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现实断章·代价
迟愈站在空荡荡的房间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手中的银白冠冕。
耳边，系统稍显稚嫩，又机械无比的嗓音正不断回荡着。
【奖励结算中……】
【完成“常规”评级副本：决战云城之巅。获得经验值：1200……恭喜！你已升级！玩家当前经验值为：Lv8（570/800）】
【获得通用货币：1200。】
【完成团队主线任务：帮助“反贼”赢得夺城战的胜利。获得奖励：特殊物品*1。】
【结算已完成！】
迟愈没在第一时间领取奖励，而是调出了系统面板，找到了“天赋”一栏。
除了“器械”依然处于【未开启】的状态，余下四行天赋的后方都跟上了代表等级的字母。
其中，只有刚开启的生命天赋是最低等的“F”级，格斗、灵感为“E”级，至于神秘……
迟愈看着那明晃晃的字母“D”，眼神越发的凝重。
经历过数个副本，也结识了不少较高等级的玩家之后，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游戏小白了。
她清楚的知道，天赋的升级有多么困难。
按照夏延舟的说法，格斗、灵感以及器械这三项天赋的提升，还能通过在现实或登录空间的勤奋练习来达成。可生命和神秘……想要填满经验条，就必须要在副本里刷够技能熟练度才行。
如果她没有记错，“神秘天赋”的上一次升级……是在通关了“血月祭礼”之后。
距今，只有三个副本的间隔。
就算再如何天赋异禀，这个提升速度也是绝对有问题的。
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凝视，冠冕周围漾起了淡淡的月白光辉：“你我之间，似乎更加契合了。”
艾尔尼娅声音空灵，“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是太过频繁的使用冠冕所导致的？”迟愈轻声问道。
“不应该啊……”夏塔也显露出身形，“以奥菲莉娅的身份活动时且不论，现在的你可是‘玩家’啊。”
“都不是一个体系的东西，按理来说，不管月之恶魔曾经的权能如何强势霸道，也不可能将侵蚀延伸到登录空间里的你身上。”
她想了想，用了个自认为非常形象的比喻：“就好像人类不可能感染电脑病毒一样……玩家怎么会被副本内的存在所影响呢？”
迟愈面色如常：“可是……现在的你们不是已经脱离副本了吗？”
夏塔一噎。
……也是哦。
“之前，夏塔掌控你身体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感觉？”艾尔尼娅语气轻缓，“和当初在瑞德姆恩时一样，被银月的力量不断浸染的感觉。”
迟愈摇了摇头：“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夏塔太弱了，所以感应的不是很明显？”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拐弯抹角地吐槽我了好吧？”夏塔无语，“而且，这家伙现在的状态比我好不了多少，如果必须要找出一个原因的话……那肯定是她的权能太危险了。”
艾尔尼娅并没有否认这个说法。
“算了，不管怎样，只要我以后不再轻易让出身体的控制权，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迟愈暂时将这些琐事抛到了一边……反正也想不明白。
“我也会限制这家伙，尽量不让她在现实中出现的！”夏塔话说得大义凛然，却摆出了标准的“得了鸡毛当令箭”的骄傲表情。
艾尔尼娅无言：“……就算我的权柄再危险，也做不到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吧？”
夏塔无声地哼了一下，扭过头去。
迟愈没去管两位前神明之间的小打小闹，而是从列表中翻出了“云澜霞影”这个ID，想了想，还是没有发出通讯邀请。
她将冠冕和祈愿水晶放在躺椅上，转身下线。
夏塔顿时熄声，一个闪身，同样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柔软的椅面上，由花叶交织而成的银色桂冠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艾尔尼娅的声音柔和且轻缓：“你特意留下这缕意识……是为了观察谁？”
“我？还是……缇斐娜？”
“……”
“……也是，我一个失败者，的确已经失去了角逐的资格。”
“……”
“我从未想过重归神位，对于我来说，那不是什么令人向往的位置。正如镜魔女所言……我掌握的权柄很危险。”
“我能为我的信徒带来的……仅仅只有疯狂与毁灭而已。”
“……”
“……或许吧，作为曾经的四魔主，会说出这样的言论的确惊世骇俗。但如果我和另外那几个家伙一样忠于欲望、肆意妄为，你今天也不会现身与我交流吧？”
“……”
“没什么目的……只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正巧我的新领地又被更为强大的神明入侵，为了自保所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而已。至于报复……我连神明的位阶都不在意，又岂会执着于这些？”
“你们也不必挑拨什么，恶堕的意识都已经彻底消逝，相信公正也不会在意我们这些小角色……”
“……”
“复苏？原来你们是在担心这个……”
片刻的寂静之后，艾尔尼娅的声音再度响起，“第五柱主神……么？”
“……”
“我都已经从天使的位阶跌落下来了，就算恶堕有要复苏的迹象，你也不应该来问我……无论恶魇还是欢愉，只要能让祂们满意，你绝对能够得到你所期待的答案。”
“……”
“是么？公正……或许会是个好选择吧，但如果一定要从已知的所有神明中选择一位的话，我或许……会更希望成为缇斐娜的眷属。”
“……”
“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什么吧？”
“再说，你也好，‘传颂者’也好，之所以屡屡出现在她身边，难道不也是因为……缇斐娜是第五柱主神的有力竞争者吗？”
“说到这里，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所属意的，究竟是谁？”
“……”
“不说也没关系，时间会让一切都浮出水面。”
艾尔尼娅顿了顿，“最后一个问题……刚刚，在那般危急的状况下，显然只有让我出面掌控冠冕，彻底激发出冠冕的潜力，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如果是以前的她，定然不会有任何的迟疑。”
“可我感觉到了……当时，在做出决定之前，她犹豫了。”
艾尔尼娅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平稳，却又隐约藏着些冷意，“先不提我的力量为何会对她产生侵蚀……她的犹豫，是不是因为预感到了什么？”
“你们究竟是想要创造出第二位缇斐娜……还是希望曾经的祂，在新的躯壳中……复活？”
“……”
“又是公正……把一切都推给一位无法辩驳的存在，如此恶趣味的做法……门徒们也参与了这件事吧？”
“两大主神，不，或许是三大主神联手……这是必须决出一位胜者的意思？”
空阔的房间中，一片死寂。
艾尔尼娅等了一会，却始终没有听到女孩的回应。
半晌，艾尔尼娅轻叹一声。
“这就是，她所要为馈赠付出的代价么……”
但，正如曾经的她那样。
当命运赠送出一切的时候……又有谁来问过她们，究竟是否需要这份馈赠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现实断章·第二次会面
登录空间内发生的这段对话，迟愈自然难以知晓。
之前在云州城郊，决定让出身体的掌控权时，内心的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此刻也被她彻底抛到了脑后。
随着副本变得越发困难，她对【艾尔尼娅的冠冕】这件道具的依赖也越来越重，就比如说这次,虽说有选了反派阵营导致难度增加的原因在，但……若是最后没有艾尔尼娅的存在，他们整个队伍都要团灭也是事实。
对此，迟愈只能说……还是其他的道具和技能太废物了。
但凡夏塔能支棱起来，哪里还能轮到艾尔尼娅来救场？
不过……
作为曾经与“言天使”齐名的强大神灵，艾尔尼娅和她之间应该没什么利益交叉……就算之前的附身造成了些许影响,大概也是单纯的意外,而并非出自于前者本身的意志。
这也是她没太在意这件事的原因。
不过有一点，迟愈一直很好奇。
艾尔尼娅的目的……或者说，她当前最想达成的目标是什么？
重塑躯体？重回神位？还是从“规则之手”的手中夺回瑞德姆恩？
不对，据夏塔所说，艾尔尼娅可不是瑞德姆恩的本土神灵……难道，她是想让自己帮她拿回曾属于“月之恶魔”的领地？
嗯……难度太高，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得当成假的看。
算了，不想这些。
迟愈从床上坐起，看了眼手机屏幕。
早上九点过五分，距离和于露于医生约好的复查时间，还有整整五个小时。
她定了定神，从通讯录中找出了备注为“江澜”的号码。
没有迟疑，点击拨出。
片刻后：“……喂？”
“你现在有时间吗？”迟愈开门见山，“我有些事情,想找你当面谈一谈。”
……
结合曾经在旧城区，也就是“曙光科技有限公司”楼下见到云澜霞影的经历，迟愈折中选了个比较清静,也比较偏僻的小公园,作为她与云澜第二次见面的场地。
云澜那边没有任何问题,一口应下。
迟愈想了想，从柜子里翻出好久没用过的单肩包背上，里面装着的唯一一件物品自然是栖息着夏塔的【祈愿水晶（改）】。
虽然有九成九的可能性，云澜不会突然暴起向自己发难……但做事嘛，就是要有备无患。
当然，若是对方许久之前就已经盯上了她，对她了如指掌，她做的这些准备也不一定能起作用就是了。
十五分钟后，迟愈抵达了两人约好的地点。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了一会，伴随着“哒哒哒”的急促脚步声，女孩清澈的嗓音随即传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迟愈等她一口气喘匀了之后才开口道：“没有，我也刚到。”
待云澜落座，她伸手将放在旁边的礼盒递了过去：“给你的。”
云澜霞影好奇接过：“哇，是紫云的泡芙！”
“紫云”就是程砚之前推荐给迟愈的甜品店，之前送给探岭新闻社一众员工的礼物就是出自这家店铺。
从夏延舟等人的反应来看，这家店的甜品性价比的确很高。
云澜霞影兴奋道：“这可是她家的招牌，往往一做出来就会被抢光……你是怎么买到的？”
“今天运气好，排队的人很少。”迟愈随口答道。
“也是，现在才十点不到……”云澜霞影笑了笑,“谢谢，我很喜欢！”
顿了顿，她斟酌着问道，“不过，那个……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
“刚刚在副本里，你不是替我挡了一箭吗？”迟愈的语气非常真诚且理所当然。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云澜霞影松了口气。
她重新扬起笑容，“别那么见外嘛，我们可是队友诶。”
“再说，就算不提队友这层关系……同为玩家，本来就要互帮互助嘛。”
迟愈沉默片刻：“我其实……有些想不明白。”
云澜霞影疑惑望来。
“当时的情况那么危险，谁也无法确保中了那一箭之后会不会被直接秒杀……我们虽然是队友，但说到底，你我也才认识了不到一个月。”
“在知道角色死去几乎等同于现实中死亡的情况下……你为什么要救我？”
迟愈这话问得再直白不过。
就差直接说“以我俩的交情，还远远没到生死之交的地步，你为了救我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了。
不过云澜霞影显然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她先是愣了下，然后略微思索了几秒：“可能是因为……我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我们所在的副本只是一个‘游戏’？”
“该说是紧张感不够呢，还是没感觉到足够的压力呢……”云澜霞影苦思冥想，“也可能是因为……异界和无名一直以来把我保护得太好了吧。”
“我毕竟是没什么正面作战能力的医生嘛，对技能和道具的杀伤力也没有太多了解。”
云澜霞影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正是因为不知者无畏，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吧？”
“其实现在想想，以你的身手，那一箭应该很轻易就能躲过去才是。”
迟愈看着她脸上那羞涩的笑容，抿了抿唇：“当时……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操控道具上，大概率是躲不开的……”
“真的？”
迟愈轻轻点头：“真的。”
云澜霞影嘴角的笑意变得越发明媚起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迟愈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关于隐藏天赋，我还有些疑问想找e.sir交流一下，你可以联系到他吗？”
“当然。”云澜霞影不假思索，“现在吗？”
“也没有这么着急，等有时间在登录空间帮我给他发个邮件就行。”迟愈神色如常，半开玩笑地道，“而且大家都是网友，贸然在现实里联系他的话，人家会被吓到的吧？”
“怎么会？”云澜霞影也是笑道，“我都没有人家现实中的电话号码，怎么联系他？”
“靠意念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
有副本世界以及“侠者无名”小队另外几名成员作为话题，气氛也算融洽。
就在这时，一段轻柔舒缓的铃声响起。
迟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信息，滑动接听。
刚打了声招呼，耳边便传来了“嗡”的一声。
第一百九十三章 现实断章·建议
迟愈看着黑漆漆的屏幕，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云澜霞影凑过来：“没电了？”
“……嗯。”迟愈应了一声，起身说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找个地方充电，然后得去一趟公司……”
从这半点时间也不敢耽误的情况来看，是顶头上司打来的电话没跑了。
“周末竟然还要加班,什么公司这么没人权啊。”同为打工人的云澜霞影嘟囔一句，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给。”
迟愈歪了下头，以示不解。
“这边比较偏僻，就算旁边的超市里有可供租借的充电宝，你现在手机没电也用不了，暂时先用我的给老板回个电话吧。”
云澜霞影笑道，“要是被误会你故意挂电话，接下来的日子里可是要被穿小鞋的。”
迟愈犹豫半秒，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不用。”云澜摆了摆手。
迟愈避嫌似的向旁边走了两步，借着身体的遮挡迅速点开了支付软件。
她对官方给出的情报没有任何怀疑，既然莫笙说过“云澜霞影”这个ID所对应的真名是季云青，那就一定是季云青。
官方还不至于连这点信息都摸不准。
她今天之所以搞这一出，也只是为了再确认一下而已。
确认……云澜霞影究竟是不是在知道一切的前提下，依旧选择维系那个拙劣的谎言。
由于提前有过演练，所以迟愈用最快的速度翻到了“主页”界面。
在看到真实姓名的刹那，她愣了一下，差点忍不住抬手揉揉眼睛。
怎么……可能？
是我看错了？
还是说，我对江澜这个名字的执念已经如此之重……重到甚至都可以干扰客观存在的现实了？
不管迟愈内心是怎样的想法，又是如何费解，眼前所呈现出的事实却是难以作假。
但见，由一片树叶和半边青空所构成的头像下方,写着明晃晃的两个大字。
——江澜。
……
迟愈觉得自己那装了八核处理器的大脑都要被烧坏了。
她不理解。
云澜霞影……原来真的没有说谎？
那么是莫笙记错了？还是官方的情报出了问题？
总不能是因为“江澜”和“季云青”这两个人长着同一张脸吧？
……如果以官方情报出错为前提，那也就是说，云澜现实中与那个卖技能给苏夏的神秘组织成员同名一事,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两人除了姓名一致,没有任何关系？
但……云澜刚刚说的“无法在现实中联系到e.sir”，又是什么情况？
她明明见到过两人结伴逛街的。
总不至于是她眼花了吧？
还是说……那次只是两人的巧遇？
完全想不明白……
迟愈带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复杂情绪吃完午饭、乘坐地铁，一路来到了熟悉的“希露心理咨询室”，并在接下来的复查中依然保持着这种神游天外的状态。
毫不意外的，于露发现了她的异常：“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迟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于露也不多问，只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迟愈想了想，改口道：“或许有一件吧……于医生，你觉得，一座极其庞大，也精密无比的仪器，会出错吗？”
“在这个世界上，完全不会出错的东西应该就只有所谓的‘法则’了吧？”于露开了个玩笑。
“也是。”迟愈深以为然。
她顿了下，再次问道，“那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身边某个人对你图谋不轨，但你偏偏找不到确切的证据。”
“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人际关系……与那人有关的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
“你隐约觉得有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但当你伸手想要触碰的时候,却又发现那不过是镜花水月……”
于露长眉微挑，身体微微前倾,将双手的手肘搭在了桌面上。
迟愈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个时候,为了保护自己……你会怎么做？”
于露笑了：“这似乎不是心理学知识能够解决的问题？”
迟愈刚想说一句“打扰了”，却听面前的年轻女子继续道，“但如果面临这个困境的人是我，我首先会问自己三个问题。”
“第一，是否能够避免与其接触。”
“第二，对方图谋不轨的原因是什么，究竟是对我身上的哪件物品，或者什么特质感兴趣。”
“第三，这件物品或者这项特质，对方是否势在必得。”
迟愈顺着于露提出的方向思索了几秒。
首先，她当初之所以想要接近云澜，甚至不惜加入其所在的小队，是想要从她身上找到有关“曙光科技有限公司”的线索。
也就是说……最开始是因为自己先主动，两人之间才有了接触。
想到这里，迟愈不免有些心虚。
她很快将多余的情绪压在心底，继续分析。
——以云澜与“曙光”公司是否有关联这一前提，可以引申出两种情况。
其一，若是二者无关，那就说明云澜和她迄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都扯不上关系……只是恰巧与神秘组织的某位成员重名而已。
至于“季云青”……正如于露所说，哪怕再精密的仪器都有出错的可能。
实在放心不下的话，还可以再通过官方确认一下“江澜”的身份嘛。
可若是第二种情况……
苏夏曾经提起过，她在那位江澜的手机里看到过自己的照片，再联系当初面试的事情……或许对方在更早之前就盯上了自己。
在找不到有关“曙光”公司的任何蛛丝马迹的情况下，想要避免与其接触……几乎不可能。
而对方图谋不轨的原因……结合之前楚暮苏给出的情报，可能与自己那位曾经同样是玩家的父亲有关。
若真如此，参考官方对自己的采取的种种举措，再加上“曙光”公司主动拉自己进游戏的行为……对方的态度已经显而易见了。
百分百的势在必得。
面对两种全然不同的情况……她自然也要拿出两种全然不同的应对方案才行。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
见迟愈眉头紧皱，一副颇为凝重的表情，于露轻轻笑道：“不过听你的描述……你当前所面临的最大困境，其实是难以分辨出那人究竟对你是否有敌意？”
迟愈点头：“对此……于医生有什么建议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现实断章·纪念礼物
在开口之前，于露习惯性的给自己“叠了层甲”：“我说过，这并非是通过专业分析所得出的结论，而只是我个人的见解。”
“你可以把它当做参考……但我必须提醒你，这些建议本身的正确性其实是存疑的。”
迟愈点了点头：“我明白。”
“那就好。”于露笑道，“人的心理活动其实很有意思，相信你一定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也有过类似的体验——当别人告诉你别去想某件事的时候，你就算再怎么努力去约束自己，与那件事有关的各种念头也会争先恐后的出现在脑海中。”
“在心理学上，这种现象被称为‘白熊效应’。”
迟愈再次点头。
确实。
于露接着道：“与此同时，人类，特别是经常喜欢思考的那群人……又经常会对他人的某些行为进行过度解读。”
“越在意某件事,想的就会越多……甚至发展到在看到一些不相干的物品时，都会产生联想。”
迟愈懂了：“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个道理？”
“没错。”于露轻轻颔首,“如果你身边的某个人是抱有某种目的才会接近你，并且有将自身完美隐藏的能力……那就说明，对方足够的聪明，也足够谨慎。”
“符合‘经常思考’这个条件。”
“那么，基于以上两点理论，可以得知……当你表现出怀疑，让对方联想到你似乎发现了某些线索的时候，对方也许……会做出一些补救的行为，去打消你的疑虑。”
“或是言语上的一些保证，又或是向你自证清白的某种行动……类似的情况有很多种，我无法一一列举，你可以根据此前的经历慢慢去梳理、分析。”
迟愈眸光闪动，表情变得越发严肃。
于露最后补充道：“如果你没把握,觉得自己没有不经意间表现出怀疑，又不会被对方看出端倪的能力，我这里有一个更加简单、有效的方法。”
她笑得温和：“离她远一点。”
迟愈一怔，迅速反应过来：“如果她真的对我有所企图,我若是在她还未达到目的之前离开了……她日后必然会主动联系我？”
“可这样一来，会不会让我陷入被动？”
“没有任何后遗症的‘特效药’是不存在的。”于露摊了摊手，“所以综合来看，更好的方法还是潜移默化的表现出你的怀疑，当然，这也要求你必须有足够的辨别能力。”
“万一你也将她的某些行为过度解读，以至于误伤了友军……那就不好了。”
迟愈“嗯”了一声。
随着这个话题的完结，此次的复查也接近了尾声。
“对了。”于露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边将手边的病历本收好一边说道，“郑师兄应该很快就会回国，但究竟是下个星期还是下下个星期还说不准。”
“虽然研讨会已经结束了，但他的性格你也了解，少不得要到处参观一番，美其名曰增加见识、研究不同属地人群的性格特点……但其实只是爱玩罢了。”
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这么评价你的同门师兄，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迟愈默默吐槽。
“所以呢，下周的周六也许还是由我负责你的复查……当然，并不确定。”
于露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枚叶片状的金属书签，抬手递给迟愈,“等事情定下来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好。”迟愈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眼书签，“这是……”
“送你的小礼物。”于露的笑容依旧温柔，“明黄色的，像太阳一样……只是看着就会让人感到心情愉悦，不是吗？”
“也算我这个临时医生对你的祝福吧。”
迟愈眨了下眼睛，伸手接过：“谢谢。”
她将书签装进背包的隔层，转身推开咨询室的大门。
正待离开之际，迟愈轻一抬眸。
视野中，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快步行来。
他穿着浅色的格纹衬衫，一张清秀的面孔上写满了“青春洋溢”四个大字，就连走路的姿势都轻盈无比。
以迟愈这么多年“久病成医”的经验……一看就是个活泼外向的性格。
见他直奔“希露心理咨询室”的大门而去，迟愈难免有些好奇。
这年头，表现得如此开朗的年轻人都要来看心理医生了吗……是这少年藏得太深，还是说……这就是整个社会大环境的悲哀呢。
怀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迟愈避开颇为毒辣的日头，踩着屋檐下的阴影，尽量快速地朝公交站台的方向走去。
周日，清晨。
早早起床的迟愈洗漱完毕，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一件藏青色的T恤。
正准备上身的时候，她仔细想了想，还是换了套较为正式的女士衬衫。
穿好衣服，迟愈从床头最底层的抽屉里找出被层层包裹起来的首饰盒，将其中最显眼的那条钻石手链取出戴上。
最后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确认没有任何遗漏，这才锁门下楼。
单元楼外，那棵分外茂盛的梧桐树下，白衣黑裤的青年正静静屹立着。
迟愈刚一出门，程砚便心有所感、转头望来。
“久等了。”迟愈打了声招呼，开门上车。
“没，我也才刚到。”程砚随后坐到了驾驶座上，熟门熟路地递过来一份早餐。
酥酥脆脆的油条和热气腾腾的豆浆，只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迟愈伸手接过，半开玩笑地道：“我们之间就不需要说这些客套话了吧？”
她指的是那句“我也才刚到”。在她的印象中，这可是为了不让迟到的人尴尬所必备的话术。
虽然她今天并没有迟到就是了……
程砚笑了：“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迟愈想起了自己的那句“久等了”，颇为认真地点了下头：“也是。”
程砚发动汽车，状似无意地看了眼迟愈的左手手腕：“我的眼光还不错吧？”
“嗯，挺合适的。”迟愈抬了抬手，将手链对准了自窗外投来的阳光。
她微微转头，神色柔和，“我很喜欢。”
金灿灿的光线下，手链上镶嵌的颗颗碎钻熠熠生辉……仿佛波光闪动的湖面，美丽而耀眼。
第一百九十五章 现实断章·周年活动
前天是迟愈和程砚相识十一周年的纪念日……虽然迟愈向来对节日这种东西不感冒，也没觉得有什么非得庆祝一下不可的必要，但架不住自家发小是个非常有仪式感的人。
因此，自从迟愈到了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的年纪，在周年纪念日这天互赠礼物就成了两人之间的一项固定活动……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满打满算，今年也不过是互相赠送纪念礼物的第四年而已。
顺便一提,迟愈的那份礼物早在进副本之前就邮寄过去了，是她花了将近两个星期，用零碎时间拼出来的小屋模型。
不实用是不实用了点……但它好看啊。
再说，以程砚家的占地面积，放那么百八十个模型应该还是毫无压力的。
再顺便，他们今天之所以约着一起出门,同样也是为了完成一项周年活动。
——去“星星福利院”做公益。
程砚轻咳一声：“你喜欢就好……昨天我去了趟商场，买了不少零食,准备带去给孩子们当礼物，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要不要拿几包尝尝味道？”
“你怎么不自己来当这个小白鼠？”
“这不是想着有好东西一定要和朋友分享嘛。”
“……”
说是去做公益，但迟愈和程砚两个，一人在那里住了十几年，一人从初中开始就时不时的去串门。
所以，对他们而言，用网上的一句流行语来形容这趟福利院之行的话就是……“好像回家一样”。
一整个早上，迟愈都抱着手中的摄像机，抓拍一些程砚与孩子们之间的暖心细节。
至于亲自上手去照顾小孩子……以她的面瘫程度，不把他们吓哭就算不错了。
很快，午饭时间到。
迟愈吃完简单的员工餐，与程砚以及其他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起身去外面散步消食。
福利院建在市郊的市郊，突出一个地广人稀。站在院外放眼望去,只能看到零零散散几座不甚显眼的小院。
除此之外，满是年纪比她还要大上不少的杨树。
迟愈漫无目的地四处穿行，路过其中一座院落的时候，习惯性地越过半开的大铁门,朝里面看了一眼。
这里是同样由官方出资建立的一家养老院，里面住着的多是无家可归的老人。
在迟愈的记忆中，这些老人但凡精神好一点，就会带上大包小包的吃食去福利院做客，并“顺便”陪里面的孩子们玩上一会。
即便性格怪异如她，也有过不少次被投喂的体验。
迟愈刚要收回视线，一闪而过的视界中却出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定睛望去，发现那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穿着湖绿色的一字肩上衣、纯白的修身长裤，长相虽然不算出众，但胜在气质绝佳。
只单单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于医生？
迟愈下意识停住脚步。
于露的脸上仍然挂着温和的笑容，不过比起给她做复查时那职业化的表情，此刻她的眼神中多了一分柔软，一分温情。
她半蹲在院子里，眸光温柔地注视着面前摇椅上的老人，双唇轻轻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相较于之前几次打交道时那种专业到近乎完美的印象……此刻的于露，莫名让她有种分外真实的感觉。
迟愈转移视线,看了看躺椅上面色安详的老妇人。
片刻后,抬步离开。
……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段不会轻易向外人谈起的往事啊。
她心中想道。
……
美好的周末总是短暂的。
周一早上八点五十,迟愈准时走进了“探岭新闻社”的大门。
“……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夏延舟语带笑意：“放心吧。”
一身森系装扮的于露“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路过站在门口的迟愈时，她神色如常地抬眸笑了笑，对前者出现在此一事没有丝毫的意外。
迟愈轻轻颔首以示回应。
待她走后，迟愈两步走到前台。
除了尽职尽责守在岗位上的贺梅梅之外，这里还站着两个人，分别是拿着一沓资料的夏延舟和满脸疲惫的曲一杨。
见迟愈面带好奇，夏延舟扬了扬手里的A4纸：“心理分析报告，和警方最近在忙的一件案子有关。”
她顺便介绍道，“刚刚那是于露于医生，江安市警察局合作了多年的心理学专家，这次是为了送报告来的。”
“合作多年？”迟愈问道，“于医生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啊。”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应该有四五年了吧？”
曲一杨揉了揉太阳穴，“原因的话……于医生的爸爸是刑警，叔叔也是。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这方面的工作了……也算是耳濡目染吧。”
迟愈点点头：“既然是警方的案子，为什么要送到我们这边？”
“一方面是因为一杨也参与了调查，另一方面嘛……”
夏延舟想了想，“大概是想避开某个人吧。”
迟愈一听更好奇了：“怎么说？”
曲一杨恹恹的：“这起案件的负责人是于队，也就是于医生的叔叔，多年前在追捕犯人的时候，于医生的父亲为了保护他去世了。”
“从那以后，于医生就一直不愿意见他……再加上于医生的母亲也早早病逝，现在她的身边，与她关系比较近的亲人大概只剩下一位患有阿兹海默症的祖母了。”
夏延舟叹了口气，接话道：“就算是学心理的……遇上这样的情况，也很难解开自己的心结啊。”
迟愈突然想起了昨天在养老院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喃喃道：“心理医生也有解决不了的情感问题啊……”
“心理医生也有难以抛弃的责任与使命嘛。”夏延舟笑着回道。
三人聊了一会天之后便各自散去，夏延舟回去摸鱼，曲一杨继续为案子奔波，迟愈则递了包零食给正在发呆的贺梅梅，转头朝社长办公室走去。
屈指敲门，在听到一声“请进”后，迟愈推门而入。
除了正在啃煎饼果子、看早间新闻的莫笙，柔软的真皮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
他手中拿着一本书，时不时的翻上一页，看起来丝毫没有被男女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音腔以及“咔嚓咔嚓”咬煎饼果子的声音打扰……淡定的让迟愈怀疑他是不是用了能力。
这是……楚暮苏？
第一百九十六章 现实断章·“温室”
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人或物，迟愈向来不够上心。
而以她的记忆力……没有刻意关注过的事物一般都是过目就忘，之所以对楚暮苏有些印象，还是因为上个星期的那番对话，以及那特殊且强大的技能。
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他似乎答应过帮忙搜集e.sir的资料来着……
正想着，莫笙转头望来：“有什么事吗？”
“我想申请一下临时权限。”迟愈答道,“可以查看玩家真实信息的那个。”
莫笙恍然：“你要查季云青的现实身份？”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煎饼果子放到茶几上，然后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张表格，“你自己填一下，写好之后我给你盖章。”
“至于怎么查……”莫笙挠了挠头，转向楚暮苏，“小暮,你陪她跑一趟？”
楚暮苏抬眼,语气平淡：“好。”
……
“玩家真实身份的相关信息都存在‘档案室’的电脑里，每周的周日更新一次数据，使用的是官方内部的网络。”
楚暮苏领着迟愈来到二楼走廊的尽头。在楼梯的另一侧，有一间常年上锁的房间。
输入密码、推开房门，两人相继踏入其中。
迟愈下意识扫了眼周围，发现除了右手边靠墙的地方放了四张电脑桌之外，其他的区域都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书架……非常符合她对“档案室”的刻板印象。
在迟愈发呆的时间里，楚暮苏已经将电脑打开了：“你要查的人叫‘季云青’？”
“嗯。”迟愈回神。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楚暮苏轻车熟路地调出一个界面，然后让出了电脑前方的位置。
迟愈上前两步、倾身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位于右上角的一张证件照，虽然因为光线、角度以及拍摄手法的问题，看起来有些陌生，但那眉眼轮廓……与“江澜”不能说长得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旁边的楚暮苏也是眉头轻皱：“云澜霞影？”
“她的名字不是叫‘江澜’么？”这还是迟愈之前告诉他的。
迟愈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我也不知道……季云青和江澜，到底哪个才是她的真名。”
两人甚至连姓氏都不一样……总不可能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吧？
“WESA的内部资料是根据每位探员描述出的长相进行还原,再从警方那边直接调取出来的，按理说，只要长相对得上，几乎不可能出错。”
楚暮苏轻声道，“你确定她叫江澜？”
“我看过她支付软件上的实名信息。”迟愈回答。
这是个非常有力的证据。
“排除掉世界上有两个人长相完全一致这么一个概率几乎为零的可能……”
楚暮苏的思维极其跳脱，“会不会是一种特殊的技能？”
迟愈一怔。
“干扰他人认知的一种技能。”楚暮苏接着道，“就像‘曙光’公司时那样，在你看来，那短短的半个小时里你参加了一场面试，可实际上……现实中，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个假设……说得通！
可是……
迟愈沉声问道：“如何证明？”
“很难。”楚暮苏实话实说，“如果条件允许，夏延舟应该可以做到。”
“夏延舟？”
“她的‘戒律’。”
楚暮苏解释道，“‘戒律’能在一定程度上更改规则，是一种非常超模的能力。”
“如果那位江澜的技能掌握程度不算太高，让其短暂失效，想必不难。”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夏延舟对‘戒律’的掌控度……”楚暮苏想了想，还是选择给同事留了点颜面，“也很一般，大概只能影响到她周围五米的区域。”
五米……虽然不算特别近，但也绝对不远。
迟愈开始思考对策：“中间可以有障碍物存在吗？”
“可以。”
“那……两个人坐在相邻的包厢里，可以起效吗？”
“你是指月桂私房菜馆？”
不等迟愈点头,楚暮苏便再度开口，“理论上是可行的。”
迟愈松了口气，可随即又感到有些头疼。
要是早想到“技能”这一茬就好了……在已经借“救命之恩”和“手机没电”忽悠了云澜霞影一次的情况下，想再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可是很困难的。
要不假借有要事相商，约她们去登录空间的会议室？
不、不行，夏延舟他们获得技能的原理与她不同，不一定能在登录空间使用能力……
“对了。”楚暮苏另起了一个话题，“关于e.sir，我这边搜集到了一些信息。”
迟愈迅速从沉思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凝神抬眸。
“首先，很可惜的是，他的成长轨迹极其隐秘，局里没有任何一位探员见过他的长相，自然就难以得知他的真实身份。”
迟愈眉头蹙起。
她与e.sir见过一次，但也只是一次，就算再如何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凭借一面之缘还原出对方的样貌。
不过……
“近期我可能会与他会面。”迟愈低声道，“只要记住他的长相就行？”
楚暮苏“嗯”了一声，提醒道：“记得小心。”
“我会的。”
迟愈问道，“还有呢？”
楚暮苏毫无障碍地理解了这个没头没尾问题：“e.sir的等级虽然很高，但从没有一个探员在副本里见过他的事实来看，他大概率不会单独排本，而是习惯于组队进入。”
“他所加入的组织名为‘温室’，其成员数量不多，只有十几个，但整体实力极强，二十五级以上的至少有十人。”
顿了顿，他解释道，“对于玩家来说，二十五级是一个分水岭。只有这个阶段的玩家才能够使用‘传说’级别的道具和技能。”
迟愈缓缓点头。
“除了整体等级较高之外，‘温室’还有一点比较特殊。”
楚暮苏继续道，“目前玩家内部那些较为出名的组织，无论‘黎明救世军’还是‘黑骑士’，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招收一批有潜力的新人。”
“即便是最为排外的‘异世界穿越者同好会’也不会一点新鲜血液都不吸纳，只不过比起其他组织招新的数量少了一点而已。”
“但是……据我了解，‘温室’自成立以来，只有不到五个新人入会，连一年一个的标准都达不到。”
“并且，温室的所有成员对外介绍时，都会自称……”
楚暮苏声音低沉、吐字清晰，“培育者。”
第一百九十七章 现实断章·既视感
“培育者？”
好奇怪的名字。
迟愈心中吐槽，“这是在学NPC？”
她想起了几位主神麾下天使们的代称：代行者、摆渡人、门徒、茧……一个比一个中二。
“也许吧。”楚暮苏显然也不清楚那群人是怎么想的，“‘温室’在玩家内部并不算出名，他们似乎也不太在意这些，甚至没有报名参加‘信仰争夺战’。”
迟愈想了想：“信仰争夺战的最终大奖是‘神级’的道具和技能，并取消十五天进一次副本的限制。他们等级那么高却是没有报名……这是看不上奖励的意思？”
不应该啊……
传说及以上评级的道具和技能且不论，“永久摆脱副本限制”这个奖励难道不够有吸引力吗？
楚暮苏回答道：“这次的比赛是由‘黑骑士’牵头举办的,其目的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单纯。‘温室’选择袖手旁观……很可能是知道了一些内幕。”
原来如此。
迟愈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顺口问道：“【幻瞳】当初给出的理由是‘整场比赛都是对玩家的一种选拔’……既然这不是她的真实想法，那她究竟想通过这场比赛达到怎样的目的？”
楚暮苏不假思索：“可能是因为，高等级的玩家有些太多了吧。”
“……嗯？”迟愈没反应过来。
“只是猜测而已。”
楚暮苏道，“他们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将争夺战的第三场命名为‘个人生存赛’。”
他的重音落在了“生存”二字之上。
迟愈懂了：“也是。”
“生存赛”听着就比“选拔赛”要更凶险，也更残酷一些。
说不定……真的会死人的。
楚暮苏所带来的这些信息，虽然不像迟愈预想中的那般详细，但也让她对“e.sir”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
至少……以对方的神秘作风，轻易应该是不会与普通玩家接触的。
那么，他与云澜霞影之间的关系就很值得推敲了。
越往深处挖，云澜霞影的身份就显得越发可疑啊……
迟愈一边踱步一边想道。
快到办公室的时候，旁边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内部推开。
走在最前面的莫笙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迟愈，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慢悠悠地问道：“情况如何？”
“没什么收获。”迟愈摇摇头。
“正常。”莫笙也不意外，“既然是对方主动接触的你，那就说明她有信心不会被轻易找出破绽。”
他看了眼后面的沈忱几人：“要不要让小沈他们去调查一下？虽然大概率只是在做无用功……但总比坐以待毙强，不是吗？”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至少能给自己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精神胜利大法是吧。
迟愈腹诽。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一旁的方宇就迫不及待地道：“调查？调查谁？查什么？”
“一个现实世界叫‘季云青’的玩家，疑似是苏夏案中的那位幕后黑手——江澜。”莫笙懒懒应道，“至于查什么……对方这段时间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以及她的通话、聊天、浏览记录……都可以查一查嘛。”
方宇的脸瞬间垮了：“地毯式地搜？”
这一没目的二没范围的……工作量得多大啊！
莫笙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就算她真的是江澜,大概也不会在日常生活中留下太过明显的漏洞。”
“你们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当纪录片去拍就行。”
迟愈适时提醒道：“对方可能掌握着某种能够影响他人认知的技能，简单来说就是……你所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实的，而只是对方想让你看到的。”
林深泽幽幽举手：“也就是说……我们拍的也许还是个假纪录片？”
“真真假假的,有什么关系呢？”莫笙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反正都没什么用。”
沈忱、方宇、林深泽：“……”
这种明知在做无用功却还要被迫连轴转的痛苦……这就是打工人的绝望吗？！
……
不管三位记者心中有多苦，该做的事也还是要做。
有赖于他们的辛苦付出，每天下班之前，迟愈都能准时收到一封名为“今日调查结果”的邮件。
其中包括一份调查报告，以及一系列以季云青为主角的照片。
每次，迟愈都会认认真真地浏览一遍，但很可惜……正如莫笙所言，所谓的幕后黑手都是心机深沉之辈，几乎不可能在日常生活中露出太大的破绽。
至少迟愈没看出来什么异常。
另外，“借夏延舟制定规则的能力，抵消掉认知修改这一技能效果”的计划，也因为没有成功约出云澜霞影而流产……对此，没有帮上忙的夏延舟深表遗憾。
“怎么突然就联系不上了呢……”夏延舟叹气。
“可能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吧。”迟愈最后翻了一遍今天的调查报告。
“察觉到你正在调查她，所以心虚了？”
夏延舟猜测道，“这是不是正说明了她有问题？”
迟愈轻轻颔首：“我是这么认为的。”
“没想到啊……”夏延舟顿了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起来，今天都已经是周五了……按照异界行者的安排,晚上九点就要开始攻略最后一个副本了吧？”
“不知道云澜霞影会不会出席……”
大概率不会……但就像于露分析的那样,只要她的目标还没有达成，就一定会在某个时间点重新与我产生交集。
虽然稍微有些被动……但至少还有“温室”这条线索可以继续挖掘下去。
正想着，夏延舟略带疑惑的声音突然响起：“等等，刚刚那张照片……”
迟愈的动作一顿：“哪张？”
“就那个，背景是粉色的那张……”
根据夏延舟的描述，迟愈很快找到了“正主”。
她先是看了眼下方的拍摄时间，显示为今天下午的三点二十四分。从季云青手中的饮品包装来看，拍摄地点应该是某家连锁奶茶店。
迟愈认真观察了许久：“……这张照片，有什么特殊的吗？”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夏延舟挠了挠头，语气很是不确定，“季云青背后，柜台旁边站着的那个浅蓝色衣服的女生……我好像有点眼熟，但又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奇怪……”
她皱紧眉头，苦思冥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远方小镇（1）
既然想了许久都记不起来，那么以夏延舟的性格，也不会再去刻意为难自己。
迟愈也没太在意这些……她们待的地方可是一间新闻社，就连常年摸鱼的她每天都会或主动或被动的经手数十篇新闻稿，在周围看到熟悉的面孔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两人准时准点打卡下班，各自找地方解决晚饭。
九点差五分的时候，迟愈登上游戏,将【艾尔尼娅的冠冕】以及旁边的【祈愿水晶】一并收入道具栏中。
熟悉的会议室内。
除了云澜霞影之外，全员到齐。
异界行者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云澜前两天打电话跟我说她被派去出差了，最近都要和同事睡在一起，不方便进副本。”
“我本想把时间往后推一推，但我、无名以及驰豫都是学生，等开学搬进宿舍之后更难协调……好在就算云澜缺席，我们也还有七个人,不至于连规定的最低人数都凑不齐。”
说完开场白，他唤出系统面板,“通关了两个副本之后，我们队伍的平均等级上涨了不少，但还在十级以下，所以还能够享有提前观看副本资料的特权。”
“虽然从之前的经验来看，系统提供的资料其实没什么太大用处……”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异界行者继续道：“大概情况你们都了解过了吧？”
“这次的副本名为‘远方小镇’，根据系统的说法，就是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现代背景，跟什么玄幻、灵异、修仙……全都不沾边。”
“说是常规评级，但实际上，NPC的战斗力可能还比不过‘简单’级别的副本。”
迟愈一边听一边用余光扫过系统给出的介绍。
“……那是与世隔绝的理想乡，是人人安居乐业、家家幸福安康的人间乐土。”
这世界得美好到什么地步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形容词啊……
迟愈心中想道。
在系统几乎把“想要通关副本，智力比武力更重要”这句话拍脸上的情况下，“侠者无名”的七位成员经过商议,很快就决定了出战的人选。
队长自不必说,迟愈和莫笙这俩队伍里唯二会动脑子的自然也不可或缺。
这三人定下之后,夏延舟几位还没来得及象征性地推拒、谦让，整场讨论就因贝璐丹蒂的主动退出而光速结束。
至于贝璐丹蒂反向毛遂自荐的理由……迟愈大概也能猜到，毕竟四人中她的等级最低，并且，除了元老级成员无名神，她也是唯一一个前两次副本都参与了的。
总要给夏延舟和青木南枝留一点表现的机会嘛。
至此，“侠者无名”小队此次的阵容如下——
“队长”，【异界行者（Lv10）。】
【无名神（Lv9）。】
【寂寞的烟（Lv12）。】
【花绯念（Lv11）。】
【驰豫（Lv8）。】
【青木南枝（Lv9）。】
【提示，您的队伍当前已报名参加“信仰争夺战”，强制传送取消。】
【副本难度已固定为“常规”。】
【是否确认进入副本？】
【已确认，副本载入中……】
……
【载入完成！】
【欢迎玩家“驰豫”进入卵世界！】
“各位游客请注意。”
迟愈的耳边响起了经喇叭扩音后的清澈女声。
“我们接下来要参观的景点名为‘远方小镇’。这里素有‘人间天堂’、‘世外桃源’的雅称，即便在整个南二区都算得上远近闻名……”
“去年，远方小镇在‘年轻人心中最宜居的城市’这一榜单中勇夺榜首，得票甚至比第二、第三名的总票数还要高，由此可见其人气……”
“今年年初，远方小镇更是拿到了‘理想乡候选’的资格，据说，月城已经派出了监察官，只要能通过这次的考核，远方小镇就能够成为真正的‘乌托邦’……”
“下面，我们就一起来亲眼见证一下,未来的乌托邦究竟有着怎样与众不同的风貌……”
“各位游客请排队领取身份牌,跟紧导游、不要掉队……”
紧接着，略显嘈杂的声音不断传来，热闹非常。
迟愈缓缓睁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平整的街道上，前后挤满了兴致勃勃、头戴小红帽的青年男女。
没看到熟悉的队友……又是分散传送？
而她现在所扮演的角色……似乎是即将前往“远方小镇”参观的游客？
不知道夏延舟他们将会以怎样的身份混进去……
迟愈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以上念头，顺手将头顶上多出来的小红帽往下压了压，随着流动的人群缓缓向前行进。
“欢迎来到远方小镇！”
小镇入口处，负责分发“身份牌”的年轻女孩语调轻快、笑容灿烂，“这是您的身份牌，请收好。”
迟愈伸手接过：“谢谢。”
话落，她刚要迈步，一段舒缓、悠扬的纯音乐便随风飘来。
这是……广播？
迟愈抬头，没有如愿在道路两侧找到扩音器，只能推测……也许所谓的“乌托邦”掌握着某种她难以理解的超现实科技？
正想着，一道空灵、清澈的嗓音传荡四方，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播音员柒柒。”
“欢迎大家来到远方小镇。”
“这里是独立于尘世之外的理想乡，是可以抛弃过去、忘记未来，只着眼于美好现实的极乐净土。”
“希望大家能喜欢这里，并在此与小镇居民们一同度过一段幸福时光……”
“……”
“哎，这位长官？”
迟愈一怔、迅速转头，发现旁边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个身材高瘦的青年。
他看起来二十多岁，长相清秀、笑容阳光，身上还穿了一件象征着其“导游”身份的红马甲。
迟愈压下避退的想法：“你……这是在叫我？”
“当然！”青年笑嘻嘻的。
迟愈眉头轻皱：“我不是什么‘长官’，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我在月城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但A区总也去过几次……您身上的那股独特气息，与那些高高在上……啊不对，那些高处不胜寒的监察官大人简直一模一样……”
迟愈无语：“你真的认错了。”
“明白，对于我们这些C区以外的人来说，您的任务都是机密嘛……我懂、我懂。”
青年的右手虚虚放在嘴角，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远方小镇（2）
不过，安静了不到两秒，青年就再度开口道：“还真是没想到啊……虽说最近远方小镇的人气的确很高，但竟然连月城都判断它具备成为‘乌托邦’的潜质……”
“明明在我看来，它还有很多不足之处的来着……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迟愈心中微动：“不足之处？”
“是啊，比如规矩太多，居民们的思想过于单纯，领主对整个小镇的掌控力比较弱之类的……当然，最重要的其实还是不够安全。”
说完，青年非常有求生欲的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些都是我的个人感受，做不得准的。远方小镇到底能不能成功晋升……一切都还得要看您的意思。”
这话听着……感觉官腔十足啊。
怎么都不像是个“小人物”能有的格局。
迟愈在心里吐槽一句，装作完全没有听出对方话里话外的恭维的模样，继续一本正经地问道：“不够安全是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嘛。”青年挤了挤眼睛，一副“你懂”的表情，“这种情况你们监察官应该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不是吗？”
不，这情况我还真没遇到过……
迟愈刚想再从这位健谈的青年口中打听出一些有用的情报，一个同样穿着红马甲的中年导游却突然挤了过来。
不等迟愈和青年有所反应，他就一把抓住了后者的胳膊，大声嚷嚷道：“我们那边都快忙出屁来了，你竟然还在这偷懒！”
“你要是再不好好工作，我回去就跟主管报告，接下来别说是转正的机会，你这个月的工资都别想拿到！”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我回去干活！”
面对上司的催促，青年淡定从容地笑了笑：“别急嘛吴哥……就算再紧急的工作也不能强行占用员工的午休时间吧？而且……”
他指了指旁边的迟愈，“我正在给我们旅游团发展潜在客户呢。这位可是A区的大人物，如果能和她打好关系，对我们旅游团绝对大有裨益。”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虽然青年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但对于与他们只相隔了不到一米的迟愈来说……想要听清，实在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她看了对面拉拉扯扯的两人一眼，没有说话。
接触到她那“底气十足”的视线，再加上青年那一声“大人物”的影响，中年导游一个激灵，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的嘴角迅速挂上了和蔼的微笑：“当然啦，当然……工作当然很重要，但合理的休息也是必需的……我们黄印旅游团可不是那种毫无人性，只会疯狂压榨员工的无良公司……希望这位大人千万不要误会……”
中年导游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给青年使眼色，生怕他再“一个不小心”说出些什么对公司不利的言论似的。
感受到上司的急切，青年微微一笑：“我都没注意到，原来午休时间已经快结束了，怪不得吴哥你这么着急。”
他没去管疯狂点头的中年导游，转而对迟愈笑道，“那么这位长官……我们有缘再见？”
……
“……真是个怪人。”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迟愈低声自语道。
明明嘴上说着自己只是个“小人物”，但无论言行举止还是形象气质都给她一种“这人绝不简单”的感觉。
是错觉？还是说……他其实才是所谓的来自A区的“监察官大人”？
“说起来，南二区、月城、A区、C区……才刚进副本就接触到了这么多的陌生名词，只是不知道……这些究竟是单纯的背景板，还是与通关密切相关的关键信息呢……”
迟愈摇了摇头，将想不明白的问题暂时抛出脑海，“算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和夏延舟他们汇合，并想办法触发主线任务……”
话音未落，系统的声音便突兀响起。
【注意，当前你所处副本为：远方小镇。级别评定：常规。】
【任务已触发。】
【主线任务：在五天之内，完成对“乌托邦候选城市”——远方小镇的定级评价。】
【任务描述：尊敬的监察官大人，您好。】
【您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坐落于月城西部的“远方小镇”。远方小镇建城不过二十年，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发展、繁荣，经委员会评定，该城市已经初步拥有一座合格的“乌托邦”所应具备的所有特质与条件。】
【因此，特委任您为此次的调查员，前往“远方小镇”进行调研。请秉承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完成对远方小镇的定级评价。】
【PS：请在调研结束后的三个月内回到月城述职，并将拟好的调查报告上交委员会。】
【至此。祝您身体健康、工作愉快。】
【——您最忠诚的，诺娅。】
迟愈脚步一顿，第一时间调出系统面板，看着那一连串的“任务描述”，半晌无言。
原来……我还真是那个青年口中的“高处不胜寒的监察官大人”？
我怎么都不知道。
迟愈忍不住吐槽。
以及，那句“请在调研结束后的三个月内回到月城述职”……是不是代表，我接下来必须要完成一个以月城为背景的副本？
考虑到“卵世界”的庞大以及副本背景完全随机的机制……
“也就是说，我必须拿到远方小镇的万界拼图，并寄希望于能在‘临近区域’中找到这个叫月城的地方？”
迟愈喃喃道，“总感觉很难办到啊……不知道直接翘掉述职这个环节会怎么样。”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零号稍显稚嫩的嗓音在迟愈的脑海中响起。
迟愈轻一挑眉：“您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致出来放风了？”
零号没理她：【你之所以会接到这么一个特殊的任务，应该与镜魔女、银月、毒之茧以及传颂者的多次接触有关。你的身上沾染了祂们的独特气息，所以才会被误认为是天使们的眷属……】
“等等。”迟愈打断道，“镜魔女和毒之茧且不论，银月指的应该是艾尔尼娅……但那个‘传颂者’……是谁？”
“我怎么不记得和这位有过接触？”
这个副本大概是类规则怪谈？
不过因为作者本人脑容量有限，写不出规则怪谈的精髓……所以烧脑是不可能烧脑的，只是小朋友过家家的难度这亚子……
（话是这么说，但解谜什么的大纲真的好难做，花了我好长时间orz，尤其是做出来的内容还不太满意，更痛苦了）
总之！希望大家喜欢小朋友过家家式的解谜推理剧情！（心虚）
第两百章 远方小镇（3）
【“传颂者”梅尔塞塔斯，又名“言天使”，四柱神之一——公正女神神谕的传达者，同样也肩负着传颂其荣光的伟大使命。】
零号毫不留情地吐槽，【明明十几天前才刚刚见过人家……你的记忆力已经变得这么差了吗？】
“要你管。”迟愈回怼道。
再说，我对那些“天使”又不熟悉，怎么可能知道祂“言天使”之外的称号啊……会感到陌生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好吧？
不过为了避免在无用的话题上越吵越凶，更为了防止某小气的系统记仇，迟愈非常明智的把这句反驳压在了心底。
根据零号的话，她做了个简单的推理：“既然副本会因为我身上的天使气息，将我判断为‘监察官’……也就是说，月城的监察官们是一位天使的眷属？”
【可以这么说吧。】零号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现在的你大概率顶替了一位真正的监察官的身份，但问题是……你又没有接受过相关的培训，更无从谈起去完成什么定级评价。】
确实……
迟愈暗暗点头。
虽然“任务描述”里写了一大堆，但几乎都是些无用的废话，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找不到。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连眼前的主线任务都完成不了……更不需要去考虑后续“回月城述职”的问题了。
【而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系统的声音陡然变得慷慨激昂起来，【就要轮到英明神武的我华丽登场，拯救悲惨的你于水火之间了！】
【哼哼哼……】
一阵难以名状的哼笑声之后，系统颇为自得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感激涕零，不知何以为报了？】
迟愈无语：“一定要说的话，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系统的工作出错，我才会被误认为是监察官，从而被分配到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主线任务吗？”
“你现在跳出来……真的是因为想帮我，而不是……”
不是由于“主系统向你施压了”之类的原因吗？
【……】
系统沉默了许久，非常刻意地转移了话题，【在月城的监察体系中，所谓的定级评价，一共分为三个模块，分别是居民幸福度、游客的留存率，以及领主的信念感。】
【每一个模块又从A到D，分为四个等级。】
迟愈没开口打断，更没再揭系统的伤疤……说到底，完不成主线吃亏的可是她，没必要因为一时之快而穷追不舍。
万一把系统给逼急了，那可就不好了。
没被干扰的系统继续介绍道：【身为监察官，你需要针对每一个模块进行仔细的调查，并给出合理的打分……更具体的内容我会更新在任务栏里，你可以随时查看。】
【另外，你的身份牌颜色已被锁定，不会受到其他任何力量的影响。】
迟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颜色？锁定？”
她低头看了眼手心的“身份牌”——一串由水晶一样的珠子串成的手链。
颜色的话……是极为漂亮、通透，同样也非常惹眼的正红色。
“你的意思是，这个身份牌的颜色会因为某些力量的影响而发生变化？”
迟愈进一步追问，“这种变化代表了什么？那些力量的源头又是什么？”
【……】
系统开始装死。
“知道了，这些问题已经涉及到了副本的核心……是吧？”
迟愈轻轻吐出一口气，了然道，“果然，什么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现代背景，什么和玄幻、灵异、修仙全都不沾边……不过是系统为了麻痹我们所放出的烟雾弹罢了。”
这些描述可能是正确的……但绝对只是远方小镇的“表象”。
至于内里到底是高手混战还是神仙打架……那可就说不准了。
【……】
系统继续装死。
迟愈也没再管他，自顾自地点开了“任务栏”。
正如零号所说，上面多出了几行全新的文字……正是有关“定级评价”的信息。
那是一张无比简洁的表格，共分为“打分卡”以及“评语”两个部分。
“评语”一栏没什么特殊，但“打分卡”中的一些内容却是让迟愈相当的感兴趣。
【监察官打分卡。】
【评级：A（优秀）、B（良好）、C（合格）、D（差）】
【模块一：居民幸福度。】
【随机挑选至少十位正式居民，根据其对“远方小镇”的评价给出相应的分数（居民对城市的评价越正面，分数越高）。】
【模块二：游客的留存率。】
【随机挑选至少五个游客数量在二十人以上的大型旅游团，根据愿意留在“远方小镇”生活的游客数量给出相应的分数（愿意留在城市生活的游客数量越多，分数越高）。】
【模块三：“领主”的信念感】
【根据“梦魇”的发展规模，给出相应的分数（梦魇的规模越小，分数越高）。】
【PS：三项均为B级及以上，才可获得晋升资格。】
先不提为什么“游客留存率”能够成为评价一个城市好与坏的标准之一……那个“梦魇”又是个怎样的设定？
“总感觉这个副本的世界观设定越来越复杂了……”
不过好消息是……所谓的“定级评价”看起来倒是不难完成。
嗯，只是“看起来”。
迟愈随手将“身份牌”套在手腕上，随便选了个方向，迈步向前走去。
总之……先找一位远方小镇的居民，问问看他/她对这座城市的看法吧。
……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迟愈在平整、宽阔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许是因为这里是小镇的边缘地带，又或许是“远方小镇”的居民数量本就不多……十几分钟过去，迟愈见到的大都是头戴小红帽的游客。
就算有寥寥几位本地人，也都是各个店铺的员工……万一因为和她聊天而被老板误以为他们在摸鱼，那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不过……以她目前的所见所闻来看，远方小镇别的不提，至少市容市貌是绝对过关的。
建筑布局整齐合理，街道、墙面光洁干净，绿化做的也不错……搁在现实，怎么都能评上个模范城市的称号。
第两百零一章 远方小镇（4）
越往深处走，就越能感受到“远方小镇”的繁华。
五颜六色的建筑鳞次栉比、错落有致；道路两旁的商铺张灯结彩、门庭若市；街边穿行的居民穿着各异、装扮时尚……
仔细看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纯真、热情的笑容……就好像在他们的世界中，没有任何所谓的“负面情绪”，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快乐和幸福一样。
迟愈放缓脚步，好奇地左右张望着，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部收入眼底。
奇怪，怎么感觉……路过的好几个人看我的眼神都有些露骨……迫不及待想要上来搭话一样。
因为我头上戴着小红帽，明显是从外地来的游客……所以想向我推销一些又贵又没什么用的纪念品？
迟愈心中猜测。
“那个，请问……”
一道怯生生的女声陡然响起。
迟愈循声望去，发现突然开口叫住自己的是个年轻的少女。
她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梳着再简单不过的单马尾，一身白色套头衫配牛仔长裤……与现代都市中那些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大学生一模一样。
见她停步，少女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地道：“那个……你是来远方小镇参观的游客吗？”
迟愈迟疑片刻，点了点头：“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
少女慌忙摆了摆手，“我就是想问，那个……”
她扬起笑容，尽量装作落落大方的模样，“你需不需要向导呢？”
“向导？”
听到迟愈的反问，少女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从容表情瞬间崩塌：“不，我是说，那个……因为你的身份牌是红色，身边又没有导游，所以，那个，我在想你是不是走丢了之类的……”
……怀疑我是不慎与大部队走失的游客，难道不应该直接带我去找旅游团吗？不知道旅游团在哪的话报警也行啊……提出要给我当向导是种怎样的脑回路？
迟愈腹诽道。
她的神色依然平静：“不用了……”
“那个，我收费很便宜的！”不等迟愈拒绝，女孩就立刻打断道，“免费也可以！”
迟愈眉头轻皱。
这么主动？
该不会是什么拐卖人口的新套路吧……
不对，这里可是被系统称为“世外桃源”的乌托邦候选城市啊……这样的地方真的会有“人口买卖”这般恶劣的犯罪活动吗？
迟愈想了想，非常直接地问道：“为什么？”
“嗯？”少女满脸乖巧地睁大了眼睛。
“为何宁愿不收费，也要给我当向导？”迟愈自认没什么特殊，眼前少女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的行为着实令她费解，“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那个……”少女脸色尴尬，“你看出来了啊……”
你表现得那么明显，看不出来才奇怪好吧。
迟愈觉得自己的吐槽之魂正在熊熊燃烧。
好在，少女没再扭捏：“其实……是因为你是独自一人的缘故啦。”
“这段时间镇子里来了不少旅游团，但几乎无一例外，所有的游客都是全程跟随导游一起行动的，就算分开也是三两相伴，单独一人的情况实在少见。”
少女解释道，“而且……领主府前两天刚有通知下发，说是，说是……”
她挠了挠头，“好像有一位监察官要从月城那边赶来，根据领主的说法，监察官的态度是决定远方能否成为真正的‘乌托邦’的最关键因素。”
“成为真正的‘乌托邦’是所有人共同的心愿，希望大家能够以最大的热情招待监察官大人，尽最大的努力获得监察官大人的认可……”
少女作回忆状，“我记得领主当时是这么说的没错。”
原来如此……
可是，似乎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
“你说的领主是指……”迟愈斟酌了下用词，“远方小镇的领导者？”
“嗯！”少女用力点头，“正是因为有领主大人在，远方才能更长久、安稳地存续下去！”
“也就是说，那位领主对远方小镇有着绝对的统治力？”
“这个……”
少女犹豫了，“虽然我很想说是……但远方是个非常自由的城市。”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就我而言……我对领主的尊敬、崇拜是发自内心的！”她的双眼闪着星星，“尽管领主大人有权力对远方的居民提出强制性的要求，但她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她一直很尊重大家的想法……一直！”
少女，在你们的领主不久前曾下达过“尽最大的努力获得监察官的认可”这条指令的前提下，不管你说得多么信誓旦旦……我都很难不对你言论的真实性产生怀疑啊。
嗯……突然有种自己已经进入了“监察官”这个角色的感觉。
迟愈没再纠结少女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你们的领主为什么会知道月城即将派遣监察官前来的消息？”
一般来说，为了防止作秀造假，类似的行动不应该都是严格保密的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诶……”少女笑道，“可能是有什么特殊渠道吧。”
见迟愈轻轻颔首，她恍然惊觉，连忙解释道，“那个、那个……我是乱说的！真的！我只是一个普通居民而已，领主那个层次的秘密，我是不可能有所了解的！”
她话说得真诚，生怕眼前这位“监察官”会因为刚才的胡言乱语而对远方小镇产生不好的印象似的。
迟愈看她一眼：“放心，我有自己的判断。”
少女狠狠松了口气。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迟愈轻声道，“你是怎么认出我就是监察官的？”
少女表情乖巧：“我没认出来啊。”
“……嗯？”
“那个，我之前不是说过吗？以前的游客都是成群结队，只有您是单独一人。”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想着，也许您就是领主提到过的监察官大人……”
“所以……”
“所以我就冲上来了啊。”
少女的表情十分理所当然，“反正只是尝试着搭一下话而已嘛……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啊，这……
“你……”迟愈有些无语，“你一直都是这样做事的吗？”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过进局子、被请喝茶之类的经历？”
“就算你是监察官大人，随便开这种玩笑我也是会生气的！”少女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可能会被守卫们请去喝茶呢？”
这样啊……
在不确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冒然搭话，甚至能不假思索地说出“免费给你当向导”这般与人贩子适配度极高的台词……
这种性格的人都能安稳活到近二十岁，还没被别人套过麻袋或者被送到过警察局……应该说不愧是所谓的“乌托邦”吗……
迟愈颇为感慨地想道。
第两百零二章 远方小镇（5）
少女不仅行事作风极其随性，神经显然也十分大条。
即便被开了那般“过分”的玩笑，她也只用了短短数秒就彻底将其抛在了脑后：“对了，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她歪了歪头，扬起微笑：“远方小镇可是很大的，没有人带着的话即使是监察官大人也一定会迷路的！”
“虽说您可能有些特殊……但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一定要遵守规则才行。”
迟愈抬眸：“……规则？”
“嗯！‘夜晚外出是十分危险的行为，入夜后请尽量待在屋内，不要出门’……这可是清楚地写在居民守则里的内容！”
“所以您必须在傍晚之前找到住的地方才行……”
“等等，居民守则？”迟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可以让我看看吗？”
“这个……恐怕不行。”
少女视线下移，“守则是只有远方小镇的居民才能查看的……”
她这是……在看我的手腕？
不，是……手链？
“好吧。”迟愈没再追问，“那就麻烦你带我参观一下这座‘远方小镇’了。”
“非常荣幸！”
少女笑容明艳，“我的名字是穆子柒，您叫我小柒就好。”
名为“小柒”的少女抬头看了眼天色，“都已经快到中午了……那我们就把‘雾都餐厅’作为本次旅行的第一站吧！”
“雾都餐厅？”
“是一家非常有名的烤肉店哦！”
这怎么都不像是个烤肉店该有的名字吧……
“啊，忘记问了，不知道监察官大人对远方小镇有着怎样的看法呢？是否觉得远方小镇具备成为真正乌托邦的资格呢？”
“关于这一点，重要的并非我怎么想，而在于你们对远方小镇的评价。”
“我们？嗯……在我看来，远方小镇是世界上最好的城市，没有之一！”
“原因呢？”
“没有原因！”
“没有原因的话是不能拿来当参考的哦。”
“……怎么这样！”
“……”
……
“雾都餐厅”坐落于远方小镇的正东方，距离入口并不算远，迟愈和小柒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就抵达了目的地。
也正是因为它绝佳的地理位置，虽然现在刚到饭点，里面却早已被头戴小红帽的游客们所占满。
小柒领着迟愈非常艰难地挤了进去，凭借着“本地人”的优势，托服务员的关系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两人座。
“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这家的味道真的超级好！”小柒拿着菜单、满脸兴奋，“尤其是特色烤肉！领主大人就应该把‘必须尝试一次雾都餐厅的特色烤肉’这一点写在游客守则里！”
倒也不必……
在小柒对着菜单手舞足蹈的同时，迟愈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从外面来看，整座餐厅共有两层，但楼上似乎全部是包厢……也不知道要符合怎样的条件才够资格上楼消费。
至于楼下的大厅……
整体装潢为生机勃勃的绿色，墙面雪白、地板锃亮，虽然是烤肉餐厅，但大理石制成的桌面上并没有任何油渍残留……嗯，看着就很安全健康。
另外，尽管餐厅里的人很多，却并不显得拥挤，服务员的行动也给人一种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感觉。
这里的老板一定对“管理学”有着很深的造诣……
迟愈思维发散地想道。
正想着，对面的小柒高高举起手：“服务员，这里点单！”
一位穿着白色衬衫的服务员立即绕过人群，笔直的站到了两人的面前。
他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地道：“两位客人，请问要吃点什么？”
“两份特色烤肉，一份无骨香辣烤鱼。”小柒无比熟练地报出菜名，转头看向迟愈，“饮料的话……冰可乐可以吗？”
见迟愈点头，她扬起明艳的笑容，“再加两大杯冰可乐。”
“没问题。对了……”服务员记下菜单之后，变魔术一般从身后端出了一叠装满了食物的餐盘。
“今天是我们店主女儿的生日，所有到店客人都可以免费品尝本店即将推出的新品烤肉，两位有兴趣尝试吗？”
“新品烤肉？”
小柒问道，“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肉类？猪肉？还是牛羊肉？”
“是嫩羊羔肉。”
“那来一份！”
“好的。”服务员把餐碟放下，露出标准的营业微笑，“祝您用餐愉快。”
“即将推出的新品……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小柒期待地搓了搓手。
的确……油光锃亮、外焦里嫩，腾腾冒出的热气与扑面而来的香味互相交织，让人只看着就食指大动。
最难得的是，明明只是供客人试吃的“赠品”而已，份量却足足有一斤还多……说是在做慈善都不为过。
如果现实中有一家这样的烤肉餐厅就好了……
每到月末总会陷入财政赤字的迟愈如此想道。
在迟愈胡思乱想的同时，小柒已经很有行动力地将烤肉分成了两份，并用餐刀取走了属于她的那一半。
她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满足、幸福。
“唔唔唔……”她含糊不清地夸赞道，“果然！雾都餐厅果然不会让我失望……”
见她吃得开心，迟愈也难免对眼前烤肉的美味产生了些许期待。
她拆开餐具，从烤羊肉的边缘切下一小块。
正要放入口中的刹那。
砰！
旁边陡然传来一声不容忽视的闷响。
迟愈的动作一顿，下意识转头望去。
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迟愈微怔：“……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该问的问题吧？”莫笙仍旧穿着圆领衫与大裤衩，头顶代表着“游客”的小红帽歪歪扭扭……配合上那标志性的颓废表情，看起来莫名有种放荡不羁的气质。
随便往身上抹点灰就能去乞讨的那种气质。
莫笙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了眼餐桌对面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年轻女孩：“这位是……”
“她叫穆子柒，是远方小镇的居民。”迟愈如实答道。
小柒紧跟着点头附和：“嗯嗯，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小柒！”
“小镇居民啊……”
莫笙喃喃一声，指了指迟愈，用惯有的懒散嗓音道，“抱歉啊，我找她有点事情。”
“哦、好，那我……”
不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完，迟愈便抢先一步站起身，跟在莫笙的身后离开了雾都餐厅。
第二百零三章 远方小镇（6）
餐厅外，一条不起眼的小巷中。
迟愈前后看了一眼，随口问道：“夏延舟他们呢？”
“在楼上吃饭。”莫笙答道，“我们的导游好像跟这家餐厅的老板有些关系，直接包下了两个大房间，菜品丰盛得很，味道也相当不错，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所以你是吃撑了出来消食的是吗……
迟愈压下无比强烈的吐槽欲：“也就是说，你和夏延舟，还有异界他们，是同属一个旅游团的游客？”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特殊’啊。”
莫笙不带任何恶意地吐槽道，“天知道我们发现整个队伍唯独差你一个的时候有多么着急，要不是导游拦着，夏延舟非得把整个远方小镇掘地三尺式的翻一遍不可。”
自知理亏的迟愈果断低头认错：“让你们担心了。”
莫笙摆了摆手：“人没事就好。”
顿了顿，他追问道，“所以呢，你现在是另一个旅游团的成员？”
迟愈沉默片刻：“……也不算。”
“不算？”莫笙摸了摸下巴，“那你现在是什么身份，难不成……不是游客？”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毕竟我只是个“从月城来的”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临时监察官……
迟愈心中腹诽的同时，将自己的任务内容共享到了团队栏。
莫笙扫了一眼：“定级评价？监察官？月城？”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似乎是因为当初在‘屠神者’那个副本中与某些大人物有过接触，所以才会触发这个特殊的任务。”
迟愈说着没有任何虚假的真话，“幸运的是，从系统的注解来看，任务本身不算太难。如果没有后续的话很容易就能通关。”
“那就好。”莫笙点了点头，没再追根究底地问下去。
“说起来……”迟愈顺势换了个话题，“刚刚那个女孩的身上是有什么异常吗？”
若非如此，莫笙应该不会如此突兀地喊自己出来才是。
莫笙微微皱眉：“你没发现？”
“发现什么？”
“那家伙可是小镇的正式居民，还那么热情地请你吃羊肉……你都没感觉到奇怪吗？”
莫笙的重音落在了“热情”与“羊肉”这两个词上。
她之所以对我热情应该是看中了我“监察官”的身份，这个可以解释得通，但……
“羊肉？”
迟愈问道，“羊肉有什么问题吗？”
莫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收起困惑的表情，用近乎肯定的语气道：“你没看过游客守则？”
不等迟愈回答，他便自顾自地接道，“也是，你的身份并非游客，而是监察官……没看过才更符合逻辑。”
说着，他将自己的“身份牌”递了过来，“喏，戴上试试。”
迟愈伸手接过，先是将自己手腕上的红色手链撸了下来，然后才将代表着“游客”的身份牌戴上去。
刹那，一道与系统界面极为相似的淡蓝色屏幕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迟愈定了定神，开始阅读上面的文字。
【“远方小镇”游客守则。】
【欢迎来到远方小镇！希望您能在此度过美好而难忘的一天！】
【1、每一位非小镇居民在进入远方小镇时，都会获得一枚红色的身份牌，这是唯一能够证明您身份的物品，丢失后无法补办。】
【2、欢迎与小镇居民进行友好的交流，但当您发现对方表现得过于热情时，请立即停止交谈。】
【3、欢迎到各大游乐设施进行参观、游览，但请注意，不要在同一场所停留超过一个小时。礼貌拒绝所有邀请您继续参观的好意。】
【4、欢迎到各类商场享受购物的乐趣，但请不要购买任何带有“绵羊”要素的纪念品。如果不甚购买，请在半个小时之内将其丢弃。】
【5、小镇95%以上的区域均有监控覆盖，请不要在监控死角停留（旅馆房间、卫生间等特殊场所除外）。】
【6、远方小镇的所有餐馆均不会提供羊肉，如有发现，不要尝试。】
【7、位于远方小镇中心的电影院每日至少会上映五部新影片，欢迎前往观影。但如果发现当日有青春校园题材的电影上线，请立刻远离。】
【8、远方小镇有着极其规范的管理体系，除了动物园，任何地方均不会出现任何动物，尤其是猫和狗。如果发现，请保证你们之间的距离远远超过五米，并立刻寻找最近的小镇守卫寻求庇护。】
【9、请不要在小镇守卫身边停留超过一个小时。】
【10、如果违反以上任意一条规定，请在半个小时之内找到您的导游（身穿红色工作服）寻求帮助，并尽量远离小镇守卫（身穿银色盔甲）以及小镇居民。】
【11、不要在夜晚独自一人离开旅馆！】
【12、远方小镇拥有独特的风俗习惯与文化活动，冒然参与其中是极不礼貌的行为。如果发现有超过五十位居民聚集，请不要靠近。拒绝所有看似热情的邀请。】
【13、远方小镇是一座极为幸福的城市。如果发现有人哭泣，请立刻远离，这是虚假的。】
【14、如果看到一条摆满了鲜花的街道，不要靠近！】
【15、请时刻注意您的身份牌颜色。如果发现身份牌有向粉色转变的趋势，请立即停止参观，经由导游同意后尽快返回旅馆，不要再踏出房间一步。如果您的身份牌已经变成了粉色，请在十分钟内离开小镇，不要接近任何人，特别是试图靠近您的小镇居民！】
【至此。请您严格遵守规则，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
【祝您在远方小镇玩得开心、过得愉快。】
迅速浏览了一遍，再结合莫笙那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提示，迟愈立即意识到刚才的自己究竟违背了哪些“守则”。
其一，没有及时远离表现得过于热情的小镇居民。
其二，没有拒绝原本不应该出现在任何餐厅中的“羊肉”。
见迟愈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莫笙轻轻吐出一口气：“现在你知道……那个女孩身上有着怎样的异常，以及，我为什么要打断你们了吧？”
迟愈缓缓点头。
她正想再问些什么，莫笙却抢先开口道：“后面的事情，我们叫上夏延舟他们，一起去旅馆详谈吧。”
“……好。”
第二百零四章 远方小镇（7）
莫笙等几位玩家所在的旅游团，据说在月城也是属于极其有名的那种。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财大气粗”。
在超过二十人就已经算是“大型旅游团”的前提下，这个名为“黄印”的旅游团，旗下的游客数量却突破性的达到了四十以上。
为了能让游客们有一个良好的住宿体验，他们甚至还直接包下了旅馆的顶层，确保每个人都能过上单人单间的富裕生活。
要知道，近年来远方小镇的名气与日俱增，眼下又是旅游旺季，整个小镇又只有一家旅馆……可想而知，究竟要花费多大的代价才能实现“包场”的壮举。
听完夏延舟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介绍，迟愈暗中感慨“狗大户”的同时，内心也不免闪过一丝疑惑。
“黄印”……这个名字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会这么巧吧？
“也就是说，身为那个什么……监察官的你，身份牌的颜色是固定的？”
夏延舟坐在足有两米宽的大床上，随手点开任务面板，“明明是一起进的副本，却接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主线……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很罕见吗？”没什么见识的异界行者举手问道。
“当然。”莫笙半躺在沙发上，“别说遇到……我以前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想着迟愈之前的解释，摸了摸下巴，“和一些高级NPC的接触竟然能有如此特殊的效果……等通关之后得尽快上报，并提醒一杨他们多加注意才行。”
尽管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莫笙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就坐在不远处的迟愈还是一字不落地全听进了耳朵里。
嗯……虽然曲一杨他们同样亲历了“屠神之战”，与一些接近神明的NPC有过接触……但应该、也许、大概率……很难碰到这种情况吧。
她把这句腹诽埋进心底，不动声色地另起了一个话题：“对了，你们的主线任务是……”
“改变一次自己的身份。”莫笙一点也不潇洒地打了个响指，“也是一个第一眼看过去完全不明所以的任务。”
“改变……身份？”
迟愈突然想起了系统的那句提醒。
——【你的身份牌颜色已被锁定，不会受到其他任何力量的影响。】
再加上先前看过的“游客守则”，其中的第十五条就是“时刻注意身份牌的颜色”。
身份牌颜色的变化……可以等同于身份的转变？
“这个很难说得清……还是直接看任务描述吧。”夏延舟顺手把自己的主线任务分享到了团队栏里。
【一阶段主线任务：完成一次身份的转变。】
【任务描述：虽然只要严格遵守“游客守则”，就能安全度过在远方小镇的每一天，但是……因循守旧的人生，究竟有何意义？】
【只有不断探索……才能获悉真相。】
在迟愈看向系统面板的同时，异界行者忍不住开口道：“每次看到这段描述我都有种莫名的吐槽欲……”
“没错。”无名神点头，“既然不准备让我们遵守，那当初为何要多此一举、立下规则？”
“没错。”莫笙点头，“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作死去探索真相做什么？”
“没错！”夏延舟跟着点头，“再说了……因循守旧的人生到底哪里没有意义了啊！朝九晚五的铁饭碗才是唯一真神好吧！”
一旁的迟愈以及青木南枝：“……”
……你们的关注点就不能稍微统一一下吗！
迟愈将这句不合时宜的腹诽抛到一边：“这个任务描述的意思是……只有打破规则，才能够完成身份上的转变？”
“或者可以用个更简单的说法。”
莫笙懒懒接道，“只要违背守则上的内容，就可以完成身份的转变。”
“可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异界行者对此表示怀疑。
“毕竟只是第一阶段的主线嘛。”莫笙随口推测道，“再说，你们应该还记得从导游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吧？我们购买的套餐是‘远方小镇’三日游，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满打满算也只能在这里待三天。”
说到这里，他非常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可谁知道任务到底有几个阶段。”
异界行者赞同道：“也是。”
“但……”夏延舟戳了戳手腕上的红色身份牌，“游客守则有这么多，到底要违背哪一条、多少条才能改变身份？”
“这就需要我们慢慢去实践了。”莫笙回道。
异界行者沉吟：“一条条实践？”
莫笙补充：“分头实践。”
无名神总结：“一条条分头实践？”
莫笙颔首：“没错。”
“嘶……”夏延舟作沉思状，“虽然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总有种哪里不对……有些危险的感觉。”
迟愈抬头看她一眼：“……游客守则借我看一下。”
“啊？哦……”
夏延舟反应过来，将自己的身份牌递了过去。
迟愈迅速浏览一遍：“果然……”
夏延舟好奇地凑近：“发现什么了吗？”
“算是吧。”迟愈将身份牌还给她，“这份守则里有两条比较特殊的规定。”
同样正在端详“游客守则”的莫笙不太确定地开口：“你是指……第十条和第十五条？”
青木南枝轻声道：“其他守则都在告诉我们‘不要做什么’，但只有这两条在说……如果我们违背了守则，应该怎么做。”
异界行者顿时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可随即，他又有些疑惑地道：“那第一条呢？”
夏延舟想了想：“第一条虽然也有别于其他的‘禁令’，但又没有那么特殊……大概相当于观前提示？”
“……合理。”
“就算这两条比较特殊，那又代表了什么？”无名神问道。
莫笙倒是想明白了：“既然同是告诉我们违背了规则之后要如何补救的条例……为何要分开两处？又为何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理方法？”
“这个……”异界行者努力思考着。
迟愈抬眸望去：“不同的处理方法，自然是对应了不同的情况。”
第二百零五章 远方小镇（8）
异界行者不解：“可……不都是违反规则吗？为什么是不同的情况？”
“违规程度不一样？惩罚力度也不一样？所以补救措施才会有所差距？”莫笙耸了耸肩，“虽然无法确定，但不外乎就这几个原因……”
“喂，你这未免也太不靠谱了点吧。”
夏延舟吐槽，“我还以为你有多笃定呢……”
“你可别难为我了。”莫笙摊手，“除非我是GM，否则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啊？”
“也是……”
安静地等他们聊完，迟愈才重新将话题导回正轨：“我基本上赞同寂寞兄的观点……”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莫笙的死鱼眼已经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迟愈权当没看见：“加上第一条规定……这三项条例将整个‘游客守则’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这两个部分虽然都是‘禁令’，但违背之后所受到的惩罚大概率是不同的，甚至……降下惩罚的主体可能都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根据违规条例的不同，会有不同的人……或者说力量，对违规者降下惩戒？”
莫笙皱眉，“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副本，尤其是评级较低的副本，其世界观设定往往比较简单……换句话就是，主导世界运转、规定世界发展的组织或者力量一般来说有且仅会有一个。
即便局势稍微复杂了那么一点，系统也会在第一时间将大致情况告诉玩家，就像当初在云城，系统直接让玩家们在两个互相对峙的势力之间选择一方投靠一样。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逻辑……在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的情况下，应该是不会想到“多股力量”这种可能的吧？
面对莫笙的疑问，迟愈面不改色。
当然是系统告诉我的……
她心中腹诽的同时，状似随意地解释道：“这是个‘常规’评级的副本，但却在战力设定上有明显的缺陷……至少从目前来看，远方小镇内的居民们确只是些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既如此，副本必然会在其他方面设置障碍。无论是不同的惩罚手段还是不同的惩戒主体，都是系统增加难度的手段。”
“更何况……”
迟愈顿了顿，“在我看来，居民守则里的那些内容并无轻重程度的差异。”
夏延舟眨眨眼睛，显然是没有听懂：“……怎么说？”
莫笙摸着下巴：“也对，整个‘远方小镇’是以规则为基点建立起来的，如果主导这个世界的只有唯一的一股力量……那它应该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为逻辑才是。”
青木南枝双眸低垂，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异界行者挠了挠头，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不是那么的茫然。
无名神思考数秒后无果：“什么意思？”
莫笙耐心解释道：“如果远方小镇的只有一位领导者，对方想要统领这样一个秩序井然的城市，必然需要一系列公平公正，且合乎情理的……规则。”
“无论奖励措施还是惩罚手段，都需要根据这套规则来制定。”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莫笙身体后靠，“在对于我来说已经非常久远的学生时代，老师们会以学生的成绩为标准进行奖惩。”
“比如前三名奖金三百，第三到第十名奖金一百，第十到第二十名奖金五十之类的……”
不管是小学还是初高中，老师一般都不会直接奖励学生金钱的吧……到底是我的思想落后时代太多，还是寂寞兄的社畜思想已经完全固化了呢……
大概、也许……应该是前者吧。
出于礼貌，迟愈强行忍住了吐槽的欲望。
莫笙继续说道：“不管具体措施为何，总之，绝对不可能出现前三名奖金五十，第三到第十名奖金三百的情况。”
“除非有什么内幕，第十名是校长家的孩子，所以老师才会以这般特殊的方式向其示好什么的……”
“停！”夏延舟及时打断了自家社长那过于现实的发言，以免为在座几位还未走出校门的大学生树立起一些不太好的价值观。
“我大概明白了……就像迟愈说的那样，守则里的内容并无轻重程度的差异……至少乍看起来是这样的。”
“按理来说，违背这些守则的人应该被视为同一群体……”
莫笙接话道：“类比来看，就是大家都考到了班级的前三名。”
青木南枝抬头：“所以，如果这个副本的统治者有且只有一个，所有违背规定的人，都会受到同样的惩罚？”
“但事实上，根据我们之前的推论，违规的人应该会遭受至少两种不同的惩罚才对……”异界行者好像有些懂了。
迟愈轻一颔首：“所以我才会觉得，这个副本背后不止有一种力量。”
虽然是从结论逆推得到的过程，但至少从目前来看，整条逻辑链是没什么太大漏洞的……
“原来如此……”莫笙瞥了眼迟愈，似是在惊讶她竟然能在短短数秒的时间里想明白这么多事情。
迟愈权当没注意到他那“隐蔽”的打量。
……系统外挂了解一下。
“可是……”异界行者举手，“这个副本的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种力量，和我们当前的处境……似乎没什么关系？”
“按照任务描述，我们只需要主动地去违反守则，就能够完成身份上的转变了……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莫笙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微微笑道，“但和当前处境没有关系，不代表以后派不上用场。”
“还是那句话，现在我们要完成的只是‘一阶段’的主线任务，谁知道后面要面临些什么呢？多了解一些内幕，多一些防范，总不会有错的。”
“当然……”
他话锋一转，“队长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现如今要关注的重点并非实施惩罚的主体是谁，而是……惩罚的内容。”
“更直白一点来说就是……会不会有一条规则，是类似于触之即死的‘死亡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