
她一把抱住迟愈的胳膊，笑容灿烂地赶人：“我们知道了，多谢兄台！”
“兄台慢走，兄台再见！”
青年轻笑着摇了摇头。
随着青年的离去，酒馆也重新恢复了喧闹。
一直呆立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小二松了口气，用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您几位运气真好！”
莫笙好奇：“怎么说？”
“如果我没有猜错，刚刚那位应该是陈怀真陈真人。据说他与林大人关系莫逆，有陈真人的口信，几位想在林大人手下混个差事那还不容易？”
“……真人？”异界行者表情怪异。
这不是个低武世界吗？怎么会出现修真世界的称呼？
“没错！”小二兴奋道，“陈真人修炼的那可是无上道法，早已超脱了普通的武学品级……称一句仙人都不为过！”
……一个“常规”评级的副本而已，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迟愈腹诽。
她随手丢给小二一枚金币：“谢谢你的情报，后面的菜就不用上了。”
“好、好的！”小二欣喜若狂地接过，“多谢女侠！”
“女侠……真是个不错的称呼！”云澜霞影笑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按那位陈仙人的说法，直接去那什么……兴阳侯府？”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决战云城之巅（3）
刚才发生的那段“剧情”里，NPC给出的信息十分明确。
如果副本没有阴险到故布迷阵的话，那么，被酒馆客人挂在嘴边的“林大人”，大概率就是系统此前提到过的“天命之子”。
“我能发表一下看法吗？”贝璐丹蒂举手。
得到一众同伴的许可后，她表情认真：“我知道，在副本中的行动不能被个人情感所左右，但那个陈真人给我的第一印象实在算不上好。”
“你们刚刚坐得比较远可能没有看到，那家伙在临走的时候竟然朝……竟然朝我和驰豫抛媚眼！”
她感觉自己拳头都要硬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同感。
迟愈缓缓点头。
“我也有这种感觉。”莫笙夹了一筷子鸡蛋，“且不说我们不是与景国有仇的玉妖国人，就算我们是，按照陈真人的说法，现在两国可是正在合作。”
“在这样的前提下，之前那人对我们的敌意还如此之重，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两国之间的仇结得不是一般的大，且与玉妖国联合并非民心所向，而只是那个林大人的自作主张。”
迟愈补充道：“可即便如此，一听到林大人也主动接纳过玉妖国的武者，那人不仅偃旗息鼓，对我们的敌意都淡了不少。”
“虽说是天命之子，但这得民心的程度……”
“没错，实在是太离谱了。”莫笙嘀咕道，“有种龙傲天小说的感觉。”
云澜霞影试探着提问：“那……我们不选天命之子阵营，改投反贼？”
莫笙笑了笑：“这倒没必要。”
“贝璐之前也说了，个人情感归个人情感，该做选择的时候还是得利益至上。”
“我们的目的是通关副本，而龙傲天可是开挂的代名词。”莫笙笑道，“谁会拒绝一个百战百胜的挂逼队友呢？”
如果因为一点成见就放弃掉这根明摆着的金大腿，那不是因噎废食了吗？
闻言，一众玩家纷纷点头。
玩游戏嘛，为了赢，不寒碜。
达成一致后，众人根据陈姓青年所说，出了酒馆向西走，一路来到了兴阳侯府那气派的大门外。
正要进去，后方却传来一道熟悉的清雅嗓音。
“几位，又见面了。”
习惯性坠在队伍最后的迟愈转头望去，但见，身穿素色道袍的陈真人站在不远处，正笑意吟吟地望着她。
陈真人抬头看了眼兴阳侯府的匾额：“既然正巧在此处遇到，不如由我带几位进去参观一番？”
玩家们对此自然是求之不得。
领头的异界行者点头道：“有劳陈真人了。”
“小事。诸位请……”
话音未落，一道清亮的女声便闯了进来：“怀真！”
容貌清丽、身穿淡黄衣裙的少女迈着细碎、轻盈的步子迅速走来，一把挽住了陈真人的手臂。
她笑容温和，一双美目中却带着审视，上下打量着几步外的迟愈和贝璐丹蒂。
陈真人……或者说，陈怀真似有些窘迫：“冷香，你怎么来了……”
被称作冷香的黄裙女子道：“我不来，难道就在镖局等着看你到处拈花惹草吗？”
她的表情哀怨，“那个什么东方姐姐的事情你还没有交代清楚，现在又要背着我招惹别人？”
“林安那个家伙也是，自己夜夜笙歌燕舞，在青楼买醉也就算了，竟然还非要带着你一起……你不在的那些夜晚，空闺寂寞、孤枕难眠……”
说到这里，冷香已是泫然欲泣，“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想，那些花魁女子得是多么貌美动人、才艺双绝，才能把你的魂儿都给勾走。我白冷香……真的就不如她们吗？”
“怎么会，在我心里，冷香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陈怀真柔声安慰，“而且你是知道的，我之所以流连于俗世是为了参悟太上无情心法，怎么会与青楼女子有牵扯？”
“对待每一段感情，我陈怀真都是认真的，对你更是如此。”
此话一出，贝璐丹蒂的拳头又硬了。
怪不得她之前觉得自己的雷达动了呢，好家伙，还真是个渣男！
莫笙和迟愈的表情也很是微妙。
刚刚那个叫冷香的女子提到了“林安”……这个名字能和酒馆食客们口中的“林大人”划等号吗？
如果可以的话，日日青楼买醉，夜夜笙歌燕舞……这听着也不像是个好人啊！
所谓的“天命之子”阵营就是这样的吗？！
冷香凄然一笑：“可那又怎样呢？我还是留不住你的心。”
她看了迟愈一眼，眼底似有挑衅，语气却依然柔弱可怜，“罢了，我还是回镖局去，任你在外如何……总归也不关我的事就是了！”
“冷香！”
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陈怀真面露懊恼之色。
他歉意地朝迟愈等人一拱手，便举步追了上去。
留下一众玩家停在原地，面面相觑。
异界行者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三观都被震碎了的感觉。”
云澜霞影也是满脸的嫌弃：“虽说我们在副本里不会待太长时间，不必与他们一直打交道，但和三观不合的人共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好么！”
“同意！”贝璐丹蒂立即附和道，“我可不想攻略副本之余还要分心出来和原住民搞宅斗。”
拒绝雌竞，从我做起！
迟愈没有加入声讨的行列，而是看了眼莫笙：“林安……会是‘天命之子’吗？”
莫笙懒洋洋地打了个响指：“简单，找人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他左右观察片刻，挑了个买烧饼的小摊，上前与老板攀谈了两句。
片刻后，莫笙满脸复杂地回来了：“如果不出意外……林安、林大人、天命之子这三个称呼，是可以划上等号的。”
“而且……”他的神色更加古怪，“林大人好美人，红颜知己遍布天下……也是真事，各地的花魁甚至以能和林大人……”
介于在场的还有女孩子，他轻咳一声略过了那个词，“……为荣。说实话，对于一个正面人物来说，这个形象有些过于魔幻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无名神若有所思：“究极龙傲天人设啊……还是个后宫文。”
话落，众玩家沉默了。
他们倒不是接受不了“主角”性格上有瑕疵，也不是非得要求正面人物都是伟光正的设定。
但对于队伍里的三个女生来说，与两位“情圣”共同作战，时不时还要面对他们的职场性骚扰以及他们红颜知己那阴阳怪气的挑衅……实在是太辛苦了点。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决战云城之巅（4）
“天命之子”是个情圣，或者更直接点说，是个“种马”的事实，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真要捏着鼻子当个铁分奴也不是不行，但……现实中已经无奈妥协过那么多次了，玩个游戏都不能硬气起来的话，那也太憋屈了！
别说“阵营的选择会影响通关”这个猜测未必是真的，就算投身“反贼”真的会让副本难度上调50%，他们也认了！
当然，这也与“低武世界”的背景设定有关。
有道具、技能在手的玩家们打不了陆地神仙，可对付一些武道中人，奇袭之下胜算还是很大的。
莫笙长舒一口气：“都已经知道天命之子的身份了，主线任务却始终没有触发，多半是因为还没有接触到另一股势力。”
“所以我提议，我们不如先找到‘反贼’，等对他们有所了解并接到任务之后，再决定到底要加入哪一方。”
他乐观地笑了笑，“说不定并非天命之子的人设有问题，而是世界观本就如此呢？那样我们就不用纠结了。”
贝璐丹蒂皱眉道：“别了吧……我还是希望自己的合作对象是一群正常人。”
云澜霞影用力点头以示赞同。
就在众玩家商量着要去哪找“反贼”，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去陈怀真曾经提到过的“颍州”转一圈的时候。
“几位……是玉妖国人？”温润的嗓音响起，如一阵春风般轻柔而和煦。
玩家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手执折扇、身着银纹白袍的青年正缓步走来，行走间器宇轩昂、不似凡人……说得通俗易懂点就是，一看就知道是个重要角色。
异界行者心念一动：“我们是中原人，并非来自玉妖国。”
“道是如此。”白衣青年缓缓点头。
云潜其实很久之前就注意到这一行人了。
他们虽然衣着怪异，但无论长相特点还是行为举止都与玉妖蛮夷相去甚远，他早便断定这几位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刚才那句问话也只不过是为了打开话题罢了。
云潜抱拳行礼：“在下云潜，颍州人氏。几位在此地徘徊甚久，想必是对三日后的夺城战有所兴趣？”
听到“颍州”两个字，六位玩家瞬间就不困了。
异界行者斟酌半秒，回答道：“是有些兴趣，云公子能为我等简单说明一下吗？”
“没问题，几位直接叫我云潜便好。”
见他们并未表露出反感，云潜了然笑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移步别处详谈。”
话落，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在临近的茶楼找了个包厢坐下，互相通过姓名后，云潜以茶代酒敬了众人一杯，这才开口道：“诸位对此次的云州之战有何了解？”
莫笙思索片刻：“我们只知道，原本在云州会发生一场战争，可为了不让此地百姓遭受战乱之苦，一位被称为‘林大人’的景国人提出要以比武定胜负。”
“至于战争是因何而起，三日后的那场比武又会以何种方式进行，我们就不清楚了。”
“免受战乱之苦……”云潜笑道，“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但更主要的应该还是为了拖延时间。”
见面前几人面露疑惑之色，他梳理了下思路，“我从头开始说起吧。”
“此片大地以‘太华’为名。太华大陆以武为尊，武道自下而上分为炼体、通脉、通玄、先天共四大品阶，而前三者又可统称为‘后天境’。”
“相传，武者修炼到先天之后，若能走出独属于自身的武道之路，便可更上一层，真正踏入仙道行列……当然，这只是传闻，至少在云某的认知中，至今从未有人踏出过那一步。”
“在过去数千年的历史中，王朝更替、群雄角逐……太华各处战乱不休、民不聊生。直到七百年前，两位先天境前辈以十方山为界，将整片大陆一分为二，分别建立起大景玉妖两大国度，这才结束了那个混乱无比的时代。”
“而建立了景国的那位太祖皇帝……”云潜神色复杂，“正是云某的祖辈。”
“等等……”因为听了太多设定而昏昏欲睡的异界行者瞬间精神了起来，“你的祖辈？”
云潜轻叹一声：“没错。五百年前，玉妖国发起了对大景的侵略之战，当时的玉妖国主天赋异禀，对蛊毒一道甚为精通，甚至可能已经超脱于先天，距离那传说中的金丹境只有一步之遥，彼时在任的先祖庄帝根本无法匹敌。”
“虽说最后景国勉强赢下了那场战争，但也元气大伤，百万大军十不存一。庄帝更是为了灭杀玉妖国主而为国捐躯。”
“由于庄帝宾天之时并未留下遗诏，其膝下子嗣虽多却又大都年岁尚轻、难堪大任……当今那位景帝的先祖，也就是云家旁系一脉便勾结奸臣、趁乱谋反，夺下了皇位。”
“为绝后患，他们几乎将庄帝遗脉赶尽杀绝，幸而几位忠臣舍身相护，云某祖上才得以逃脱。”
云潜自嘲地笑了笑，“诸位既然与云州人打过交道，应该知道他们是如何称呼我们的吧？”
“反贼。”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殊不知，向前追溯四百八十二年……谁又是那个背信弃义的‘反贼’呢？”
听完之后，六位玩家具是陷入了沉默。
以云潜一方的视角来看这段历史……历尽千辛撑过外敌入侵，紧接着就遭到了同族旁支一脉的背刺。
明明是皇室正统，一场政变后眨眼间就变成了前朝余孽。
经过数百年的经营终于积累了足以收复失地的力量，却不被昔日治下的百姓所承认，甚至被迫冠上了“反贼”这一名号……
单纯只是想想，就已经能感觉到窒息了。
云潜叹息道：“不过云某也知，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当初究竟孰对孰错早已不再重要。”
“对于现在的景国来说，我们的确就是那个手执反旗的反叛者。”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所以，我并不在乎‘反贼’这个称呼。我在意的……只有能不能赢这一件事而已。”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决战云城之巅（5）
对于云潜的决心，一众玩家身为“局外人”，无法轻易做出评价。
莫笙换了个话题：“你之前说，林安采用比武的方式更多是为了拖延时间……这又是怎么回事？”
云潜收敛了情绪，嘴角再次噙上微笑：“为了这场战争，我潜龙城足足准备了上百年，而景国近年来却是天灾人祸频出。先皇更是沉迷于仙神之说，欲举全国之力，修长生之道，以至于大景境内处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半年前，当今的那位景帝联合林安发动了一场政变，只可惜……前者无经世之才，对先皇留下的这一局残棋可谓束手无策。”
“此消彼长之下……此次的战争根本毫无悬念。林安想赢，自然要用尽全力拖延时间，等待玉妖援兵的到来。”
贝璐丹蒂忍不住举手：“你既然知道对方会有援军，为什么要答应他们以比武定胜负？”
云潜双眸轻眯：“虽然双方兵力差距极大，但我之前说过，太华大陆以武为尊，两国之间战争的胜负……也是由高端力量的多寡决定的。”
“大景常年积弱是不错，但先天强者却比我潜龙城多出一位……”
“明白了。”莫笙叹气。
哪怕知道对方心怀不轨，但若是不答应，谁又能保证为了赢得战争的胜利，景国多出来的那位先天境会不会直接下手屠戮军队？
至于强者的矜持？
都要灭国了，谁还在意这些啊。
“简直卑鄙！”贝璐丹蒂忍不住骂道。
异界行者有些不解：“可是，如果让对方拖够了时间，玉妖国和景国的军队成功汇合……你们不就强者、兵力双不占优了吗？”
“无妨，我潜龙城也不是毫无准备。”
云潜略过了这个问题，“而且，三日后的夺城战，林安押上了景国大半的国运。一旦失败……国运动荡之下，即便有玉妖国的帮助，大景翻身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所以……当务之急，是如何取得夺城战的胜利。”
不等玩家们询问，他便简单介绍道，“夺城战……其实就是擂台赛，双方各出五人阵前斗将，一日赛一场，任何一方获胜三次后比赛结束。”
“我虽然看不上林安一众的品性，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的实力极强。”云潜沉声道，“短时间内，想找到能够胜过他们的武者……很难！”
这时候，迟愈等人总算是明白他为何会主动搭讪了。
莫笙直接挑明了他的意图：“你想让我们作为潜龙城的一员出战？”
“没错。”云潜也十分坦荡。
六位玩家互相交换着眼神。
片刻的沉默后，迟愈开口：“为什么找上我们？”
她顿了顿，补充道，“之前说明情况的时候，你直接从太华大陆的起源开始说起……是默认我们并非此方世界之人？”
这时候，无名神等人才终于反应过来。
……对啊！他们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也没说是来自异世界啊！云潜开口就是“此片大地名为太华”……仿佛在介绍背景设定一样。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
云潜面露赞叹之色：“家师在卜卦一道上颇有造诣，诸位的身份来历皆为家师告知……先前如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异界行者连忙摆手表示不用。
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系统的提示音也随之而来。
【注意，当前你所处副本为：决战云城之巅。级别评定：常规。】
【任务已触发。】
【主线任务1：帮助“天命之子”赢得守城战的胜利。】
【主线任务2：帮助“反贼”赢得夺城战的胜利。】
【注：请在以上任务中任选其一（选择后无法放弃、更改）。】
【任务描述：民心所向，天命所归。】
面对选项，无需思考，玩家们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见众人面色凝重，云潜非常有眼色地笑道：“云某知道，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诸位可以慢慢考虑。”
他沉吟半秒，还是说道，“就算权衡之后没有选择我潜龙城……”
看看！看看人家反派！
多么大方知礼！多么光风霁月！
再比较一下隔壁“天命之子”。
多犹豫一秒都是对三观的不尊重好吧！
见队友纷纷朝自己点头，异界行者面容一肃：“我们已经决定了。”
迎着云潜诧异中夹杂着些许紧张的目光，异界行者的表情更加严肃，“林安等人，纵情声色、卑劣无耻、诡计多端、小人行径！我等……耻与为伍！”
“云公子，你放心。”他语气自信，“有我们在，一定能帮助潜龙城赢得夺城战的胜利！”
……
做出选择后，迟愈等人在云潜的带领下一路西行，用了半天时间，在日落之前抵达了坐落于颍州中部的潜龙城。
路上，云潜简单介绍了一下潜龙城情况。
如今的城主是云潜的父亲，城内先天境强者共有三位，其中两人出身于潜龙城，分别为云城主的心腹以及云潜那位精通卜算、出任司天监监正的师父。
而最后一位，则是潜龙城的合作势力——凤栖宫的当代宫主。
异界行者几人对复杂的势力关系向来不算敏感，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完就忘了的程度。
反正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玩家只要负责打架就行了，至于什么阴谋阳谋……操心那么多很容易早衰甚至折寿的。
倒是迟愈和莫笙，在听到“合作势力”这几个字的时候稍微留心了些。
他们可没有忘记，在这个副本中，潜龙城扮演的角色是“反派”。
当反派与主角对上的时候……前者那由利益维系的联盟，往往是不那么牢固的。
城主府。
云潜领着众人来到准备好的客房：“诸位在此先暂住一晚，明日我会召集城内的众多英杰，共商夺城一战。”
异界行者刚要答应，却看到远处一道倩影一闪而逝。
他若不是玩枪的，灵感天赋早就修到了E级，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下，说不定都发现不了对方的踪影。
出于好奇，异界行者顺口问道：“刚刚那是……”
云潜笑道：“那位啊，是原定的五位出战人选之一，同样也是凤栖宫的少宫主——东方瑾。”
“哦。”异界行者点了点头。
后方，迟愈的内心却是一凛。
东方……？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决战云城之巅（6）
在性命攸关的大事上，迟愈向来细心……再加上，她活了整整十九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有女孩子把她当假想敌看。
所以，先前在兴阳侯府的时候，她对那位“白冷香”所说的话可谓印象深刻。
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在听到“东方瑾”这个名字的瞬间联想到……白冷香当时，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那个什么东方姐姐的事情你还没有交代清楚，现在又要背着我招惹别人？”
“东方”这个姓氏……可不算常见。
凤栖宫的那位少宫主，与白冷香口中那个与陈怀真不清不楚的“东方姐姐”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吗？
或者说……二者就是同一个人？
这样的念头刚一浮现，就被迟愈迅速压下。
应该不至于这么巧合，如果东方瑾真与陈怀真有牵扯，云潜那个精通卜算的师父应该不会毫无察觉。
就算他不曾在意过这些“小事”，凤栖宫的宫主难道也不清楚？
这样想着，迟愈内心的疑虑消散了些。
不过她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身为“反派”团队中的一员，在完全胜利之前必须加倍小心才行，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正好，距离“夺城战”还有三天的时间。
可以趁此机会，好好观察一下这位东方瑾。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在云潜的陪同下用过丰盛至极的早膳，六位玩家便被领到了一间空旷的房屋中。
早已等在其中的三位女子同时转头望来。
“表哥。”身着纯白衣裙的少女迎上前，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跟在云潜身后的迟愈一众，“这几位是……”
林筱筱自出生以来就几乎没离开过潜龙城，又不像云潜那般知晓玩家们“天外来客”的身份，因此，毫不意外地被迟愈等人身上的“奇装异服”吸引了注意。
“正要跟你们介绍呢。”云潜笑容柔和，一一报出了众人的ID。
三位女子还没表现出异常，异界行者几人却已经是脚趾抠地、眼神游移。
不知道为什么……往常再熟悉不过的称呼，此时被云潜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感觉羞耻得快要突破天际了。
云潜毫无所觉，继续说道，“……他们出自十方山一位隐世强者的门下，因师父与其师门有旧，所以才会出山相助。”
这是双方昨晚商量好的说辞，主要是为了避免消息传到天命之子那边。
毕竟对于毫无武学功底的玩家们来说，想要赢得比赛，出奇制胜是很重要的。而据云潜所说，景国也有一位可窥天命的监正存在……这就不得不防了。
云潜转而对玩家们道：“这位是我师父的长女，同样也是我的表妹，林筱筱。”
白裙少女俯身行礼。
“这位是我潜龙城的门客，霓仙门的门主，甄窈。”
名为“甄窈”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身江湖气息十足的窄袖罗裙，漆黑的长发用簪子简单盘起，周身的气质干练而妩媚。
注意到众人打量的目光，她勾唇一笑：“见过诸位。”
“这位则是凤栖宫的少宫主，东方瑾。”
最后剩下的那名女子身着青衣，神色冷峻。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微微转头看了玩家们一眼，轻“嗯”一声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重又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潜见状也不介意……或者说，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冷漠以待。
他招呼众人坐下：“这次将诸位召集到此，是为了商讨三日后夺城战的出战人选……”
“少城主。”有人突然出声道，“我可以插一句吗？”
迟愈等人的对面，甄窈把玩着自己的鬓发，“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确定由谁出战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查清楚敌方的底细？”
“潜龙城这边有监正大人在，应该不会对敌方一无所知吧？”
云潜没有因被打断而生气，依然保持着平和的笑容：“林安一方的情况，云某的确略有了解。他们届时会派遣哪些人出战，也能猜测一二。”
“但猜测终归只是猜测，若是猜对了还好，一旦出错……”
那基于此所做的“针对性布置”，就完全是个笑话了。
“说出来多少也能有个参考，总比像现在这般乱打乱撞要强，不是吗？”
云潜轻轻点头：“甄门主所言极是。”
他环视一圈，“林安此人崛起的时间并不算长，先前在景国发生的几件大事也都有他的参与。行事如此嚣张……他的底细自然算不得什么秘密。”
“半月前，他刀斩景国先帝之时展露出的实力约在通玄后期，但根据家师的推测，那应该是借助了外力才勉强达到的。如今他的真实境界……应该在通脉巅峰，随时可能迈入通玄之境。”
甄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凝重。
一直关注着她们的迟愈敏锐注意到了这一点。
想了想，她抬了下手，示意自己想要发言。
得到云潜的应允后，迟愈沉声道：“如今现存的通玄境武者，究竟有多少？”
此言一出，甄窈、林筱筱、东方瑾三人同时抬头望来。
坐在迟愈旁边的莫笙淡淡道：“我们才刚出山，对这些了解不多，所以有些好奇……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林筱筱歉意一笑，东方瑾沉默着移开视线。
“这位莫先生说的是。”
甄窈也是笑道，“通玄之境，虽不如先天境那般涉及到了玄之又玄的‘道’，但想要触及，资质、悟性，甚至是气运……缺一不可。”
“所以，通脉易得，通玄难成！”
云潜赞同道：“现如今，武道盛行，整个太华大陆的武者可能已经突破了百万之数。可其中能正式踏上武道之路，也就是迈入炼体境的不过十之一二。”
“通脉境，百里挑一。”
“至于通玄……则是万中无一。”
也就是说，武者百万，炼体数十万，通脉上万，而通玄……只有百人左右？
“照你们这么说，哪怕放眼整个太华，那个林安也能挤进前百？”异界行者忍不住摸下巴。
怪不得那位甄窈甄门主会变了脸色。
这实力……强得可怕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决战云城之巅（7）
“林安的实力若是不够强大，景国之人也不会把他当救世主一样崇拜。”
甄窈饶有兴致地笑道，“我还真想见识一下……那位林大人，究竟是何等风采。”
来了，来了。
龙傲天文……尤其是龙傲天种马文所特有的“只要是漂亮的女性，哪怕反派都会对男主产生兴趣”。
迟愈腹诽。
云潜没再长他人志气：“能以不到两年的时间从初入炼体到通脉巅峰，林安的资质的确旷古绝今。不过，通脉后期与巅峰之间的差距并不算大，再说……”
“即将踏入通玄境的，也不只有他林安一人。”
“话归正题。”云潜收回言语间的那一分傲气，“除了林安之外，还有三人最有可能参战。”
“其一，林安的至交好友，陈怀真。”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东方瑾的眼神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迟愈心中轻叹。
云潜对这位合作对象的异常毫无所觉：“陈怀真的实力只在通脉中期，但比较麻烦的是，据说他传承了他师父的大道，很可能提前凝练出了神识。”
“若此消息为真，那他在同阶对战的时候就可以做到在精神上压制对手……是个极为难缠的角色。”
“第二人，则是景国先帝的贵妃——花穆瑶。”
林筱筱好奇道：“那位‘天下第一美人’？”
听到这个名头，贝璐丹蒂突然有了种不太好的联想。
她喃喃道：“这个花穆瑶……不会和林安有些关系吧？”
林筱筱轻“咦”一声：“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笑着解释，“听说花穆瑶是一位先天巅峰的至强者转世，天生大道内蕴。昔年先帝之所以要纳她为妃，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妄图通过阴阳交合的方式夺其大道。”
一众玩家的脸色那叫一个诡异。
贝璐丹蒂叹了口气。
猜到了。
“然后她被发现了真相的林安救下，再然后两人就……搅和在了一起，是吗？”
林筱筱明显更惊讶了。
看到她这个表情，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只能说……不愧是种马文。
莫笙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是先天强者转世，那她应该也不是弱者？”
“花穆瑶的武道境界并不算强，堪堪踏入通脉而已。”云潜道，“但是她极其擅长用毒，哪怕通玄武者，也不能说一定可以胜她。”
“这也是最令我们头疼的一位……”
云潜轻声叹道。
连通玄境都能轻易放倒的毒素，哪怕以他现在的实力，恐怕都难以抗衡。
毒？
迟愈此时却是想到了自己手中的某个道具。
——【（品种未知的）毒花种子。】
这可是一位“天使”给出的道具，吸收低武世界中的毒素应该是没什么压力的。
迟愈甚至有些担心……花穆瑶的前世连金丹境都不是，毒素的质量会不会太低了？
吸收之后会不会影响“毒花种子”的发育？
那边，云潜接着道：“至于最后一人……极有可能来自玉妖国。”
“当代玉妖国主与林安关系匪浅，而她的麾下也确实有不少通脉境的武者，其中一位与林安一样，距离通玄只有一步之遥。”
“表哥说的是……”林筱筱不由皱眉，“玉妖国主的女儿，紫韵？”
“是她。”
云潜收敛了笑容，“玉妖的修炼体系与中原武者不同，会在踏入炼体境的同时容纳妖兽精魄入体。根据精魄种类的不同，也能获得一种特殊的能力。”
“而紫韵，听说是容纳了一只九尾妖狐。至于得到了什么样的能力……由于她从未全力出手过，所以即便是家师也难以窥探。”
好家伙，九尾狐都来了。
这真的是一个“低武”世界吗？
玩家们的表情精彩纷呈。
莫笙感慨道：“两个半步通玄，一个提前凝练了神识的通脉中期，还有一个连通玄境都难以匹敌的用毒好手……”
“剩下一人哪怕不如他们强大，但也绝对不会弱到哪里去。”
他好奇地看了眼对面的甄窈三人，“不知我们这边……整体实力如何？”
云潜笑道：“我的境界大家也都知道了，通脉巅峰。筱筱……她才刚入通脉境，而且并不擅长战斗，所以不会出战。”
“我的话……”甄窈笑得玩味，“通脉后期。”
东方瑾语气冰冷：“通脉后期。”
莫笙捏着下巴，沉吟片刻：“我们久不出山，对所谓的境界不太敏感……这样吧。”
他指向一旁的无名神，“甄门主，东方少宫主，你们随便出一人，与我这位……师弟，切磋一番，如何？”
“切磋？”甄窈看看面无表情的无名神，再看一眼优哉游哉的莫笙。
她直言不讳道，“诸位这是在试探我与东方少宫主的实力？觉得……两位通脉后期，担不起出战的重任？”
显然，她是被那轻描淡写的“师弟”二字给刺激到了。
莫笙也不解释，只笑意吟吟地看着主位上的云潜。
云潜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身为“外来者”，他们无法通过简单的几个称呼对太华大陆的武道建立起了解。
想要弄清楚对手的实力，他们必须先找到一个“参照物”。
而原本就在出战名单上，与林安等人旗鼓相当的甄窈二人……就是最好的目标。
对此，云潜乐见其成。
毕竟，他对这群天外来客的实力同样十分好奇。
云潜看向甄窈和东方瑾：“二位意向如何？”
甄窈嗤笑一声：“切磋就切磋，我甄窈这辈子还没怕过谁。”
她刚要站出来，一柄未出鞘的长剑却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我来吧。”东方瑾先一步起身，“刚好，我也想看看……能得到云少城主认可的人，究竟有何本领。”
“请！”
在云潜的引领下，众人很快抵达了演武场。
东方瑾手提长剑、登上擂台，眸光犀利地扫视着台下的迟愈一众。
“加油！”异界行者握拳为队友打气，“一定要赢！”
“放心吧。”
无名神虽然迟钝了点，却也清楚，想要帮助反派一方赢得夺城战的胜利，就必须对所谓的“通脉境武者”的战力有足够的了解。
他取出武器：“我会尽量逼出她的全部实力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决战云城之巅（8）
Lv8的等级、“E”级的格斗天赋，再加上“完美”评级的【流星火云剑】……不使用其他技能和道具的话，无名神的战力在六位玩家中不说稳居第一，也绝对能排进前两名。
就连队伍里同样擅长近身战的迟愈，在只持有一件武器的情况下也不一定能胜得过他。
所以，莫笙选择由他来出战，非但没有看不起甄窈二人的意思，反而是极其重视的表现。
如果连无名神都无法战胜东方瑾……那他们就要改变一下对策，考虑要如何“以奇取胜”了。
比如直接用【雷怒】劈死对面之类的。
擂台上。
身着青衣的女子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凤栖宫，东方瑾。”
无名神有样学样：“十方山，无名。”
充当裁判的云潜道：“切磋战，点到为止即可，两位切莫伤了和气。”
两人纷纷点头应承。
下一刻。
随着云潜的一声令下，两道人影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一掌宽的火红色长剑与烟雨一般的淡青色细剑一触及分，金铁交击的铿锵之音响彻四周。
无名神退后半步，面色凝重。
……很强。
作为一位Lv8的玩家，经过副本的强化，他的身体素质甚至已经开始向着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状态迈进，无论体质、敏捷、力量都是顶尖。
可即便如此，刚才与东方瑾的那一次对招依旧没能占据上风。
这还只是通脉后期而已……通脉巅峰境，甚至通玄境的武者……会有多么强大？
他暗中惊讶，却不想，东方瑾的内心更是震动。
作为凤栖宫少宫主，她心中也是怀有着一分傲气的。
她武道境界虽然并不高，但要论单打独斗，通玄之下，除了云潜、林安那般真正走到了极致的武者……无人是她的对手。
方才听云潜介绍迟愈等人时，东方瑾面上看着平静有礼，实则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什么十方山门下……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山野武夫罢了，不知用什么方法迷惑了云潜，混进了潜龙城，还要插手两国之间的战争。
简直不知所谓。
然而……
望着再度攻上来的“无名”，东方瑾收起了轻视，真正将他看作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不管怎样，最后赢的人……只会是她！
当！当！当！
密集的响声不断自擂台上响起。
一身青衣的女子身姿轻盈、翩若惊鸿，一招一式如同拈花摘月般唯美而洒脱，却又带着一丝凛冽的寒意。
穿着黑底白纹运动服的青年动作同样矫健，虽然不像他的对手那般剑招娴熟，但凭借着绝佳的眼力以及顶级的反应速度，再配合上攻击力达到了中等的【流星火云剑】……
虽然稍有不敌，但短时间内也没有落败的趋势。
东方瑾双眸轻眯，轻喝一声格开无名神的攻击，看准时机一剑刺出。
这一剑角度刁钻，绕过了无名神的所有防御，直奔他的咽喉而去！
无名神微微侧身避开要害，眸光沉静、不退反进，挥剑斩向东方瑾的胸口！
台下，林筱筱轻呼一声。
这两人竟是要以伤换伤，只求尽快分出胜负！
云潜同样也是面色沉重。
相较于林筱筱，他看得更加分明一些。
此时东方瑾处于优势，根本没有与对方拼招的必要。而生性沉稳的她也没这个想法，从始至终打着的都是稳扎稳打、徐徐图之的主意。
可是……眼下无名神主动突进，宁愿被一剑封喉也要重伤她。面对此等局面，东方瑾所能做的……只有退避。
哪怕最终结果是她伤敌死，在东方瑾看来，依然不值得。
身为凤栖宫的少宫主，没必要与一个疯子赌命。
思及此处，云潜突然叹了口气：“要败了。”
林筱筱瞪大了眼睛。
要败了？谁？
总不可能是……东方姐姐吧？
擂台对面。
莫笙松了口气。
迟愈也是心中了然：“赢了。”
莫笙笑道：“无名战斗直觉还是有的，如果继续缠斗下去八成以上会被对方耗尽体力，从而落败。不如趁着体力值还充裕的时候给她来一记狠的。”
“只要那位少宫主还惜命，大概率就能赢下比赛。”
“不过……”他话锋一转，“虽然是低武世界，但NPC的战力还是很强的。”
三日后的夺城战可是关乎一场灭国战争的胜利，届时出战的“天命之子”一方，可不会像现在的东方瑾这般在乎自己的性命。
“知足吧，莫哥。”贝璐丹蒂笑道，“副本没给我们弄出一群修炼出了内力，飞檐走壁、飞花摘叶都不在话下的武林高手就已经不错了。”
莫笙想想……也是。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还真不一定能战胜金古梁小说中的那些顶尖的高手。
台上。
正如众人所料，东方瑾毫无与无名神以伤换命的想法。
眼看着那柄火红的长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柳眉轻皱，猛一咬牙、收剑后撤。
泛着寒光的剑锋在她的胸前闪过，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剑刃上正熊熊燃烧着火焰一般。
【流星火云剑】的特效：每次攻击有50%的几率造成灼烧效果！
东方瑾轻“啧”一声，见无名神再度挥剑斩下，一双浅褐色的眼瞳中寒意凝结。
她绣口一吐，一片巴掌大小的莹蓝色雾气瞬间浮现，并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无名神的面门飞射而来！
“青云灵气！”
云潜大惊。
东方瑾竟然以通脉境界修出了一口青云灵气！
这可是成为金丹境的道基！
可以说，若是东方瑾没有半途夭折，安稳修炼十数年后，必然能够踏入先天！
甚至……可能一跃跨过龙门，成为太华大陆的第一位金丹强者！
怪不得，怪不得这么早就定下了东方瑾“少宫主”的地位……凤栖宫的那位，当真是大手笔！
这一刻，云潜蓦地清醒过来。
……不能继续打下去了！
那一口青云灵气虽然看着如雾一般缥缈无形，但却有着极强的腐蚀性，哪怕是精钢所铸的武器，被灵气稍微一卷，也会直接化作烟雾消散。
“无名”不过血肉之躯……怎能匹敌？！
而且……他们是天外来客，根本不识得灵气的厉害。以“无名”方才的作风，十成十不会做出躲避的动作！
东方瑾……怕是想直接废了他！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决战云城之巅（9）
云潜顾不得什么风度不风度了，突地高声喝道：“住手……”
东方瑾眸光闪动。
虽然她对“被一群山野武夫压制”一事非常不满，但也清楚，这群人是云潜带来的，贸然将其击伤或者击杀，绝对会引起潜龙城的不满。
并且，如果“无名”的那些同伴实力都不下于他的话，为了一时之气平白得罪五位通脉巅峰的武者……不值得。
思及此处，东方瑾一催法力。
本就虚幻朦胧的青云灵气突地化作一阵冷风，如同一根根细如毫毛的飞针。
虽已不再致命，但却依然锋利。
若是“无名”躲避不及，怕是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要受到波及。
显然，东方瑾是想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云潜的眉头紧皱。
他虽然有心上台阻拦，但在没有生命危险，且一方没有主动认输的情况下，贸然插手很容易落人话柄。
别的不说……凤栖宫现在如此和气地与潜龙城合作，目的可不是帮助云家夺回景国。
……等比赛结束再亲自去向他们道歉好了。
“等等！”
一直没有说话的甄窈面色微动，“有些不对！”
云潜一怔，下意识抬眸望向擂台。
但见。
在青云灵气消散的那一刻。
无名神的身影突然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再下一秒，已然出现在了东方瑾的身后！
【技能名称：背斩。】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永久掌握。】
【级别评定：普通。】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F。】
【效果：消耗50点体力值，瞬移到敌人的身后，对敌人造成一次致命斩击（冷却时间五分钟，每次瞬移距离不能超过半米）。】
【备注：兔起鹘落、鹞子翻身！】
一眨眼。
真的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不仅台下的云潜没反应过来，就连东方瑾都没有及时捕捉到无名神的踪迹。
毕竟在她的认知中，如果对方有这样的速度，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用出来，而非要等到即将落败的现在？
可眼下发生的一切，不由得她不相信。
短暂的惊愕后，东方瑾猛地回神、举剑迎击。
然而……已是为时已晚！
炽热的剑锋迅速逼近，转眼距离东方瑾的侧颈只差毫厘！
眼见着东方瑾即将被斩杀当场，云潜登时亡魂大冒。
一位先天强者寄予厚望的关门弟子若是折损在此……别说是他，哪怕他那个城主爹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云潜甚至顾不得出声叫停，身形一闪就要上前阻拦。
台上的无名神皱了皱眉，见眼前的青衣女子的确没有任何手段反击，他手腕翻转，作势收回长剑。
恰在此时。
擂台下方陡然传来一声厉喝：“躲开！”
这声音……迟愈？
无名神想都没想，立刻抽身后退。
下一刻，一道水蓝色的剑光从天而降，伴随着“叱”的一声，剑锋如同切豆腐一般没入坚硬的擂台，长剑震颤间，“嗡嗡”的蜂鸣声不绝于耳。
接着。
一道又一道剑光接踵而至，沿着无名神避退的轨迹步步紧逼，却又始终落后一步。
这是……在戏弄无名？
迟愈神色凝重，循着长剑坠落的轨迹抬眸望去。
一座覆盖了整座擂台的巨大阵图高悬半空，纹路近乎透明，若不是刻意去找很容易就会将其忽略。
阵图的更上方，一道身着藏青色长袍的身影负手而立。
此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剑眉星目、薄唇紧抿，只单单站在那里就会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方才迟愈正是看到一道代表着敌意的白光飞掠而来，这才会做出那样的提醒。
不知是被她的一声呼喝吸引，还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青袍中年眸光下移，与地面上的迟愈四目相对。
此时，云潜终于反应过来。
怎么把这位给引来了！
他低骂一声。
不过是场切磋罢了，“无名”再没有常识也不可能在擂台上杀人。而且他还在这里呢……这是连他都信不过？
云潜来不及细想：“东方宫主！手下留情！”
青袍中年冷哼一声。
他右手轻抬，阵图的中心再次凝聚出一道青色的剑光。
不等云潜再度开口，那道剑光便如流星一般急速坠落，看方向……竟是对准了“无名”的颅顶！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一声巨响在众人的耳边炸开。
遥远的空中，一道紫色的雷霆击碎了云层，在云潜等人震撼的目光下重重凿在青色长剑的剑锋之上，直接将剑光劈了个粉碎！
这一刻。
浮空的青袍中年表情出现了变化，重新垂眸望向迟愈，眼神诧异而又凝重。
到了他这个境界，自然能够分辨出刚才出手的是谁。
但……如果他没看错，眼前这个女孩的骨龄……应该没有超过二十。
比瑾儿还要小上几岁。
青袍中年缓缓开口：“你……出自监正门下？”
“我不认识什么监正。”迟愈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倒是阁下……为何无故出手伤我同伴？”
迟愈这话问得格外有底气。
一方面，青袍中年胸口的白色光点已然消失，说明现在的他对自己并没有敌意。
另一方面……她并不认为，潜龙城的那位监正没有察觉到青袍中年的行动。
既然都耗费心思让云潜去接触他们了……在未达成目的之前，是不会让他们出事的。
青袍中年微微笑道：“你这是在质问我？”
“不敢。”
“不敢？”
青袍中年敛下笑意，“你可知道，质疑一位先天……会有怎样的后果？”
说话间，潜藏于那双黑眸中的压迫感越发强烈。
可即便如此，迟愈仍然没有挪开视线。
……开玩笑，她可是直面过天使的人，就连四柱神之一——“规则之手”的分身都见过。
不仅见过，还招呼人群殴过。
也就是那一战之后艾尔尼娅被锤得位格掉落了，不然……
小小先天，何足为惧？
许是觉察到了迟愈视线中隐含的那一抹轻视，青袍中年沉默数秒后，陡然轻笑一声。
“倒是好胆色。”半空的阵图迅速隐去，同时，青袍中年的身影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界中。
唯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偶然路过，见有人欲要击杀我徒，一时气恼，所以下手才没了个轻重。”
“这位小友若是还有不满……不如另找时间到苍林苑来寻我如何？”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决战云城之巅（10）
话音落下。
擂台上下均是愣在了原地。
以异界行者为首的三位“伽蓝”元老级成员瞳孔地震，似是在惊讶驰豫竟然能和一位顶级NPC攀上交情。
可转念一想……对于驰豫来说，这操作好像还挺正常的？
贝璐丹蒂略有紧张地扯了扯迟愈的衣袖：“……会不会有危险？”
那家伙明显是东方瑾的师父，潜龙城的三位先天战力之一……按照玄幻小说“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的套路，他接下来是不是要对驰豫出手了？
莫笙摇摇头：“他刚才的那句话不仅没有威胁的意思，反而是在向我们解释为何要对无名出手……倒是有种想和我们交好的感觉。”
“交好？为什么？”
“谁知道呢，许是看我们身手不凡，动了收徒的心思？”
莫笙开了个玩笑。
这边的几位玩家难以猜中青袍中年的想法，站在擂台对面的云潜几人心里却是门儿清。
“表哥，她……”林筱筱面露震撼之色，“她刚刚那是……”
“没错。”云潜的表情同样凝重，“是法力。”
“真正的法力！”
“怎么可能！”甄窈忍不住低喝，“她才多大年纪，什么境界？怎么可能修出法力？！”
那可是金丹境专属的攻击手段，哪怕七百年前建立了景国的那位先天至强，也不过堪堪摸到一些门槛罢了。
那位名为花穆瑶的前贵妃为何会让他们闻风丧胆？
因为她所用的毒素已经具备了法力的雏形！
方才云潜为何会在东方瑾吐出那口“青云灵气”的时候惊异非常？
因为灵气经过炼化之后就可以蜕变为法力，而法力……正是凝聚金丹所必备的一环！
如果说东方瑾有七八成的概率成就金丹的话……那这位驰豫，就是真正的一步之遥。
最重要的是……
云潜将目光投向兀自交谈的迟愈一众。
是她一人如此，还是……全部？
擂台上。
东方瑾咬紧银牙：“……我输了。”
不仅输了比赛，还即将失去师父对她的“独宠”。
或许不熟悉师父的云潜等人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但她自小拜师凤栖宫，对东方衍的情绪再敏感不过。
师父言语间……明显是动了再收徒的心思！
在这个时候收一位炼成了法力的武者入门……她的少宫主之位，还能保得住吗？
答案不言而喻。
这一刻，东方瑾的眼底闪过了一抹狠厉，却又很快收敛。
对面的无名神毫无所觉，再次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然后面带微笑地走下擂台。
虽然是代表着“胜利”的笑容，但在异界行者几人的眼中……怎么看怎么有种“憨傻”的感觉。
“几位当真是好身手！”
那边，云潜带着林筱筱、甄窈二人踏步前来，拱手笑道，“有几位相助，林安一行何足为惧？”
莫笙瞬间挂上营业式的虚假笑容：“险胜、险胜……”
“季兄莫要自谦……”
两人打着哈哈，站在外围的迟愈有意识地抬眸，看了一眼擂台的方向。
原本站在上面的东方瑾，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迟愈皱了皱眉，一股莫名的不安翻涌而起。
见识过“天外来客们”的实力，夺城战的参战人选很快定下。
除了云潜、甄窈和东方瑾之外，玩家一方将会派出两人，分别是迟愈和莫笙。
至于为什么不全由玩家顶上……第一，队伍里不是所有人都擅长正面战斗，比如专修生命天赋的云澜霞影，以及技能点全加在了“刺杀”相关方面的贝璐丹蒂。
第二，东方瑾虽然败给了无名神，但那是主动收手的情况下，并不代表她的实力真的就比无名要弱。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毕竟真正打天下的是潜龙城，自己人一个不上，全靠外援打输出……多不好意思。
商量完正事，几位玩家拒绝了云潜“参观潜龙城”的邀请，以大战前需要养精蓄锐为由成功遁走。
迟愈对低武世界的修炼方法没什么兴趣，身为玩家更不可能贪恋副本内的权力——别说区区一个少宫主了，就是现在让她上位去当景国皇帝，她也懒得搭理。
所以，哪怕她听出了青袍中年的言外之意，也没想过要去那什么“苍林苑”。
吃完卖相味道皆是极佳的晚饭，迟愈找了个亭子纳凉。
这个亭子地理位置极佳，刚好位于他们这些外来者以及潜龙城其他门客两方住宅的中心。只要往这一坐，但凡有人出门，必不可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等坐了一会她才发现，蹲守……真的是个技术活。
别说全程精力集中了……能在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情况下坚持发呆一晚上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这般想着，迟愈喊了两声“系统”。
【……】
很显然，某人在装死。
在登录空间活跃得很，一叫出来干活就瞬间销声匿迹……不愧是你。
迟愈腹诽了自家不靠谱的统子一句：“算了……也不能总逮着一只羊薅。”
等会把寂寞兄喊过来一起守夜好了。
思绪刚落，旁边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驰豫？你怎么在这？”
听到这颇为熟悉的嗓音，迟愈眸光微冷。
她怎么过来了……
迟愈表情未变，语气轻淡：“看风景，顺便乘凉。”
云澜霞影漫步走上台阶，闻言抬头笑道：“也对，屋里确实有些闷热。”
“你呢？”
“我就是出来随便转一转，副本里又没有手机玩，有些无聊。”
说着，云澜霞影在迟愈的旁边落座。
这一刻，迟愈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名叫“苏夏”的女孩死后的惨状。
数十道剑气自身体内部爆发，将她的整具躯壳打成了名副其实的筛子。
鲜红的血液溅的到处都是，伴随着血液流下的，还有被剑气搅碎了的内脏以及肉块。
迟愈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种种联想。
“欸，那个是……”
云澜霞影的语气略带惊讶，“青色的衣服……那是东方瑾？”
第一百七十章 决战云城之巅（11）
迟愈闻言猛地抬头。
远处，被灌木丛所遮掩的小路上，一道青色的倩影飘然而过。
迟愈突然站起来，顾不得身旁的云澜霞影了，直接绕路追了上去。
云澜霞影本想问一句“怎么了”，但见迟愈神色凝重，她还是强行压下冲动，一语不发地跟在迟愈的身后。
两人尾随了一阵，发现东方瑾的目的地是位于城主府后院的马厩。
青色的影子闪入其中，片刻后，一匹纯白的骏马无声踏出。
望着东方瑾骑马远去的背影，云澜霞影没忍住：“她这是要去哪？”
迟愈抿了抿唇：“……不出意外的话，云州。”
“云州？那不是天命之子的主场吗？”
云澜霞影惊讶道，“她去那里做什么？”
迟愈没有回答，转而朝着云潜的住处走去。
云澜霞影直觉可能要有大事发生了，也没太在意同伴莫名冷淡的态度，连忙追上迟愈的脚步。
两人敲开云潜的房门，在后者疑惑的注视下，迟愈语气平淡：“麻烦借我两身衣服以及两匹好马。顺便，去云州的话有什么近路吗？”
云潜看了眼天色：“去云州？现在？”
“嗯，有些事情要办。”迟愈顿了顿，“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等从云州回来，我会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的。”
她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最迟明天傍晚，我一定回来见你。”
云潜微微皱眉。
眼前的女孩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但现在已过子时，究竟有何要事，非得在这个时候到云州去？
云潜很快把疑问抛开。
既然她说了待事情办完就将一切告知，那他等上一天又何妨？
至于这两人会不会半路逃跑……可能性不大。
她们的同伴还在城主府住着呢。
思及此处，云潜从宽大的袖口内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千纸鹤，递到了迟愈的手中：“沿着城主府门前的大道一路前行，等出了城门将此物放飞，它会带着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云州。”
“马匹的话，我现在就差人去准备，麻烦两位在此稍候片刻。”
迟愈抱拳行礼：“多谢少城主。”
“小事而已。”
婉拒了云潜进屋坐坐的邀请，迟愈在门外等了大概两分钟，便看到一名身着黑衣的侍卫牵着两匹骏马缓步行来。
迟愈看了眼云澜霞影，低声问道：“会骑马吗？”
云澜霞影咽了咽口水：“会……我会努力的！”
那明明非常害怕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生怕迟愈会把她丢下似的。
迟愈沉默了数秒：“那我们出发。”
“好！”
……
前去云州的路上，迟愈简单向云澜霞影说明了一下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云澜霞影大惊：“你的意思是……那个东方瑾就是白冷香口中的‘东方姐姐’，陈怀真的暧昧对象，天命之子一方派过来的卧底？”
“……没这么严重。”迟愈措辞严谨，“只是有这个可能而已。”
“而且她应该不是卧底。她的师父是先天强者，也是潜龙城的合作对象。除非景国早就知道云家会造反，十几年前就把幼时的东方瑾送进了凤栖宫……否则，很难收买一名位高权重的少宫主。”
“就算东方瑾叛变……应该也是出于个人意志。”
换句话来说……这位少宫主很有可能是个恋爱脑。
云澜霞影懂了：“所以你才突然要去云州？为了在那里堵住东方瑾？”
迟愈点头：“按照云潜的说法，云州的城门在寅时末才会开启。我们走近路，应该能抢在东方瑾之前抵达目的地。”
“原来如此，这样就能提前进城，守株待兔了。”
云澜霞影恍然，“怪不得你特地向云潜借了件衣服让我换上……”
不换不行啊，他们玩家的穿着在普遍穿着古装的原住民里，简直比鹤立鸡群还要显眼。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颇具古风的装束，再看看手下极为温顺听话的骏马。
简直就是一位纵马江湖、洒脱肆意的女侠！
云澜霞影觉得自己圆梦了。
不过……
她嘀咕道：“潜龙城的驯马技术这么高超的吗？我可是个新手啊……”
旁边，迟愈沉默不语。
你猜在临走之前我为什么要把【艾尔尼娅的冠冕】拿出来。
她很快收敛思绪，眼神重又变得沉重起来。
这次她没有拒绝云澜霞影的跟随，甚至暗中帮了她一把……除了想多一位证人之外，也存了近距离观察她的心思。
之前虽然一起排过几次副本，但两人的交集其实并不算多，自然称不上对她有什么了解。
这次……也算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如果云澜霞影真的和现实中的那个神秘组织有关，当初接近她是别有目的……朝夕相处间，应该不至于一点破绽都找不到。
迟愈垂下眼眸，突然开口道：“季云青这个名字，你熟悉吗？”
“什么？”云澜霞影疑惑转头，“哪几个字？”
“季节的季，云州的云，青色的青。”迟愈低声道，“季云青。”
云澜霞影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印象。是排行榜上的某位大佬？”
“不是……可能我记错了吧。”
云澜霞影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好奇。
但是见迟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想法，她也识趣的没再问下去。
经过长达数个小时的奔驰，迟愈二人总算是看到了宏伟壮观的城门。
此时，天际已然破晓。
迟愈和云澜霞影牵着马，顺着人流进入云州。
两人找了个靠近城门的茶楼，一等就是大半个小时。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将一缕金色的光辉洒向人间，迟愈才从进城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真来了……”
云澜霞影喃喃道。
这下就不只是“有嫌疑”……而是近乎石锤了。
迟愈双眸轻眯，放下茶杯：“走吧。”
两人付完茶钱，迅速走出茶楼，将准备好的斗笠往头上一戴，便沿着东方瑾走过的轨迹跟了上去。
七拐八绕地走了一会，东方瑾终于在一座装潢雅致的酒楼前停下了脚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决战云城之巅（12）
“这位客官，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
身穿粗布麻衣的小二殷勤地迎了上来。
东方瑾声音清冷：“要一件包厢，一壶好酒，两道下酒菜。”
“顺便派人把我的这匹马牵到后院，喂上两斤上好的草料。”
“好嘞，客官里面请！”
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东方瑾迈步进屋，一路行至位于大堂角落的楼梯处。
突然，她感觉好像有人在打量自己，当即柳眉轻皱、转头望去。
时值清晨，酒楼里并没有什么生意，仅有的几个客人分散在空旷的大堂中，皆是长相粗犷、衣着破旧，一看就知道是些落魄的江湖人士。
见她驻足回眸，原本因为种种原因盯着她看的几名壮汉当即低下头去，手忙脚乱地将酒杯送到嘴边。
东方瑾冷哼一声。
欲盖弥彰。
“小二，要一间包厢，随便上两道你们这儿的招牌菜。”
“好嘞，客官稍候……”
东方瑾循声望去，发现进来的是两个头戴斗笠、身穿罗裙的女子。
她扫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大堂。
站在柜台前面的云澜霞影偷偷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注意到我们。
“别紧张。”迟愈轻声说道，“她猜不出我们的身份的。”
毕竟在东方瑾的眼中，他们这些人都是出身蛮荒的土包子，连“凤栖宫”是什么都不一定清楚，怎么可能会知道她与陈怀真的往事？
云澜霞影点点头，随即有些担忧地道：“我们的包厢不一定能和东方瑾相邻吧？”
再说，就算恰巧当了回邻居，她也不认为包厢的隔音会差到“能让她们听清隔壁的交谈”这个地步。
“不需要相邻。”
迟愈语气平淡，“只是监听的话，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正好，一直待在【祈愿水晶】里的某鬼魂也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
迟愈和云澜霞影进入包厢后不久。
一名身穿长衫、样貌英俊的青年迈入酒楼，在大堂中环视一圈，然后将目光投向了二楼。
“这位客官……”
小二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您、您是……”他不确定地道，“陈真人？”
陈怀真微微一笑，示意他不要声张：“我是过来找人的。”
“不久之前，是否有一位身着青衣的貌美女子前来？”
小二点头。
陈怀真笑道：“那女子是我的朋友，我此次过来正是为了见她。”
“原来如此。”小二不疑有他、躬身引路，“陈真人请随我来。”
陈怀真慢步踏上二楼，经由店小二的指引，站在了一间包厢的门外。
他伸出右手，轻敲了两下房门。
吱呀——
大门洞开。
一袭青衣、容色清丽、表情冷淡的少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东方瑾看他一眼：“进来吧。”
“瑾姐。”不同于东方瑾的漠然，陈怀真在进门的那一瞬间就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早说你要来云州，我派人去接你啊。哪至于在这么简陋的酒楼下榻……没来由的脏了瑾姐的眼睛。”
东方瑾嗤笑一声：“别说你不知道，凤栖宫和潜龙城联手的消息。”
陈怀真尴尬地笑了笑：“那个……”
“既然知道，你还敢来赴约？”
“怎么不敢！只要能见到瑾姐，哪怕刀山火海我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就不怕我用计伏杀了你？”
“不会的。”陈怀真语气真诚，“瑾姐怎么可能会害我呢？”
东方瑾笑了笑：“……还是那么会说话。”
陈怀真闻言有些紧张，生怕下一秒话题就转到了他的那些红颜知己的身上。
好在，东方瑾这次找他真的是有要事。
“潜龙城新来了一群十方山的武者，这件事林安知道吗？”
“十方山？”陈怀真收敛住玩世不恭的态度，沉吟道，“……他没跟我提过，应该是不知道的。”
见面前的女子神色沉凝，他问道：“那群人很强？”
东方瑾“嗯”了一声：“我和其中一人交过手，他的实力不弱，还掌握着与传送类似的奇特能力。”
“虽然这么说让人有些不甘……但不使用青云灵气的我，不是他的对手。”
此话一出，陈怀真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东方瑾是什么性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连瑾姐都要依靠青云灵气才能取胜……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十方山？
他可不信那么一块蛮荒之地能够走出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
陈怀真又问道：“那群人的数量有多少？是否所有人都具备和瑾姐你差不多的实力？”
“一共六人，实力的话……我只见过其中两人出手。”
东方瑾的眸中闪过了一丝忌惮，“除了险些胜我的那个人以外，另一个年轻女子……很可能提前修出了法力。”
“法力？！”
陈怀真愕然。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愿相信。”东方瑾轻叹一声，“这二人如此强大，身为他们的同门，另外四人即便不如，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我这次过来……”
她犹疑半秒，“就是为了提醒你们，千万不可小觑了他们。”
陈怀真有所明悟：“云潜要派他们参加明日的擂台战？”
“没错。”
“修出法力的那位……”
“正在其中。”
嘶……
陈怀真倒吸一口冷气。
这就有点不好办了。
虽说凭借着林安的特殊，不一定就敌不过对方……但云潜也不是吃素的。
林安去对付别人了，谁来对付云潜？
无论谁对上后者，都不能说稳赢。
原本十拿九稳的一战，现在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陈怀真的心情自然算不上好。
东方瑾看着正在思索的青年，许久之后，低声说道：“话已带到，我就先走了。”
“这么着急？”陈怀真连忙挽留，“不再多留一会吗？我还想带瑾姐好好逛一逛云州……”
“不用了。”东方瑾起身走向门口，“别忘了……我们现在还是敌人。”
她冷冷回眸，“之所以告诉你消息，只是怕你在擂台上遇到那些人，小觑之下被重伤甚至杀死而已。”
“你的这条命……只能由我来收。”
话落，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外。
陈怀真无奈笑道：“知道了，瑾姐。”
他摇了摇头，正准备出门，却觉察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扫视着空荡荡的包厢。
“奇怪……”
总感觉……刚刚有人在盯着他。
陈怀真喃喃道：“是我的错觉？”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决战云城之巅（13）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夏塔举着白纸，满脸的后怕，“那个一看就很会哄女孩子的渣男也不知道修炼了什么妖法，他的状态竟然和我们灵体有些相似……”
好在没有修炼到家，否则她今天可能就要阴沟翻船了。
迟愈想起了云潜介绍陈怀真的时候，说他很可能已经凝聚了神识……难道这个副本世界中所谓的“神识”，指的就是“灵魂体”？
她敛下思绪：“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先是调了两句情，然后鼓吹了一番你们的实力……”
“我们？”
“就是你和你的那些同伴。”夏塔挤了挤眼睛，“虽然没提名字，但你们的这位合作对象可是把你们的身份、实力全部卖了个干净哦。”
猜到了……
可即便如此，遇到这种比赛还没开始就拼命拖后腿的队友，哪怕淡定如迟愈也不免心生不满。
这还是明面上比较容易发现的……谁知道反派阵营里暗中藏了多少类似的“叛徒”？
这一刻，迟愈想到了几乎全员卧底的某假酒厂。
对面，云澜霞影坐在八仙桌的一角，一边吃菜一边偷偷观察正在与“空气”交谈的同伴。
注意到她的视线，迟愈转头望来：“和我们想的一样，东方瑾果然与陈怀真有联系，并且将潜龙城的出战名单告诉了对方。”
“好嘛，还真是个卧底？”云澜霞影急忙咽下口中的食物，“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直接把她……”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迟愈默然。
……倒也不必如此暴力。
不管怎样，东方瑾的身份还是很尊贵的。若是真不声不响地把她做掉了……势必会导致凤栖宫与潜龙城交恶。
诚然，身为玩家的他们可以在副本结束后潇洒离开……但这样一来不就把云潜坑死了吗？
做人嘛，良心还是要有的。
迟愈开口道：“把事情告诉云潜，让他来定夺即可。”
“……好吧。”云澜霞影似乎有些遗憾，“对了，既然天命之子一方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会不会对夺城战有影响？”
迟愈摇摇头：“不用担心，东方瑾对我们的战斗方式了解不多，说不出什么有用信息的。天命之子就算想防备，恐怕也不知道应该从何处入手。”
“只要他们不派人到潜龙城来暗杀我们……”
蓦地，迟愈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她好像……找到了一个能将潜藏的卧底全部引出来的好方法？
云澜霞影笑着打哈哈：“怎么可能！明天就是夺城战了，云潜就算再傻也不至于在比赛前夕把敌人放进自己的地盘吧？”
……
此行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距离和云潜约定的时间又还有很长一段空余。所以，迟愈二人决定休息一会再启程回返。
至少得把桌上的两盘菜吃完……浪费食物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大约半个小时后，吃饱喝足的两人踏出了酒楼的大门。
街道上，人流如织。
一个个摊位坐落在道路两侧，小贩们高声叫卖着各自的货物。
云澜霞影饶有兴致地左看右看，突然，她的眼睛一亮：“能稍微等我一会吗？”
走在前面的迟愈疑惑回头：“怎么了？”
“我看到那边有卖干果的，想买点回去尝尝。”云澜霞影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摊，“最多五分钟，我一定回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好，那我在这等你。”
迟愈点头道，“快去快回。”
“嗯嗯！”
得到应允的云澜霞影激动地跑远了。
从潜龙城离开之前，为了方便她们行动，云潜塞给了她们不少银两。全部用来买干果的话，大概能直接把整个摊子盘下来。
迟愈思绪发散，目光却紧紧盯着云澜霞影的背影。
下一秒。
一股凉气忽的自背后袭来，迟愈心中一凛，【暗灵十字】瞬间出现在了掌心。
迟愈后撤半步，紧接着，一截青色的衣袖在她面前闪过，带起了一阵凌厉的寒风。
东方瑾一击落空也不再出手，而是将四指按在了身侧的剑柄上，摆出了随时可能进攻的姿势。
“……反应不慢。”她先是夸了一句，随即沉声问道，“为什么跟踪我？”
迟愈慢条斯理地将手链缠在腕上：“你今天见了谁，你比我更清楚。”
“你说怀真？”
怀真，叫得真亲昵啊。
迟愈没把这句很容易引起歧义的吐槽说出口，只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东方瑾薄唇轻抿：“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或许吧。”迟愈打断道。
“你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些，我对你和陈怀真之间的感情经历毫无兴趣。”
“我只关心……你所谓的个人感情，是否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东方瑾眉头紧皱：“这件事你大可放心。至少到目前为止，我的师父还与潜龙城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我就算再如何拎不清，也不至于在擂台上手软。”
她目光坚定，“即便遇到的是怀真……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斩于剑下！”
迟愈不置可否：“希望如此。”
至此，这场交谈自然是不欢而散。
东方瑾最后看了迟愈一眼，然后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迟愈眸光微冷。
不管东方瑾之前的那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有一点是能够确定的。
那就是……她已经做出了背叛的行动。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他人的“良知”上……本就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迟愈正准备把【暗灵十字】收回道具栏，无意间一转头，却发现侧前方卖干果的摊位前，已经不见了云澜霞影的踪迹。
她瞳孔微缩，迅速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迟愈的第一反应不是云澜霞影瞒着她逃跑了……若真如此，那不是把“我有问题”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吗？
她可以怀疑人家的动机，却不能侮辱人家的智商。
迟愈想的是……云澜霞影会不会已经惨遭东方瑾的毒手了？
一个主修生命天赋的人被精通剑术的武者俘虏，被威胁如果不说出重要信息就把她削成人棍什么的……
迟愈压下天马行空的联想，向前走了几步。
两三分钟后。
她终于在一家饭馆门口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决战云城之巅（14）
云澜霞影没什么形象地半蹲在地上，将手里拿着的两个烧饼递给面前的小乞丐。
小乞丐看起来不过十岁大小，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他显然是饿得很了，直接撕下半块烧饼塞进嘴里，那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再慢一秒就会被饿死一样。
迟愈迈步走近。
“慢点、慢点。”云澜霞影连忙提醒道，“别噎着了，我这可没有水啊。”
“唔唔……”
小乞丐胡乱点着头，咀嚼的动作却是半点不停。
云澜霞影笑了笑：“如果不够吃的话我这里还有……”
“云澜。”迟愈在她身边停下，“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云澜霞影“啊”的一声跳了起来，这才想起……她之前答应过迟愈“最多五分钟一定回去”的来着！
她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注意时间。”
迟愈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转而看向小乞丐：“这是……”
云澜霞影立刻解释道：“我刚刚买干果的时候看到他在乞讨，因为实在太可怜了，所以……”
她的语气有些黯然，“听卖烧饼的小贩说，他是从其他地方逃难来的，路上受了重伤，废掉了一条腿……”
“那些流民本就连饭都吃不起，更不可能有钱看病了。所以他就被其他的流民扔到了这片街区，本意是想让他自生自灭，没想到他命大活了下来……”
说话间，小乞丐已经吃完了整整两块烧饼，意犹未尽地用手擦了擦嘴巴。
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两、两位恩公……”
见面前两个穿着光鲜的貌美女子同时转头望来，小乞丐更加紧张了。
他抓紧自己的衣襟：“我、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但我还有一个同伴，他的年纪比我还小，快要饿死了……”
“能不能、能不能再施舍我一个饼子……如果有吃的，他至少能够挺过这两天……”
“您二位的大恩大德，我和小幺绝对不会忘记！如果我能活下来，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们……”
云澜霞影不忍地挪开视线，偷偷瞄了一眼身后的迟愈，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小乞丐敏锐觉察到了这一点，意识到旁边站着的这位才是正主，于是立即抬头望去，一双乌黑的眼瞳中写满了哀求。
迟愈心中叹息：“在这等一会。”
“谢、谢谢恩公！”
迟愈稍一侧身躲过小乞丐的跪拜，朝着对面卖烧饼的小摊走去。
问摊主要了十几个烧饼，正准备付钱的时候，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商贩状似不经意地道：“你们是外乡人吧？”
迟愈闻言抬眸：“……怎么说？”
“云州算是景国的边境，邻近蛮荒，前两天又刚下了几场大雨，把周围的好几个村庄都给淹了。所以，像是……”
摊主朝着小乞丐的方向努了努下巴：“喏，他这样的流民，不说上万，也有大几千人。”
“本地人早就见怪不怪了，也就你们外乡人会动些恻隐之心，想着帮上一把。”
摊主无奈地摇着头，“但是帮这么一次两次、一人两人的……又有什么用呢？”
迟愈接过摊主递来的烧饼：“他是因为年纪小，再加上腿受伤了所以才只能乞讨。其他流民有手有脚……不至于沦落到这地步吧？”
“您是从京城来的吧？”摊主眯眼笑了笑。
迟愈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甚明显的嘲讽。
她也不生气：“为什么这么说？”
“您住的那些地方或许有余力接纳流民，可云州不行。”摊主道，“哪怕是我们这些人，平日里也只能勉强糊口罢了，哪有活去给流民做？”
“就算有，也发不起工钱。”
“就算发的起工钱，云州每年产出的粮食就那么点，都给流民吃了，我们吃什么？”
迟愈沉默片刻：“那就让这几千的流民活活饿死？”
“不然还能怎么办？”
“官府都不管么？”
“官府？”摊主笑道，“要不说您是京城来的大小姐呢。”
“官府的那群人谁不是只顾自己？哪有时间来管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死活？”
迟愈对这个答案也不算意外。
但是……
“那……林安大人呢？”
她再次问道，“你们都那么崇拜他，难道不是因为他能够为景国，为景国的人民带来更加美好的生活吗？”
“林大人……”
摊主的表情恍惚了瞬间。
可下一秒，他的语气就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林大人不一样。”
“他是真心想要拯救景国，真心想要帮助我们的。只是当今这个世道……他所能做的终究有限。”
“可无论如今的景国如何腐朽，我们始终相信……不久后的将来，林大人定会还我们一片光明。”
“毫无疑问……他，就是我们景国的救世主。”
……
迟愈牵着白马，沉默着走在宽阔的街道上。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烧饼摊摊主的那一席话。
忽地，她想起了系统给出的“任务描述”。
——民心所向，天命所归。
原来……这才是天道给予“天命之子”的庇佑。
可是……
林安一行的所作所为，真的配得上如此纯粹的“民心”吗？
他身在云州，却对数千流民的生死不管不顾。是真的没有精力，还是……从未在意过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驰豫……”
云澜霞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迟愈轻声说道，“我们给了他食物，还请了一位郎中为他治病，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其他的我们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管。”
“我知道你想给他银两，但你有没有想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明白的……”云澜霞影闷闷道，“就是有些于心不忍。”
迟愈没再回话。
走出城门后，她停下脚步、翻身上马。
转头回望间，透过相较于整片视野来说稍显狭窄的城门，她看见了在街市上不断穿行的百姓，看见了他们破旧的衣着、干瘪的面孔，看见了他们脸上麻木、空洞的表情。
迟愈一拉缰绳，对抬头望来的同伴道：“走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决战云城之巅（15）
云州。
兴阳侯府。
前院。
一道身着玄色长袍的身影醉醺醺地迈入灯火通明的大堂。
他长相英俊、气质斐然，行走间自有一种潇洒恣意之感。
正是林安。
“怀真，你这急匆匆地把我从芝芝院子里叫回来，说是有大事商量，到底有何要事？”
林安一把揽过陈怀真的肩膀，“你今天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少不得要揍上你一顿……你眼睛怎么了？抽筋……”
林安猛地刹住。
他的酒瞬间醒了大半，动作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屋内坐着的三道倩影。
左手边第一位是个容貌绝艳的美人，她衣着华丽、满头珠翠，更衬得那张艳丽的面孔如花一般美的动人心魄。
正是景国第一美人，花穆瑶。
“芝芝？”花穆瑶面露不满，语气带着些许酸涩，“这又是哪家的花魁啊？”
“哪有……什么花魁？谁说的花魁？”
林安打着哈哈，“穆瑶你肯定是听错了……”
“哼。”
花穆瑶顿时摆出了一副“懒得理你”的模样。
恰在此时，一声娇笑响起：“林大人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坐在花穆瑶对面的女子着一身紫衣，黑发散落、长相美艳，微微翘起的眼尾更是为其增添了一分魅惑。
她有着一双极为特殊的深紫色瞳孔，眸光流转间，总让人想到一只巧笑倩兮的狐狸。
“紫韵？”林安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到的云州？”
名为“紫韵”的女子装出了一副伤心的表情：“终究是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京城一别，林大人怕是早已忘记了曾经的夫妻之恩……竟连奴家何时到的云州都不知晓，真是让奴家好生伤心……”
另一边，花穆瑶非常精准地抓住了重点：“什么夫妻之恩？”
“没什么、没什么。”林安慌忙为自己找补，“一些往事而已……过去了，都过去了。”
“哼……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花穆瑶赌气道，“你说是不是，怜月？”
坐在花穆瑶右手侧的粉衣女子看了林安一眼，然后迅速垂下眼眸，被面纱遮掩的清丽面孔上闪过了一丝黯然。
见自家兄弟即将后宫起火，陈怀真非常有义气地站了出来：“人已到齐，是时候开始说正事了。”
“我这次叫大家过来，是因为今天上午意外得到的一个消息……”
陈怀真将东方瑾告诉他的情报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一群实力在通脉巅峰，甚至可能更强的神秘人……”林安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沉吟道，“如果他们真有你说得那么强大……可不好对付啊。”
粉衣女子怜月则是问道：“情报准确吗？”
陈怀真点头：“给我传消息的是我的一位故交，她是绝对不会骗我的。”
见众人神色凝重，紫韵娇笑道：“也没有那么棘手吧？通脉巅峰而已……在座的诸位谁没有这样的实力？”
“还是不一样的。”
花穆瑶反驳，“就说那个修炼出了法力的神秘女子，若是对上她，我们五人中能保证不落败的也就只有你和林安而已，哪怕是我……若是被对方强攻，也很容易折戟。”
“潜龙城有两名如此之强的战力，再加上云潜……一个不慎，我们很可能会连输三场。”
输掉三场，就代表着他们守城失败……同时也代表着，他们需要将整个云州拱手相让。
这是在场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果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无论阴谋还是诡计都很难发挥出作用啊。”
林安突然感慨一句。
花穆瑶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长他人志气？”
“就事论事而已。”林安道，“不过……其实赢下守城战，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
陈怀真好奇：“林兄有何妙招？”
“简单。”林安笑笑，“不知诸位是否听说过……田忌赛马的故事？”
与此同时。
颍州。
潜龙城。
云潜眉头紧锁，手中的茶杯举起又放下。
沉默许久之后，他抬头看向下方的迟愈和云澜霞影：“你们……所言为真？”
迟愈点头：“若是少城主不相信……”
“不……”云潜的表情复杂，“你们没必要骗我。”
而且，他们才来这里多长时间？若不是亲眼所见，如何能知晓东方瑾与陈怀真的往事？
他若不是潜龙城少城主，未来的景国太子……都不一定能知道这等程度的隐秘。
刚刚之所以脱口而出那么一句，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他本以为东方瑾早已经抛下了这段感情，没想到……身为凤栖宫的少宫主，她竟会如此拎不清。
云潜叹息一声：“两位……对此事有何看法？”
迟愈不假思索：“首先，若非实在没有选择，绝对不能让东方瑾上场。”
云潜点点头。
他与迟愈一样，并不相信东方瑾“不会在擂台上手软”的鬼话。
“其次……我怀疑除了东方瑾之外，潜龙城内很可能还有林安一方的探子隐藏。”
云潜眉头皱得更紧了：“驰姑娘是否发现了什么？”
“没，只是猜想罢了。”
基于“反派身边只要出了一个卧底，就很可能会出一窝”这一理论的猜想。
迟愈心中吐槽。
见云潜面露沉思之色，她开口道：“其实我有一个想法，或许能够让潜藏的威胁浮出水面……少城主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
“愿闻其详。”
……
时光如流水一般，匆匆逝去。
第二天一早，云潜带着六位玩家，以及甄窈、东方瑾、林筱筱，在一队侍从的护卫下乘坐马车抵达云州。
在比赛开始之前，互为敌对的两方势力先是进行了一场“友好会晤”。
被选为出战人员的迟愈和莫笙跟着云潜等人一起，在景国某位官员的引领下来到了兴阳侯府的前厅。
在那里，迟愈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
林安作为此地的主人，自然是坐在最上首的主位。
顺着向下，依次是一袭青衫的陈怀真、雍容华贵的花穆瑶、妖娆魅惑的紫韵，以及一位云潜没有介绍过的粉衣女子。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决战云城之巅（16）
在迟愈观察对方的同时，林安一众同样也在打量他们。
云潜，老熟人。
东方瑾，凤栖宫少宫主，在武者中也算小有名气。
甄窈，霓仙门门主。
虽说霓仙门不是什么太出名的势力，但因为怜月与甄窈之间有一段不太愉快的往事，所以前者在得知甄窈很可能投靠了潜龙城之后，专门给他们做过功课。
唯二不能确定身份的……一个是坐在云潜身旁的那位极为貌美的少女，另一个是少女左手边留着奇怪短发的年轻男子。
这两人便是怀真所说的……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神秘强者？
林安的目光落在迟愈身上，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惊艳。
即便他整日面对的都是些顶级美人，其中花穆瑶和紫韵更是可以称得上“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然而……第一眼看到迟愈的时候，他依然被那近乎完美的容貌吸引住了。
若是能与这样的尤物共度春宵……
咳咳……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林安迅速收回视线，向花穆瑶的方向扫了一眼。
还好还好……若是被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少不得要挨上一顿抱怨。
不过……怀真看向对面的眼神怎么有些复杂？
他不会也看上了那女孩吧？
若真如此，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毕竟朋友妻不可欺嘛……
林安正在头脑风暴的时候，陈怀真的内心也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怎么……怎么是他们？
这不是他前两天在酒馆遇到的那群人吗？
提前修成了法力的神秘女子……难道指的就是面前的这位少女？
早知道她有如此强大的实力，那天他说什么都会把这群人邀请到己方阵营的……哪还会轮到云潜占便宜？
这一刻，陈怀真突然感到了无尽的懊悔。
下一刻，云潜开口打破了寂静：“林大人。”
他声音平和：“我等已如约而至，不知何时开始云州之争的第一战？”
林安猛地清醒过来：“……不着急，我已让人备好酒菜，云兄几人舟车劳顿，不如先用完午膳再洽谈比斗一事，如何？”
云潜还没回话，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却抢先响起：“没必要吧？”
莫笙似笑非笑，“如今两方的关系说一句你死我活都不为过，就不需要做这些表面功夫了吧？早打完早休息，非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虚与委蛇上干嘛？”
“季莫兄，不得无礼！”
听到这个称呼，莫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云潜虽然嘴上呵斥了一句，但一来语气中毫无责备的意思，二来神色也不见任何恼怒与不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其实是赞同莫笙的言论的。
果不其然，他的下一句话便是：“林大人的好意云某心领了，但正如季兄所说，比起叙旧，云州之争才是当前最应该考虑的问题。”
“云兄所言极是。”
林安也没再坚持，“不过在比试开始之前，林某有个提议。”
云潜不着痕迹地朝迟愈的方向瞥了一眼：“林兄请说。”
“为了保证比试的公平性……”林安道，“是不是应该交换一下彼此的出战名单？按照出场顺序排列的那种。”
果然！
云潜神色一凛。
他想起了昨晚，那位驰豫驰姑娘对他说过的话。
“得到东方瑾带去的消息后，林安一方只要足够谨慎，绝对会将我和寂寞兄……季莫师兄看作难以战胜的强敌。”
“想要保证胜利，他们大概率会采用田忌赛马的策略。”
“而为了实现这一想法，他们必然会要求双方赛前公布出战顺序。”
全部料到了……
云潜握住茶杯的手指紧了紧：“可。”
林安顿时松了口气：“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决定可否？”
未免遭到拒绝，林安连忙唤来一位小厮，为双方递上了纸笔。
半刻钟不到，早有准备的两人便完成了交换。
云潜看着属于林安一方的那份名单，不禁流露出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笑意。
果真如驰姑娘所说，林安料定了在玉妖援兵随时可能抵达云州的情况下，潜龙城定然十分迫切地想要取得胜利，大概率会把最强战力安排在前三场。
所以，怀着“以下赛上、以中赛下、以上赛中”想法的林安，必定会放掉前两场，选择在第三场比赛开始发力。
按照这样的思路，林安给出的参战顺序即为：前两战让较弱的怜月和陈怀真上场，作为节点的第三战则是无论对上谁都胜算极大的林安或花穆瑶。
而林安给出的答卷则是：第一场紫韵，第二场怜月，第三场林安，第四场陈怀真，第五场花穆瑶。
除了紫韵首战出场有些令人意外，其他皆在意料之中。
另一边。
林安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他手中的名单顺序如下——
首战：易界。
第二战：季莫。
第三战：驰豫。
第四战：甄窈。
第五战……云潜。
望着前三行那全然陌生的姓名，林安即刻意识到……陈怀真的情报出问题了。
不，应该说……云潜发现了东方瑾的“叛变”！
想到这里，林安猛地抬头，看向坐在下方的青衣女子。
她依然保持着清冷的神情，很显然……她并不清楚自己已经暴露的事实。
林安暗暗“啧”了一声。
应该说这女人太蠢……还是云潜太过敏锐了呢？
被摆了一道啊……
可惜，不管他如何懊恼，出战名单以及顺序都已经定下，再无更改的可能了。
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如果真有那么倒霉，被潜龙城一方直接打穿了前三场……就只能那么做了！
林安的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一切就绪。
云州之战，也终于正式开启。
用于对战的场地就在距离兴阳侯府不远的地方，那里有着一座演武台。
林安林大人要与“反贼”一方以比武定胜负的消息在云州流传甚广，所以今天一大早，云州的居民以及一些慕名而来的武林人士就占好了位置，只为目睹林大人一众碾压敌人的飒爽英姿。
迟愈等人抵达现场的时候，演武台的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约有上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