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釜明TXT下载釜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釜明全文阅读

作者:佉水     釜明txt下载     釜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甘认命

    天色已经大亮,几缕阳光透过窗户爬到了床上,暖洋洋的。

    “嗯……”躺在床上的崔俨霏幽幽转醒,她有些迷糊的撑起身子摸了摸那还有些酸痛的后颈,四下一瞧,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

    房中,两个婢女正坐在桌前,双手撑起脑袋打着瞌睡,清醒过来的崔俨霏很快就想起了昨日的事,顿时便气呼呼的下了床!

    听到动静,那两个婢女顿时惊醒过来,瞧见只着长袜便跳下地来的崔俨霏,慌忙起身福礼道:“小……二公子,您醒了?”

    崔俨霏走过来冷着张脸问道:“我问你们,我表哥他们可回来了?”

    两婢女对视一眼,随后其中一个对着崔俨霏摇头说道:“奴婢一直守在房中,连吃食都是外头送来的,并不知晓外头之事。”

    才觉地板凉意的崔俨霏几步走回床边穿上靴子,随即冷哼一声,端起桌上的茶盏含了口,“咕噜咕噜”往一旁的空盆子一吐,又接过婢女递来的湿面巾草草净了脸面,便径直推开房门!

    门外站着两个青衣家仆,正把在门口左右,见崔俨霏要出去倒也没有阻拦。

    瞧见他们,崔俨霏面色更是阴沉,对他们的行礼也只做不见。她迎着一阵刺眼的阳光走到外边,便见院里的气氛不太对!

    来来往往的家仆婢女们都噤如寒蝉,院子里基本没什么动静,崔俨霏匆匆来到大厅门外,正见李阳成坐在堂上,里边再无旁人,她忙迈步上前气恼的说道:“李阳成,你这言而无信的小人!”

    李阳成看了眼走进来的崔俨霏,忙收敛起一脸的沉重说道:“表妹,你醒了,是表哥不好,脖子还疼么?”

    眼尖的崔俨霏一眼就瞧出了李阳成脸上神情的微妙变化,便也顿时沉住了气,一脸担忧的问道:“人呢?难不成你们昨夜没找到他?”

    虽然极力掩饰,但李阳成面上掩饰不住的疲倦还是细心可察,他随意的应道:“嗯,他并不在王家庄,江家人也依然没有他的消息,表妹,你也出来几日了,来时姑母可吩咐了,让我这次一定带你回去。”

    “娘亲果然要牺牲我么?这可如何是好?”崔俨霏心中一颤,失神落魄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心情复杂的扫了几眼李阳成,“崔俨霏你怎能甘心认命,总是要争取一二才好!况且其中蹊跷之极,我定要亲眼瞧上一瞧。”

    这般想着,她面上露出一副颇为无奈的神情,口中幽幽的说道:“好吧,出来几日正好我也想娘亲了,李大公子,打晕我的账就先记着,以后再跟你算。”

    李阳成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事重重的他也没心思注意太多,只是强颜欢笑应付道:“崔二小姐,我的好表妹,昨日夜色已深,表哥这不是担心路上有什么危险么,你看这不挺好么?看我累了一夜没眯眼,还省得你白跑一趟。”

    崔俨霏摸了摸一旁的茶盏,入手冰凉,她的心顿时便是一沉,抿了抿嘴唇,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什么二小姐,我现在是崔公子,表哥,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回去?”

    咧嘴笑了下,李阳成又道:“好,我的崔大公子,现在不急,恐怕我还得待上几日再找找他的消息,走时自然叫你。”

    崔俨霏站起身来说道:“表哥,你又说错了,我是崔二公子,崔大可是另有其人。睡了这许久,肚子饿死了,既然还不急着走,那我先回去了。”

    “你这几日只可在镇上游玩,莫走太远。”李阳成望着走出门外的崔俨霏,突然又喊了句。

    “知道了!”

    远远传来一声颇为敷衍的回应,看着崔俨霏离去的背影,李阳成重重叹了口气,不多时便见张大户匆匆走了进来,脸上尽是懊恼的神色。

    李阳成心中顿时一寒,只听张大户快声说道:“公子,王家庄全庄上下无一活口,房屋已焚烧殆尽,成了一片废墟了。”

    却又似乎早已料到一般,李阳成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只是烦闷的叹了口气,无力的说道:“唉!没想到最终还是功亏一篑,派去跟踪的人呢,有消息了么?”

    “还没有。”张大户又回道。

    李阳成沉思片刻,随即吩咐道:“动静闹得这般大,县衙的人想必也快到了,把王家庄附近的人都撤回来吧,这几日不要有什么大的动作,再派些人暗地里打探那伙人的来历,去吧。”

    张大户又匆匆出了大厅,看着他那花白的头发在阳光照耀下凌乱,李阳成幽幽一叹起身出了大厅,穿过长廊和几处院子,这才来到一处小院,只见老康一行人个个赤着膀子,身上包着泛红的白布,垂头丧气的坐在一起,三三两两的正在喝着闷酒。

    “见过公子!”看到李阳成进来,这些人慌忙放下酒碗站起身抱拳喊道。

    李阳成一摆手,看着迎上前来的老康问道:“常疯子他怎么样了?”

    老康一脸凝重地说道:“常兄弟他暂时没有大碍了,大夫说他失血过多,需要好好将养些时日。”

    “他醒了么?我进去看看他。”李阳成说着便越过众人朝前走去。

    老康跟在身后快声说道:“还没有,小的派了人在里边看着,一旦常兄弟醒来,就立马禀报公子。”

    “罢了,都走到这了,我进去瞧瞧。”李阳成说着走到房门前,轻轻推开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只见里边正有一个汉子坐在桌边,见他进来,慌忙站起身,正要开口行礼,便被李阳成抬手制止了。

    往那汉子身后瞧去,只见床上躺着的常疯子,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都被郎中仔细的处理过了,右臂的伤口虽然包扎起来了,但一眼瞧去仍然触目惊心,

    想起他拼死相救的场面,李阳成沉闷的叹了口气,却见床上的常疯子忽然轻轻哼了声,随后眼皮一动睁开了眼睛,瞧清楚眼前之人,他虚弱的道:“少爷……”

    听到他的呢喃声,李阳成心里边喜忧参半,心情复杂的上前说道:“常疯子!你终于醒了。”

    疼得吸了口凉气的常疯子清醒过来,咬着牙侧过头来看着李阳成说道:“少爷,都是老常无能,没能抢出那人,还差点让少爷……”

    李阳成一听他这番话立时板起脸来,加重了些语气说道:“常疯子,你胡说什么,这都是我没有安排好,就贸然……”

    一旁的老康立马单膝跪下,懊恼道:“公子,大事毁于一旦,还让公子身陷险境,皆因我等无能,请公子责罚。”

    李阳成回头恼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今尽快查明那伙人的身份才是紧要之事!”

    老康被他一瞪,忙起身道:“公子,现在还没见人回来,要不是我这张脸在新寺镇地面上混得熟,我便能亲自去打探了。”

    李阳成回头看着常疯子,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房外跑进来一人快声喊道:“公子,不好了,崔二小姐她骑着马强行跑出府门去了。”

    “什么!”李阳成大惊,顷刻间便明白她的去处,“她肯定是去王家庄了,这不是胡闹么,她身边那几个人呢?”

    张大户也跟着进来,抱拳说道:“他们都跟着二小姐一起去了,公子,我已经派了人去追了。”

    李阳成一砸拳,怒喝道:“你的人哪里敢拿她回来,速速与我备马!”

    “是!”张大户慌忙摆手让老康去办。

    李阳成回头看着躺在床上挣扎着想要起身的常疯子,一把上前摁住他,叱骂道:“你这疯子还敢乱动!好好养伤,之后还有许多事要你去办呢,我先走了。”

    “少爷,我……”

    “留几个人看着他!”李阳成扭头对张大户吩咐道,说着便转身快步出了房门。

    马厩里的马都只剩些普通的马匹,昨夜的马跑了一夜正累的趴在地上。

    无奈的李阳成也顾不得再去集上挑马,带着老康等人便追出了门,只是心里也明白,自己这一行人马俱疲,无论如何也是追不上崔俨霏所骑的白马闪电。

第一百六十七章 灭庄大案

    已化成一片废墟的王家庄,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有几处地方还燃着火苗,烧得炭黑的房梁上还在冒出一股股呛鼻的浓烟。

    一脸凝重的刘班头,带着一队衙役在废墟上四处搜查着线索,除了脚步声和拨动瓦砾尸首的声音,再无其他的声响,配上这烧得一片焦黑的土地,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村道之上,一抹青色赫然醒目,官袍官帽歪斜的县令齐高兴,风尘仆仆的面上满是沉重的神色,他眉头紧锁的看着这幕令人发指的惨状,心里边有苦说不出。

    所辖境内一夜之间出了这么大的灭庄惨案,一旦不能及时破案查出凶手,他的乌纱帽必然不保,甚至还会有牢狱之灾。

    漳县县令齐高兴正苦着张脸发愁,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响起,抬眼望去,正见前头一人那身红色的飞鱼服。在身旁师爷的提醒下,齐高兴慌忙整理了下衣冠小跑着迎上前去。

    来人正是周滨,他勒马停下,沉着张脸扫视着眼前这悲惨的一幕,结实的胸膛已是起伏不定。

    齐高兴放下官袍,躬身朝他行礼说道:“下官冒昧,敢问来者可是上差周滨周大人?”

    见周滨没有说话,单封忙拍马上前说道:“正是我家大人,漳县县令,在你管辖之地出了这等灭庄大案,你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这……”齐高兴瞧着周滨脸色阴沉极为难看,心中已知不妙,又被单封这么一训责,他那本就皱起的额头便不断的冒出冷汗,不得不抬起袖子擦了擦,“下官也是一早接到报案刚刚赶到此处,目前还未查到什么线索,还请大人宽容些时间。”

    “哼!”冷冷一声发出,周滨愤愤翻身下马,走到前边那堆烧焦的尸体边上,蹲下身子接过单封递过来的佩刀,小心的拨动一具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这些尸首形容萎缩俱都已经瞧不出面容来,身形倒是还勉强可以看出,里边不仅有成年男子,也有妇女和孩童,翻过身来便瞧见这些尸首身上全都插着好些烧得只剩半截的箭矢,不少孩童因为被护在怀里,身形比起其他的来说要完整不少,不过也被烧的干焦,有不少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至死双手都牢牢的抱在母亲的怀中!

    纵使见惯腥风血雨的锦衣卫百户周滨,见到这般惨状也是心有不忍,他长出了口气这才开口问道:“漳县县令,这庄子有多少人?”

    听他问话,小心翼翼跟在后头的县令齐高兴赶忙开口回道:“回上差大人,王家庄年初的名册上,全庄的村民加上奴仆一共记载在册的有九百七十四口人。”

    “上千条人命!”接过递来的手帕,周滨从一具尸体上拔出一支熏黑的箭头,看着箭头上的纹路问道,“是谁最先发现的,又是谁去县衙报的案?”

    齐高兴快声说道:“报案者是一从宁远赶来的商队,最先发现的应当也是他们,约有三十多人,下半夜四更天时途径王家庄发现的异样,这才赶到县衙报案,如今他们被暂时留在县城之中不得离开,下官来时已经在城中查过,这商队在陇西走商多年,城中不少商家都与他们相熟,根据他们自述的时间,下官也已经派了人沿途去查证,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将箭头丢到地上,周滨站起了身子看着前边的村庄继续问道:“他们可有说起,一路之上遇见过什么人?”

    扫了眼面前这上千条性命的大案现场,毫无线索的齐高兴无奈的说道:“并没有,一路上只有他们一家商队,再无别人。”

    周滨大手一挥,让身后的锦衣卫去搜查线索,他自己也随在其后步进村中。

    一路上见到的触目惊心的惨状,家家户户烧得只剩下焦黑的院墙,或裂出一条大缝或塌得只剩半堵孤墙,这里的火势更大了些,尸体已经瞧不出完整的人形,地面上铺着层厚厚的灰烬,一串串凌乱的脚印底下便是那红黑色的土地!

    周滨抽出佩刀在地上一戳,便挖出一块泥土来,只见里边全是发红的泥土,将刀往旁边一递,看着烧的发黑但仍然可以明显看到刀剑划痕的墙壁,他沉声说道:“看来几乎都是先将人杀死,再焚尸灭迹,凶手人数应当不少,至少数十人,还持有大批弓箭这等禁物,在此地势力不小。”

    上前接过佩刀的单封附在周滨耳边小声的说道:“大人,此事会不会是李阳成所为?石一成至今也不见踪迹,咱一路循踪迹追来,他会不会已被凶手发现……”

    “可能性不大,从地上这些死状惨烈的马尸来看,想必当时此处除了本地的村民之外,还不止一伙人逞凶,若是李阳成所为,石一成跟了一路不至于到了这里才被发现,况且凶手早已在村头埋伏设卡,石一成断然是进不来的,以他的机敏八成也不会冒然进村,十有八九他是追踪元凶去了。”周滨说着继续迈步往前头村子深处走去。

    单封也觉得有理,当即闭嘴不再言语,一行人来到村子中央,原先的王家大门前那片空地上已然几乎无处落脚,依稀可见焦黑的断臂头颅,地面上还有不少焦黑发出焦香味的马匹尸首。

    “额……呕……”两人身后的县令齐高兴和师爷再也忍不住胃中那股悸动,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

    崔俨霏远远就闻到一股反胃的味道,离得近了些这才瞧见王家庄上空冒起阵阵浓烟,她顿感不妙,身下的闪电颇通人性不用策马扬鞭速度更快了些,拐进村道上,却见村口正拦着几个衙役!

    见到有人要闯关,那几个差役忙提起水火棍上前拦道:“来者何人?还不停下!此地已经封禁,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见状,崔俨霏几人不得不勒马停了下来,看着后头林子里边那一大批马,崔俨霏着急的问道:“几位差大哥,我有朋友住在此处,里边是出了什么事?”

    见来人衣着华美,身边还跟着几个精干的奴仆,想来身世应当不错,若是平日里自然上赶着巴结,可如今什么时候谁还有这等心思,若是破不了案子还不知得挨多少顿板子!

    是以其中一个差役断然上前喝道:“不许多问,速速离去!”

    苦着张脸的崔俨霏抱拳软语恳求道:“差大哥,我就在外头瞧一眼,不进去成不成?”

    几个差役仍然不肯让开,水火棍往路中间一搭,皱起眉头训斥道:“不行!大人有令,速速退去,否则就上枷锁了你!”

    见他们一副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的模样,崔俨霏双眉一竖果断的喊道:“给我闯进去!”

    几个青衣汉子心中有愧,此时虽觉为难却也不得不听,便有两人驭马抢先冲了过去!

    来势汹汹的几个差役哪里挡得住,看他们真的拍马不停,差役慌忙收起水火棍避开。

    待开路的两个青衣汉子闯过,崔俨霏随即跟了上去,强行闯入的崔俨霏刚跑到林子的村道上,就瞧见村子里边黑漆漆的一片,诺大个村庄放眼望去,竟然已成一片废墟,林子里边的土地上和落叶上还残留着一滩滩鲜红的血迹。

    一行人不由得放慢了速度,继续拍马往前,只见前边路上正倒着一堆干焦发黑的尸首,崔俨霏捂住嘴巴强忍住胃中那股悸动,不由得勒马停下,望着眼前的一幕,她一时之间呆住了。

    附近正在搜查线索的差役和锦衣卫,听见动静都往村头方向瞧去,目光中都有些惊疑,那几个追上来的差役见他们停下,提着水火棍慌忙飞奔几步赶上前来,口中更是叱骂道:“好大的胆子,竟敢闯进衙门禁地,快快下马受缚,尔等就等着吃官司吧!”

    说着见他们倒也真的乖乖下马,这几个差役就从腰上取下锁链,就要往崔俨霏头上套去,却被一旁的青衣大汉伸手给挡了下来。

    眼见几个青衣大汉挡在崔俨霏身前,几个差役慌忙退了两步,随后又挺起腰板喝道:“好狗胆!竟然阻挠官差办案,本念着尔等只是奴仆身不由己不与你等计较,也罢!既如此,便统统都锁了回去,交由大人发落!”

    一声哨响,附近的差役瞧见了知道这是强闯进来的人,也纷纷赶来助阵!

    却在此时,村头又是一阵急急的马蹄声传来,几个差役手上动作一滞循声扭头望去,只见村头又闯进来一队人马!

第一百六十八章 鲜衣怒马

    安静的村庄里,忽然响起了喧闹声和马蹄声!

    正在王家大门前查看的周滨,顿时眼神一冷皱起了眉头,被师爷扶回来的县令齐高兴瞥见他的神色,忙对带着人赶来的刘班头喊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周滨却仍低头不语,脚下零零散散散落着烧得熏黑的铜锣,面上坑坑洼洼的,可想而知昨夜的杀戮有多么的触目惊心,周滨看着这遍地的尸首,直到听到有些不对,他这才头也不抬的说道:“单封,你去瞧瞧。”

    另一边,赶到的李阳成对林子里的马匹数量起了疑心,再一细看马背上的东西,更是觉得不对,是以一进到村子他没顾得上看崔俨霏,就匆忙四下扫了眼,见里边不仅有衙役还有锦衣卫的身影,对于周滨竟然这么快就赶到王家庄,李阳成心里真的有些吃惊。

    此时看着前头的阵仗,见只有衙役靠过来,锦衣卫只是远远的瞥上一眼并不理会这边的事情,李阳成带着人慌忙加快了些速度,待靠近了前边的人便一勒马缰跃下了马背,身后的人也随着他纷纷下了马。

    瞥见李阳成的神色,一旁的老康快走几步上前说道:“诸位差爷,都是误会,我家二公子有位故人在此,听闻这里出了事,一时着急这才闯了进来,还请各位差爷多多包涵,这点小钱诸位拿去喝茶。”

    说着老康就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那些拢过来的差役见来人都是气势不凡非富即贵的身世,见有了个台阶下后头来的人也明事理,也就都散去忙活手里头的差事去了。

    银子塞到手里,差役也不推辞顺手就纳入怀中,扫了眼这十几号人,口中轻声说道:“罢了,我们也不是那不通情达理之人,你们速速离去,若是惊动了大老爷们,到时候我们也没法子了。”

    见他们松了口,老康脸上忙挤出笑容说道:“多谢差爷,我们这就走。”

    看着一旁的崔俨霏正怔怔的瞧着村子里,李阳成走上前去边走边说道:“崔二公子,还不快走?”

    却在此时,崔俨霏忽然拔腿就跑,原来他刚才一直在认路,这时终于想了起来,强忍着不去细看地上的死状悲惨的尸体,他提起衣摆小心的避过,蹦蹦跳跳的就往村子里跑去。

    那些人一散开,单封就瞧见了后头的李阳成,忙匆匆走回,此时正看着周滨抱拳说道:“大人,来的是李阳成!”

    周滨一听有些意外,心中随之生起百般滋味,沉声道:“去请他过来一叙。”

    单封领命而去,刚走没几步,便瞧见一个人提着衣摆从巷子里跑了出来,周滨循声望去,只见是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少年公子,虽神色慌张,但眉眼之间却好不俊俏,比那许多女子还要美,可偏偏又是一个鲜衣少年!

    周滨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虽很快遮掩过去,却是恰巧落入了一旁一直悄悄盯着他的齐高兴眼中。

    眼眶红红的崔俨霏扭头瞧了一眼这有些愕然的几人,知道是查案子的官府中人,心虚之下慌忙提起衣摆朝前头不远的巷子里跑去。

    单封正想去拦,便见巷子里又跑出来几个青衣汉子火急火燎的随在那人的身后而去,忙回头看着周滨,见他只是一直瞧着那一行人并未有任何示意,单封虽觉有些反常和奇怪,只因周滨每每查案,一贯不让闲杂人等进入案发现场,但未得搜意他也就暂不去理会,憋着满肚子疑问匆匆跟着崔俨霏一行人身后走进巷子。

    县令齐高兴见状也不出头,一挥手让刘班头跟着单封去了。

    看着一行人拐进了前头的巷子里,周滨忽然开口问道:“县令大人,可认得这是哪家的公子?”

    刚才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还当周滨认得此人,齐高兴皱起眉头细细的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回上差,下官并不曾见过这位公子,或许他并不是本地人士。”

    略一思忖,周滨便迈动步子,口中说道:”哦?我还当是县令大人的相识,咱们跟过去看看。”

    “是!”

    抱拳应了声,县令齐高兴小心的避过地上的尸首,带着师爷和两个衙役跟在后头走去。

    眼见两个衙役要去追,老康慌忙扯住他们不让他们走,嘴里边一个劲儿的说好话。

    可那几个差役却不敢再拿他的银子,眼见那几个来路不明的人跑进了巷子,他们使劲挣脱了老康的手便往村子里追去。

    老康也不敢用强,无奈的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李阳成。

    见已经惊动了附近的衙役和锦衣卫,李阳成见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正好撞见走出巷子来的单封,前头两个差役慌忙抱拳说道:“大人,我们……”

    一抬手示意两个衙役退下,单封看着李阳成抱拳说道:“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李公子,快快有请,我家大人也在此处,想必见了你来,他心中烦闷也能疏解一二。”

    “单总旗?”抱拳回了一礼,李阳成一脸愕然的说道,“周大人也在?”

    微微侧身,单封看着李阳成露出的神情,面上神色如常地说道:“正是,我家大人正在前头查案,李公子快快有请。”

    见里边并没有什么动静,李阳成也放了心,便摇了摇头道:“这不妥当吧,周大人正在办案,我又怎好相扰?”

    微微笑了下,单封向着身后一摆手,说道:“不妨事,正是大人让我来请李公子,他说一听马蹄声就知道是有故人至此,我还不信,没想到果真如此。”

    见他身后的班头衙役往一旁退开让出了道,李阳成看着单封,嘴角往上撇了下:“哦?竟有此事,周大人果然耳聪目明,那便请大人前头带路吧,你们在此候着。”

    眼见局势为妙,老康几人抱拳应道:“是!”

    “李公子请!”

    单封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李阳成便跟着前头的刘班头往巷子里走去,单封扫了眼老康几人,也跟在后头走进了巷子,两个衙役则站在了巷子口。

    看着这些断壁残垣,崔俨霏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日的方位,看着眼前倾倒的院墙和房屋,院子里泥砖土块散落一地,倒是没有烧得焦黑的尸首,崔俨霏走进去,四处扫了一眼,旁边的青衣家仆也帮着在院子里翻找起来。

    身后走来的周滨看见了,略一思忖,也不去打扰,就站在门外头看着,县令和师爷两人也恭敬的陪在一旁,附近的衙役锦衣卫也就低头忙活手里的活计去了。

    跟埋头清点和搜查线索的衙役问了一通,单封才得到了周滨的位置,他和刘班头带着李阳成穿过几道巷子,才瞧见了周滨几人,单封走快几步上前说道:“大人,来人是李公子,标下已经将他请来了。”

    “哦?”周滨闻声回过身来看着李阳成,却是一脸诧异模样,“李公子,前番还在把酒言欢,没承想竟与你在此相遇,还真是够巧的,只是不知李公子突然来此是为了何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 讨个公道

    李阳成道:“额,阳成是为了追我家表……表弟而来,表弟贪玩已出来好几日,姑母挂念特让我前来接她回去,不想刚刚她一听镇上的人说王家庄出了大事便着慌的跑来了,阳成本来还不信,但到此方知传言不虚,不想朗朗乾坤之下竟发生如此惨祸!”

    周滨点头道:“李公子,如此说来令弟是在此有相识之人了?怪不得方才见他神情慌张,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李阳成讪笑道:“或许吧,这个在下也不是很清楚,我家表弟唐突无状,还请两位大人恕罪勿怪。”

    “李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担心亲朋这也是人之常情,相信县令大人也不会见怪的。”周滨说着转头一笑。

    一旁的齐高兴忙不迭的附和道:“上差大人说的是,得知至交好友蒙难岂有不关心的道理,这正说明此人品行端正真性情,或许这位公子还能对此案提供些线索,说不定因此破了案也是说不准的。”

    外边几人正说着话,在院子里强忍着搜了一通却仍一无所获的崔俨霏,径直奔着院外走了出来。

    门边的几人慌忙避开,崔俨霏对他们的存在也视之不见,一脸焦急的出了院子,站在巷子里四下扫了一遍,她这才忽然想起此处并不是江家,又走到巷子外边。

    巷子外头是没什么尸首,倒是有不少的箭矢,只不过面上都铺着一层厚厚的黑灰,空气中仍有一股子呛鼻的烟味。

    崔俨霏急忙捂起口鼻走过去,一双慌乱之极的眸子有意不往那些烧焦的尸首上去看,有几具尸首还在冒着烟,虽捂住口鼻却还是嗅到了那股子令人作呕的焦香。

    “呕……”崔俨霏顿时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到还算空荡的旁边,弯腰干呕起来。

    这一通呕,直让她红了眼,眼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有在清理和搜查线索的衙役瞧见了,也并不会取笑,毕竟他们一早就把胃里的酸水全吐出来了。

    只不过崔俨霏身后那几个青衣汉子却是有些担心,毕竟自家二小姐从小养尊处优,可从来没瞧见过这等惨绝人寰的场景,而且就连他们看了也是为之胆寒,更别说二小姐还是个心地极为善良的人了。可担心归担心,他们可不敢这时候去触她眉头,再说还有李公子在,应当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崔俨霏干呕了一阵,拿出个香包捂住口鼻这才稍稍好转,刚想起身却正好瞧见挪开的脚下黑灰下有几块被火熏得半白半焦黄的碎瓷片。

    “是我送他的那金疮药?他真的……”她心里一慌,随即又蹲下身子将其中一片瓷片捡了起来,反复看了几眼心里便是一震,扭头看去,只见道路两边都是些飞镖和箭矢,地上和土坡上还有不少深深的刀剑痕迹。

    崔俨霏身后跟来的一行人在周滨带路下也跟着她一路探查,看着前头背对着自己蹲下身子一动不动的崔俨霏,周滨快步来到她身后,见她手中拿着的碎瓷片,便也蹲下捏起一片放在阳光下看了眼,又小心凑近嗅了嗅,然后便递到身后的单封手中,然后他又吩咐单封将地上那些散落的飞镖收起。

    崔俨霏跟着散落在地上的箭矢一路来到山坡上,只见坡上边箭矢更是密集,可见当时状况之惨烈,幸好不见什么尸首。可坡上这处院子已经被烧毁,里边依稀可见一排排密集的箭头,知道十有八九这就是江家了,崔俨霏忙跑了进去,里边的几根倒下的房梁还在往外冒着烟,身边的几个青衣大汉急忙也跟了上去。

    跟在身后的周滨和李阳成互相看了眼,也一起进了院子,只见院子里已经被烧的不剩什么东西,只剩下几堵焦黑干裂的泥墙,有几处地方还塌了,地面上蒙着一层黑黑的灰。

    崔俨霏在几个房间里找了一圈,这才在一间房间里找到了两具烧得焦黑变形的尸体,两具尸体皆已瞧不出人样,尸身上唯有隐约可见的几支箭头!

    “呕!”崔俨霏再也忍受不在,捂着胸口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后头的李阳成听见动静忙走过来,见崔俨霏无事,又瞥了眼屋子里的两具焦黑尸首,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在旁边屋子搜查的周滨带着单封也堪堪赶到,瞧见屋中状况,两人便越过门边的李阳成径直步入屋中。

    蹲下身子一股焦味便直扑鼻息,正欲查看一番两具焦黑的尸首两人脸上神情却毫无波动,只见这两具尸首身上都扎了七八支箭矢,身上有些地方都已经烧的碳化,面容已经看不出五官来,只从身形上依稀可辨出是一男一女外再无其他线索。

    凝目又在房间里扫了一遍,映入眼帘的只有焦黑的土砖块,周滨走到院子,看见李阳成正陪在崔俨霏身边,一旁站着县令齐高兴,走过去忽然听见刘班头说道:“姐夫,我查看过了,王家庄几家大户钱财皆失,您说这事……会不会是那群山匪干的?”

    齐高兴沉吟着正要开口,眼睛余光却瞥见周滨已从屋中走出来,忙转身行礼道:“上差大人。”

    齐高兴身旁的刘班头也忙跟着见了礼。正轻声安慰着崔俨霏的李阳成闻声转过头来,也行礼道:“周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周滨边走过来边摆手,说话间还看了低头不语的崔俨霏一眼:“李公子,令弟没事吧?”

    李阳成心头微微错愕,小心地回道:“承蒙大人关心,舍弟只是一时有些伤怀,又没见过这等惨状一时难以自禁,没什么大碍的。”

    “那便好,”周滨在李阳成三步之外停住脚步,目光却是落在一旁的崔俨霏身上,“这位小兄弟,请问这院落便是你那友人的住处吗?还有那两具尸首......”

    李阳成生怕她说话有失,忙回道:“唉!应当是了吧,周大人,舍弟身体不适还请恕她言行无状,我们这就告辞,不打扰两位大人查案了。”

    李阳成说着拉着一旁的崔俨霏就要离去,周滨却抬手拦道:“李公子且慢!我刚才似乎听到这位班头说什么山匪,似乎有了线索,令弟如此悲伤想必也想替友人讨个公道的,不妨耽搁片刻再走不迟。”

    说话间,周滨并不给李阳成拒绝的机会,就又扭头问道:“敢问县令大人,方才这位班头所说却是何意?”

    “大人,这……”齐高兴扫了眼一旁的李阳成等人。

    周滨泯然一笑,道:“县令大人有话但请直说,李公子乃我相识故交不是外人,陇西前几日闹出的事想必大人您也有所耳闻,这还是李公子的功劳,不然陇西也不至于能这般快的解禁。”

    齐高兴在脸色有些难看的李阳成脸上扫了眼,忙躬身道:“回上差的话,离此地不远确有一伙贼寇盘踞深山之中,这伙贼寇约有百余人,犯下了好几桩人命案子,过路商队也常有被其劫掠,只因深山难寻加之人手不足,所以本县一直未能剿灭,很是令人头疼!”

    “山匪?黑罗刹?”一旁低垂着头的崔俨霏突然开口道,全然忘了自己此时一身男儿装扮,说出来的声音恢复了原本的软糯糯。

    “哦?看来这位小兄弟似乎知道些什么?不妨说出来或许本官可以为你的友人、也为这村庄无辜惨死的上千条人命,讨个公道!”周滨身形一震,借着问话一双发亮的眼睛在崔俨霏面上喉间和耳垂上不经意扫了几遍。

第一百七十章 案子告破

    周滨道:“哦?看来这位小兄弟似乎知道什么?说出来或许可以为你的友人,也为这无辜惨死的上千条人命讨个公道。”

    李阳成轻咳一声,崔俨霏即刻会意,想起他曾经跟自己说过的难缠京差,便又粗起嗓子道:“回这位大人的话,村子里的人也就是我那朋友,前些时日因为采药一事得罪过那群山匪,所以极有可能是山匪挟私报复。”

    周滨却不以为意,侧脸朝齐高兴问道:“县令大人,可有此事?”

    齐高兴已是出了一身冷汗,他本想遮掩过去,不想却被人提起,但他却不敢有丝毫隐瞒,忙道:“回上差的话,王家庄这些日子发生的不少事情下官也略有耳闻,新寺确有富户以三百两募集金石斛一事,金石斛又长在深山之中,想必村民因为药材之事得罪了山匪也是极有可能的。”

    周滨点头,道:“既如此,县令大人,此案你有何见解?”

    “下官……应当如这位小公子所言,此案就是那群山匪所为,也只有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贼寇才能做下此等惨绝人寰灭绝人性之事。”

    周滨声音一冷,道:“既如此,县令大人何不早日将此等贼子缉拿归案,告慰这上千口人命,也还漳县百姓个朗朗乾坤?”

    齐高兴忙不迭的点头,说道:“上差说的是,是下官糊涂!刘班头,快去召集人马,再去请几个熟悉山路的老乡做向导!”

    吩咐完刘班头,齐高兴又回过头来一脸恭敬的道:“不知大人是否一同前往?”

    周滨道:“这等贼寇横行乡里鱼肉百姓,酿成此等惨祸,本官奉旨出京,既然碰上了便不会置之不理!”

    齐高兴谄笑道:“多谢大人襄助!下官齐高兴铭感于心,有大人同往,下官更有把握,此次当能一举将那群贼匪剿灭了。”

    “单封,咱也折腾一天了,吩咐下去,让弟兄们先到外边林子里歇息。”

    “是!”

    待单封领命而去,周滨又看着正擦着额头汗水的齐高兴问道:“县令大人,你此次来查案带了多少人马前来?”

    齐高兴忙不迭道:“回上差,此案重大,是以下官此次一共带来八十人,捕班三十、快手三十、皂役民壮二十,除了留两个把门的,县衙能出动的人手都在这里了。”

    “八十?”周滨瞥了眼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李阳成,眉头一皱,“加上我这三十人,与传说中的山匪人数倒也相当,若想一网打尽一个不漏只怕有些勉强。”

    齐高兴躬身作揖,试探着问:“下官即刻派人到各镇再调民壮,以及军备物资。”

    “去吧!”周滨摆了摆手。

    一旁插不上话的李阳成这时也忙趁机道:“周大人,你公事繁忙,我和舍弟就不打扰了,祝大人旗开得胜一举剿灭匪寇,待大人凯旋之时阳成当在新寺为大人摆宴庆功。”

    “李公子何必见外,本官本来还想仰仗李公子助我一臂之力,顺道请令弟一同前往,看官家是如何替他的故友以及这上千口冤魂讨个公道。”周滨说着又在崔俨霏身上扫了几眼。

    “这……有县令大人和周大人,对付这些贼寇已然绰绰有余,又何须阳成多此一举呢?”这些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李阳成,虽有些气恼,却也无可奈。

    周滨皮笑肉不笑的道:“李公子此言差矣,别人不知我还不知么,李公子足智多谋,有你一人在可胜过百人千人,不必谦虚。”

    李阳成苦笑道:“大人谬赞,在下可不敢当,毕竟是去剿寇,我等又非官身,舍弟年纪又小,大人还是......”

    “表哥!”低着头的崔俨霏突然喊了声。

    “嗯?为兄正与大人说话,怎可无礼!”李阳成一愣,随之扭头相斥道。

    崔俨霏有些魂不守舍的看着倒在一旁烧得有些干巴巴的马尸,想起那日那家伙的那匹马还在自己那里,又想到那日与他初次相遇的场景,以及那匹被山匪骑跑的瘦马,心中莫名感慨,她便抬起头道:“表哥,我想去看着,那山匪前些日子还抢了我一匹马儿,或许能找回来!”

    “你……”看着她红红的眼眶,李阳成一时无语,却还是怒斥道,“不许胡闹!你可知其中凶险?你若出点什么事,要我如何跟姑母交代。”

    周滨嘴角不自觉勾起,劝道:“李公子放心,区区贼寇,本官绝不会让他们伤到令弟,令弟既然都如此说了,便看在她如此重情重义的份上,李公子便与我一道同去吧,就当为她寻回爱马如何?”

    “也罢!既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李阳成心头一冷,虽觉此行绝无好事,却也只能暂时忍耐。

    “看令弟脸色不好身体不适,再者此番场景也实在惨不忍睹,李公子还是先带她到村头去暂做歇息,等一切准备就绪,咱们便可同去剿灭贼寇,想必到时李公子也可在这漳县县志上留下一笔。”

    “名利与我这等满身铜臭的商人来说,皆过眼云烟耳,既如此阳成且先告辞!”李阳成说着把手合在一起一拱,便拉起一旁的崔俨霏往山坡下离去。

    不远处清理线索的锦衣卫得了周滨眼神授意也跟在他们后头去了,看着李阳成一行人走远,周滨身边只剩下去而复返的单封。

    周滨回过身来看着面前这座只剩下一排土坯墙的小院,忽然开口说道:“你心里可是有话要说?”

    单封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困惑,壮起胆子问道:“大人,咱们为什么要去打山匪,难不成真的是山匪做下的案子?”

    “没什么不可能的,杀人劫财对山匪来说,不是稀松平常之事么?”周滨说的有些轻描淡写。

    单封有些不甘的追问道:“大人,莫非您真的相信天底下有这般巧合之事?”

    “只要需要,再巧合之事都可以有,要知道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若非实在有些欣赏这与自己年岁相当、还有几分聪明办事牢靠的手下,周滨绝不会与他说这般多的废话。

    单封有些不死心的继续道:“大人,那石一成呢?咱们不等了么,或许他会带回来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李阳成巧之又巧的出现在这里,若与昨夜之事丝毫无干绝无可能,大人为何又强留他们在此?”

    “石一成的消息也无非两个结果,那人或死或被擒,你看这遍地焦尸,上千条性命旦夕之间覆灭,这滩浑水如今已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了,明白么?”周滨从袖里摸出两片绿油油的玉石碎片,迎着有些刺眼的日头将它们合在一起,分明便是个发簪,“至于李阳成,我自有打算。“

第一百七十一章 江二往事

    深山之中,在林子里跑了一夜的几人终是累得走不动道了,寻了个隐蔽的去处停了下来。

    虽然陆大虎马背上挂着的行囊还有些干粮和水,可毕竟不多他们不敢坐吃山空,便打算出去找些野果充饥解渴。

    再说江二半夜时忽然虚弱不堪,人更是迷糊起来,几人仔细一看才知道他受了伤,幸好有马可以驮着他走,虽然因此脚程慢了些,但好在终究有惊无险一直没瞧见后边有人追来。

    此时一行人人困马乏的,肚子也饥饿难耐。是以歇了一阵,陆大虎和江翠翠两人便一起到附近的林子里去,打算摘些野果子和寻些草药回来。

    待二人离去,韩元恺看着靠在树干上虚弱之极的江二心里边非常不是滋味,昨夜那惨烈一幕又浮现眼前,一众人落到如此地步可以说皆因他而起,若不是如今江二受伤,他真想离得远远的。

    听着身旁之人唉声叹气的,江二无力的抬起眼皮瞧了韩元恺一眼,虚弱的说道:“后生,不必如此,你已经尽力了。”

    韩元恺一脸的疲惫,深深一叹道:“江叔,你说他们为何要去还那么许多无辜性命?我和这块牌子真有这般重要么?”

    “咳咳……还是没有想起来么?此毒当真霸道,我真怕……咳咳,我也会忘了……翠翠和她娘。”

    “什么!江叔你……”韩元恺本来靠在树干上喘着粗气,这一听顿时直起腰来,脸色十分的难看。

    江二强笑道:“莫要声张,说来也巧,若非靠那几颗丹药强撑着,我只怕早已不行了,后生,此事莫要让翠翠知晓。”

    “江叔,那要如何才能救你?”韩元恺急道。

    “咳咳!没法子了。”

    “江叔,怎么会?”

    江二歇了一会,才有气无力的道:“我吞的那些药丸既救命也害命,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或许还能再撑几个月罢,此事千万别告诉翠翠。”

    “江叔,都怪我,要是我不回来,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韩元恺对面前这人心情十分复杂,如今知道这个消息心中突然还有些空落落的。

    见他一脸自责,江二苦笑道:“后生,与你无关,本来我与那老贼也有血海深仇,即使他不来寻我,把翠翠安顿好我也会去找他报仇雪恨的。”

    韩元恺看着他苍白之极的脸色上那抹似自嘲又似痛苦的笑,终究没忍住问道:“江叔,是不是因为您的妻子?”

    江二一愣,认真的上上下下看了遍面前这男子,稍久,郑重点头道:“没错,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当年翠翠她娘就是为了救我才死在那老贼手中的,咳咳......那年,翠翠还不到一岁。”

    韩元恺松了口气,见他未有见怪,便试探着继续问道:“江叔,若我猜的没错,您曾经也是官府中人罢?”

    “果真后生可畏,你猜的没错,我的身份与你一般无二。”江二晒然一笑,脸上瞧着竟似有了些许轻松之意。

    “您也是锦衣卫?”

    江二急促的喘了几口粗气,才道:“前北镇抚司锦衣卫总旗江丰,若按以前我还得叫你一声杨大人。”

    “这……江叔说笑了,论资历您可是老前辈,再者以您的身手,这么多年只怕也早就升迁百户千户了。”对于他知晓自己底细,韩元恺倒是一点也不吃惊,倒是被他此时还能如此玩笑的口吻说出来有些不解。

    化作江二的江丰道:“呵,朝廷黑暗,若是没有些别的手段,再好的本事再久的资历也是无用,若非知晓你因毒一时忘了之前之事,我还当你是个假冒的,说起来我能进锦衣卫也不过是世袭得来的位置,倒与我所痛恨的人一般无二,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历史不过一个一个轮回罢了,细数史上王朝基本逃不脱三百年魔咒,无论一开始是如何的政治清明,这一切只不过是权力集中在少数一部分人手中导致的恶果,谁不想辛苦打下的江山家业世代荣享,将万世的富贵传承下去,可现实偏偏却又事与愿违,矛盾到了一定程度必然爆发。

    对此,读过些史书的韩元恺自然深以为然,但他却仍故作不知的问道:“江叔,朝廷真昏聩至此么?”

    在附近草草找了一遍的江翠翠心里焦急,便不等陆大虎,手里捧着几棵止血止痛的草药就赶了回来,正走到边上听到不远处两人正在谈话,说话的内容还似乎与阿爹身世有关,她便悄悄的躲到一旁。

    江丰身子越发的虚弱了,嘴唇皱巴巴的,他抿了抿,话中虽有悲愤,却只能说得慢条斯:当年,翠翠她娘还未过门,我和她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我们两家又是世交,关系好到并不分你我,本来那年腊月就要迎娶她过门,没承想一次办差之时街上撞见,我那顶头上司竟然看上了我的妻子,过后背着我暗地里去说媒却被我那老泰山严词拒绝。

    此贼不甘,便设下毒计陷害她家,将她全家抓入诏狱,我四处奔波救人,可没想到没过几天那贼子竟然将翠翠她娘提出了女牢秘密送到了他的府上,还特意将我调开,幸好大牢把门的狱吏与我交情匪浅,他赶来告诉我。

    得知消息,我便一不做二不休潜入那人府中想将翠翠她娘救出,也幸好去的及时,赶在那人喝得醉了,我一时恼怒便将那贼子一刀杀了,这时才得知他的来头并不简单,那老贼便是他家中派来追杀我的人,我带着她趁夜逃走,如今也不知道家中什么情况,以那人权势,只怕......”

    “原来如此......”韩元恺听得虽义愤填膺,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丰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后生,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与你。”

    韩元恺正色道:“什么事请江叔但说无妨,若晚辈能办到,绝无二话。”

    “说来也不甚难,就是……”

    “嘘!”韩元恺突然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便把眼往远处一坡密集的灌木丛和树干后看去。

    原来是江翠翠听得入了神,她虽小心不敢闹出声响,却不想旁边突然窜出一只硕大的山老鼠,她是强忍住了没叫出声来,但还是忍不住退了两步,鞋底踩在厚厚的枯叶上发出声轻微的脆响。

    一时间四周安静下来,只有不时山风呼啸而过。

    韩元恺微微弓起了腰,同时手往一旁摸去,抓起弩就一个躺地往旁边一滚,把弩一举,对准了方向正要抠下驽机,却突然发现树后头是一抹绿色,韩元恺大惊,忙将弩忙下一压,堪堪收了手。

    昨夜的惨重让韩元恺一惊一乍起来,都有些杯弓蛇影风声鹤唳了。

    正从树后头探出头来的江翠翠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在不远处两人疑惑又复杂的目光,她脸上有些讪讪的从树后头现出身来,口中低低的叫了声:“阿爹……”

    江二四下扫了眼,待她走过来,才低低斥道:“你鬼鬼祟祟躲那里做什么!差点闹出事来。”

    “我……”江翠翠有些尴尬。

    韩元恺见附近并无异样动静,便走回来劝道:“江叔,也是我不好,没看清楚就要动手,太过冒失,幸好没事。”

    “咳咳......罢了,下次不许再这般胡闹,陆大虎呢,你不是和他一起去的么?怎么就你自己回来?”

    林中一夜的逃命,警惕性极重的江二早在昏过去前就把陆大虎的底细摸了个大概。

    江翠翠道:“哦,大虎哥他去找吃的了,我去找了些草药回来。”

    “你怎么能一个人在林子里乱逛!”

    “我……”

    “嘘!”韩元恺突然又朝二人比划了个手势。

第一百七十二章 方浣杀到

    又是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虽然可能是陆大虎回来,但还是谨慎些为好,韩元恺不敢冒险,如今身手最好的江二受伤不起,可为助力的陆大虎又不在身边,江家父女俩的安危全都系于他一身了!

    好在选的这处歇脚这处还算隐蔽,三人静静的藏在树后,韩元恺抓着弩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外边声音传来的方向,不敢有丝毫大意!

    陆大虎已然尽力将脚步放轻,他双手捧着一兜的野果小心翼翼的走了回来,四下有一点动静他都得屏住呼吸好好听一下,生怕那些人追了上来。

    山风时不时便会“呜呜”的嚎叫一阵,鸟叫虫鸣也是这般,乍起乍消!

    好在都是虚惊一场,陆大虎提心吊胆的走了一路这才回到了地方,远远的却只见露出的半条马尾巴,而无半点人影。

    陆大虎又惊又疑,既怕那几人不信任自己弃自己而去,又怕是他们已然遭了毒手,他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在灌丛后蹲了一阵,终究忍不住迈开步子走了过去,一路上却并没发现什么打斗痕迹,他心里却仍焦急,顿时加快了脚步往不远处的几棵树走去。

    果然就见韩元恺从树后边走了出来,陆大虎忙松了口气,问道:“出什么事了?”

    韩元恺摇头道:“没事,只是方才与江姑娘闹了点小误会,所以听到有动静便有些一惊一乍的,大虎兄弟,你在林子里没发现什么情况吧?”

    “嗯,”陆大虎对他如此的听力有些吃惊,但也没多说什么,“不过我觉得此地不可久留,咱们还是快些离开为妙,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大虎说着走上前来,将兜里的野果子兜到他们面前,一人一把分了。韩元恺接过他递来的野果子,捏起一颗咬了一口,入口又酸又涩,但却解渴。

    分完果子,陆大虎又走到外头寻了个隐蔽所在,一边轻轻缓缓的嚼着果子一边小心谨慎的望着风。

    犹豫良久,韩元恺忽然说道:“江叔、江姑娘还有大虎兄弟,我想咱们不如分开走吧,既然他们是为我而来,想必你们不跟我在一起或许还不会有这般凶险处境。”

    “后生,不记得昨夜一庄人的血案了么?”江丰有些虚弱的摇了摇头。

    走也不妥,不走也不妥,确实陷入两难的境地,韩元恺心头一震没有再说话,已是绝了这心思,却不知外头的正啃着野果子的陆大虎却是心思活泛了起来。

    拿着张手帕擦野果子的江翠翠见他不再说话,也松了口气,她倒是不会疑心韩元恺这么做是贪生怕死。几人默默无言的吃了顿又苦又涩的野果,虽然味道不好,到底也是垫了下饥肠辘辘的肚子,又稍稍歇了一小阵,待江丰脸色好了些,几人便又打算继续动身。

    韩元恺四下望了几眼,回头问道:“江叔,你对附近地形熟,面前便是西北方向,如今咱们该往哪里走?”

    江二道:“东边北边几个县闹起来了,往乱的地方去,越乱……咱们就越安全。”

    韩元恺沉默片刻,却是心头大乱拿不定注意,脑中将这几日所经历之事快速过了一遍,突然又朝外边的陆大虎问道:“大虎兄弟,你家老爷到底找我做什么?”

    大嚼特嚼的陆大虎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吐出粒果核,说道:“我也不知,我们做下人的一切都是听从主人家吩咐办事,怎么,你要去找他么?”

    ……

    已是晌午之后,方浣带着人风风火火追了一路,一路上尽是烟灰弥漫,幸好身边有寻踪察迹极为厉害的灰袍老者在,方浣对他也是深信不疑,就这样追了一夜又大半天,终于在一处林子里,找到了一些痕迹。

    方浣捏着粒新鲜的果核,起身道:“师父,您看!”

    灰袍老者赶了这许久的路,身子已有些吃不消,加上昨夜受伤,脸色越发苍白,不过见到没有最错方向,也是士气大振,遂低声喝道:“他们没走远,追!”

    林中已是骑马难行,拗不过灰袍老者的方浣便留下一人在后牵马慢行,便带着其余几人弃马步行当先往前追赶。

    “咕噜噜......”

    又走了好一段,仍然没有走出这片大山,一行人腹中又已饥饿。

    剩下不多的大饼留着给身体虚弱的江丰,其余几人便只能靠野果充饥,这次轮到韩元恺出去寻些野果回来。

    他正四处寻着结有野果子的树,却是不巧走了好久都没有遇见一颗,不知不觉的便走得有些远了,他正打算往回走,忽然听到有些许动静从后边传来。

    韩元恺急忙往另一边远离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幸好林子茂密,躲藏之处极多,他很快就找了处地方藏身。而去他还特意往旁边跑了好一段路,生怕前头那几人被自己牵连了。

    静静伏在灌丛堆里的韩元恺听着脚步声慢慢的逼近,心里已是如拨浪鼓般起伏不定,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一般。

    “噼里啪啦……”

    踩在枯叶上发出的脆响此起彼伏,来人不少!

    凝目四望的方浣一马当先,循着痕迹和方才的些许动静一直往前追来!

    韩元恺透过茂密的灌丛,只隐约看到一双皂靴,估摸着离自己藏身之处还有二三十步,韩元恺心跳的越发的快,虽拼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越是如此,那心脏跳得就越是不争气的跳得越快起来!

    “砰!砰!砰!”

    心头震如擂鼓,韩元恺索性并不去看外边,闭起眼睛听天由命。不想如此反而静了下来,不仅如此,他只觉得那脚步声听来,如此的响亮,仿佛在耳边响起一般!

    心里估算出那人和自己的距离,韩元恺沉息屏气,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方浣和灰袍老者早已断定,人就藏在附近!

    可灰袍老者经方才一阵疾行,脸色已是苍白如纸,那白又似蒙着一层灰一般,十分难看!

    前头的方浣并未察觉身后灰袍老者异样,他正一心一意的搜寻着,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此人大卸八块!

    韩元恺听着声,知道他们就在外头,离自己不过十来步的距离,脚步声就淅淅索索的消失,韩元恺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方浣冷眼扫视着四周这一大片的灌丛,手中一柄寒刀,迎着不时拂过的山风,慢慢走到了韩元恺面前,离着也就几步距离,又一次站住了脚。

    趴在灌丛里头的韩元恺,一动也不敢动,幸好外头不时会有山风呼啸而过,他这才没有立刻暴露现出身形。

    外头又有声音,方浣拔腿又往前头搜了一段,望着将近一人来高的灌丛杂草,他摸出几枚飞镖,就往灌丛里头掷去!

    韩元恺听到身后不远传来“噗噗噗”的飞镖扎地之声,顿时出了身冷汗!

    幸好,方浣身上带的飞镖并不多了,掷了几次,见里头并没有动静,便也就不甘的停了手!

    藏在里头的韩元恺也万幸没有被飞镖扎中,那些人见眼前杂草茂密,也不敢贸然进来搜寻。

    “呼!”

    一声急促呼气之声在几步开外响起,还不待松口气的韩元恺顿时暗道不好!

    七八步开外的草丛外边,方浣吹起一只火折子,想也不想便点燃了脚边那堆枯干的杂草,藉着狂啸的山风,火势很快就燃了起来!

    “噼里啪啦!”

    韩元恺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一阵阵热浪,却是不敢有丝毫动弹,幸而风向不往他藏身之处这边吹来,否则不是被活活烧死便是做了那些人的刀下冤魂!

    拼命?外边追来的人有多少还未可知,虽蒙江丰教授了几套功法,可韩元恺一来时日尚浅根基不稳、二来对付一个方浣已是吃力之极,如何再对付其他人?

    若是现在出来与这人拼杀,若是一击毙命倒还好说,可若这人便是那灰袍老者或是昨夜与自己交手之人,陷入缠斗其他人便也危矣,不急着出来江丰他们看到了山火,或许还有足够的时间逃脱。

    正偷偷呼出些气的韩元恺,忽然听到脚步声玩自己这边走來,手中并无趁手暗器的他顿时抓了块干硬的泥土坷拉,紧紧攥在手心里。

    “呼!”

    就在此时,又是几声呼气声在十几步开外响起,想来是这人同伙赶到,若是几只火折子丢进来,只怕不被烧死也得被烟熏死,韩元恺万分纠结之际,那几只火折子便已扔进草丛,有只便落在他左边不远。

    韩元恺左右为难,想来方才熏起的浓烟已然可以警醒陆大虎几人,不甘如此屈死正欲动手,却听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惊呼:“二爷!林老他晕倒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黑不溜秋

    又气又疑的方浣一听这话顿时大惊,把手中已燃起的火折子往灌丛里头一扔,反身便往后头跑去。

    身后热浪阵阵,憋红了脸的韩元恺身上都被烤出了一身的汗水,又冷又热,若非风向眷顾,否则如今他已然捱不住那滚烫的热浪,而暴露了形迹。

    韩元恺还得忍着,外边不远处,方浣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灰袍老者的面前,见他脸色已然十分难看,顿时急道:“师父,您怎么了?”

    “咳咳……浣儿,你……”灰袍老者刚想说话,不想话未说完就脑袋一歪晕死了过去。

    方浣心里万分着急,他起身看着不远处燃起的熊熊大火,快声吩咐道:“那几人若在附近,烟火定然引起他们注意,你们留下埋伏,若无人前来便继续在附近搜寻,若有线索切不可鲁莽行事,如非必要等我回来再做计较,一路留下记号,千万小心!”

    “知道了,二爷!您这是……”

    “我很快便回,依计行事!”方浣说完便不再耽搁,一把将灰袍老者背上边快步往后头来路而回。

    如若让他们送人回去,方浣有生怕路上遇上了那几人,灰袍老者如今深受重伤,其他几人更不是他们对手,他可不敢冒此风险。

    往后走了一段,恰好此时,那牵马的人赶来,见状忙上前帮着扶住,问道:“二爷,林老这是怎么了?”

    心中焦急的方浣没有顾得上搭话,把灰袍老者放上马背牵着就往山下走,只留下一个满头雾水的黑衣汉子。

    待人瞧不见了,他不知是该跟上还是该继续往前,正迟疑不定,突然闻到一股烟味,这黑衣人忙跑到个空旷些的地方,一看那远处半空之中,已是有一股浓烟冲天而起。

    “噼里啪啦!”

    火势越发大了,趴在灌丛里边的韩元恺趁机换了个地方,后背虽还是热辣辣的却也得以缓了口气,然而好景不长,藏身的地方很快又被那些黑衣人点燃。

    山风呼啸,既好也坏,风大助长火势,即使不该风向迟早也得烧到自己这边来,但有风那些人也瞧不出里头是有人在动还是风吹动,韩元恺为了不被火势吞没,不得不冒着风险往旁边挪动!

    滚滚浓烟,远处的留下看守的陆大虎瞧见了这熟悉又惨烈的一幕,顿时心头大震,知道十有八九是那些人已经追来,他忙让江家父女藏起来,自己提刀赶了过去。

    陆大虎可不能让韩元恺就这么死在那些人手中,那些黑衣人既然这么重视他,如此着急的要取他性命,想必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的手中,这恐怕也是张大户急着要找到他的缘故。

    心头大急的陆大虎赶到半路,却忽然瞧见从旁边灌丛里钻出个黑不溜秋的人来,顿时唬了一跳,唰的一下抽出了手中之刀!

    那黑不溜秋的家伙也被他这举动给吓了一大跳,忙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低声道:“是我,大虎兄弟!”

    陆大虎这才听出了他的声音,也来不及详问,带着他往原路回头就走!两人匆匆回到地方,带上江家父女,也不必解释,一行人默契的一声不吭便牵着马匆匆离去,在江丰的指点下,他们一路上专挑了山路,不敢往下边的官道靠近。

    从午时日头正盛,一直走到日头下山天色麻黑,韩元恺一行这才在附近寻了处隐蔽之地落脚歇息。

    陆大虎这一次死活不肯再让韩元恺外出去找吃的,韩元恺也只能作罢,留下和江家父女俩在一起。

    因为有江翠翠在有些话不是那么好说,他和江丰也是相对无言,见江丰精神头虽然还好,又有江翠翠在一旁的小心照料着,可一想到今日午时与他独处时说的那些话,韩元恺心里头就很不是滋味。

    “后生,你觉得陆大虎此人如何?”韩元恺不说话,江丰却是终于按奈不住了,虽然被驮在马背上,可到底山路难行一路颠簸,他说起话来仍然有气无力的,说话间还轻咳了几声,惹得一旁的江翠翠有些蹙眉。

    “什么?韩元恺一时摸不清他是何意,江叔您这是何意?”

    江丰不答,继续问道:“你觉得他说的话可信吗?”

    “江叔,你是说此时咱们应该去找张大户?”韩元恺试探着说道。

    “不!这是两回事,”江丰摇了摇,盯着韩元恺,“我是问你,你觉得他先前与咱们所言可信吗?”

    韩元恺沉思片刻,点头道:“嗯,我想他所言之事应当不会有假,何况他言行举止之间也没有流露出要我去找张大户之意。”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后生就是太重情义,别以为他救你一次就不会害你,人心隔肚皮,谁知这背后藏着什么心思!”

    “江叔……”

    江丰深深一叹,沉吟道:“既承你叫我一声江叔,我便替你斟酌一二,张大户寻你倒未必是想取你性命,十有八九只怕还是为了你手中的秘密,只是此时若是贸然与他们接触,一旦不慎,轻则任人摆布,重则赔上性命,所以此时并未到与他们联系的时机。”

    “那么江叔,如今后有追兵,咱们该往哪里去才有一条生路?”韩元恺只觉得深深的无力,天地之大却突然如坠深井。

    江丰毫不迟疑的道:“北!往北走,北边和东边都有动乱,但北离边关更近,越乱才越安全。”

    “那咱们……”韩元恺陡然住了嘴,朝对面江丰二人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脚步声虽很轻,但落在韩元恺耳中却是不同,来人不止一人!

    韩元恺一把抓过弩,顺手摸过地上的三支羽箭,悄悄猫起身子往前头走了几步。

    不想就这眨眼功夫,那如猫般的脚步声却也几乎同时没了,韩元恺正迟疑不定,终究还是顾虑身后二人,小心为上耐着性子等着,不多时,不远处又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几乎同一时间,离韩元恺二十步外的灌丛后头也跑出来几道黑呼呼的声影,手中还提着刀。

    韩元恺顿时明白过来,回头看了眼江丰还有那惊慌不已的江翠翠,江丰一眼便明白他的顾虑,韩元恺正踌躇着,便听江丰说道:“你去吧!”

    韩元恺犹豫了下,随后猫着身子走到江丰跟前,把弩交给了他,轻声说道:“江叔,若我过了半个时辰还没回来,你们就不要再等,赶紧离开此处,走得越远越好。”

    说完不待回话,韩元恺就转身摸了出去,只留下欲言又止的江翠翠和摇头一叹的江丰注视着他逐渐没入远处夜幕的身影。

    “呼呼呼!”

    陆大虎在林子里飞快的奔跑着,那些黑衣人在后头死命的追着!

    跑了好一阵,想要依靠复杂的地形和夜幕将人甩掉的陆大虎却始终未能如愿,既然已被发现,索性出手将他们拿下!

    不想林子里黑不溜秋的,陆大虎本就身心俱疲,一不小心就被杂草绊倒在地!

    那一刻,他的心里充满遗憾,他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没能亲眼看见那些人一个个死去,他不甘,可他还是报了点希望,希望韩元恺能走脱,日后替他和二虎报了仇。

    那几个黑衣人也不先看清倒地之人面容,反正所受之命是将逃脱之人杀无赦,是以他们也无顾虑,提刀上前便砍!

    堪堪追上来的韩元恺正瞧见这一幕,路上捡起的几颗石子就从指间大力甩了出去!

    万幸,都准确无误的打在了那几个黑衣人的背上,虽然没造成什么伤害,可是却也吓了他们一跳!

    那几个黑衣人慌忙回过身子,看着后头那黑不溜秋的人,不由来的都有些紧张起来。

    倒地的陆大虎心头一动,心知定是韩元恺前来搭救自己,赶忙趁机爬起了身子,持刀与面前这独面向着自己的黑衣汉子对峙着。

    山风呼啸拂过,黑衣人一步步逼近,韩元恺手无寸铁,转身就跑!

    对面的陆大虎倒也机灵,见他跑自己也跟着扭头朝着反方向跑,几个黑衣人呆了下,但只一瞬间便下了决断:“分头追!”

第一百七十四章 杀人负罪

    先前这几个黑衣人一路循着痕迹追踪而来,奔波一日正欲寻处落脚之地,不想正撞见出来寻食的陆大虎。见只有一人几个黑衣人便想要跟踪于他,不想陆大虎机警,为免他回去通风报信只好动手擒杀,不想又横生枝节。

    虽有方浣再三叮嘱,可眼见一下子撞见两个,谁若能杀掉那人更是立了头功,谁能不动心?更何况如今形迹已然暴露,此时不动手便要错失良机,随后四个黑衣人一分而散,两两为伍各朝东西提刀追去。

    韩元恺也不敢带着人往江家父女那边跑,所幸天黑,他跑的也快,那两个黑衣人打出来的暗器都落了空,

    不过却也把韩元恺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韩元恺情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今已是非你死便是我亡之境地,继续跑迟早得栽到他们手上不可,是以他便专门往林子里、灌丛里跑,伺机寻找反击的机会。

    两个黑衣人也不去理会林子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人,反正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杀无赦,见人一刀杀了就是,所以对他自是紧追不舍。

    正追着,却见前头那人忽然停住了身子扭头就往后头冲来。这两个快步追来的黑衣人明显是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掏出暗器截杀,人便已冲到了他们面前,眼看就要迎面对上,但好在那人两手空空不足为惧,是以二人挥刀就往那迎面冲来之人面门上劈去。

    双刀并起,干净利落,大有一击必杀之意!

    韩元恺早防着这一招了,身子一停往旁边避开,欺身冲到一个黑衣人跟前,抬起膝盖往上一顶,同时手掌并起如刀往下一劈,便听“咔嚓”一声,那人的手臂竟应声折断!

    “啊”的一声惨呼,旁边那黑衣人反应过来,挥刀又砍!

    韩元恺抓住那黑衣人的手腕提刀迎上,“锵”的一声,那黑衣人便踉跄着倒退几步!

    韩元恺也退了两步方才站住,心知此时已是不死不休,他再也顾不上那些杀人负罪的心理负担,提膝一顶那人后腰,在一声惨嚎之中便取下了他手中腰刀!

    “竖子,敢尔!”对面的黑衣人见了知道不好,大喊着冲上前来想要施救,然而却已然迟了!

    韩元恺冷面如霜横刀反握,架着人边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那人脖颈一划拉,鲜血喷溅而出,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如破洞老风箱似的“嘎嘎”之声,刺耳难听!

    “啊!”那黑衣人见了更是大怒,脚下速度更快几分。

    眼见对面黑衣人提刀劈来,韩元恺用力一推身前的活尸,不退反进持刀贴着前扑的活尸腰间往前一窜,“噗嗤”一声,刀尖直接扎透冲来的黑衣人腹腔!

    直到此时那具尸体才到身前,被这一撞重重倒下,韩元恺也从地上窜起身子,看着被压在下边的黑衣人脸上痛苦的扭曲着,只有出气没进气了。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杀我?”韩元恺虽然不抱希望,但还是顺嘴问了一句。

    “咳咳……你……是你,你等死吧,公子……不会放过你的。”

    “哼!”一声冷哼,韩元恺不敢再耽搁,还不知道陆大虎怎么样了,便上前一把抽出插在那黑衣人腹中腰刀,拔腿就走!

    “啊!”

    江翠翠听着远处传来的惨嚎,吓得心惊肉跳的,一旁的江丰倒还好些,强提起精神举着弩箭对着外边的口子,一刻也不敢放松。

    守在外头不远的灌丛里头的两个黑衣人,见里头许久都没什么动静,想必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又听到远处的惨叫,知道不太好,便想先将里头的人灭了口,再过去帮忙。

    低声商量了几句,两个黑衣人便悄悄猫起了身子,从灌丛后头钻出来,悄悄的向着前头的林子摸去!

    此时的江丰身子虚弱听力已大不如从前,直到那两人摸到近前了,才听到了丁点声响。心头生起一股寒意的他忙扒拉着一旁的女儿往旁边一滚,身形未稳就见两支羽箭插在方才所坐地上!

    藏在两边草丛里的那两黑衣人见一箭不中,又张弓搭箭,却不想弓弦还没拉开,就有一个发出一声闷哼!

    “哼!”

    山风呼啸的林中,两具尸首倒地,陆大虎咬牙闷哼一声,把刀往地上一插,刚撕下一块麻布包扎了缠斗中受伤的手臂,就见到一个人影冲了出来,他吐出一口唾沫正要提刀迎上,不想来人却是韩元恺,陆大虎慌忙卸力收刀停下。

    韩元恺见他只是手臂挂彩,也是松了口气,看着地上两具尸体正要开口,却忽然瞧见陆大虎的眼睛里红红的,韩元恺登时大惊,连忙回头一瞧,只见远处窜起一阵高高的红光,韩元恺也来不及再说拔腿就跑。

    “你……唉!”陆大虎本来还打算劝他就此弃下江家父女与自己一道离开,不想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人便已经飞速的离去,把脚一跺,虽然无奈也只好跟上。

    火势冲天而起,那黑衣人望着旁边倒地已然气绝的同伴胸口上那支黑黝黝的箭矢,面上虽有些惋惜却也毫无惧色,知道躲在里头之人已有所警觉更有弓弩在手,也不再冒险冲杀进去,直接掏出火折子就点燃了灌丛,随后躲在远处张弓搭箭瞄着那口子,只等里边的人捱不住烟熏火烤自己乖乖逃出来。

    “咳咳咳!”

    江丰被浓烟呛得直咳嗽,一旁的江翠翠也好不到哪儿去,发现火起之时,江丰就想要带着女儿冲出去,可她死活不肯,怕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吧。江丰身体本就虚弱,也拗她不过,只好举着弓弩守着口子,让江翠翠快把旁边四周的杂草拔掉!

    然而还是无济于事,山风一起,火势就止不住的往上窜,更何况身处火势里头,即使被不烧死,也得被浓烟给活活呛死!

    既怕韩元恺二人斗这些杀手不过,更怕韩元恺被陆大虎蛊惑,以引开追兵为名弃他们而去,江丰心头大急,举着弓弩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奈何身旁这女儿太像她的娘亲,如出一辙的执拗!

    “咳咳咳……”

    听着身旁女儿难受的咳嗽,江丰心头如在滴血般的痛!

第一百七十五章 浓烟滚滚

    江丰被浓烟熏得头昏昏沉沉,虽有些迷糊,可他仍然强撑着举起弓弩,江翠翠紧紧抱着他,泪流满面。

    四周的杂草虽已拔掉,火势一时半会烧不过来,然而如今浓烟已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外头响起了几声沙哑的喊叫:“咳咳咳……呛死了,人呢?都死哪儿去了,放的什么火?娘的!呛得老子嗓子都哑了!”

    江翠翠先是一喜,随即又是绝望,她怀里的江丰倒是清醒了些,挣扎着起来,喘了几口粗气才道:“是他……他回来了,”

    江翠翠惊道:“是韩……”

    “别喊!你这一喊咱们可真就没了活路了,咳嗽,快大声咳嗽!”

    “咳咳咳!”

    韩元恺心头十分焦急,却也只能按捺住,正担心着江家父女的安危,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咳嗽声,知道他们也还安然无恙,便暗暗松了口气。

    那龟缩在远处的黑衣人看着捂着脸走过来的黑衣人,心里仍有一丝疑虑,想要看得清楚些却是禁不住双眼发酸流出泪来,只怪这破山林,风向随时变来变去,浓烟也不时会熏过来一阵。

    韩元恺一双眼睛四处扫视寻找着那可能隐藏在附近的黑衣人,同时继续模仿者方才那人的口音喊道:“娘的!人呢?都哑巴了,莫非为了独占功劳想对老子下黑手吗?这么做就不怕二爷知道?”

    听到方浣的名号,那黑衣人啐了口正要站起身来,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安,犹豫之下便喊道:“你是哪个?报上名号来?”

    “娘的!我是谁你听不出来?你……”韩元恺自然不知道他杀死的黑衣人姓甚名谁,不过只要那人出声那就够了。

    韩元恺还没说完,就被后头窜出的一个人给扑倒在地,两人纠缠在一起在地上翻滚着。

    远处的黑衣人看得一头雾水,心里又疑又惊正不知如何是好,又听韩元恺骂骂咧咧的叫道:“娘的!还不快来……帮忙,全挺尸了吗?”

    那黑衣人也没了那心思再去考虑真假,张弓搭箭本想射死那个掐着韩元恺的人,可见他们二人一直滚来滚去的又怕误伤了自己人,踌躇再三只好跑出来,走了一段见也没什么反常之举,便稍稍宽心。

    拉弓刚想射去,不想那人又翻了个身,变成自己人背对着自己,这黑衣人忙弃了弓箭,抽出腰间长刀,快步跑了过去。

    互相插着脖子的韩元恺陆大虎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往那人勉强滚去,待那人走到两步开外,两人便同时撒了手,躺地打滚各自从旁边地上捡了把腰刀,眨眼间功夫便迅速猫起了身,一上一下,还不待那黑衣人反应过来,便将他身子给扎了个对穿!

    “你......”黑衣人双眼瞪得大大的,直到此时才瞧清了韩元恺的面目,认出他就是自己一直找的人,心有不甘的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却被陆大虎猛然抽出腰刀,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韩元恺上前在那黑衣人身上一通乱摸,在怀中找到个小水囊,晃了晃,还有大半的水,便赶忙起身喊道:“江叔!江姑娘!你们怎么样了?”

    “韩大哥!阿爹快昏过去了,呜呜呜……”江翠翠好似找到了靠山,嘴巴一咧,便哇哇的哭出了声。

    望着前面的熊熊大火,韩元恺打开水囊往发干的口中灌了口,然后便将剩下的水全部倒在了自己身上。

    陆大虎见火势比想象的要大上许多,而他竟要拔腿往里冲去,吓得急忙一把扯住他喊道:“如此大火,你这是做什么?”

    韩元恺快声道:“江家父女与我有恩,事情又因我而起,我岂能见死不救?”

    陆大虎怒道:“够了!你也帮了他们几次了,留得性命替他们报仇才是正事!”

    “放手!”韩元恺用力挣扎,不想陆大虎早有准备,并未顺利挣脱开来。

    陆大虎一脸怒气,迎面对上韩元恺,见他一脸坚定神色间并未有丝毫松动之意,权衡再三最终还是服了软,摇头道:“罢了!罢了!我进去救人,你在外头等着!”

    韩元恺却是点头同意,说道:“好!你看他身上还有没有水,这里不够了。”

    陆大虎闻言下意识回头一看,韩元恺便趁机用力一扯,将手从他手中抽出便快步往火海里冲了进去!

    回过身来的陆大虎气得火冒三丈,却也没了法子,没了水进去也只是自寻死路,如今只能盼着他能顺利把人救出来。

    脸上系着湿漉漉的面巾的韩元恺,朝着火堆里猫着身子飞快的窜了进去,浓浓的烟熏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好辣还能循着咳嗽的声音,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江翠翠被滚滚浓烟熏得有些迷糊,却强自苦苦支撑,眯着眼睛望着口子的方向,终于瞧得一团黑影闪了进来,心中一喜随之又是一惊,这才知道自己把他给拖进了或是有来无回的死局之中。

    韩元恺跑到二人跟前,还不待江翠翠开口说话,便一下子把她嘴巴堵住!

    “唔……”江翠翠惊呼一声,滚烫的面上只觉得冰凉凉的,原来是一块打湿了的面巾。

    江翠翠伸手扶住,又听他快声道:“快系上!”

    说罢,韩元恺又抽出手给咳嗽不止的江丰系上面巾,同时开口问道:“江姑娘,你还可以走吗?”

    “嗯!”江翠翠忙不迭的用力点了点头。

    韩元恺便抽出腰刀往旁边地上凿了一堆土,随后用拳头一下下的砸碎,又将半壶水倒了进去,弄出一堆黏糊糊的泥巴,将泥巴往江丰身上抹,又朝着江翠翠喊道:“抹身上!”

    等好不容易抹匀,韩元恺弯下腰将江丰背起,快声道:“跟在我后头,别害怕,抓着我的衣衫莫跟丢了!”

    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怎的,泪流了满面的江翠翠红着眼眶又用力的点了下头,想到他看不见,又迎着浓烟开口答道:“嗯!咳咳......谢谢你韩大哥!”

    任性的山风送来一阵浓烟,怒吼的火苗也跟着窜了过来!

    “走!”一开口就是一口浓烟呛进,韩元恺也不敢再说话,低头弯腰将江丰背起便朝着来路返回。后头的江翠翠被烟呛得睁不开眼,抓着韩元恺的衣衫紧紧跟在后头。

    身上热烘烘的好似进了烤炉一般,幸好身上粘着一层黏糊糊的泥巴,不然只怕早就被大火烤得走不下去了,但即使如此,也能感受到一阵阵如岩浆般的热浪袭来,三人身上的泥巴很快就干了!

    外头的陆大虎挥刀猛砍,在出口处破开了一丛茂密的树枝,面前火势也小了些,但久不见人的他仍是急得出了满头大汗。

    韩元恺背着江二带着江翠翠玩了命似的往外头跑,幸好此时的山风不大,否则三人就得被火苗吞噬了,

    陆大虎终于瞧见浓烟之中窜出人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听见远处传来“飒飒”的树枝摇动声,脸色顿时“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快!大风来了!快些出来!快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进山剿匪

    周滨一行在王家庄外歇整一日,李阳成和崔俨霏带着老康等人也陪在其中,军备民壮也于昨日夜里赶到。

    此时正是四更之时,见四周并无异动,周滨便命人埋锅造饭,待天刚放亮,这一百多号人基本上已经吃饱喝足。

    伙食倒是不错,与昨夜一般肉食管够,只是没了酒有些不够尽兴。

    四下扫了眼,张大户走到李阳成身边悄声说道:“公子,咱们当真要跟着一起去打山匪?”

    李阳成道:“不然呢?咱们现在能轻易离去?你就没发现旁边那几个锦衣卫一直在盯着?”

    张大户道:“公子您又不是官府中人,若实在不去他又能如何?不是老朽胆怯,此去剿匪刀剑无眼,咱只有十来人,如何能护得两位公子周全?况且姓周那人就没安好心,肚里还不定憋得什么坏水。”

    李阳成道:“放心,你们小心着些护住崔公子便是,八成他是怀疑我跟山匪是一伙的,特意借机试探,不过一切还只是猜测,到底如何只有上了山才能知晓。”

    张大户道:“公子,老朽一直有个疑惑,看那姓周的是铁了心要剿匪,他是怎么如此断定此事便是山匪干的?”

    李阳成沉吟道:“或许这并不重要,而且我看他也知道此事与我等无干,他这么快就能追到王家庄来,若不是巧合,便是常疯子他们路上走漏了消息,后边跟着尾巴都不知道。”

    “既然他知道不是咱们所为,那怎么还要强留公子下来?”张大户继续问道。

    “或许那探子根本就没跟他们接上头吧。”

    张大户一顿,扫了眼附近,道:“是了,那尾巴应当是追那伙黑衣人去了,公子,咱们派去的人不是走了一夜也没回来么?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嗯,此人真是有些手段,你们千万小心些,可带有受伤的弟兄前来?”

    “有也只是些轻微的皮外伤,想必他总不会因此而定咱们的罪吧?”

    县令齐高兴看着周滨,说道:“大人,一切已准备周全,是否下令开拔?”

    周滨道:“你是本地父母官,自然也该由你下令指挥。”

    齐高兴道:“有上差大人在此,又何须下官班门弄斧,由您指挥想必定能旗开得胜一举荡灭贼寇,还请大人发号施令!”

    周滨道:“既然如此,那便下令开拔,所有人向才青山进发!”

    “遵命!”

    看着齐高兴匆匆走去,周滨嘴角一撇,扭过头看着李阳成一行,见那些人都老道定定的待着,周滨走了过去。

    “见过周大人。”李阳成带着众人起身行礼。

    周滨笑道:“李公子,待会儿大军开拔你们就跟在我身边。”

    “是,多谢大人!”李阳成答谢道。

    看了眼远处独自呆坐不动的崔俨霏,周滨问道:“李公子不必多礼,令弟心情可好了些?”

    “额……好多了,多谢大人关心。”

    周滨道:“李公子,令弟年纪轻轻对朋友倒是真诚,倒是让本官有些意外,不知他那朋友叫什么名字?”

    李阳成道:“这我也不是太清楚,听下边人听过一嘴,好像是姓韩。”

    单封走过来,突然说道:“大人,经过盘点,王家庄多出了五十七具尸体,也不知是否都是死在了村民手中的贼寇,有备而来的贼寇竟然死伤如此之多,此事实在蹊跷!”

    “或许其中有什么隐情罢,剿寇再说。”

    周滨说完,又回头道:“好了,李公子,咱们出发吧!”

    没有敲锣也没有打鼓,只有偶尔几句低低的说话声,一百多号人收拾了行装便动身上路。

    锦衣卫自不必提,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衙役们也不差,也有将近一半的人骑着马,其他人步行着手里握着长枪,民壮们个个身上都带了几日的干粮和几个水囊。

    在几个熟悉山林的附近村民指引下,一行人就这般向着西边的才青山开了拔,一路上只有脚步声和马的嘶鸣,在凌晨的山道上瞧着倒也有一股肃杀之气。

    凌晨的山中有些阴凉,一阵风吹过,就跟在周滨身后不远的李阳成打了个寒战!

    锦衣卫若有若无的将他们一行人都给包了起来,李阳成也不在意,只是吩咐手底下的人少说话,对崔俨霏多加照看,莫要让她惹出什么别的乱子。

    看着一旁失魂落魄的崔俨霏,李阳成心中一叹,知道她心里还在怪自己,也就没有说话,收回目光,看向远处的山林。

    李阳成顿时眼睛一眯,又细细看了几眼,皱起眉头想了想,这才拍马上前几步。

    单封见了本想拦下,却被前头察觉的周滨一摆手,李阳成得以顺利来到周滨身边,拱手对着一脸疑惑的周滨说道:“周大人,你可是派了探子在前方开道?”

    “李公子何有此问?”周滨一脸诧异。

    “只因前方山林之中似有异动。”李阳成道。

    周滨蹙眉道:“那正是开道的向导和我的两名部下,看来锦衣卫引以为傲的本事,也瞒不过李公子的一双利眼。”

    “哪里哪里,大人谬赞,我只是自小不爱读书,又喜玩鹰,故而眼神要比常人好上一些。”

    “原来如此,只怕那些山匪也会有这等的人才,单封,换两个麻利人去。”

    “是,大人。”

    李阳成听他话里有话,也只做不知,笑了笑便停了马重新回到了后头。

    走了一个时辰,日头刚刚升起,山林里的雾气渐渐的散了些,忽然瞧见前头跑回来一人,周滨顿时一抬手,身后众人便止住了脚步。

    那人跑到跟前,便急急道:“大人,前方二里发现不明身份之人,一共两人,手边携带有兵器,正在林子里歇息,请大人示下。”

    周滨扭头吩咐道:“单封,带几个人去将他们擒下,不要闹出太大动静,以免惊动山匪。”

    “标下遵命,你们几个跟我来。”

    ......

    两个正躺在一堆快熄灭的篝火堆旁,连日来在山中盘查线索,根据梅花标记在山中跑了几日,又费了一日的功夫才撞见了山匪的巡山暗哨。

    听山匪说起他们去了才青山西边,山中道路实在难行,他们这才打算下山直接绕道过去一瞧,这几日脚下没停过,他们也实在劳累不堪,本打算轮流守夜,可禁不住身体困乏加上多日来又极少在山中见过人迹,便也去了警惕,双双睡倒在地。

    而此时,留下带路的村民待在原地,单封亲自带着五人悄悄摸了过去!

    绣春刀已然出鞘,脚尖小心的落在铺满了落叶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

    忽然一阵山风吹来,在林中发出“呼呼”的响声,几片落叶便落在了睡倒在地的其中一人脸上,他下意识便伸手一抓,人也忽然惊醒过来!

    单封见状也不再慢慢靠近,一挥手五人分散成包围阵势,飞快的向着地上那两人冲了过去!

    瞧见闪着寒光的利刃,那人惺忪的睡眼顿时睁大,忙一拉身边的汉子,喊道:“快起来!”

    随即自己也抓起手中的利刃,刚要出鞘,单封就掷出手中的刀鞘,结结实实打在他的手腕上,那人顿时吃痛松开了手,见已经逃不脱,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慌忙从怀里摸出一张起皱的纸张便往旁边的篝火堆里扔去!

    旁边的汉子刚刚反应过来爬起身子,几把明晃晃的利刃就架到了脖子上,感受到那冰冷的寒意透过肌肤,两人顿时不敢再动弹,直到此时,他们这才瞧清了这些人身上竟穿着锦衣卫的衣袍,顿时心中一寒,闭紧了嘴巴也不说话!

    单封挑起被烧的大半的纸张,竟是一幅画像,可已经被烧得只剩半截脸面!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低低的细语声,单封见问不出什么来,这两人身上也搜不到其他可疑的东西,吩咐手下人小心戒备,便将他们都押了回去!

    周滨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又看着手里的半张残卷,虽然焚去大半,但依然可以看出画的是个男子,联想到王家庄之事,周滨问道:“你等可是在寻朝廷钦犯杨瑜?”

    两人互相瞧上一眼,便有一人开口说道:“大人,我等并不认得此人,寻他做什么?这只是我家一个弟兄,出来采药走丢了,故而出来找寻,还请大人明鉴。”

    单封问道:“那你们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要找的人又叫什么名字?”

    “这……”

    “鬼鬼祟祟,怕不是山里的匪徒?绑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谁说了算

    才青山山寨之中,寨中之主黑罗刹正在寨子中烦闷的走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忽然有一人匆匆忙忙的跑了来,语气急促的说道:“大当家,小的找遍了,二当家并不在寨子里。”

    黑罗刹眉毛倒束,怒道:“什么!你可仔细找了?他身边的那几个亲近人呢?”

    那人倒退两步,慌里慌张的道:“回大当家的,小的在寨中找了个遍,二当家身边人也全都不见了。”

    黑罗刹愤愤道:“哼!定是偷摸着离开寨子下山去了,昨夜是谁看守哨塔?为何不示警?”

    “大当家,是麻子他们几人,他们......也不见了。”

    “哼!竟敢违抗命令,私自下山,这寨中到底谁说了算!气煞我也!”

    黑罗刹恼怒的喝骂声在大堂中回荡,茂密的山林上方飘着一阵阵浓浓的山雾,黄罗刹带着十几个人正往山底下走去。

    他们后半夜从寨子里偷偷溜出来,已然走了快两个时辰,离得山寨远了一行人才敢点起火把,先前抹黑赶路,所以脚程便慢了许多,如今天已破晓,这才正快要下到山脚。

    眼看天色已经透着亮了,他们也将手中的火把熄灭,走了半夜的山路,一行人腹中又饥又渴,便寻思着先找个地方歇脚,走了一路也有些疲惫的黄罗刹听了自无二话。

    一行人就近找了处干燥些的地方,又安排了人站岗放哨,便都靠在树干上掏出了身上带着的干粮和水囊,大快朵颐着起来。

    大早上的,林子倒也无人走动,加上寨子的赫赫威名,这些附近的村民更是不敢到这片山里走动,加上后头一直没有人追来,想着跟着二当家的立了功劳,回去也不怕大当家责罚,更何况还有二当家的在前头顶着,是以他们都并不在意,紧绷的神经有些放松了下来。

    但黄罗刹也并没有跟其他人一般放松警惕,他前后都安排了哨子,见没有什么异样,才在打扫干净的地方坐下,歇歇气力。

    却不知五六十步之外,正有三人从土坡上探出脑袋往这里瞧!

    缩回脑袋的两个锦衣卫对视一眼,不用说话便有一个锦衣卫探子悄悄往后头挪动身子,轻手轻脚的走远了才小跑着去了。

    往后边跑了一阵,这探子才来到带着其余人赶上前来的周滨跟前,急急地抱拳说道:“大人,前头发现十二个人,正在前头歇脚身边都带有兵刃,瞧着像是从山下下来的山匪。”

    闻言,周滨望着前方迷迷蒙蒙的林子,沉吟道:“林中雾气重,加之山路地形不熟不易追击,莫要惊动了他们,所有人下马,就地隐蔽!”

    顿了顿,周滨又道:“单封,吩咐下去,让咱们的人到前头埋伏,等他们自己踏进渔网,尽量留活口。”

    “标下遵命!”单封一摆手,跟在身后的十余个锦衣卫也都跟着下了马,随在他身后往前如猫般的摸了过去。

    看着周滨翻下马背,县令齐高兴也赶忙在手下衙役搀扶下了马,然后大手一挥,让自己那小舅子刘班头往后传令!

    传令之人所过之处衙役们便纷纷如饺子下锅般的落下马来。李阳成一行牵着匹正随着衙役们藏到林中,忽然见周滨也走了过来,李阳成忙迎上前拱了拱手。

    周滨看了眼不远处的崔俨霏,说道:“李公子,还有这位应该是崔家的公子吧?”

    李阳成强笑道:“大人,舍弟正是姓崔。”

    说着,李阳成便扭头道:“表弟,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见过周大人?”

    周滨淡笑道:“不必见礼,原来果真是崔家公子,李公子,令弟虽长得纤弱,却是让人刮目相看。”

    瞥了眼他身边的锦衣卫探子腰间那把弓弩,崔俨霏突然开口说道:“大人,本公......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听她终于开了口,而且一开口便是有事相求,周滨既讶又奇,便温声问道:“哦?崔公子姑且说来。”

    ......

    黄罗刹一行人歇了一阵,太阳已经爬了出来,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和山雾落在身上,见已经歇了好一阵,便站起来径直往山下走去,旁边的人见状也纷纷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不远处的坡后,单封带着人趴在堆满厚厚落叶的地上,身上也覆盖着一层落叶,全都一动不动,在幽深的林子里几乎瞧不出半点破绽来。看着他们一步步靠近,单封嘴唇微启,只待再近些便要动手!

    忽然,走在前头的黄罗刹停下了脚步,心里莫名其妙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觉,

    身后跟着的人见状,也纷纷止住了前行的脚步,望着前头浑身绷紧的黄罗刹,他们也提起了戒备小心的看着前边的林子。

    见还有二十来步他们就进了埋伏圈,可却又停住了脚步,单封眼睛一眨也不眨,趴在落叶堆里的锦衣卫更是大气不出。

    黄罗刹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忽然扭过头去瞥了眼,只见满地都是厚厚的落叶,一切正常似乎并无异样。

    可仔细一瞧,他还是瞧出了端倪,落叶堆底下竟然冒出几缕淡淡的烟来,在荫蔽的林子里不仔细瞧还真不易察觉!

    黄罗刹转过身朝后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加上心里边也隐隐察觉出附近有些不太对劲,便握紧了手中兵刃。

    黄罗刹站定了身子,拧起了两条眉毛,双眼在面前这些惴惴不安的人脸上乱扫着,忽然,他眼睛稍稍眯起大声道:“麻子呢?怎不见人,还不快回去找找!”

    眼见那些人做出这番诡异的举动,单封心知不对,也来不及禀报周滨,便快刀斩乱麻从坡下跳起,当先冲了出去,口中还大喝一声:“杀!”

    单封话一出口,蓄势待发隐身在落叶堆里的锦衣卫纷纷以手撑地猫起身子,“蹭”的一下朝黄罗刹等人扑了出去!

    两队人马本就只有二十来步的距离,这一下子就被拉近了七八步,单封手持着寒气逼人的绣春刀追在最前头!

    听到身后的动静,黄罗刹头也不回带着十来个山匪就往山坡上跑!

    单封本想出其不意活捉这些人,然后再拷问出山寨具体位置,但如今却是顾不得许多,知道他们擅走山路,这般追下去难以保证不会走漏一人,若是有人回去通风报信打草惊蛇,这些山匪躲进大山中只怕是坏了大人计划!

    想到此处,单封随即大喝道:“弩!”

    身后追击的锦衣卫纷纷停下脚步,将刀往地上一插,随后一手从腰间取下一把精巧的弩,一手从箭袋摸出弩箭装上,对着前边慌不择路的山匪们就拨动了弩机,顿时林中“嗖嗖”之声不断!

    黄罗刹听到那一声喊就知道不好,这是碰上了官军了,带着众人慌忙就往旁边的树后躲去,嘴里边还喊道:“小心!”

    一阵箭雨破风而至,落在后头的几人当即中箭,倒在地上纷纷发出痛苦的喊叫!

    单封也半蹲在地上,瞅准了其中一人的后心就拨动了弩机,本就是十几步的距离,顿时声响箭至,便见那人快速奔跑的身形为之一滞,连声都没哼一声,偌大的身躯便轰然倒地!

    一下子就折了将近一半人,黄罗刹心里顿时一沉,看着倒地的几人,其中两人已经死去,还有两人哀嚎不已正打算挣扎着爬起身来,他刚探出手去想拉一把近前这人,不想又是一阵箭雨袭来,身前的树干“噗噗”作响,那人刚刚半跪着伸出手来,脖子和后心便在这阵箭雨中又中了几箭!

    黄罗刹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在自己面前重重的倒了下去,再无声息,他猛地攥紧了掌中的刀柄,突然的大力使得指节发白,连手臂也微微颤抖起来!

    弃弩将绣春刀收起的单封一摆手,左右便分了各五人向着一旁跑去,三面包围成掎角之势朝前头杀去,个个手中都举着上好弩箭的弓弩!

第一百七十八章 黄罗刹降

    那一声声密如擂鼓踏在落叶上发出的声响,惊得平日里还算沉稳的才青山二当家黄罗刹也拔腿就跑,其他几人拔腿跟上更不迟疑。

    几人穿梭在山林树干之间,身后箭矢急如骤雨不停的从旁边飞过,没一会儿又有两人中箭倒地。

    眼见山匪跑的飞快,单封带着一众锦衣卫脚下更快,边追还边上弩箭击发,小巧的弓弩威力却是极大,落空的箭矢扎在大如磨盘的树干上也入木三分,中箭的稍小些树干枝头也跟着颤动,惊得晨起衔虫而归的几只鸟儿盘旋在上空久久不敢落下。

    下边林中,奔跑甚急、一路追击的锦衣卫们也顾不得瞄准,上好箭矢朝前便射!

    雾气还未散尽的山林中一时之间各种声响不断,脚踏落叶之沙沙声,箭矢如雨之飕飕声,此起彼伏,唯独中箭惨嚎者只见痛号几声,便又被几箭补发射中要害,当即毙命再无声息发出。

    才跑不到五十步,不想身边就只剩下一人,黄罗刹的左臂也被身旁不断擦过的流矢擦破了皮肉,鲜血染红了他整条臂膀!

    身后追击的脚步声不断,黄罗刹看着那倒地的两人没有再被射杀,他心里明白这些人十有八九是想捉活口,手往腰间摸去却还是犹豫了下,终究没能狠下心亲自动手了解了那几人性命,只咬牙喊道:“弟兄们,千万记住,死也不能出卖寨子!”

    倒地呻吟不止的两个山匪听到他这番话,也明白如今的处境自己断无逃脱的可能,便忍痛爬起身来,抓着从身上拔出来的箭矢回身朝追上来的锦衣卫冲去,平日里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山匪此时倒也真有几分彪悍之气,口中更是大喝道:“快走!”

    见状,追击的锦衣卫倒是冲势一减,本欲扣动的弩机也是一停,纷纷把眼望向前头的单封,单封犹豫了下,但见这二匪大喊着朝自己扑来,怒目圆睁张口大吼,脸上扭曲变形竟有几分煞气!

    单封心知此两人抱有必死之志,想要擒住盘问出山寨位置只会多费唇舌浪费时间,一念及此,他断然喝道:“杀!”

    单封杀字甫落,身后便是一阵箭雨射出,利箭入肉噗嗤声声,十余支箭矢鲜有落空。两个各高举着箭矢迎面扑来的山匪脚下一滞悍然倒下,身形颤动口中更是不停的溢出鲜血,瞧着已是不活了!

    单封手持绣春刀脚下不停,只见前头那两匪竟趁机飞一般的飞速朝山上更为密集的山林之中跑去,这一拉开距离,追击而去的箭矢全然落空,他便把刀往左手一扔,空出的右手一摆朝旁直直伸出,喊道:“弩来!”

    “大人!”右手边离他最近的锦衣卫闻言便把上好的弩往前一扔!

    单封侧目看见伸手接住,边追边举起弓弩对准了那慌不择路逃窜而去的二匪其中之一,当那人似乎脑后长眼一般,竟左腾右挪,闪躲与一路上的树干之间。

    单封无奈,斜着往前追了二十多步,才在前头那人脚下打滑身形一阻之际找到合适的机会,他果断扣动了弩机!

    箭矢嗖的一声破空而至,噗嗤一声扎进了黄罗刹的大腿,剧痛之下他顿时一个趔趄向前扑去几欲摔倒,幸好前头正有一棵树干,听到身后又有箭矢将至,他赶忙拔身一扭躲于树后,强撑着跌跌撞撞的依偎在树干上。

    “二当家!”旁边那人见了顿时急得大喝。

    黄罗刹面色发青满面冷汗滚滚而下,听到旁边那人喊叫便扭头朝他喝道:“快走!回去告诉大哥,官军发兵来袭剿山寨!”

    “二……是!”那人见他目露决绝,心知自己也是无能为力,权衡再三终是下了决心,猛地一回头不再去看他,拔腿就往山上跑!

    林中树木多了起来,不时有箭矢从旁边飞快划过,深深的扎在树干上,这人飞也似的只顾往前奔逃!

    目送那人远去,黄罗刹身子一软整个人全靠在树干上,低头一看,只见箭头透出,方才那一箭竟已扎透了大腿,伤口上传来的疼痛让他不由倒吸了口凉气,看着箭矢不断从身边飞过直扑前头那人而去,他那满是痛苦的脸上更是挣扎不已。

    见只剩前头飞奔而逃的那人,一手提刀一手持弩追来的单封瞅准时机再发一箭,箭矢在林子里穿梭而过,眼看着就要如筷子穿豆腐般将那人后心扎个对穿,却不想那人好巧不巧身子一歪,原来竟是脚下打滑,整个人直接往地面摔倒,但箭矢仍射穿了他的掌心,力道不减,箭矢入地,也将他那右掌深深的给钉在了地上。

    中这一箭,那人顿时吃痛惨呼一声,但眼见身后追兵将至,他又把牙一咬,面目狰狞的抓着手掌上的箭矢往上狠狠一拔,带出的鲜血溅了这人一脸,他却顾不得回头看上一眼,便没命似地连滚带爬钻进前头林子,飞奔着去了。

    见那人远去,死咬着牙不敢松口的黄罗刹终于轻出一口凉气,追来的脚步声已不足十步,他随后不再犹豫,将手中那柄出鞘的刀往旁边一扔,心中暗道:“大哥,以及山寨一众弟兄,非我不义,实是身不由己,却也心愧,只望他能带回消息,你们能避过此劫,唉……”

    刀头透过落叶斜插入地上,刀把犹自带着刀身晃动颤鸣,声音中似满是不甘!

    见状,单封脚下一停,只一呼吸之间,便又把手往左右一挥,身后赶上的那十余名锦衣卫见了便不再迟疑,各自往左右散开往前头那人追去!

    看着身前七八步开外的那棵大树,单封带着人一步步逼近,因听方才那人喊叫,心知面前之人乃是山寨二当家的,便有意活捉盘问出山寨下落,以及昨夜王家庄惨案之事,是以便喊道:“出来!降者不杀!”

    “恩公,您到底在哪,信中说好漳县十方客栈碰面,怎的过了时日还不见您现身,恩公……”黄罗刹心里暗暗一叹,便开口慌里慌张的求饶道:“官……官爷,你们别杀我,我这就出来!饶命,各位官爷!”

    嘴里慌乱的喊着,黄罗刹手捂住受伤的大腿,一瘸一拐的小心翼翼从树干后边探出了身子,见身后一排人个个手里举着弓弩对着自己,身上所穿之衣袍竟与寻常衙门的官差不同,手中所执弓弩更是精致小巧,那刀更是别致,心知不对的他慌忙站直了身子,拖着伤腿一步步的走到一边。

    单封见他手里边没有兵器,手上腿上也受了伤,已无反抗之力,便示意一旁的人上前将他拿住,同时开口问道:“我且问你,此次你们山寨下来多少人?”

    心知方才他们设伏,必然早已打探清楚了的,黄罗刹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便直截了当的道:“回官爷,连小人在内,一共十二人!”

    单封眉头一皱,却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你便是山寨二当家的吧,如实招来,此番下来为的那般?王家庄全庄一千余口是否皆为尔等强贼所杀!”

    黄罗刹一愣,看着两个大汉持着利刃走上前来就要拿住自己,走得近来才瞧清楚那刀柄纹饰十分精美,刀身微弯闪着寒光极是锋利,认出这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所用绣春刀的黄罗刹心中大惊!

    他偷眼撇了面前走过来的单封一眼,暗道:“锦衣卫?他们怎会来此剿一区区山匪,还有王家庄被屠是何人所为,怎栽到山寨头上,难不成与前两日跟踪与我的那几人有关?我还只当是为我黄罗刹人头领赏而来,如今看来,只怕是为恩公而来,恩公他......出事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金兰之义

    黄罗刹这一失神,神情变化间却被落入眼中的单封误以为他心中有鬼,挥手示意其他人继续往前追去,便又冷然喝道:“哼!若想活命便快快招来,我们手中可不止你这一活口,若是惹恼了我家大人,等到打上山寨,只怕到那时你想求一死也是难如登天。”

    “官爷,我……此事真不是我等所为,实在冤枉!”

    单封一听脸色顿时一沉,深深盯了黄罗刹几眼,却是气极反笑,摇头说道:“才青山上黑黄双煞,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这半年来在陇西名头还颇响,那逃走之人称你为二当家,想来你自是那黄罗刹,看来,你是想拖延时间了!”

    话罢,任凭黄罗刹再如何分辨求饶,单封也不再说话,他脑中思绪混乱,只把眼看着前头山上的林中,暗道:“若真是山匪所为,那他们必然劫了财物在山寨之中,或许只有攻到山上,才能水落石出了。”

    捂着右掌一路狂奔的山匪麻子,此时只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林子里枝杈灌丛极多,路也有些湿滑,实在不利于逃命!

    日头虽已爬上林梢,然林中枝叶繁茂,光线都被挡在了上头下不来林子里,而且越往上山雾越多,更何况身后追击的十来个锦衣卫虽是精锐中的精锐,脚下却仍不如那惯走山路的山匪速度,渐渐地便被拉开了距离。

    一路追来紧咬不放的几个锦衣卫举起弓弩,对着没入山上山雾中的人影一通乱射,却也没听到回应,便又追了一段,一头扎进晨雾未散的林中,不料众人目中所及之处,却再也没有那人半点踪迹!

    几人脸色难看各左右互相对视一眼,皆怕前头会有埋伏,便有一人反身而回,飞步朝着山下去了,剩下的人惶恐单封怪罪下来,继续往上追击自不必提,只是抽起先前已是提了十二分的小心。

    山下,周滨正策马在前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前行,身后便是几名锦衣卫跟着,再后头便是李阳成等人。

    县令齐高兴也乐得压阵,毕竟周滨此人脾性古怪,不好打交道,再者以他混迹官场多年的老辣毒眼,周滨对那白面小公子颇为不同,却也难怪,那小公子细皮嫩肉的比许多女子都要更甚,想到此处,齐高兴竟不由脖子一缩,打了个寒颤。

    崔俨霏可不知道自己被人如此想歪,她的前后各跟着两个青衣护卫,这几个汉子一手策马一手握刀,双目四顾,听到半点风吹草动都十分紧张。

    虽前后都有锦衣卫和衙役开路压阵,但这几个大汉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虽说二小姐不如大小姐地位,但若是她伤了半根汗毛,他们还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要不是因为崔俨霏不愿意离开,上次又真真的惹恼了她,这几人都想强行带她离开,即使出门时大小姐有过吩咐,不得与妄与管家之人起冲突。

    被护在中间的崔俨霏,还没从王家庄的惨剧缓过来,上千条活生生的人命旦夕之间便惨死屠刀之下,死后还被焚毁尸首实在惨不忍睹,心里一片沉重的她想起韩元恺更是隐隐有些心痛的感觉,这才想起那日匆匆分手之时他说起的话,如今看来果然不假,靠他太近真的会有危险,他究竟是谁?又牵扯到了什么?

    自己那时若不是为了自己那档子事,将他的身份当着张老爷面前说破,这样王家庄的人是不是便不会死,他也可以躲到张家,再有表哥的人马,也能护他周全,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想起初见之时他骑着马吆五喝六的模样,崔俨霏越想越是心痛,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一心跟着前来,虽有几分替那许多枉死冤魂讨个公道的念头,却也存了别的心思,只是她还未自知,“也罢,我已经求官爷不要伤到山上的马儿了,你那马儿的相好只怕也在山上!”

    ......

    日头出来有段时间了,山顶的雾气散了去,露出半角隐在山林后的山寨。

    院子里洒满了阳光,小六子和大个正杵着根拐在院子里站着,听着前头山寨传来的些许骚乱之声,身上披满了温煦的初阳。

    虽是夏日,可居于山顶之上,夜晚还是有些凉,晚上只能盖些茅草方能入睡的二人早早便被冻醒了。

    “哒哒哒……”

    正晒着日头的两人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头花花白的老汉走来,微微佝着腰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

    见是送饭的老头,腹中早已饥饿的二人忙将一瘸一拐的迎上前去,那老汉将栅门推开走进来说道:“醒了?你们起得倒挺早,老汉这才忙完便给你们送早饭来了。”

    “有劳老伯这些日子给我们送饭了。”靠近门边的大个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伸出手去欲接过篮子。

    老汉见状也懒得替他们拿进去,便顺手递了过去,然后瞧着一旁的小六子咧嘴笑道:“哪里的话,你们如今可是大当家眼里的红人,哪日这位小兄弟做了三当家的,那时莫忘了老汉就好。”

    “老伯说笑了,什么三当家,没有的事!”小六子回应般的笑了下,随后又问道,“对了,方才怎么好像听见前边隐隐有些骚乱,是出了什么事?”

    老汉小心的道:“二当家昨夜里偷偷下山去了,大当家如今正生闷气呢!无端连累我老汉送早饭去还挨了顿骂。”

    “竟有这样的事?”小六子闻言心中顿时一喜,面上却是一副讶异之极的神情。

    送饭老汉摇了摇头,转身拿起挂在栅栏边上换下的空篮子,随后回过头说道:“可不是,不过这都是两位头领的事,咱底下人有些话可不好乱说,趁热快吃吧,老汉我就先走了。”

    “老伯慢走!”大个打着招呼,看着老汉走远了,这才回过头来看着身旁怔怔发着呆的小六子,却也不敢打扰。

    小六子怔怔的看着门外,迎着初升的日头,一双眸子放出亮光,心中暗道:“经此一事,黑罗刹必然彻底与黄罗刹离心离德,黄罗刹,我再寻个机会添把干柴,还怕去不了你这块绊脚石么?到那时寨中只剩下黑罗刹,假以时日,这山寨之主的位置还不是由我来坐!”

    还不知道被人惦记上的黑罗刹仍坐在大堂上他那位置上,沉着一张黑脸显然一肚子的闷气!

    黄罗刹偷着下山,派人去追为时已晚,他只得加派了人手在半山腰巡逻,想起小六子说的话,如今见他竟然真的如此争功,黑罗刹顿时再不怀疑,寨中之人如今已有半数听令与他,若是再迟些时日,只怕自己便要做了那托塔天王晁盖了!

    “二弟啊二弟,你若回不来正好,也全了咱金兰之义,若是回来,那可怪不得为兄的心狠手辣了!”黑罗刹脸色阴冷,暗暗想道。

第一百八十章 早做准备

    日上三杆,才青山半山腰,正有一队三人在林中悄然游走,这些人俱是黑罗刹身边的老人亲信,也早就对半路上山便稳居山寨第二把交椅的黄罗刹心怀不满!

    是以今日一早得到大哥黑罗刹的吩咐,他们便替下与黄罗刹亲近的哨子,早早在此候着了,布下口袋只等那兔儿一头钻进来。

    走得累了他们就找了处干净隐蔽的所在,取了干粮正欲啃上一口之时,却见下边的林子里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三人慌忙伏下了身子,互相一看,皆重重一点头,手中所持之利刃已然反握藏在身后,脸色凝重的往外瞧去,只见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往上跑来,神情慌乱满脸的血污,边跑还不时回头看上一眼。

    巡哨中有一人认得这正是昨夜站岗的麻子,确认后头并无别人,等他走得近了,几人便从灌丛里钻了出来!

    一脸血污更透脸色苍白的麻子正从山下回过头来,登时被面前这突然出现的三人吓了一大跳,他“蹭蹭蹭”狼狈的往后倒退了几步,虽看清了这几人面容,认得是自家山寨之人,却也脚下一软跌了一跤。

    “麻子,你……”

    还不待那人把话说完,倒地翻了几个滚的麻子就急急的低喝道:“快走!官军来袭!”

    闻听此言,三人俱是一愣,皆是半信半疑,生怕是二当家识破了自己几人的手段,想要玩些花样回道山寨,但又见他如此慌张,且右掌更是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在湍湍往外冒血,三人也瞧出不对劲,将利刃悄然插在腰间,便有两人上前将半猫起身子的麻子一把扶起。

    站着不动的那人扫了眼下边的林子,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麻子,到底怎么回事,其他弟兄呢,还有二当家人呢?”

    “完了,都完了,连二当家他也……”麻子如老牛般喘了几大口粗气,随后憋了口气挣脱两人头也不回的便往前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走!回去将此事报与大当家知晓才是紧要!”

    见他的血迹滴了一路,三人互相看了眼,便有一人从身上撕下一块麻布,走上前去说道:“忍着点!”

    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麻子忽然反应过来,待伤口包扎好那阵钻心的疼痛过去,他这才说道:“糟了!我这血迹岂不是给他们带了路?”

    方才那人又道:“你们俩分头各去知会附近弟兄一声,小心提放着,快去!”

    待那二人点头离去,他又道:“莫慌,这离寨子还有段脚程,谅他们也寻不到。”

    麻子闻言,回头看了眼下边的林子,见林中雾气已是淡了许多,慌忙回过头跟了上去,二人神色匆忙,只顾低头赶路。

    ……

    单封押着黄罗刹等到周滨带人赶来,把人交了之后正要带人去追那逃脱之人,不想又遇到回来报信的,得知没有杀掉更是把人跟丢,只好又把希望寄托于黄罗刹身上。

    不想这山匪却是一直求饶,单封便把一早在山脚下捉到的那两人押来对质。

    黄罗刹还当真是自己山寨的人,不想见了却面生的很,只是这二人瞧着也并非庄户药农,三人大眼对小眼的看了一阵,皆是摇头只说不识。

    这下便惹恼了单封,周滨面色也是难看至极,却一直没有说话,单封便命人把三人嘴巴塞住,只因黄罗刹身上有伤,便由那二人开始,一通鞭子抽下来,那二人身上衣衫尽烂,却仍不肯招供。

    黄罗刹却也在此无意间听到,这二人身上竟带着海捕文书上价值千金的杨瑜画像,他们虽极力否认,可黄罗刹见了锦衣卫送来的画像,却是已瞧了出来,毕竟他还与那人打过照面,自己这臂膀还软塌塌的使不上力也全拜他所赐。

    不过,黄罗刹此时却是再也对他恨不起来,只因他想起回去之后听说的曾有人带着一副画像上山来寻人之事,如今看来面前这二人便又可能就是那日上山之人,又或者是那二人同伙,再联想起前两日从漳县一路追踪自己到新寺附近的那几人,心中谜团已是有了几分眉目,只是一切皆是猜测,并未有实据,是以并不敢妄言。

    拖延了一阵,就要轮到自己受刑了,想到也该有足够时间报信的黄罗刹这才开口,直说自己愿意带路上山。

    单封虽知晓他的小心思,却也无奈,实在用刑,也真怕把他打死,只得让人替他止血包扎伤口,又亲自带着人押他开,且在一旁几个向导带路下,又有锦衣卫循着血迹一路追踪,三相佐证之下,黄罗刹倒是想要扯谎却也不敢,一行人倒是没有迷了路。

    不过越往上山路越是难走,骑着马反而拖慢了速度,到了一处还算空阔的坡地里,周滨于是便吩咐留下一队衙役民壮在此把守,其余人则全下马步行。

    漳县县令齐高兴望着面前这高耸的大山,虽然一脸愁苦却也深知此时不把山匪剿了,乌纱帽丢了事小,只怕还得下狱问罪,便也在衙役的搀扶下随着大队一起往山上走。

    一行人只有向导偶尔偶尔互相低声交谈几句,其余人俱都不敢开口说话,虽然人员杂乱,此时瞧着却也有一股肃杀之气。

    ……

    “呜……呜……”

    忽然听见这示警的号角声,正打算往后山去的黑罗刹身形立时一滞,慌忙转过身来往号角声响起的方向看去,听到那急促慌乱的声音,他刚迈开腿随后又停下来低低说了几句,身边的一人便一溜烟儿的往后山去了。

    后山茅草屋里,小六子和大个两人也下了床,一瘸一拐的来到外边院子,正好瞧见来送饭的老汉,老汉也是一步三回头的望着,小六子一脸慌乱的问道:“老伯,这声音是个什么意思?”

    回过头来的送饭老汉也皱起了眉头,他推开栅门走进来说道:“应当是山下的巡哨发现有人闯寨。”

    小六子问道:“既然有敌袭,那为何反而吹号角,这岂不是自爆位置了吗?”

    老汉笑道:“后生,你却是有所不知了,才青山山深林茂,吹号角之人又离寨子可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前几次就是官军来剿,也是这么做的,还把那些官军带着在山里头给遛了一圈,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一拐的往前走了几步,小六子来到栅栏边上伸长了脖子往外边看去,口中继续问道:“这次不会又是官军来攻寨子吧?还是说又有人上山来投奔大当家的?”

    送饭老汉也随着看去,那声音还在响着,虽是断断续续,位置也在变换,却是已经响了好长一段时间,隐约可听出吹响号角之人的慌乱的老汉回过头来说道:“我看十有八九便是官军上山了,只怕不过你们也不必惊慌,咱们寨子地势险要且又隐蔽,没那么容易能找得到的,实在不济咱们还可以逃进更深的大山里去,喏!你们的饭,我走了。”

    刚走过来的大个也想看看,刚探出头去那号角声却戛然而止,便就顺手接过老汉递过来的篮子,口中道了声谢。

    待老汉转身走远去了,大个才回过头来小声的开口说道:“小六子,你说要是官军真的攻上来,咱们可如何是好?”

    小六子不耐道:“慌甚么!那老头儿说的没错,此处地势隐蔽,只要没有人被活捉没有人出卖寨子,寻常是发现不了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见他一脸慌乱和疑惑,小六子也有些着慌起来,站在院中沉吟良久,脸上神色复杂莫名,稍久,回过神来的他拄着拐棍往屋子里走去。

    拐棍磕在干硬的地面上发出又沉又闷的“哒哒”声,到了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小六子背对着大个沉声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蠢材,咱们得早做准备了!”

    被黑罗刹派来传信的心腹走到小院外边转角之处,正好听到这句话,他心中一动,便悄然停下了脚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9498/ 第一时间欣赏釜明最新章节! 作者:佉水所写的《釜明》为转载作品,釜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釜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釜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釜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釜明介绍:
最惨穿越!
穿越明朝末年成了个倒霉的通缉犯!
狂风骤起!
一个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魏逆阉党,不仅被朝廷广发缉捕令,更有神秘势力派出杀手意欲抢先将他灭口!
老骥伏枥!
便连没落已经数百年之久的老牌世家也野心重生蠢蠢欲动!
最难开局!
在明末这天灾不断、流民四起、烽烟西北、邪教伺机而动、军阀养寇自重、文官结党营私、世家豪门互相倾轧的腐朽朝局下,外自有后金、鞑靼各异族在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叩关杀入!
血雨如泼!
无情杀戮、嗜血权谋、历史谜案全系于一身,身处权利漩涡的小人物,殊不知他已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初来乍到的韩元恺对此自然一无所知,一穷二白又是黑户的他正苦思冥想着如何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古代生存下去,殊不知无数势力正暗潮涌动剑指他来……
大厦将倾!
是身未捷死如蝼蚁,还是一步步步上权利之巅?
饿殍冻骨商女犹吟,蚍蜉撼树且看少年!釜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釜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釜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