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决战云城之巅（17）
随着一声“林大人来了”的呼喊，密集的人群当即向两侧退开，为两方人马让出了道路。
林安与云潜互相道了一句“请”，便带领身后的众人来到了擂台的两侧。
比赛正式开始之前，云潜从衣袖中取出一枚金色的千纸鹤，轻轻往上方一抛。
璀璨的金光中，纸鹤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最后化作了一只两米左右、黑白两色的真正仙鹤。
它双翅一展，落在了不远处的高耸屋檐上，注视着擂台的那双漆黑眼瞳中写满了智慧生物所独有的“灵性”。
另一边，林安以类似的方式放出了一只白狐。
虽然这次的“云州之争”是两位青年一代的领袖组织的，但毕竟是关乎国运的大事，所以无论景国还是潜龙城的先天大佬们都在暗中关注这场比试。
潜龙城一方前来督战的正是化身仙鹤的监正，同样也是云潜的师父——林序之。
至于景国……据云潜介绍，那只与仙鹤遥遥相对的白狐即为玉妖国主的象征。
两方大佬就位之后，充当裁判的景国官员上台说了几句“点到为止”、“友好切磋”之类的废话。
接着，沉闷的擂鼓声响起。
得到了云潜示意的异界行者整理了下衣领与袖口，满脸严肃地登上擂台。
对面，一身紫衣的紫韵面带浅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的这位对手。
片刻后，她娇声笑道：“这位公子，奴家许久不曾与人切磋，难免武艺生疏……还望公子手下留情才是。”
“好说、好说。”
异界行者送上了一个标准的营业式微笑，“你想让我怎么手下留情？”
他抬了抬自己的左臂，“让你一只手如何？”
话音落下，台下观战的人群内部顿时出现了细微的骚乱。
紫韵身为玉妖国下一任国主的不二之选，其名姓在一众江湖人士中自然是如雷贯耳。
别的不提，单单那“通脉巅峰”的武道境界就足以让他们望尘莫及了。
面对如此强敌……那名穿着怪异的青年竟敢信口开河，说要“让一只手”？
这未免也太嚣张了！
若不是此时台上站着的紫韵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他们的仇人……他们恐怕早就按捺不住，想要为其呐喊助威了。
与此同时，紫韵的表情也由笑转冷。
她能听得出来，眼前这个名为“易界”的青年语气真诚，不像是在说谎。
但也正是因此……配合上那完美到有些虚假的笑容，总让她有种对方在嘲讽她的感觉。
异界行者毫无所觉一般，继续说道：“怎么？觉得不够？”
“那我再让你两条腿怎么样？”
紫韵微微俯身：“公子这是……在消遣奴家？”
“知道你还问？”
异界行者笑得越发灿烂，“在关乎两国未来的比试中让我放水？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以为找了个狐狸融合就能成狐狸精了？”
他嘲讽道，“就您那长相……算了吧，隔老远就能闻见您身上的那股子风尘味了。”
还“风情万种”的自称奴家……恶心得他都快吐了。
这一通输出可谓正中要害、刀刀烈火，直接把紫韵给骂破防了。
抢在异界行者继续输出之前，她陡然发出一声尖啸，整个人彷如离弦之箭，迅速朝着对手冲了过来！
这一刻，观战的众人仿佛看到了一只动作迅猛的白狐，下一秒就会用那口尖利的獠牙将猎物撕碎一般！
再看不远处的异界行者……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势，他非但没有及时取出武器，反而仍旧保持着那破绽百出的姿势。
这是……放弃抵抗了？
好歹是首战……潜龙城应该不至于派一个废物出来吧？
转瞬间，擂台上两人之间只剩下了不到两米的距离。
紫韵的右手五指张开，瞬间化为利爪，猛地抓住了异界行者的咽喉！
结束了？
这么……简单？
紫韵心念刚落，“叮”的一声脆响传荡四方。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紫韵的利爪根本就没有接触到异界行者的皮肤，而是在半寸之外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挡住了！
“这是什么功法？”台下有人忍不住问道。
无人应答。
在一众“土著”惊讶的目光下，异界行者嘿嘿一笑。
没见过吧？
这可是我们玩家的专属功法——道具卡！
【特殊物品：金光符。】
【物品属性：消耗品。】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无。】
【特效：消耗100点灵力值激活符篆，在体表形成一层护体金光，可抵挡一次致命攻击。】
【备注：我一直坚信——除魔卫道，便是我镇抚司的职责所在。只可惜，很久之后我才明白，符篆、金针、术法、兵刃……不仅能够诛杀妖邪，也能成为宵小之人卖友求荣的利器。】
“还有更厉害的呢……要不要见识一下？”
白光一闪，一把漆黑的手枪凭空出现在了异界行者的手中。
紫韵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虚空取物？！
她虽然没见过那个半尺长短，似乎由精铁铸成的奇怪物品……但直觉告诉她，这东西很危险！
甚至能够威胁到她的生命！
紫韵来不及细想，收手想要后退。
然而，异界行者怎么可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以他现在的灵感等级，攻击五米之内的目标根本不需要瞄准，直接抬手射击即可。
只听得“砰”的一声。
铁质的枪口吐出火舌，特制的子弹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钻入了紫韵的胸口。
下一刻，一朵血花绽放开来。
紫韵只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原本稳健的脚步一个踉跄，仰面摔倒在地。
异界行者迅速调转枪口，对准了紫韵的额头。
在上台之前驰豫可是特意提醒过他的，这第一战不仅要赢得漂亮，为了防止“天命之子”一方输了以后翻脸不认账，还必须趁此机会削弱对方的战力才行。
换句话说就是……能杀则杀，不必留手！
就在异界行者即将扣下扳机的前一秒。
“认输！”林安高声厉喝的同时纵身跃上擂台。
“第一场，我们认输！”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决战云城之巅（18）
玉妖国此代最具天赋的武者、通脉巅峰境界的紫韵不是一位陌生青年的一合之敌，交手不到十息就落败而归一事在云州引发了一阵轩然大波。
不到半天的时间，就传遍了全城的酒馆茶楼，成为了当下最为时兴的谈资。
紧接着第二天的比试：名为怜月的粉衣女子对战莫笙，结果也没有任何的悬念。
尽管林安等人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但玩家们的技能和道具效果实在过于诡谲，根本防不胜防。
“天命之子”接连两次的失败，也让云州的百姓对他们的实力产生了怀疑。
当然，林安多年的威望摆在那里，哪怕质疑也只局限在一小部分人中，仿佛是广袤原野中的一丁点火星，很容易就被扑灭了。
尽管绝大多数的群众还没有对“天命之子”失去信心，但潜龙城一方的实力却是有目共睹……所以在茶余饭后互相交谈的时候，食客们难免要为林安一众捏一把汗。
接下来，究竟是代表正义的“天命之子”逆风翻盘、让二追三，还是邪恶的反派以三比零的傲人战绩取得胜利……
一切，就看明天的第三场比试了。
时值傍晚。
迟愈等人落脚的驿站。
云潜和林筱筱一起用完晚膳，待侍女将饭菜撤走后，前者状似不经意地提醒道：“今晚记得早些休息，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最好不要离开房间。”
林筱筱喝茶的动作一顿：“怎么了，表哥？”
云潜犹豫了一瞬：“……告诉你也无妨。你应该也看出来了，目前我潜龙城已经赢了两场，只要明天再胜一局，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云州收入囊中。”
“届时，占据了云州的我们可攻可守，即便玉妖援军及时赶到，我们夺下景国都城的几率也会大大提升。”
云潜沉声道，“所以，明天的胜负对于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林筱筱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下一场是林……林安对战驰豫？”
云潜点头：“这一战是整场比试的节点，无论对我们还是对景国都是必须拿下的一局。为了确保胜利……我和季兄等人商量过后，决定使用一些非常规的小手段。”
“手段？”
“刺杀。”云潜表情严肃，“刺杀林安。”
林筱筱猛地瞪大眼睛。
迎着自家表妹不可置信的眼神，云潜语气坚定地道：“虽然有些卑劣，但只要做得足够隐蔽，就不怕被人抓到把柄。”
“就算事情暴露，也只有身为主使的我会背上骂名。比起最终的胜利来说……这点微末的牺牲，不足挂齿。”
“可是……”林筱筱下意识想要反驳。
她斟酌着用词，“可是，林安的实力强大，想要秘密将其暗杀……很难做到吧？”
“不需要真的杀了他。”云潜答道，“只需将他重伤，让他在比试时难以发挥出全部实力即可。”
“但、但是……”林筱筱咬着下唇，“驰姑娘没有把握取胜吗？”
云潜轻叹道：“很难。你也知道，林安曾经从先天强者的手下逃生过……虽说借用了一定的外力，但若是他自身的实力达不到，想要做出此等壮举也是难如登天。”
“我甚至怀疑……他的真实战力已经无限接近通玄，明日在擂台上直接突破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在玉妖国援军随时可能抵达云州的情况下……我不敢赌。”
不敢拿整个潜龙城的未来去赌。
云潜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筱筱，“刺杀一事已成定局，我之所以让你今晚不要出门，除了提醒之外……也是一种警告。”
“表哥？”林筱筱愕然道，“你……不相信我？”
“不，正是因为信任你，所以才会告诉你这些。”
林筱筱柳眉轻蹙：“……这次的刺杀……是由谁来执行？”
正准备离开的云潜瞳孔闪烁。
他抿了抿唇，语气没有任何异常：“是十方山的那位贝姑娘。”
话落，云潜起身向外走去，“好了，多余的事情就不要问了。”
“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
回到房间后不久，外面便响起了清晰的敲门声。
“请进。”云潜扬声道。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推门而入，那稍显怪异的装束……正是莫笙与迟愈二人。
“事情都办妥了。”莫笙关上门，朝着云潜比了个“OK”的手势，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懂，“我让贝璐和云澜特意等在甄窈的必经之路上，等她到附近了再装作交谈的模样，将我们的计划透露了出去，包括动手的时间以及人选。”
“从她后续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没有起疑。”
迟愈紧跟着接道：“我这边与东方瑾进行了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告诉她这次的行动很重要，不容有任何闪失。”
虽然在商量作战计划的时候，他们一并认为一场针对林安的刺杀应该不会引起东方瑾的注意……但谁又说得准呢？
而且，若是在百般强调之下东方瑾仍旧选择给林安一方传递消息……那她的叛变就毋庸置疑了。即便日后云潜对她出手，凤栖宫的那位也没法说一个不字。
“这样一来，一切就准备就绪了。”
云潜深吸一口气，“贝姑娘何时出发？”
莫笙抬头作思索状：“等大家都睡着了再说，按照你们这的说法就是……接近子时？”
在这段时间，他们的任务就是密切关注甄窈、林筱筱、东方瑾三人的动态，看她们是否会选择将这个“绝密”的消息传递出去。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两个多小时之后。
负责监视三位“嫌疑人”的迟愈等人再次汇聚到了一起。
莫笙率先汇报：“十五分钟……不对，应该说一刻钟之前，甄窈穿着一身夜行衣从围墙那翻出去了。”
“东方瑾也一样。”迟愈言简意赅。
“云少城主，你那边情况如何？”
面对莫笙的提问，云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莫笙清楚这脸色不是摆给他看的，因此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表露出了一丝的同情。
果然，只听得云潜说道：“筱筱……也偷偷溜出去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决战云城之巅（19）
这一刻，莫笙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除了侍卫以及他们这些“外来者”之外，潜龙城一共就来了四个人……除了身为首脑的云潜之外全员叛变。
对于云潜来说，怎一个“惨”字了得！
就连最先提出用这个方法寻找叛变者的迟愈，都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多事了。
如果没有这个行动……或许云潜还不必经历如此残酷的现实。
有时候，相比较于惨痛的真相……更多的人反而更愿意投身于镜花水月般的幻象。
哪怕知道这是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也一样。
不过，作为一方领袖的云潜自然不可能如此脆弱。
他很快调整好心态：“既然猎物已经尽数出笼……那接下来，就继续按照计划行事。”
“明白。”莫笙点头应道。
刺杀林安，或者说，借此机会重伤林安的计划……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
夜晚。
兴阳侯府。
今夜，乌云遍天、星光晦暗。
一道身披黑色轻甲、头戴兜帽、体态纤细的身影自围墙上一跃而下，落地时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如猫一般轻盈而优雅。
贝璐丹蒂微微抬眸，借助红外夜视仪扫视着四周。
早在夺城战开始之前，迟愈就已经将这次的刺杀计划告诉了她，所以，今天早上进行第二场擂台赛时，贝璐丹蒂用了点小手段，在林安的身上放了个东西。
并非什么珍贵的道具，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定位器罢了。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感叹一句科技的伟大了。
在夜视仪以及追踪器的帮助下，贝璐丹蒂一路翻墙过院，无惊无险地抵达了林安的住处。
那是一座独立的小院，围墙低矮、大门敞开，就这样没有任何防备的矗立在面前。
贝璐丹蒂的嘴角微微下压，没有因迄今为止的顺利潜入而感到放松，反而越发警惕起来。
“请君入瓮……吗？”
她呢喃一声，毫不迟疑地迈步上前。
一片漆黑的视野中，分散着埋伏在小院各处的红色热源简直比灯火还要耀眼。
贝璐丹蒂数了数，发现除了躺在房间里充当“诱饵”的林安之外，一共还有三个人在场。
四对一啊……还真够看得起我。
贝璐丹蒂摘下夜视仪，将其收入道具栏。
她装作一无所觉的模样，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靠近林安所在的房间。
驻足、抬手、推门。
刚打开一条缝隙，贝璐丹蒂就感到自己的左胸处传来了一股热意。
她微微垂眸，发现一阵极浅极淡的淡绿色雾气正缓缓从房间内逸散出来，还未来得及“融化”在空气中，就仿佛被什么吸引了似的，以漩涡的形状涌向她的胸前。
贝璐丹蒂一惊。
她左胸的口袋里放着迟愈借给她的一样道具，名为【毒花种子】。
按照系统给出的说明，这件道具会主动吸收毒素壮大自身。
也就是说……眼前的房间里充满了毒素！
在反应过来的瞬间，贝璐丹蒂立即屏息后退。
周围，数道身影破空而来，呈合围之势，眨眼间就将贝璐丹蒂围在了正中央。
贝璐丹蒂止住身形，冷静而缓慢地扫过分散四方的几道人影。
林安、花穆瑶、陈怀真、紫韵……除了今天早上负伤的怜月之外，“天命之子”小队一个不少，全部到齐了。
“没想到你竟然能察觉到异常……”花穆瑶轻哼一声，“果然不同凡响。”
贝璐丹蒂沉默片刻：“……你们早就知道我今晚会来？”
林安微微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没错。”
花穆瑶接道，“在你们谋划着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对付我们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是谁向你们告的密？”
“你觉得我们会告诉你吗？”陈怀真笑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没错，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这个时候，与其来质问我们，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至于沦落到这般众叛亲离的境地。”
“还真够大义凛然的……”贝璐丹蒂低声道。
她可不会被对方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且不论云潜一众是否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就算他们真的都是些丧尽天良的反派角色，也不足以构成东方瑾等人暗中背叛的理由。
若是真看不惯潜龙城的作风，大大方方地提出异议便是……为何偏偏要做出背地里捅人刀子这种事？
更何况，潜龙城根本算不上“邪恶”，至少从贝璐丹蒂这几天的见闻来看……一切争斗的源头都只是因为立场不同而已。
由此就能看出，东方瑾等人的“叛变”是多么的可笑了。
并非出于正义，也与所谓的“民心”、“天命”无关。
而仅仅只是因为“自私”而已。
“果然。”贝璐丹蒂笑了笑，“和驰豫说的一样……所谓的‘天命之子’，只不过是一个浅薄的设定罢了。”
“正如小说中的‘主角’。”
“只要有这么一个‘设定’在身上，不管有着怎样扭曲的价值观，不管其平日里的行径是多么荒诞无稽……这个名为‘主角’的光环都永远不会熄灭。”
贝璐丹蒂直视着正前方的林安，“如此一来，你的德不配位就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林安眉头紧皱。
一旁的陈怀真三人却是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设定，什么主角，什么光环……他们怎么一个词也听不懂？
“你……”林安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不，你们到底是谁，从何而来？”
“又是因为什么……才会来到太华大陆？”
“很敏锐嘛。”贝璐丹蒂笑容灿烂，“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也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林安下意识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倾听着。
贝璐丹蒂的右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根发簪：“当然是……拨乱反正、替天行道！”
话音未落。
“林大人，小心！”紫韵高声提醒的同时，猛地朝毫无防备的林安冲了过去。
远处，三道银光破空而来，其目标赫然是林安面门、咽喉以及胸口这三大要害！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决战云城之巅（20）
暗器！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密切关注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在紫韵的提醒下，林安及时反应过来、抽剑格挡。
叮叮叮！
三根针状暗器应声而落。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枚弹珠大小的物体再次被抛射而来！
早有准备的陈怀真一剑刺出，剑刃与“弹珠”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
伴随着“砰”的一声，那枚黑色的珠子陡然爆开！
纯白的烟气顿时扩散开来，短短数秒的时间就将在场的五人尽数笼罩其中。
“咳咳……是烟雾弹……”
“小心偷袭！”
“不、不对……他们这是想逃跑！”
最先意识到这一点的陈怀真快步上前，挥手驱散周边的烟雾。
果不其然……原本被围困在此的贝璐丹蒂早已不见了踪影。
……
“你、你不是……”贝璐丹蒂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感觉大脑有宕机的趋势。
她将“你不是叛变了吗”这句不太礼貌的疑问咽下，改口道，“你怎么来了？”
甄窈沉默了数秒：“有些事情……想要当面确认一下。”
贝璐丹蒂脱口问道：“找谁确认？”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甄窈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给出了答案，“怜月。她以前是我的师妹，你们应该听云少城主提起过吧？”
见贝璐丹蒂满脸的惊讶，甄窈也傻眼了：“……你们不知道？”
我们才来这几天啊，人家干嘛要告诉我们这些？
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情报。
贝璐丹蒂心中吐槽。
甄窈的语气带上了些许嘲讽：“我还以为比起我，他会更加信任你们……”
“这和信不信任无关吧？”贝璐丹蒂忍不住反驳，“而且在云潜看来你我都是外人，哪里来的‘更加信任’一说？”
“也是呢。”甄窈笑了笑。
她换了个话题，“这里虽然偏僻，但并不算隐秘，林安等人很快就能追上来。你既然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那逃跑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贝璐丹蒂迟疑片刻，点头道：“那你呢？”
“我留下帮你引开他们……喂，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嘛。”甄窈笑道，“好吧，不开玩笑了……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有件事情，我必须当面向怜月问清楚。”
“我与她当年皆为云仙阁阁主门下，从小一起长大、一同学武。师父更是一直教导我们江湖险恶，所以姐妹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互扶持。”
“然而……昔日师父病重，我和她共同竞争阁主之位时，她竟伙同不知从哪来的混账东西，污蔑我与其私通！”
甄窈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怨愤，“云仙阁是全部由女子组成的势力，本就对这种事情无比忌讳，怎么可能接受一个自甘堕落的人成为阁主？理所当然的，我失去了几乎所有同门的支持。”
“事后，我试图去找师父理论……却不想，师父非但没有为我做主，反而直接取消了我竞选阁主的资格。”
“我一气之下干脆叛出师门，投靠潜龙城，并成立了霓仙门……但当初之事于我而言始终如鲠在喉。”
“我不甘心……并不是不甘心没有当上云仙阁的阁主，只是想不明白怜月为什么要用那般下作的手段陷害我！”
啊、这……
贝璐丹蒂呆滞。
如果这说的都是真的，且中间没有任何误会的话……那这位甄门主也太惨了吧？
被师妹背刺，被同门厌弃，还不被师父信任。
再想想云潜那群“反贼”祖上的遭遇……
这哪是反派啊……这是“受害者联盟”吧？
想到这里，贝璐丹蒂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分怜悯：“你留下来，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现在的我除了一个出战人员的身份之外，与林安他们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他们轻易不会对我下手的。”
甄窈顿了顿，“而且，今天怜月在战斗中受了伤，说不定会回京城修养……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再次见面的机会，所以……哪怕有危险，我也绝对不会放弃。”
“……我明白了。”
贝璐丹蒂语气真诚，“那你小心。”
甄窈柳眉轻挑：“你不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
“我要是被林安等人抓住，后天可就无法出战了。”
“没关系。”贝璐丹蒂满脸的认真，“明天驰豫一定会赢……我相信她。”
甄窈愣了愣，然后露出了有些释然，又有些艳羡的微笑。
贝璐丹蒂离开后不久，门外便响起了密集且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哐当”一声，大门洞开。
身穿盔甲的士兵们迅速将手中的长矛对准了甄窈，口中低喝：“别动！”
后方，一名看着像是领队的人转头吩咐道：“快！快去通知林大人，就说刺客已经抓到了！”
“是！”
迎着士兵们警惕的目光，甄窈莞尔一笑，顺手抚平了稍显凌乱的衣角。
……
得到下属汇报的林安几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
“是你？”见到甄窈，林安当即皱起了眉头，“你的同伙呢？”
“什么同伙？”甄窈信口说道，“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刚刚刺杀我的人不是你？”
“我哪有那胆子啊。”甄窈抬手理了理鬓发，“再说，我只不过是云家的雇佣兵罢了，和林大人您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要刺杀您？”
林安一想……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花穆瑶“哼”了一声：“那你大晚上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别人家里？”
“我啊……我是来找怜月的。”
甄窈的表情冷了下来，“作为她曾经的师姐，我有句话想要当面问她。”
“林大人……不至于连如此合理的请求都要拒绝吧？”
林安自认是个体面人。
体面人自然不可能拒绝“合理的请求”。
更何况……求他的还是个美女。
在征求过怜月的意见之后，两方在一众侍卫的监控下，于庭院中见了面。
怜月的伤势并不算重，甚至比不上异界行者在紫韵胸口开的那一枪。但因为她的实力弱了一些，所以此刻的面色依然显得有些苍白。
在林安的陪同下，怜月在距离甄窈十步开外的地方站定，对后者遥遥一拜：“师姐。”
第一百八十章 决战云城之巅（21）
甄窈冷笑一声：“我可当不起你的这句师姐。”
“师姐说笑了。”怜月柔声道，“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我始终拿你当最亲近的师姐看待。”
此话一出，甄窈彻底被激怒了。
“过去？”她气极反笑，“你还敢跟我提过去？”
“师姐……还在恨我当初与你争夺阁主之位？”
“我既已选择叛出师门，你觉得我还会在意阁主的位置吗？”甄窈语气凶狠，“我之所以恨……是因为你使用的那些卑劣手段！”
“那时的我恪守门规，根本不曾与外人有过任何接触，更别提对象还是那般名声奇差的风流浪子！”
“与他同流合污的人明明是你，凭什么要让我背上这等骂名！”
面对甄窈的声声质问，怜月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反而满是悲悯地望着面前的这位同门。
“师姐，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那么天真。”怜月的声音如无风的湖面一般平静，“身为一阁之主，只有仁慈是不够的……还必须足够狠心才行。”
“无论下毒、污蔑、栽赃还是陷害……都只不过是竞争的手段而已。”
“在我向你泼脏水的那一刻，你需要做的是见招拆招。自证清白、偷袭暗杀，或者干脆把帽子反过来扣给我……这都是合理的应对方法。”
“可惜……你最终选择的竟是向师父告密，想要让师父来为你平反。”
怜月摇了摇头，“何其愚蠢。”
“师父之所以将你的资格取消，恐怕也是因为对你彻底失望了吧。”
“一个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的人……如何能相信她拥有管理整个云仙阁的实力呢？”
“我……”甄窈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争辩几句，却又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怜月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竞争过程中的正当手段罢了，所以我不应该恨她，而是应该……怨恨自己的无能？
甄窈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反驳对方。
见她这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怜月叹息一声，转身朝林安行了一礼：“林大人，甄师姐虽然投靠了潜龙城，但从未做过对景国不利的事情，还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命。”
“放心吧，怜月。”林安点头道，“我不是那种会滥杀无辜的人。”
“多谢林大人……”
“啊——真是受不了了。”
突然，一道有些陌生的女声响起，在众人的耳畔回荡着，“再听下去，我都要被恶心吐了。”
“谁？！”怜月一改先前的柔弱，“噌”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听声音……”林安同样警惕起来，“似乎是之前的刺客？”
怜月望了眼四周，语气愕然：“怎么……突然起雾了？”
就在两人交谈的这短短十数秒的时间，半空中的雾气迅速堆积，很快就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望着这诡异至极的场景，林安不敢托大，伸手想要带着怜月撤离。
下一秒，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有东西靠近了！
林安来不及细想，更无法分辨出袭击究竟来自哪个方向，只能凭借着直觉向右侧方躲避。
就在他迈开脚步的刹那，几不可闻的破空声传来。
隐藏在浓白雾气中，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飞来的……是一枚金簪。
缠绕着黑色雾气、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金簪！
林安的危险预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清晰过。
清晰到仿佛有个声音正在他的脑海中叫嚣。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被它伤到！
“想躲？”陌生的女声再次响起，“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爆！”
话落，急速飞行的金簪突然炸开。
一道比夜色还要浓稠数倍的黑雾张牙舞爪地朝林安扑了过来，半途中竟幻化出了模糊的人形，仿佛索命的厉鬼一般！
【特殊物品：喜鹊登梅簪（改）。】
【物品属性：武器。】
【攻击力：弱。】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女性玩家。】
【特效1：尤人。使用金簪攻击人形生物时，造成的伤害翻倍，并可触发“流血”效果。】
【特效2：怨天。消耗200点灵力值引爆金簪，为敌人带来永世难以磨灭的诅咒。】
【备注：怨恨是世上最锋利的武器之一。不仅能够重创他人……同样也会在不经意间，埋葬自己。】
在林安惊惧的目光下，黑影径直钻入了他的体内！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阴冷席卷全身，四肢被冻僵了似的沉重异常，连动一动手指、转一转脖颈仿佛都成了一种奢望。
“林大人！林大人！”怜月急切地呼喊道，“你怎么样了，林大人！”
“……”
林安艰难地张开嘴巴，却连一个简单的音节都说不出来。
这一刻。
亲眼目睹了整场变故的甄窈懵了。
她甚至连悲伤都顾不上，满脸茫然地转头四顾，然而映入眼帘的就只有浓郁到了极致的白雾。
“愣着干什么？”
身旁陡然传来一道低语，“现在不走，是在等他们援兵赶到然后把你抓起来吗？”
甄窈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并把她向身后扯去。
她顺从地跟上，试探着问道：“……贝姑娘？”
“是我。”
“你没走？”
“我的任务还没完成，为什么要走？”
任务？
甄窈想起了什么，干巴巴地说道：“原来……你们说要重伤林安……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了。”
贝璐丹蒂一副“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语气，“不然我干嘛要大费周章地潜进来？”
如果只是要抓卧底的话，早在林筱筱和东方瑾暗中离开驿站的那一刻就已经成功了好吗？
不过……甄窈没有背叛的事实确实让她有些意外就是了。
甄窈不解：“你之前不是说相信驰姑娘一定能赢吗？”
“你这话说的……能赢又不代表能赢得轻松。林安又不弱，万一驰豫在和他战斗的时候受伤了怎么办？”
“原、原来如此……”
在贝璐丹蒂的带领下，两人躲开了一波又一波搜查的侍卫，成功从后院的围墙翻了出去，钻进了早已等候在此的马车里。
见她们进来，迟愈的右手轻轻抚过膝上的纯白桂冠。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辆好似被雾气笼罩的马车缓缓驶入了夜色之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决战云城之巅（22）
确认过周围的安全之后，云澜霞影迫不及待地问道：“情况如何？成功了吗？”
“当然。”贝璐丹蒂骄傲道，“诅咒已经种下，就算林安能找到解咒的方法，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只要诅咒一天没被解开，他的实力就会遭到一定程度的压制……虽然我没实践过，但削弱个两三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她轻叹一声，“可惜就是当初找到的怨灵质量差了些，否则效果肯定能更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正密切关注着外界情况的迟愈转头望来：“我有个问题……如果现在我的手上有一个灵魂强度极高的怨灵，是否能够提升诅咒的效果？”
“这个……应该可以吧？”贝璐丹蒂不确定地道，“按理来说是行得通的，毕竟‘诅咒’的来源就是怨气，若是那个怨灵能做到附身，引爆诅咒的难度应该不大……”
迟愈轻轻点头。
虽说只是猜测……但让夏塔尝试一下又不会损失什么。
失败了无所谓，可若是成功……那可是能让明天的战斗简单数倍的大好事。
一旁，甄窈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们的对话上，而是兀自低头垂眸，脸上的表情迷茫而又痛苦。
贝璐丹蒂忍不住“喂”了一声：“不要陷入敌人的语言陷阱里啊。”
如果不是怕甄窈听不懂，她甚至都想把自己多年总结的“反PUA”经验灌输给她了。
“不管你的那位师妹给出了怎样的理由，她故意设计陷害你都是不争的事实。”
贝璐丹蒂表情认真，“什么能力不足，什么对你失望……抛开这些明显是在为自己开脱的说辞，你们俩的恩怨完全可以总结为一句话——”
“怜月为了阁主之位视门规如无物，勾结外人、陷害同门。事后非但不感到羞耻，反而以此为荣……甚至想要将你这个受害者钉在耻辱柱上。”
“如果非要说你在整场事件中有什么过错的话……”她顿了顿，“那么多年都没有看清身边至亲之人的本质……实在是太愚笨，也太天真了。”
不仅是为了上位可以毫不犹豫对同门师姐下毒手的怜月……甄窈的那个拉偏架的师父在她看来也同样不可理喻。
不，归根结底，整个“故事”的基本逻辑就有问题。
一个全部由女子组成，对男女之事无比忌讳的宗门，其掌权者在知道甄窈是被冤枉的前提下，不去惩戒残害同门的罪魁祸首，反而指责受害者能力不足？
这未免也太抽象了点。
比起不需要逻辑的现实世界都不遑多让好吧？
甄窈苦笑一声。
“谢谢你安慰我。”她满脸的怅然，“过去我也一直认为我没有错……”
“但若真是如此，为何无论师父还是云仙阁的其他姐妹们，全部向着怜月……哪怕我被当众取消竞争资格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
“很简单。”
一直旁听的迟愈眼眸轻抬，“因为怜月是‘主角’。”
正两眼放光、聚精会神地吃瓜的云澜霞影歪了下头，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
“……主角？”甄窈茫然。
贝璐丹蒂点头：“就像‘君权神授’一样，‘主角’也是上天赐予某一部分……或者说，某几个人的特权。”
“他们不管做什么都比别人更容易成功，犯错后也更容易被他人原谅。即便心如蛇蝎、品行不端，外界也会主动为他们找好理由。”
“模糊事实也好，颠倒黑白也罢……他们总能找到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贝璐丹蒂笑了笑，“怎么样，听着是不是感觉很熟悉？”
甄窈张了张嘴：“你的意思是……怜月？”
“不仅是她，还有林安、陈怀真以及花穆瑶。”
贝璐丹蒂沉声道，“你难道不觉得，你那些无条件支持怜月的同门，很符合我之前的描述吗？”
“甚至……如果当初的受害者不是你，或许你也会加入到那些人的行列中，被‘主角’的光环所蒙蔽，去指责、迫害一个或许没有任何过错的‘反派’。”
“怎么……”
甄窈将后面的“可能”二字咽了回去，眼神中满是后怕与恐惧。
她想起了之前自己心中那片刻的动摇。
——既然所有人都与怜月站在一起，那就说明是我做错了。
奇怪……这种想法，是怎么跑到自己脑子里来的？
为何她会觉得……恪守门规、被人陷害的自己有错？
看着甄窈震惊的表情，贝璐丹蒂轻轻舒了口气。
还好……还有救。
比朋友遇到渣男更让人感到头疼的，是劝分之后朋友依然不愿意分手。
单纯只是想想就觉得自己血压都要高了。
回过神来的甄窈闭了闭眼：“过去我一直想不通，那些话本子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们为何会喜欢上一无所有的穷书生，甚至为了他不惜与养育自己多年的父母决裂……”
“现在想来，恐怕也是因为穷书生是话本的‘主角’吧……”
她苦笑一声，“可是我不明白……上天为什么会让那样的人成为‘主角’？”
角落里的云澜霞影举手：“这个我知道，穷书生是主角的原因是写话本的人本身就是穷书生，至于林安为什么能当主角……可能天道一时眼瞎？”
“或者上帝当初创造角色的时候手滑，多倒了些‘气运’在名为林安的杯子里？”
贝璐丹蒂毫无障碍地get到了同伴的陈年老梗，忍不住笑道：“在咱们的神话体系中只有甩泥点子的女娲，可没有创造一切的上帝。”
“……也是哦。”云澜霞影挠了挠头。
甄窈虽然没怎么听懂，但看着两人无忧无虑的笑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牵起嘴角。
或许……
他们就是来帮助世人，揭开林安那些家伙的真面目的吧？
……
与此同时。
潜龙城。
林序之站在观星台上，静静地看着漂浮在他面前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千纸鹤。
半晌，他颔首道：“我知道了。”
“师父……不感到意外吗？”云潜的声音自纸鹤内响起。
林序之面色清冷：“她和她的母亲很像。”
“师母？”
林序之没再回答，而是换了个话题：“明天的比赛，有把握吗？”
“林安的实力很强，即便是我对上他，也不敢说一定能赢。不过那群天外来客倒是一副很有信心的模样……”
“即便胜利了，也绝对不能大意。”
“师父放心，我明白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决战云城之巅（23）
林序之长袖一挥，将纸鹤收入囊中。
他走下空无一人的观星台，一路来到城主府中那间属于他的院落。
主卧的方向，隐约透露出了暖黄色的灯光。
林序之推门而入，屋内，身穿宫装的貌美妇人抬头望来。
她展颜一笑：“你回来了……”
“前天晚上筱筱临走之前，你都对她说了些什么？”
林序之面无表情地打断妻子的话，“你是不是把林安的身份告诉她了？”
宫装妇人脸上的笑容一僵。
房间里安静了数秒。
她缓缓吸了口气：“安儿也是我的孩子，是筱筱的亲哥哥……筱筱有权利知道真相。”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知道真相之后会如何选择？做出选择之后……又是否有能力承担后果？”
林序之眸光沉凝，“你可知，她今晚背着潜儿，将我方的计划全部透露给了林安。这样的行为已经等同于通敌叛国！”
“若不是碍着那点同门的情分，潜儿现在就能将她抓捕归案，甚至就地斩首！”
“通敌叛国？”
宫装妇人冷笑一声，“筱筱只是想保护她的哥哥而已，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有什么错？又何来的通敌，何来的叛国？”
“归根究底……当年若不是你执意要将景国龙脉所化的螭龙封印在安儿体内，又怎会导致如今这等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的局面？！”
她抬起头，眸中的恨意与悲戚互相交织，“那可是我们的儿子！你怎么下得去手……怎么下得去手！”
林序之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为了复国，也为了我的大道……这是必要的牺牲。早在多年以前，林安还未出生的时候，我就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
“可为什么一定要是安儿！”宫装妇人凄声道，“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的孩子！”
林序之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回话。
那淡漠至极的目光仿佛在说——
“为什么不能是他？”
长久的寂静之后，宫装妇人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她颤抖着嗓音，不断哀求着：“求求你放过他……那是我的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身为母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灭亡……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
“求求你……就当是为了我和筱筱，放过安儿好不好？”
林序之轻轻阖上双眸：“以后你就安心在此处住下，待筱筱回来，我会让她过来陪你。”
宫装妇人猛地瞪大眼睛。
这是……要软禁她和女儿？
林序之无视了妻子那惊讶的目光，转身离开之际，最后丢下了一句极轻极淡的话语。
“当初我给过你选择。是你自己在陪他去死和独自存活之间选了后者。”
“既已做出决定……那就不该后悔。”
……
次日。
演舞台。
“这就是最后一战了啊……”莫笙望着远处的一片人山人海，不由感叹道。
云潜倒是没他这么乐观：“一切未有定论之前，说什么最后一战还是有些太早了。”
他转头看向迟愈，“虽然昨晚的计划成功了，但林安此人的后手不少，想要顺利拿下这局比赛……很难。”
“还是那句话，尽力即可。”云潜放松地笑了笑，“就算今明两天都败了，我也有把握拿下第五场战斗的胜利，所以驰姑娘不必有太多心理压力。”
“明白。”
迟愈点点头。
她最后整理了一下装备，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慢步走上擂台。
对面，林安几乎在同时停下脚步，表情严肃地凝望着自己的这位敌人。
台下，云州百姓的呼喝声一浪高过一浪。
“林大人！”
“一定要赢啊！”
“干净利落地打败她！”
“……”
如果是平时的林安，恐怕早就已经把擂台赛当成粉丝见面会，一边朝着漂亮的对手抛媚眼，一边回应民众们的期待了。
然而……
此刻的他怨灵缠身，满打满算也就只能发挥出正常实力的八成……连比赛都不一定能赢下来，自然没那个精力去“安抚民心”。
不过好在……他向来喜欢做两手准备。
就算他今天输了，潜龙城也别想得到一个完好无损的云州！
想到这里，林安的眼神变得越发犀利。
迟愈握紧手中的【暗灵十字】，后撤半步，摆出了备战的姿势。
“云州之争，第三场……”
“裁判”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战斗……开始！”
话音刚落，林安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急速冲向了迟愈！
迟愈没有任何的迟疑，【暗灵十字】瞬间变换形态，银白的长剑灵活的仿佛一条纤细的毒蛇，稳、准、狠地刺向他毫无防备的胸口。
林安被她如此迅捷的反应速度惊到了，连忙抽剑回防。
当！
两道白光一触即分。
感受着掌心处传来的震动，林安心中一喜。
他的这位对手虽然敏锐，但力量方面似乎有些欠缺……总而言之，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强！
哪怕他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也有很大概率能够取胜！
带着这样的想法，林安不敢有任何的拖延，再次发动了突袭！
顷刻之间，两人便交手了数次。
尽管迟愈每次都能凭借着超乎寻常的反应速度躲开或者防住林安的袭击，但虎口处传来的震感却愈发强烈，仿佛下一秒就会崩裂一般。
果然，等级还是太低了啊……
迟愈发自内心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战斗方面的不足，然后……果断收剑后撤。
眼看着她手中的长剑消失，变成了一条坠有十字架的银色手链，林安深感疑惑的同时也不免心生警惕。
他可是从陈怀真那里听说过，这女孩是个提前炼出法力的天才……在具体情报缺失的情况下，谁知道她走的是怎样的一条“道”。
说不定核心攻击方式就是借助十字架配饰对敌人进行诅咒呢？
当然，无论再怎么警惕，他也不可能就这样驻足远观，坐视迟愈“念完咒语”。
面对再次持剑杀来的林安，迟愈不慌不忙，在【冠冕】的帮助下消耗100点灵力值，成功将自己的神秘天赋点到了D级。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决战云城之巅（24）
独属于海妖的缥缈歌声薄雾一般扩散开来，所唱出的旋律却是慷慨激昂，仿佛漆黑浪潮中那足以劈波斩浪的船歌。
名为“不屈”的增益buff瞬间被套在了迟愈的身上。
【不屈：体力、灵力、生命上限提升100%，所有道具评级上升一个等级（持续时间一分钟）。】
100点灵力再次消耗，迟愈的系统面板上，“格斗天赋”后面的字母随即变成了“D”。
恰在此时，一抹寒芒裹挟着凛冽的寒风，精准地刺向了她的胸腹！
“叱嘤”一声，雪白的剑刃直接将眼前的少女拦腰斩断！
然而，下一秒，一切就宛如泡影一般迅速破碎。
技能——【幻影留痕】！
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擂台，林安愣了一下，紧接着，强烈的危机预感突地涌上心头。
在后面！
林安没有任何犹豫，反手向后挥出一剑。
随着“叮”的一声脆响，剑刃上传来的巨大力道让林安连退数步方才站稳。
听着手中长剑那“嗡嗡”的悲鸣声，林安的内心满是惊骇。
短短数秒的时间，他的这位对手不仅身法矫健了不少，出手的力度也比先前重了近一倍……就连那把银色的细剑都变得更加锋利，仿佛重新开了刃一般。
这种堪称全方位的提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林安的好奇只维持了一瞬，便被战斗经验丰富的他强行压下。
目前的战况……可不允许他分神。
此刻，台下。
云潜神色严肃，心道一声“果然”。
在看到林安凭借着直觉预测到迟愈的动作，转身挥剑迎击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林安已经初步具备了武者最重要的技能之一。
——危险预感。
而这，是迈入通玄之后才能获得的能力。
还好……还好他听从那群天外来客的意见，提前将林安的力量削弱了一部分，否则这一战……驰姑娘几乎是必输！
可即便如此，云潜的心中依然有些不安。
曾经短暂发挥出通玄后期实力的林安……真的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类似的念头同样出现在了迟愈的脑海中。
她虽然不清楚林安有过怎样的奇遇，但她知道一点。
林安，天命之子。
没点底牌防着，没点大佬护着……那还能叫“天命之子”？
所以，尽管现在的她处于优势，也没有一分一毫的松懈。
迟愈看准时机，再次朝林安的侧颈处砍去。
林安咬紧了后槽牙，不得不再次举剑格挡。
经过“不屈”强化后的【灵之剑】虽然评级未有变化，仍旧是“残缺”，但它的攻击力本就是“中等”，增益buff套上去之后哪怕没有质的变化，也已经无限接近于下一个层次。
岂是低武世界的这些“破铜烂铁”可以比得上的。
连续多次的斩击早已让林安的佩剑不堪重负，因此，迟愈这一击正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斩断了那柄由精钢所铸的的利刃。
失了武器的林安显而易见的慌乱起来，哪怕有“危险预感”这个近乎bug的能力，对上迟愈那越发凌厉的攻势时也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次杀招，再一回神，恍然惊觉自己竟然已经被对手逼到了擂台边缘。
虽说这场“云州之争”没有太过详细的规则，但他若是被打下擂台……也近乎等同于输掉比赛了。
总不能跌落之后再厚着脸皮爬上来吧？！
迟愈精准捕捉到了林安眼神中的那一抹慌乱。
她的双眸轻眯，抬手一剑点向了对方的前胸！
这一刻，林安的眼前陡然闪过了一幅画面。
他为了躲避这一招朝着右侧方退了半步，可对面的女孩却好像早有预料一般，手腕轻轻一转，如蛇一般灵活的长剑就再次咬了过来，径直刺入了他的咽喉。
林安的内心顿时警铃大作。
既然向右躲避是必死的结局，那向左这条路……恐怕也不是那么好走。
原因很简单。
哪有埋陷阱只埋一条路赌运气的道理？
所以……他若是不想被重创，唯一的选择就是后退。
是向后一步输掉比赛？
还是偏向虎山行，赌自己能够避开那致命的一剑？
无需思考，林安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他忽地大喝一声，体表突然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林安的脸上带着丝狞笑，面对眼前那削铁如泥的剑刃，他竟是不退反进！
迟愈长眉微挑，并没有选择收剑回防，而是一转攻势，瞄准了林安那脆弱的脖颈。
极为轻薄而又极其锋利的剑刃“当”的一声撞在林安的皮肤上，却仿佛砍在了钢板上一样，给迟愈的感觉甚至比他之前的那把剑还要坚硬。
眼见着林安像一辆坦克似的撞过来，迟愈毫不犹豫地退后数步，从道具栏中取出了另一件特殊物品。
【祈愿水晶（改）】！
一道莹白色的身影一闪而逝。
林安前进的脚步莫名停了下来，混杂着僵硬、惊讶与恐惧的复杂表情出现在了那张英俊的面孔上。
突然。
一股浓郁至极的黑气自林安的脚下涌出，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怨念，在半空中恣意挥舞着自己的爪牙。
林安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起来，配合上那似乎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气……简直和故事里那些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一模一样。
擂台下方，正在观战的云州百姓们还未来得及为“逆风翻盘”的林安欢呼，就亲眼目睹了如此震撼的一幕，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
就连亲手种下诅咒的贝璐丹蒂，看到林安的这个状态都不由得一怔。
联系迟愈昨晚问她的那个问题，不难猜到，迟愈这是又找了个怨灵驱使其附在了林安的身上，将本已经被镇压了一部分的诅咒重新引爆了。
但她没有想到……迟愈手上的怨灵质量这么高。
她当年找到的如果是这等质量的怨灵，【喜鹊登梅簪】何至于才落得个“稀有”的评级？
林安……这下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正如贝璐丹蒂所料。
在诅咒的侵蚀下，林安体表的“护体金光”瞬间溃散。
迟愈悄无声息地欺身而上，毫不留情地挥剑斩下！
场外，一道雪亮的剑光急速飞来，精准地为林安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迟愈轻轻皱眉，看了看那柄漂浮在半空中，正在不断震颤的飞剑，又看了眼台下保持着出剑姿势的陈怀真。
斟酌片刻，她还是放弃了进攻，并拉开了与林安的距离。
“很可惜。”迟愈扫了眼表情凝重的林安一行，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宣告着一个对他们来说无比残酷的事实。
“你们输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决战云城之巅（25）
随着夏塔的回归，围绕在林安四周，禁锢着他行动的黑气也迅速消失。
恢复了正常的林安双眸低垂，数秒后，才终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掠过远处的迟愈，扫过神色紧绷、以手按剑，似乎随时可能冲上来的云潜，最后投向了呆立在台下的“观众”。
他嘴角抽动，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擂台赛……是我们输了。”
闻言。
陈怀真的表情五味杂陈。
花穆瑶不忍地挪开视线，眼底隐约泛起了泪光。
擂台下方，那成百上千的云州百姓沉寂了许久。
终于，一道高亢的嗓音响起：“林大人您放心！我们生是景国人，死为景国鬼！不管怎样，我们都不会向反贼屈服的！”
“没错！林大人，我们等着你收复云州的那一天！”
“林大人！我们相信你！”
“林大人……”
起先只是寥寥数人在呼喊，可激昂的气氛很快就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演变到最后，甚至连远方街道上都出现了振臂高呼的人影。
林安欣慰的笑了。
云潜面沉如水、迈步上台，静静地看着下方群情激奋的百姓们。
见到自己的这位“宿敌”，林安收敛起笑容：“按照约定，你们现在就可以去城郊收服那一半的国运了。”
“不过……”他看了眼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林某有个不情之请。”
“林兄请说。”
“我希望潜龙城的军队，能在今夜子时之后再进驻云城。”
云潜眉头轻蹙：“林兄这是……想要将城中百姓撤走？”
“果然，什么瞒不过云兄。”林安大方承认了自己的意图。
一旁的迟愈暗暗点头。
台下的这些代表着云州百姓的观众们立场十分明确，明摆着告诉云潜，就算你成功占领云州，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人心涣散的空壳子而已。
如果云潜想要将云州打造成大本营，非但无法从本地人这里得到任何帮助，反而要经常提防一些坚定的景国人士搞破坏。
简直是教科书一样的吃力不讨好。
所以……在近千名观众“举旗呐喊”的那一瞬间，就决定了所有云州百姓的结局。
为了能赢下这场复仇之战，为了能让潜龙城的军队有一个安稳的大后方，云潜有且只有一个选择。
——屠城。
所以……无论林安这个“天命之子”多么名不副实，只要他还有点智商，就必须提出撤离百姓的要求。
若是他今天一句话不说，日后云州如果真的被屠……景国人第一个恨云家，第二个恨的恐怕就是他林安。
当然，云潜答不答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云潜沉默片刻：“酉时。”
他身形笔挺、神色坚毅，“最迟酉时，潜龙城的军队就会敲开云州的大门。”
“……好。”
林安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抱拳行礼道，“多谢云兄成全。”
……
擂台赛散场时大约是巳时三刻……换成玩家们熟悉的二十四小时制，就是九点四十五分。
距离云潜和林安约好的酉时，还有七个多小时。
比赛结束之后，驻扎在云州的景国军队和林安等人的侍卫联合起来，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撤离”的消息传遍了全城。
这一刻。
哀怨者有之，麻木者有之。
痛哭流涕者有之，高声咒骂者亦有之。
可不管是怎样的反应……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死亡的脚步一寸寸的逼近。
百姓们只能将种种复杂的情绪吞入腹中，默默收拾好包裹行囊，准备在官方部队的掩护下离开故土。
没有人知道，这一走……究竟还有没有落叶归根的时候。
在一片喧嚣、混乱中，唯有一处地界依然保持着平静。
那就是住着云潜一行的驿站。
此刻，六位玩家齐聚在了莫笙的房间里。
异界行者看了眼系统面板：“明明已经打赢了擂台赛，主线任务却没有完成……所谓的‘帮助反贼赢得夺城战的胜利’，不会是让我们帮潜龙城打下景国都城的意思吧？”
他开了个玩笑。
“怎么可能。”贝璐丹蒂也是笑道。
云澜霞影提出了一个假设：“难道是要等潜龙城彻底接管云州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莫笙顿了下，“‘天命之子’也许还有胜算。”
“啊？”贝璐丹蒂不解，“他们把国运都输掉了……这都还有胜算的话，那这挂也开得太大了点吧？”
在她的认知中，“国运”可以说是玄学上的一国之本。一旦被敌方夺取……基本就没有再翻身的可能了。
“要不怎么说是天命之子呢？”
莫笙打了个响指，“再说，云潜不是还没拿到那一半的国运吗？”
这也行？
异界行者等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吐了一句槽。
就在众人讨论“要不要现在就撺掇云潜去收服国运，未免夜长梦多”的时候，话题的主人公充分践行了“说曹操曹操到”这一因果律定理，敲开了莫笙的房门。
而他这次过来的目的……正是邀请玩家们与他一起前往城郊，去取回林安埋藏在那里的景国国运。
……
“根据打听到的消息，第一批撤离的百姓将在未时离开云州。”
一路上，云潜毫无保留地向几位至关重要的协助者输送着情报。
“不过说是云州……但真正能撤走的，也就只有这座城池中的数万人而已。”他撩开马车的窗帘，脸上的神色说不清楚是同情还是不忍。
“就算离开了云州，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挨过这近千里的长途跋涉。”
“即便成功抵达下一个州府……如今景国国库空虚，恐怕也难以供养这么多人活到来年秋收……”
迟愈看了眼窗外的街景，片刻后，突然低低吐出了一个词。
“流民……”
云潜一怔，随即点头道：“没错，他们……就只有成为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流民这一条路可走而已。”
他压低了嗓音，似有些唏嘘，又似乎有些怅惘。
“这就是战争……”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决战云城之巅（26）
即将正午的时候，迟愈一行总算是抵达了城郊。
见到他们，守在外围的景国士兵露出了悲怆而又绝望的表情。
云潜无视了他们复杂到了极致的反应，率领着一众玩家迈入了所谓的“埋葬国运之地”。
那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原野，只在视界的正中央砌了一座十丈见方的石台。
石台的最上方摆放着一尊足有半人高的青铜大鼎。
在云潜的热情相邀下，众玩家推脱不过，只得与前者一同登上石台。
踏过整整九级台阶后，众人终于看清了青铜鼎内部的景象。
——云雾缭绕，星光璀璨，仿佛繁星高悬的天空一般，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云潜倒没有像几位“见识短浅”的玩家那样被虚幻的美景所迷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内心翻涌而起的阵阵紧张与兴奋，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
云潜上前几步，双手捧起铜镜，轻柔而坚定地将其放在了青铜鼎的正上方。
铜镜并没有在重力的作用下急速坠落，而是平稳地悬浮在半空，极具韵律感的缓慢旋转着。
一道道金色的光辉不断自铜镜中逸散出来，如流星一般没入地面。
这一刻。
迟愈等人的脚下，互相交织、纠缠的纹路骤然亮起，短短数秒的时间便形成了一座完整的、足以覆盖住整个石台的阵图。
青铜鼎中，那星空似的云雾猛地涌动起来，仿佛正有人拿着无形的长棍在里面不停搅动。
忽然间，一声龙吟响彻云霄！
在玩家们震撼的眼神下，一条金龙从青铜鼎内一跃而起，半是主动半是抗拒地钻入了铜镜之中。
此前一直稳如泰山的铜镜顿时颤动起来，不停地发出“嗡嗡嗡”的响动，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崩坏一样。
云潜的神色越发凝重。
他抽出长剑，面无表情地在自己的掌心划了一道。
涌出的鲜血刚一落到地面就迅速被金色的纹路所吸收，不一会儿，阵图以及铜镜之上就泛起了不详的血光。
被封印在铜镜内部的小金龙也不再挣扎，缓缓合上了那双赤金色的兽瞳。
景国的国运，正在被一点一点的炼化。
……
与此同时。
潜龙城一方落脚的驿站。
东方瑾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佩剑，双眸低垂，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吱呀”一声。
房门洞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东方瑾抬头望去，有些惊讶地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一袭青色长衫，一双仿佛会说话的桃花眸熠熠生辉。
陈怀真笑道：“我是来接你离开这里的。”
东方瑾忍不住皱眉：“即便云潜猜到了什么，只要师父还在，他就不会对我动手。毕竟，潜龙城想要赢下战争，凤栖宫的帮助不可或缺……”
“瑾姐。”陈怀真笑得更加开怀，“你难道真的以为，这一局是云潜胜了么？”
“……你什么意思？”
“瑾姐不必多问，你只需要知道……若是林序之不能及时赶来，别说是收服云州，就连云潜自己都可能会折在这里就行。”
东方瑾沉默了片刻。
“你知道的。”她低声说道，“我们立场不同，我不可能跟你一起回景国。”
“我明白。”陈怀真的语气再真诚不过，“但现在的我只是单纯的想救你而已。”
“至于离开云州之后你是要和我一起去景国，还是选择回到凤栖宫继续与我为敌……我都不在乎。”
“瑾姐。”陈怀真拉起东方瑾的手，“跟我走吧。”
东方瑾默许了他的行动。
两人刚一踏出房门，就与迎面走来的甄窈撞了个正着。
甄窈仔细看了眼陈怀真的长相，再看看他和东方瑾交握在一起的右手。
短暂的震惊过后……转身就跑！
东方瑾脚步微动，却没有冒然追出去：“……不用管吗？”
“时间不够。”陈怀真摇摇头，“而且……她逃不掉的。”
……
太阳，逐渐向着天空的正中央移动。
站在迟愈几人的角度，可以看到铜镜中小金龙的身形越发透明。
即便他们对玄学一窍不通，也能够理解，这是“国运”即将被彻底炼化的表现。
到了这一步，精神始终高度集中的云潜不由松了口气。
待到金龙完全消失不见，他迈开脚步，刚想伸手收回铜镜。
然而，下一秒。
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铜镜的镜面陡然崩碎！
云潜一愣，下意识想要后退，却不想，脚下的石台竟突然晃动起来。
他一脚踏空，狼狈的踉跄两步，这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怎么回事？”深知自己平衡能力不行的异界行者慌忙扒拉住了身旁的无名神，“地震？”
“不……”
云潜的反应也是奇快，向来表现得温文尔雅的他，此刻看起来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我们被林安摆了一道！”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将国运输给我们！”
怪不得……
云潜的内心瞬间被悔恨的情绪填满。
怪不得，今早比赛结束的时候林安说的是“他们输了擂台赛”，而只字不提云州……原来从一开始，林安就没想过要把云州完整地交给潜龙城！
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名满景国、得万千国民爱戴的“林大人”，竟然是个满口谎言的伪君子！
此时的玩家们也纷纷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们单知道“天命之子”在私生活方面有些混乱……但万万没有想到，身为“主角”的林安等人竟会这么无耻。
真就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只有胜者才是正义”的忠实信徒？
不过……现在可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
迟愈一把抓住旁边的贝璐丹蒂：“快逃！”
林安既然在“国运”上动了手脚，自然不可能雷声大雨点小……按照她的想法，趁此机会将云潜这个敌方重要角色以及随他而来的心腹一网打尽，才是最好的选择。
换而言之……林安必定还有准备！
这个时候，无需去考虑所谓的“准备”是什么，又是否强大到足以将他们扼杀在此……闷声逃跑才是正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决战云城之巅（27）
云潜显然也深谙这个道理。
他一把将破碎的铜镜捞在手中，蘸着掌心处未干的鲜血在损坏的镜面上画了个简易的符号，阻止了铜镜的进一步崩毁。
云潜抬头看向一众玩家，思路极为清晰：“‘运’乃一国之本，其与民众的关系正如鱼和水。”
“鱼固然要依附水才能够生存下去，但相应的，水中没了鱼，也只能逐渐化作一潭死水而已。”
莫笙皱了皱眉，大脑飞速转动：“你的意思是，只有有人的地方国运才能凝聚？”
一旁，云澜霞影和异界行者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迷茫与无奈。
如果不是情况实在不允许，他们绝对要吐槽一句……都这个时候了就别再谜语人了好吗！
要不是队伍里有莫哥在，他们说不定都听不懂云潜的隐喻。
迟愈倒是毫无障碍地理解了两人的对话：“也就是说，林安若是基于国运设置的陷阱，我们只需要离开云城就能够逃出覆盖范围？”
“没错！只怕……”
云潜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只怕……没有足够的时间。
几人以最快的速度跃下石台，还没站稳，云澜霞影那略带颤抖的嗓音便响了起来。
“那、那是什么……”
循着她的视线，众人相继抬头，朝着远处望去。
云州城正中心的天空上，一条巨大的金色长龙自密集的云层中探出头来。
“我……”异界行者张了张嘴，一声国骂差点脱口而出。
对付我们几个小角色而已……没必要用上这等阵仗吧？
遥远的天际，金龙那庞大的身躯在云层中肆意挪动着，若隐若现的金色鳞片折射着刺眼的阳光，让每个敢于直视它的人都不自觉的心生畏惧。
金龙前爪下按，一双赤金色的眼瞳不断扫视着四周，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很快，它望向了迟愈等人所在的方向。
将玩家们纳入视野的那一刻，那双漂亮的兽瞳微微一缩。
与此同时，云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也是即将迈入通玄境的武者，危险预感虽然没有真正的通玄那般强大……但在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还是很敏锐的。
而且，换个角度来看，能让他这样一个伪通玄有如此清晰的感应……金龙所带来的威胁可见一斑。
——绝对无法匹敌！
别说正面接敌了，云潜甚至怀疑，这条金龙只要打个喷嚏，就能把他们这几个通脉后期的“高手”全部淹死。
意识到这一点，云潜果断从腰间摸出一只金色的千纸鹤，一催内劲，橙色的火焰凭空出现，转眼间就将纸鹤烧成了灰烬。
这是他和林序之之间所独有的联络方式，一旦将负责传讯用的纸鹤烧毁，就意味着他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危机。
致命的危机！
做完这一切，云潜高声提醒道：“分开跑！”
只要金龙无法做到一招灭杀他们所有人，兵分多路就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更何况……相较于雇佣军性质的几位天外来客，林安更忌惮，也更想杀的肯定是他。
分散开来的话，他说不定还能帮他们吸引一下火力。
并非舍己为人，只不过是觉得……没必要多拉上几个人一起去死而已。
话音未落，莫笙却是停下了脚步：“来不及了……！”
在他开口的同时，隐藏在云层中的金色长龙缓缓张开巨吻，一团深绿色的雾气迅速凝聚成型，随着金龙的吐息，如焚天灭世的火焰一般朝着石台的方向急坠而下！
此刻，莫笙也是果决无比：“都到我这里来！”
迟愈等人一语不发，瞬间汇聚到了莫笙的身边。
云潜犹豫了半秒，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这位天外来客的决定……看那巨龙出手的声势就知道，单凭他自己是肯定防不住这一招的。
反正都是要死……聚集和分散也只不过是葬身之处有所区别而已。
待所有人都挤进了自己周围一米的范围内，莫笙立即捏碎了手中的一个巴掌大小的五彩泡泡。
【特殊物品：泡沫梦影。】
【物品属性：消耗品。】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神秘天赋E。】
【特效：消耗200点灵力值，以施术者为中心撑起半径为一米的“领域”。】
【备注：吾之目光所及，皆为梦幻泡影。】
一道球形的屏障迅速撑开，将云潜以及一众玩家尽数笼罩其中。
下一秒，深绿色的“火焰”狠狠撞在了五彩的泡泡之上！
伴随着玻璃碎裂似的清脆响声，透明的屏障剧烈颤动起来。
莫笙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旁观的迟愈同样紧抿着双唇。
犹记得在姒嬛山脉，她和探岭新闻社的几位同事初见大海胆的时候，秦臻也曾使用过类似的道具。
而那时候的五彩泡泡……可是能在副本boss的全力攻击下撑住十秒以上的。
可是现在……竟然只坚持了不到一秒，就有崩毁的趋势。
这样的对比，让迟愈的内心不免有些发寒。
就算莫笙拥有数量众多的道具与技能……面对如此强大的攻击，恐怕也只能束手无策、望洋兴叹。
咔擦、咔嚓……
密集的裂纹自火焰与泡泡的相交之处蔓延开来，眨眼间便游遍了整片视界。
此刻，众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阵绝望。
他们毫不怀疑……泡泡一旦被击破，他们绝对会在刹那之间被那道深绿色的火焰焚烧致死！
呼……
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迟愈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她缓缓合眸，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的、由互相交缠的花与叶组成的纯白冠冕散发出了极为耀眼的银色光芒！
这一刻，已是强弩之末的五彩泡泡“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化作一团彩色的烟雾，转瞬便被冠冕吞噬殆尽。
眼见着泡泡破碎、火焰将近，异界行者几人下意识就要紧闭双眼，带着满脸的不甘与悲痛，准备迎接死亡。
然而，预想之中的、烈火焚身的痛感并未如期而至。
月光一般的银色光辉在四周环绕着，如铜墙铁壁，守护在众人的身侧，将代表着不详的火焰牢牢隔绝在了半米开外。
不得寸进！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决战云城之巅（28）
“这是……”
贝璐丹蒂先是有些惊讶，然后露出了极为惊喜的表情。
她想起来了！
在上个副本……在那个给她带来了诸多痛苦回忆的、由橘猫统治的“颜之国”中，她曾经见过相似的银色光芒！
是驰豫所拥有的那件能够防御所有神秘类技能的特殊物品！
贝璐丹蒂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迟愈。
在看清对方面孔的刹那，她突然愣了一下。
面前，女孩的神色冷淡到近乎于冷漠，即便是微微抬眸向斜上方眺望的姿势，也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感觉。
看着这样的迟愈，一股淡淡的陌生感逐渐在贝璐丹蒂的脑海中涌现。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驰豫”吗？
“挡住了……？”
异界行者的声音小心中又带着一丝喜意。
不同于在惨绿火焰下“瑟瑟发抖”的五彩泡泡，此时撑在众人头顶的银白光辉极为稳固，没有任何动摇的迹象……简直安全感爆棚。
“迟愈”没去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只平静地抬眸远眺，与远在天际的金色巨龙遥遥对视。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金龙的一条长尾在厚重的云层中不断搅动着。
虽然看不懂它的表情，但此时此刻，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都陡然浮现出了一个有些莫名的想法。
——它在烦躁。
眼前这个小小蝼蚁的目光……让它感到无比的烦躁。
仿佛被看穿了所有的秘密一般……无所遁形。
“原来如此……”
“迟愈”缓缓开口，声音神秘而又空灵，“这算是一种投资么？”
无人应答。
她也不在意，只轻轻抬手，一枚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种子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在看到种子的那一刻，金色的巨龙忽地低吼一声。
不同于此前的威严无限，此时金龙的吼声中竟夹杂着些许的不安，以及……畏惧？
有那么一瞬间，云潜甚至怀疑是自己太过紧张，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由纯粹的“运”所构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景国守护神的“气运之龙”……怎么可能流露出畏惧的情绪？
究竟是何等可怖的存在……才能够让它流露出畏惧的情绪？！
不等他想明白，金龙那低沉的吼声陡然变得嘶哑而痛苦，本就不够凝实的身躯周围更是有淡金色的薄雾不断溢出。
“这……什么情况？”
异界行者傻眼。
他有些看不懂了。
无名神表情严肃：“看起来是副本boss遭到了重创。”
“……我当然知道是副本boss遭受了重创。”异界行者有些无语。
这场面……只要没瞎，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好吧？
“可问题是……”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一旁的迟愈，“怎么做到的？”
就凭一颗灰扑扑的种子？
这时候，贝璐丹蒂插话道：“大概……是毒。”
“毒？”
“嗯，昨天晚上计划袭击天命之子的时候，驰豫把那枚种子借给了我……种子的特效，是汲取毒素壮大己身。”
她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还记得吗，林安一方有个天下第一美人，传闻她是先天境转世，而上辈子的她最擅长的就是……”
“毒。”云潜声音低沉地接了一句。
云澜霞影恍然大悟。
怪不得刚才金龙喷吐出的龙炎是绿色的，原来那不是火焰……而是毒！
云潜苦笑一声，语气中似有无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不提那位名为“驰豫”的女孩是如何判断出这条气运之龙与花穆瑶有关的……单单只是“压制住金龙”这一事实，就让他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别说先天了……就是那传说中的金丹境……也不一定能做到与一国之气运相抗衡吧？
“我还想问呢……”莫笙也是呆滞无比。
他表情木然地看向贝璐丹蒂，“那颗种子，是什么层次的特殊物品？”
贝璐丹蒂“啊”了一声，不确定地道：“我不太记得了……稀有？还是完美来着？”
“……你都不好奇的吗？”
“好奇什么？”
“……算了，没什么。”
无视了同伴略带不满的呼喊，莫笙满脸复杂地望着云层中因痛苦而不停翻滚的巨龙。
他想不明白。
一个六级的玩家……怎么可能拿到如此强力的特殊物品？
还有，迟愈现在的状态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在“卵世界”中……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这边，云潜并几位玩家呆立在原地，正在怀疑人生。
远处，金龙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逝在天地之间。
似是察觉到了对手的“不可敌”，金龙再次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带着一分不甘、一分怨怒，以及满腔的决然。
它长尾一摆，庞大的身体陡然化作利箭，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朝着地面撞了下来！
玩家们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耳边就传来了声声闷雷般的巨响。
与此同时，众人脚下的土地剧烈摇晃着，仿佛是在狂风巨浪之中艰难航行的轮船，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噬人的巨浪吞没！
地面上，一道道裂缝迅速向着四周蔓延，转眼间就化作沟壑、裂谷……深不见底。
半空中，一团团烟雾升腾而起，带着极为浓郁的不详气息，单纯只是看着就会让人有种头晕目眩般的不适。
地龙翻身……毒雾弥漫！
云潜勉强稳住身体，透过护在周围的银白光芒，望向“天灾”下风雨飘摇的云州城。
“这个动荡的规模……”
莫笙顾不上去思考迟愈身上的异常了。
他的表情震撼，“天命之子……这是要拉上整个云州为我们陪葬？”
他没记错的话，云州百姓将会在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撤离……距离现在还有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疯了吗？”异界行者都惊了。
“这样做除了白白葬送一城的百姓之外，有什么用？”他不理解，“难道他以为，金龙都解决不掉的我们……会死于地震？”
关键的关键……他们现在是在野外啊！
就算大地正在不断皲裂，但他们又不瞎……林安不会以为他们会傻到从裂缝里掉下去吧？！
就在一众玩家面面相觑、多有不解之时。
远方，一道金光撞破了空气，横跨数十里的距离，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锁定了人群中心的迟愈！
“小心！”
女孩清亮的嗓音蓦地响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决战云城之巅（29）
“小心！”
“迟愈”循声抬眸，锋利的金光倒映在那双漂亮的瞳孔中，为暗红的底色增添了一分明亮的光彩。
她的右手轻抬，银色的冠冕之上，柔和的莹白光辉应激而出，与疾驰而来的金芒迎面相撞。
虚幻的破碎声响起，两道耀眼的光芒同时溃散。
一旁观战的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却见，一支由精铁打造的箭矢穿透了还未来得及消散的光雾，伴随着凄厉的风声，眨眼间便抵达了迟愈的近前！
【艾尔尼娅的冠冕】虽然防御极强，但针对的却是“神秘”类的技能以及道具，在面对纯粹的物理攻击时，可能还没有一张薄薄的白纸管用。
想到这里，贝璐丹蒂慌忙提醒道：“驰豫！快躲开！”
话音刚落，一道纯白的身影就抢在她之前冲了上去，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迟愈的面前！
在周围众人震惊的目光下，漆黑的箭矢穿胸而过！
鲜血四溅！
“云澜！”异界行者的声音紧张得都快要走调了。
无名神一个闪身跨步上前，接住了即将倒地的同伴。
云潜这时候也终于反应过来，“噌”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神色凝重地扫视着四周，防备着随时可能抵达的第二发冷箭。
“让一让！”莫笙也挤了过来，半蹲在云澜霞影的身边。
他眉头紧皱，从道具栏中取出一支红色的针剂，随便找了块裸露的皮肤扎了进去。
“咳咳……”
云澜霞影咳出一口鲜血：“我没事，血条只掉了70％，用恢复道具太浪费了……”
“又不是免费给你用的。”莫笙舒一口气，“记得还钱就行。”
这话一出，云澜霞影咳得更厉害了。
见她还有力气心疼道具，将将赶到的异界行者和贝璐丹蒂总算是放下了心。
异界行者没好气地道：“既然没事，那还不快点给自己止血！”
云澜霞影应了一声，颇有些郁闷：“第一次见伤员自己给自己做治疗的……”
“没办法，谁让你是我们队伍里唯一的一个医生呢？”
“……”
众人的身侧，“迟愈”安静地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确认云澜霞影已经脱离了危险，她再次抬眸，被一片碧绿原野所占满的视界中隐约浮现出了一道身负长弓、站得笔直的身影。
林安。
她目光微冷，短暂的权衡之后，还是操纵灵力，让其尽数涌入悬浮在半空的那颗浅绿色的种子里。
感应到“主人”的意志，种子瞬间化作绿光，径直钻入了地面！
下一秒，一道道虚幻的树影拔地而起。
粗壮的树根迅速向着四周延展开来，如同一张张巨网，将皲裂的地面强行黏合在了一起。
哗啦啦……
不够真实的树叶碰撞声传荡四方。
仿佛是听到了某种信号似的，空气中，正在不停向外蔓延的毒雾迅速收敛，并以更快的速度争先恐后地融入翠绿的枝叶之中。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正在释放技能为自己止血的云澜霞影，此刻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这近乎于神迹的一幕。
千丈之外。
林安收弓转身，准备离开此地。
他没有继续攻击的想法……一是因为时间不够，二嘛……体内所残存的能量也不足以支撑他再来一箭了。
以他现在的实力，能射中千尺远的猎物就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超出后不说力量跟不跟得上……关键他也看不到啊。
这次还是依靠“国运”的定位，才能精准地将箭矢送到云潜等人所在的区域……不过他有自信，在一国气运的加持之下，别说几个通脉武者了，就算先天境界的林序之中了这一箭，恐怕都得落个重伤的下场。
“可惜……不能把他们赶尽杀绝……”
林安喃喃一句，内心也没有太多的遗憾。
原因无他……只要潜龙城还没有放弃吞并景国的野心，他和这群人就势必会再起冲突。届时，他有的是机会将他们一一剿灭。
林安身法矫健，很快就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小巷。
其中，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静静停放，旁边站着一位身着繁复宫装、头戴华丽珠钗的美艳女子。
她略显紧张地踱着步子，直到听到远处传来的轻微脚步声，她才慌忙抬眸望来。
见到林安，花穆瑶不甚明显地松了口气：“快上车！”
“云潜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破除了我在螭龙身上留下的一缕神识……”
没有了神识的操控，所谓的“气运之龙”也只是空有力量，却不懂得如何使用的野兽而已。
不……或许连野兽都算不上。
毕竟，没有她和陈怀真，它可能连凝聚成型都做不到。
也正是因此……那条金龙才会在花穆瑶的神识被击溃的瞬间形体溃散。
“无妨。”林安安慰一笑，“就算云潜拥有能在毒雾中保他无恙的能力或者物品，他也不可能护住所有人的性命。”
“那些接近通玄的战力，多废掉一个，我们日后的胜算就能多上一分。”
“但愿吧……”花穆瑶忧心忡忡。
林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怀真呢？”
“带着东方瑾先行离开了。”花穆瑶迅速整理好心情，“还有你的那个妹妹……她也跟着一起安全撤离了。”
陈怀真是在驿站角落的某个房间里找到林筱筱的，她似乎刚被云潜禁足，所以才会安安分分地待在屋内……当然，也多亏了这一点，否则林筱筱大概率会随云潜一起前往郊外收取国运。
这样一来，她可能就死在螭龙强悍的攻势之下了。
“那就好。”
林安非常自然地牵起花穆瑶的手，“我们也尽快离开吧。”
因为“气运之龙”的突然溃散，地震与毒雾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云州城内蔓延，周围，由石头、木材搭建而成的房屋已是摇摇欲坠。
以他们的身手，再加上花穆瑶的庇护，这些自然伤不到他们……但云潜也不是个傻子。
如此险境之下，他必然会向林序之求助。
哪怕林安手里还有些底牌，也没把握能战胜一位先天强者。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决战云城之巅（完）
“州牧大人，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吧……”
“再这样下去，大伙都难逃一死啊！”
“大人、大人……”
一群灰头土脸的百姓挤在一辆华贵的马车周围，孩童的哭喊、妇人的低泣，以及越发悲戚的哀求……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共同组成了一段名为“绝望”的序曲。
守卫在马车四周的侍卫高声喝道：“滚开！”
“这可是李大人的马车，凭你们这群贱民，也敢拦州牧大人的路？！”
这群往常连府衙都不敢靠近的平民百姓，此刻却没有被侍卫的怒喝所斥退，依然不断哀求着。
不久前，天边传来了一声闷雷般的巨响。
从那之后……云州城内，那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站在这里的百姓，他们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经历了太多太多。
他们看着身边的亲人，看着周围的邻居，看着过去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一个个倒下。
有的被倒塌的房梁压死，有的一脚踏空，掉入了深不见底的地缝……还有的吸入了空气中的绿色薄雾，在众目睽睽之下七窍流血、浑身抽搐着死去。
这一刻，对死亡的恐惧压过了一切，甚至……冲垮了他们的理智。
有人不甘叫嚣：“身为一州之长，危难之际抛弃百姓独自逃离……李德广！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吗？！”
有人声声泣血：“州牧大人！您不能不顾云州这上万人的性命啊！”
有人悲恸呼喊：“大人，求您开恩，至少送我的孩子离开此地……”
“……”
然而……无论百姓们说些什么，无论他们是恳求还是愤怒，亦或者是底气不足的威胁……马车周边的十数名侍卫皆是充耳不闻，只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枪，不允许任何人越过那道无形的防线。
群情激奋之下，几位性情急躁的江湖人士正要动手，一道枪影突兀闪现，精准地扎进了为首那名壮汉的胸口！
鲜红的血液洒向地面，溅出了点点红梅。
触目惊心。
不到一秒的时间，一位接近炼体的武者……就这么轻易的葬送了性命。
周边，正准备跟着一起反抗的武林人士脸色猛地僵住，只觉一身冷汗突然浸出，打湿了自己的衣衫。
通脉武者！
再不济……也是炼体大成！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道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的身影大步迈出。
他声音低沉：“拦路者……杀无赦！”
方圆百米，浩浩荡荡数百人……却是噤如寒蝉、一片死寂。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一群士兵拱卫的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不知多久之后。
痛苦而又绝望的啜泣声……在密集的人群中隐约回荡着。
……
云城边际，一扇无人知晓的暗门前。
花穆瑶撩开马车的窗帘，倾身向外看去，脸上写满了悲伤与怜悯。
“别看了。”
林安神色隐忍，“时间有限，人手也不足……我们注定无法救下云州的所有人。”
在下定决心，以半数国运为陷阱伏击云潜等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
——为了不让云潜起疑，也为了更轻松地凝聚国运……在陷阱发动的那一刻，云州的百姓必须待在城内才行。
自金龙出现，到云州震荡……中间连五分钟都没有，就算提前将人集中在城门口，这么短的时间也不足以让所有人都安全离开。
与其只撤走一部分人……不如将云州一城数万人的死亡算作云潜一方的罪证，这样不仅能占据大义，还能够激起景国民众对潜龙城的愤恨心理。
用万人的性命换来一场大战的胜利，在林安看来……很值！
花穆瑶叹了口气，仍由窗帘垂落，将喧嚣与混乱全部隔绝在外。
车轮转动的沉闷响动传荡四方。
外表不起眼的马车……渐渐远去。
……
城郊。
在一众玩家以及一名“土著”的注视下，无数虚幻的树木拔地而起，迅速向四周拓展开来。
不一会儿，眼前的草地就进化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云潜表情愣怔：“空气中的毒素……好像完全消失了。”
“地面的震动也结束……不对，应该说被压制了下来。”莫笙补充道。
他看向同样震惊无比的贝璐丹蒂，“这也是那颗种子的特效？”
“应该……不是吧？”
贝璐丹蒂语气迟疑。
但迟愈只拿出了冠冕和种子这两样道具……冠冕的特效他们都知道，如果眼前的一切无法归功于【毒花种子】，难道是某个技能的效果？
可……就算忽略是如何获得的……以他们现在的等级，真的能使用如此强大的技能吗？
就在这时，几位玩家的眼神一动。
【主线任务已完成！】
【恭喜玩家完成副本，将于300秒后自动传送。当然，如果等不及的话，你也可以选择“立即传送”哦。】
夺城战……胜利了！
“林安那群人离开云州了？”云澜霞影脱口问道。
云潜震撼的表情迅速收敛：“……云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啊，不……”云澜霞影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她慌忙摆着手，“只是猜测而已。俗话说得好，君子不坐垂堂……就算金龙是林安弄出来的，可现在这个情况明显是失控了……他们应该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了吧？”
“有道理……”
云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蒙混过关的云澜霞影暗暗松了口气。
完成任务的玩家们不愿久留……也没法久留，商量过后，决定由莫笙出面向云潜含糊地说明一下情况。
云潜虽然有心邀请他们回潜龙城多住几天，顺便开一场庆功宴……但也明白，所谓“天外来客”，必然有着属于他们的使命与任务。
所以，他并未多言，只抱拳行了一礼，诚挚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待六位玩家走后，云潜也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途径某处时，他随手一击，两道内劲飞射而出。
近乎重合的两声闷哼传来，隐藏于暗处、穿着沉重铠甲的身影轰然倒地。
是之前守在外围的两个侍卫。
云潜目不斜视地迈上马车，低声吩咐道：“回驿站。”
一直沉默着守在原地的车夫一扯缰绳，操控马车，沿着虚幻树木中间的小道一路前行。
缓缓驶向……一片狼藉的远处。
第一百九十章 决战云城之巅（番外）
云州城内。
尘烟弥漫、砖石遍地。
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幸存下来的居民们用倒塌的树枝、废弃的布帛以及一些绳索，搭出了一块可供休憩的营地。
虽然简陋，但对于刚刚经历过灾难肆虐的云州城民众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安稳之所了。
外表看起来十岁左右，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少年蜷缩在营地的角落，愣愣地看着不断在废墟中穿行，试图从中找出些能用物品的城民们，右手无意识地在腿上摸了摸。
十天前，他的故乡被洪水淹没，整个村庄近千人口，只活下来了不到三分之一。
在逃荒的路途中，又有数不清的大人孩童因饥饿、疫病而一个个死去。
少年的父母……正在其列。
而他自己，也意外废掉了一条腿。
在云州的这几日，尽管过得无比艰辛，但少年始终相信……只要把腿伤养得七七八八，只要他肯认真肯出力，就一定能在云州生活下去。
一定能把小幺养大，甚至送他去读私塾，等着他功成名就、衣锦还乡。
前几天，他遇到了两位好心人，送了他十几个烧饼不说，还找了郎中为他看病，让他觉得……自己距离理想中的美好生活又近了一步。
就在少年以为，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一场前所未有的变故，不仅彻底粉碎了他的梦想，还埋葬了云州城内，所有人的未来。
他看到了大地皲裂。
看到了令人作呕的绿色毒雾逐渐游遍、填满周围的一条条小巷。
看到了苦苦哀求，却被达官显贵们无情呵斥、驱逐的难民。
看到了一张张或痛苦或麻木，或绝望或疯狂的面孔。
这一刻……他好像回到了十天前。重又陷入了那个洪水滔天、一切都被毁灭殆尽的噩梦之中。
或许……今天的我也会像昔日的父母那样，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失去生命吧。
如果小幺……能像当初的我一样幸运就好了。
少年如此想道，眼睁睁地看着一片薄雾朝着自己的栖身之处涌来。
就在这时。
虚幻、碧绿的树影在眼前闪过，草木所独有的清新香气更是轻易将刺鼻的绿色雾气驱散。
恍惚间，少年看到了一个身穿紫色长裙，发尾同样微微泛着些紫意的年幼女孩。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食指抵在唇上，露出了一个美丽而又神秘的微笑。
自回忆中抽出心神的少年用力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是梦吗……不，不可能是梦吧？”
毕竟，那个女孩出现之后……无论是正在翻身的地龙也好，还是瘟疫一般的毒雾也罢，全都在一瞬间凭空消失了。
就连他那条受了伤的腿也……
少年的右手轻轻在断裂的腿骨上按了按，没有锥心刺骨的疼痛，只感受到了结实而又富有弹性的肌肉。
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想到这里，少年吐了口气，然后缓缓牵起嘴角。
“算了，不管当初看到的人影是真是假……只要我还活着，只要小幺还活着……就足够了！”
他正准备站起来，远处，一道清亮的嗓音传入耳畔：“小年哥哥！”
伴随着“哒哒哒”的轻快脚步声，一个长相清秀，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兴奋地朝他奔来。
男孩在不远处停下，献宝似的将手里的东西捧到他的面前。
是一张油纸，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五六块撒着芝麻的烧饼。
少年一怔。
虽然灾难已经过去，但用学堂里那些文绉绉的先生的话来说，如今的云州城可以说是正处于百废待兴的阶段……这个时候，任何一粒米都珍贵无比。
更何况，他们在云州无亲无故，谁会给他们……
少年下意识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营地另一边的那个身穿粗布麻衣、外表干净整洁的中年男子。
他眼神复杂、眉头紧锁，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表情沉闷而又凝重。
这个人……
少年愣了愣。
……之前在酒楼外卖烧饼的商贩？
循着商贩的视线，少年展目远眺。
视线的尽头……是空无一人、大门洞开的兴阳侯府。
……
与此同时。
驿站。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甄窈用了大约十分钟，将云潜等人不在的这段时间内驿站里发生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其中的重点自然是陈怀真突然闯入，先后将东方瑾、林筱筱带走这一段。
云潜安静听完，末了轻轻颔首：“我知道了。”
甄窈“嗯”了一声，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东方瑾且不论……”
在潜龙城待的久了，诸如“凤栖宫少宫主与陈怀真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这样的八卦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
“他们抓走了林筱筱，是为了胁迫你？”
云潜沉默片刻：“算是吧。”
甄窈敏锐地察觉到自家领袖似乎不是很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从善如流地换了个问题：“听说不久之前，监正大人和凤栖宫的那位联袂而来……这是为了接管云州？”
“只是个万人左右的城市而已，还不值得两位先天境强者耗费精力。”云潜回道，“他们此行，是为了调查城郊那株不知名的巨型花朵。”
甄窈恍然。
她虽然没有参与城郊一行，但也从云潜那里知道了大概的情况……而且，所谓的“巨型”花朵可不是浪得虚名。
那株淡紫色的、形似鸢尾的花朵足有上百米高，无论身处于云州的哪片地界，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甄窈向来自诩见多识广……可这场面，她还真没遇到过。
如此特殊的植物，自然值得两位先天特意跑一趟。
甄窈好奇道：“那朵花是那群天外来客留下的？”
“可能。”云潜也不是很确定。
“他们从始至终都是站在潜龙城这一边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作为天外来客所遗留下来的物品，这朵花也不会对我们产生威胁？”
“说不准……”
云潜想起了那片虚幻的森林，想起了强行将龟裂的地面粘合在一起的根系，想起了将毒雾全部吸收了的茂密枝叶……
他顿了顿，改口道，“不过……应该不会吧。”
甄窈轻轻点头：“对了，云州这边……潜龙城准备怎么处理？”
云潜对此事早有想法：“云家人手不足，若是云州仍然存在着最基本的秩序，那我自然有信心，能够平稳的完成上层统治者的交接。”
“但现在这个情况……”
虽然他没有直言，但甄窈听得出来……这是要直接放弃云州，任由数万百姓自生自灭的意思。
她沉思数秒：“林安他们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撤离？”
云潜略有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依然平静：“没错。他们大概率早就算好了，要将这些普通民众的死归罪于潜龙城。”
“可单凭占据大义这一个理由，还不足以让我们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去重建云州。”
甄窈抿了抿唇。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刺杀林安那一晚，几位天外来客曾对她说过的那番言论。
“如果……”她轻轻开口，“不仅仅是占据大义……还是为了收拢民心呢？”
云潜眼神闪动：“民心？”
“没错。”甄窈郑重道。
“林安能够成为这个时代的‘主角’，正是因为他通过未知的手段取得了天意的垂青，进而受到万民景仰。”
“然而，此时的他主动放弃了一城之民，亲手将围绕在他周边的、坚不可摧的防御撕开了一道缝隙。”
“既然如此……少城主，为何不能取而代之，成为……新的‘主角’呢？”
“你的意思是……”云潜若有所思，“开放粮仓、雇佣难民、宣扬造势？”
“少城主英明！”
云潜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懒得听这些阿谀奉承的废话。
“民心……”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再简单不过的词汇。
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喃喃言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林安之所以特殊，是因为林序之曾将景国大半的国运封进了他的体内……换而言之，他就是一国气运的化身。
虽说林序之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更轻易地拿下景国，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气运的存在为林安的迅速成长提供了不少便利。
就像甄窈说的那样……林安甚至借此，成为了一个时代的“主角”。
“林安的成功有大半的原因都要归结于运……而气运，是一国民众万众一心所凝聚出来的无形力量。”
云潜轻声道，“换而言之……得气运者得天下，但不管是得气运还是得天下之前……都需要先得民心。”
甄窈低声道：“正如那群天外来客所说……”
“民心所向，天命所归。”
云潜思考了许久。
半晌后，他轻舒一口气：“我明白了。”
“我现在就传讯潜龙城，集结人手前来云州赈灾。”
话音刚落，不等甄窈回应，他便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
此刻，时值正午。
灿阳高悬……天朗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