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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佉水     釜明txt下载     釜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也曾良民

    山下号角声此起彼伏,竟久久不断,惹得本还算平稳的才青山山寨渐渐骚乱起来。

    议事大堂之内,坐在堂上的黑罗刹脸上满是烦闷,只道是自己谋划出了什么岔子,他起身撇下聚到堂内一起议事的一众小头领,见无人瞧他一眼,心中对黄罗刹更是忌恨,冷着脸来到外边堂前站住,只见底下一群人也是吵吵闹闹的,各自交头接耳神色慌张。

    “大当家!”

    听着众人乱哄哄的声音,黑罗刹心中烦闷张目远眺,正见搭在几棵巨树身上的哨塔忽然有了异动。

    不多时,果然有几人从那条狭窄的山道里钻出来,三三两两的,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今早派出去的心腹,还有一个受伤的似乎是昨夜守门的麻子,他不是跟着黄罗刹一道下山去了么,怎么还留他活口?

    黑罗刹皱起眉头拔腿就往寨门走去,堂内议论不休的众匪此时才发现黑罗刹出了门,大堂里霎时安静了下来,众山匪也都纷纷起身跟了出去,却见黑罗刹已快步下了阶梯往寨门而去。

    但此时寨门前已是被团团围住,虽然如此却也知晓原来是有人回来,小头领中便有人看也不细看便以为是黄罗刹回来,当即快步迎了下去,口中还大呼道:“二当家?可是二当家的回来了?”

    黑罗刹听到身后动静,心中更是暗恨,他面色阴霾的到了寨门,围在左右的山匪被黑罗刹身边几个心腹驱散,寨门打开,麻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被身旁两人搀扶着来到黑罗刹跟前。

    伴着这随着远方渐渐消散而去的号角声,黑罗刹与那二人眼神一碰,当即知道事情有变,心中一沉,当下便已猜出几分,旋即便急不可耐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山下何故吹起号角,二当家呢?”

    麻子急喘几口粗气,一脸痛苦的道:“官军……有官军袭寨,大当家的,二当家他……为了掩护小的回来报信,八成是……死在官军手里了,其他弟兄……也都没能逃出来。”

    轰的一声,围在左右的一众小头领尽皆骇然,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们嘴巴大张,一时不敢相信!

    众人愣神之际,其中却有一小头领恼道:“什么八成?那就是你没亲眼瞧见了,怎敢放肆胡说咒二当家的?”

    麻子已是溢出泪花,痛声说道:“我逃……走之前,二当家他……已身中二箭,二当家他一向又……最是义气,唉!”

    “什么!二弟他真的……官军来了多少人?”黑罗刹闻知此事,心情却是莫名复杂,既有除去身边一大威胁的轻松,也有对官军来剿身边少了一条臂膀的担忧,毕竟之前几次都是黄罗刹出谋划策,用这号角声作饵,才有惊无险的退了来剿的官军。

    “至少得有……数十人,“说着,麻子又摇起了头,“我们中了埋伏,根本来不及看上一眼,只知道那些官军个个使的弓弩,端的……厉害!”

    黑罗刹急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们是在何处遇到的官军?”

    “离山脚还有……不到……十里,大当家的,二当家的说……”麻子哈着一张干裂的嘴还要再说,不想却是眼前发黑旋即脑袋一歪,身子瘫软下去,幸得身旁二人搀扶着才不至于倒了,竟是因手掌处失血过多加之一路狂奔上山,已然晕死过去。

    黑罗刹见他还有气息,便把手一摆让人将他送去歇息,旋即想起还在后边院子养伤的小六子二人,如今派去打探消息的那叔侄二人明摆着是出了纰漏了,否则官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时来剿。

    黑罗刹恨极了那叔侄二人,连带着对出主意的小六子也是不满,便在心中暗恼道:“王家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竟闹出这般大的阵仗?都是那两个该死的混账,给我惹来如此大的灾祸,他日若落到我的手中定叫你们挫骨扬灰!”

    旁边一人见黑罗刹脸色阴沉不发一语,便小心的道:“大当家的,当初咱们要是不打王家庄的主意,只怕也招不来这等祸事啊。”

    一早就看不惯小六子二人的小头领,只因站得靠后也没看清黑罗刹那都要黑成碳的黑脸,便出声附和道:“是啊,当初那小子不是说万无一失,绝不会惹怒官府的么?如今倒好,啥都没捞着,反倒惹来一身骚。”

    黑罗刹斥道:“住嘴!如今再说这些作甚?还不派人到寨子周边布防设哨,接应山下巡哨的弟兄,若有风吹草动即刻回报,不得擅自动手!还有若将二当家身死之事泄露出去者,割舌断臂!”

    “是!”

    一众小头领听他语气不善顿时噤如寒蝉不敢再说,正要领命而去却又听他吩咐道:“还有,让寨中所有人准备守寨,即刻不得喧闹不得擅自离寨,快去!”

    “是!”

    众人尽去,身边只剩下几名心腹,心中乱糟糟的黑罗刹望着面前这寨门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幸好方才留了个心眼,没有当众问起,不然山寨得知黄罗刹死讯岂不将人心大乱起来,不过只要官军找不到山寨所在,谅也不能怎样。

    “二弟啊二弟,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会死在官军手中,如此也好,总算全了咱弟兄之义,也不必大哥我背信弃义,他日,为兄自会寻机替你报仇的,你便放心去吧。”黑罗刹如此想着,便反身往大堂而回。

    ……

    山中半山腰处,打前阵的单封带人一路沿着滴落的血迹追踪,直到追到半山腰血迹忽然没了才停下,可这并没有影响到几个老猎户向导的判断,从方才的那阵子号角声和地面上隐约的脚印,他们也只能推敲出大概的方位,不敢作保。

    如此一来,黄罗刹的话便成了孤证,单封不敢擅自做主,便只得停下直到周滨赶到。

    一等便是三刻钟,带着大部人马压阵赶到的周滨听完单封的禀报,又听着忽远忽近的号角声沉吟许久,心中一如单封颇有顾虑。

    一旁的县令齐高兴适时上前道出前两次剿匪失败缘由,皆是受这号角之声所迷在林中失了方向,夜晚又受到山匪伏击,接之山路难行粮草难以为继,这才两次无功而返。

    周滨听罢,便决定先派单封带着人分头各去前去探路。

    黄罗刹见县令对周滨毕恭毕敬不敢丝毫得罪,生怕他们就此把此案扣到山寨众人头上,这可是衙门里一贯做法,如此大案到时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免不了凌迟点天灯,如若恩公还活着,自己一死岂不误了恩公所托之事?

    犹豫再三,黄罗刹终于狠心道:“官爷,小的所指道路……却是假的,若依这几个老汉所言,也只不过徒走一趟。”

    单封闻言,猛然回头狠狠挖了他一眼,随后更是大步走向他斥道:“好贼子,果然刁滑!吃了熊心豹胆,竟敢蒙骗官家!”

    黄罗刹突然一反常态,猛然昂首道:“官爷,我也曾是良民百姓,就连山上的弟兄大部分也不过是走投无路才上山为寇,何故如此?皆因这些年灾荒之故,家中田地俱被豪绅富户强占,更有甚者卖妻卖子皆为一口饱饭,不做贼寇又教人如何活下去?那时官家何在?青天大老爷何在?谁替我等做过主?莫非我们这些贱民就得活活饿死家中不成?”

    单封开口本想驳斥,却又哑口无言,终于停住了脚步。倒是齐高兴脸上挂不住,青一阵白一阵的,跳脚斥道:“住嘴!你个刁民恶匪,巧言令色满嘴胡言,胆敢诽谤朝廷,你......”

    齐高兴正要再骂,却见周滨把手一抬,只得讪讪的住了嘴。周滨深深盯着黄罗刹看了几眼,突然道:“你叫什么?”

    “郑……郑安民……”

    周滨脸上似笑非笑,摇头道:“好个郑安民,令尊令堂取得好名字,只是如今看来却是着实讽刺,安民、安民,不想却成了扰民害民!”

    “你……”黄罗刹气性一上,却是忍不住梗起脖子,“要杀便杀,何故辱人父母!”

    周滨却道:“你们自是不该饿死,可那些被你们抢去财物的百姓就该饿死?就该被无辜杀死?他们的妻女就得受辱而死乎?恶绅污吏,自有朝廷法度惩治,替我引路,我可以饶你不死。”

    郑安民闻言,面露纠结神色之下心中却是暗呼侥幸,不想这激将法却正的起效,只是终究也没能保住山寨其他弟兄性命,虽有些不忍,奈何恩公之情重如山,他不得不如此。

第一百八十二章 借头一用!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外出巡哨的人也都一个不少的回了来,可黑罗刹却始终心中不安,多番权衡之下便有了弃寨暂避的念头,哪曾想召集一众手底下的小头领一说,大堂之中却是如同炸了锅一般。

    底下有瞧他脸色难看者,只当是那小六子又出了什么损招,便说道:“大当家的,却是不妥,怎能放弃大伙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寨子,官军若焚毁山寨,这让寨中上百号弟兄何处安身?二当家若在绝不会同意的!”

    有人附和:“就是!上次官府来剿不也只是来放放马,二当家在时皆是以此退敌,那些鸟官军连咱的屁都闻不到一个,还被我们夜袭了一次,打得他们屁滚尿流,何须怕他!”

    却又有一小头领道:“二当家?大伙没见连二当家都没能逃回来,这次说不定官府就要来真的,我看还是如大当家所言,弃寨暂避官军为好。”

    这人身边一小头领跟着附和:“说得对,还是稳妥些的好,寨子没了还可以再建,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哼!说得却是轻巧,再寻一处如此稳妥隐蔽的地方安营扎寨谈何容易。”

    看着底下这群仍自哑着嗓子争论不下的人,不过提了一嘴放弃寨子再选他处另建的意思,就有将近一半的人不同意,黑罗刹忽然发现如今的自己似乎没了那股子说一不二的气势,他既恨黄罗刹死了都还如此有威望,不过此时此刻他更恨自己没有听黄罗刹的话,而是听信奸人所言!

    耳边尽是争论不休之声,烦闷之下黑罗刹走到门边,正在堂前不停的背着手踱来踱去,双眼却瞟着远处山下,心中不安之感更甚!

    值此之时,忽见跑来一人,黑罗刹认得是自己的派去请小六子前来商议的心腹,忙示意他近前,听他附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黑罗刹顿时心中一寒!

    眯起眼睛沉思片刻,黑罗刹狠狠一咬牙,在心中阴阴的想道:“哼!本来借你人头一用以安众心,心中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此事实与你并无太大干系,可如今你不仁在前,就莫怪我黑罗刹不义了!”

    黑罗刹回身扫了眼底下众人,见他们虽仍记得压低声音生怕泄露寨子所在,却于此危难关头仍在争论不休,就连跟随自己最早的心腹之中也有不赞成自己弃寨之举的,他心中更是厌恶气恼,冷哼一声便径直起身出了大堂!

    黑罗刹这一走,堂内众人虽有瞥见者,却也不以为意,只因他平素如此,更当他这是又去请教他那狗头军师了,是以也只做不见。

    黑罗刹走后不久,便有人戏言道:“看,咱大当家这是去请二当家的了!”

    “二当家?你是不是给官军吓糊涂了,麻子不是说二当家死在山下了吗?”

    “哼!后院那伶牙俐齿的狗腿子也想骑在咱的头上?做梦!”

    “嘘声,莫让大当家的听了去,你口中的狗腿子可是红人呢,自他上山以后,大当家便事事听他的,简直是被灌了……”

    “报!”一人连爬带滚的直接跑到堂前,神色慌张看也不看便抱拳快声说道,“大当家,各位头领,官军离寨子只有五里地了!”

    “什么?怎会如此!”众人闻言皆一脸骇然。

    那报信的山匪犹豫了下,擦了擦额头冷汗,接着道:“好……好像二当家的也在。”

    “什么!怎么可能?不是说二当家死了?你可看清楚了!”

    那报信山匪小心回道:“小的也不敢相信,可几个弟兄都看得真真的,却是……二当家的无疑。”

    “混账,叛徒,我势杀之!”

    “大当家呢?快去找他回来!”

    “快!召集人马,咱们弃寨躲进山中!”

    “没时间了,此时出去无异自投罗网白白送死,你我各自带人守住山寨,尤其是前面那条山道,绝不容有失!”

    待那人说完,大堂内也随之安静了下来,众山匪小头目纷纷站起身走了出来,只听见远处隐隐有些喧闹声传来,谁曾想黄罗刹不禁死而复生还叛变给官军带路,本来稳妥有加的山寨此时已是,众人虽快步各去召集人马以作应对,然而脸色煞白俱是心凉了半截!

    ……

    距山寨前那片密林不足五里之处,在黄罗刹引路之下,周滨已带着大队人马杀到。

    一路疾行上山,在一处林中稍整片刻,看着一个探子匆匆往喧闹的林子里跑来,周滨看了眼一旁的县令,开口说道:“县令大人,该是时候发起进攻了。”

    齐高兴擦着满头汗水,上前应道:“下官不识兵事,一切还是听从上差大人吩咐为宜,以免让下官误了大事。”

    周滨嘴角微扬不置可否,只把眼看向那朝自己跑来的探子,待人跑近便听他说道:“大人,标下已找到山寨所在,就在离此五里之外的一片老林之后,不仅甚为隐蔽,加之地势险要,只有一条宽不到半丈的山道可以攻进去!”

    “号起,出发!”

    “标下领命!”单封转身,把手一劈,号声顿起,激昂肃杀!

    或坐或靠歇息的人纷纷爬起站直了身子,林子里霎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杀气腾腾的号角声在林中环绕。

    “呜……呜……”

    后山的小院子里,听到这与方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号角声,小六子心知这是官军寻到山寨已然攻杀上来了!

    见小六子把牙一咬身子有些颤抖,只是扒着破烂的窗户看着外边的院子,一旁躺着的大个也是一脸的慌乱爬起身来。

    号角声充满杀气,已知黄罗刹带着官军杀到的黑罗刹恨极,也来不及痛斥一番,便对赶来报信之人快声说道:“走是已经来不及了,快去,让他们带人守住进寨的山道,死也不能放官军进来!”

    那人领命称是,不走却道:“大当家,那您呢?值此之时还去与那小子商量对策不成?您知不知道众弟兄方才在大堂说了什么?他们对您宠信小子已是不满之极!”

    黑罗刹阴狠的道:“我自有主张,正要借他们人头以安众弟兄之心,好了,快去传令!”

    那人又道:“那这边怎么办?还是让我带人去杀了这两个狼心狗肺的,您快去前山主持大局!”

    “哼!今日之祸若论缘由,皆因他们而起,不亲手杀死他们,岂能消我心头之恨!再者我若亲手杀之更能消除众人顾虑,弟兄们方能以死守寨!”黑罗刹虽知不妙,却也只能拼死一搏。

    “您只带一人前去怕是……”报信之人仍自担忧。

    黑罗刹大怒:“你说什么!三五大汉我杀之易如反掌,更何况区区两个残废,快去,我随后便来!”

    “可……是!”这报信之人是跟随黑罗刹最久的一批人了,与其他后来上山的不同,还是黑罗刹同乡,知他脾性执拗古怪,加之情况危急再不敢耽搁,只得领命而去。

    看着那人一溜烟的往回走去了,黑罗刹接过身边心腹递来的腰刀就往后山而去。

    此时,小六子和大个在院子里伸长着脖子,听着远处山下传来的号角声,不想却忽然听见从旁边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六子还以为是黑罗刹派来请他前去商议应对之策的,听到号角声一时情急忘了带拐棍,小六子慌忙和大个回到屋子里,刚刚回到屋子,就听见脚步声已经近了!

    黑罗刹二人提刀来到院前,见院子里空落落并无人影,听见屋中动静知晓小六子两人都在屋里。与身旁之人对视一眼再无二话,黑罗刹也不掩饰,提刀就进了院子!

    日头照在锋利的刀刃上,发出凌厉杀气!

第一百八十三章 恶鬼附体

    院中有声无言,伴着远处的号角声更是诡异,感到有些不对的小六子心头狂跳,靠在窗边正打算回头往外边瞥上一眼,忽然瞧见一道白光闪进了窗子照在墙壁上。

    小六子心头一寒,和咽了口唾沫的大个对视一眼,见他还在发愣,小六子慌忙拿拳头捣了他一下,眼神撇着炕边靠着的那两根拐棍。

    黑罗刹二人提刀杀到房门边,透过破烂的木窗只见屋里两人背对着自己,似乎还没发现即将到来的杀戮!

    黑罗刹不觉冷笑一声,想起这虚伪的家伙屡次三番的在自己面前做戏,自己还当真信了,顿时更是有一股强烈的羞辱感,便一紧手中之刀,大步上前便是一脚踢出,虚掩的破门哪能受得住他这一脚。

    “哐啷!”

    房门大开,力道之大掀起一阵尘土,飘散在日光下不禁有些迷眼。

    “你在外边等着!老子也确实很久没有亲自动手了。”止住欲要抢先一步杀进去的心腹,黑罗刹想也不想径直踏入房中,看着炕上慌张的两人怒张双目一脸狠厉!

    四目相对,见黑罗刹眼中尽是怒气杀意,靠在窗边的小六子唬了一跳,忙抓过大个递来的拐棍横在身前,口中慌道:“大当家,你这是做什么?”

    见他们这般慌乱直如两只待宰的羊羔,黑罗刹面上冷冷一笑,大声喝道:“狗杀才!休再做戏,今日定叫你们这两个官军奸细血溅当场!”

    离得近的大个抓着拐棍对着黑罗刹,却是手抖心慌,一脸害怕的说道:“饶命!大当家,我们对你忠心耿耿,不是什么奸细,别杀我们!”

    小六子慌乱之中也跟着道:“大当家,这定是有人诬陷,我们绝不是官军奸细,若就此杀了我们,弟兄们岂不寒心!”

    “哈哈!”讥笑两声,黑罗刹随即嘴一撇,话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蹦出,“不杀,他们才会寒心!”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黑罗刹二人不再多言提刀就要杀来,退无可退的小六子只能喊道:“且慢!大当家的,我有办法保住山寨。”

    “狗杀才,死到临头还要做戏,受死!”黑罗刹虽是一愣,却是只一瞬便不再犹豫,举刀往下朝那离自己最近的大个杀去。

    大个慌忙拿起拐棍去挡,却是闭紧了双眼看也不敢看,只听“噗”的一声,刀刃落下磕在棍上直震得他双臂发麻,再无别的痛处,他这才睁眼一瞧,只见这一刀挡下来手中的棍子几乎被砍断!

    黑罗刹手上用力往上一提,却没将刀刃抽出来,不过黑罗刹也不慌,就两个残废,要不是赶时间,他还打算好好戏耍一番再将他们杀掉哩!

    是以,当黑罗刹瞥见后边的小六子已趁机连爬带滚的下了炕,接着又狼狈至极的拄着拐棍站起身来,他也不以为意,只是飞出一脚踢向紧抓木棍不放的大个心口,随后双手握住刀柄更添几分力气往后用力一提!

    大个愣在当场,竟也不知躲,一旁的小六子见状惊呼道:“蠢材松手!”

    听到小六子的吼叫声,吓得六神无主的大个竟下意识便松了手,黑罗刹随之踉跄着往后退去,刀身虽已拔出,却见一旁的一人一棍健步如飞、直奔自己心口点来!

    黑罗刹慌忙挥刀去挡,身子也随之失去重心,往后重重的砸在土墙上。

    小六子已经冲到近前,不待黑罗刹提刀再砍便是朝前一个飞扑,将黑罗刹撞得往一旁倒去,“嘭”的一声,二人重重倒地,黑罗刹的头磕到了干硬的地上,脑袋顿时就“嗡嗡”作响有些发懵!

    压在他身上的小六子也好不到哪去,舌尖不仅一股腥甜,鼻子更是酸辣,他死死的咬住牙齿将黑罗刹抱紧不放,黑罗刹胸口被他膝头定住喘不过气,挣扎不得。

    电光火石间形势瞬变,门外候着的那人见状大惊,快步冲进房中,提刀便往压在黑罗刹身上的小六子砍去!

    “啊!”一声痛呼,小六子肩上硬生生挨了一刀,若不是他早有防备,将身子往旁边一歪,此时早已做了那断头鬼。

    那人见状正要再砍,不想举刀正要劈下之时,却突觉身侧有一道劲风袭来,还不待侧身避过,便被一棍撞在头上,一刹那,房中恍如天旋地转,他强撑着扭头一看,那平日里毫不起眼的大个手抓木棍一脸惊恐,想要提刀杀去,不料踉跄几步却是眼前一黑,扑通倒下再无知觉。

    黑罗刹身上骤然一松,几近迷糊的意识得以清醒过来,不料却正见自己那心腹轰然倒下!

    心中一寒,黑罗刹便使出吃奶的劲来与小六子角力想要挣开手来,却发觉身子竟浑然使不出气力!

    原来却是他那双臂仍被小六子死死抱住,眼见那呆坐在炕上的大个还没反应过来,黑罗刹顿时将刀面打横翻了过来,就要往压在自己身上的小六子腿上划去。

    小六子瞥见那刀一点一点的往自己腿弯逼近,虽憋得脸色通红却也撼不过黑罗刹,面目狰狞的从嘴里憋出话来:“蠢材!”

    一言惊醒发懵的大个,他拖着伤腿挣扎着从炕上直接扑到地上,手脚并用忍着痛爬了过去!此时刀刃已经搭在了小六子的腿弯上,大个堪堪抓住了正要划拉的刀身,脸红脖子粗的将刀刃扳开了些距离。

    瞥见这惊险一幕,小六子大气不敢出一口,牙关紧咬之下却是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来:“抓住他的手!”

    黑罗刹如何甘心被制,双腿不停地乱蹬乱踢,身子也随之死命的挣扎!

    大个见状,伸手右手将他的双手牢牢钳住,随后挣扎着挪动着位置,眼见小六子似乎要撑不住了,蠢材不顾疼痛的伤腿直接翻了个身,一屁股压到黑罗刹的腿弯上!

    手脚都被制住,刀也被大个压在了背下,黑罗刹双目赤红,嗅到了死亡气息的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恐惧,他强憋着口气道:“我……我不杀……你们,快......松……”

    不待他把话说完,小六子见他手脚都被大个死死压制住,已是强弩之末的他顿时松了紧紧勒住黑罗刹胸膛的手!

    几乎被憋死的黑罗刹得以出了口闷气,只道自己的话奏效,正要继续开口再劝,却被面目狰狞的小六子一把掐住了脖子,把他要说的话都给憋了回去!

    小六子嘶吼着,脸上和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显露,太阳穴也突突的跳动着,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黑罗刹身上,双手使出了全身的气力掐住了黑罗刹的咽喉,这一发劲,鼻血就流了出来。

    日头透过尘土飞扬的门落在几人身上,三人面色皆赤红,脸上青筋现出,怒目圆睁,此情此景,直如白日青天,恶鬼索命!

    黑罗刹双腿双手使劲的挣扎着,力道之大差点挣脱开去,大个心知此时已到你死我活境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继续发力,这才堪堪将黑罗刹提起的力道给压了下去。

    僵持片刻,黑罗刹好不容易憋着口气提起的力道就消散了去,身上酸软再也无力挣扎,面色虽尽是绝望,却仍瞪着一双大眼死死看着身上的小六子。

    小六子见了,心中惊惧,紧紧插住他脖子的手力道却是更深几分,已是有气出没气进的黑罗刹身子顿时打起摆子,黑红的脸上尽是扭曲,十分惊悚,小六子更是低吼出声,紧闭双眼不敢再看。

    不一会儿,身下便没了动静,睁眼一看,黑罗刹怒目圆睁已是气绝而亡,这虽不是第一次动手杀人,可小六子还是心惊肉跳的!

    听得前头的号角声更甚,还有那厮杀的吼叫,他知道这寨子八成是保不住了的,自己山寨之主的美梦还未成真便就这般破灭,看着面前这双眸赤红溢出血来的黑罗刹,方泄了气力的小六子,怔怔无神的一屁股瘫坐到地上。

    喘息片刻,忽然眼前射来一道刺眼的光,却是地上那把刀刃将眼光照在他的脸上,小六子忽然把牙一咬,加上他那满嘴的血,神情凶恶比起地上那死去的黑罗刹有过之而无不及!

    吓了正想开口唤他的大个一大跳,只见小六子猛地起身抓过一旁那把锋利的腰刀便是一划!

    他侧身挡着日光,整个人半面阳半面阴,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好似恶鬼附体!

    “小......小六子,你做什么?”对面的大个跌跌撞撞的倒退几步,一脸惊恐的看着他问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究竟是谁?

    “快!把路堵上!”

    对面山林箭矢零星而出,直奔狭窄山道上那一个个扛着石头的山匪而来,山匪也不甘示弱,以弓还击,不时有人倒下。

    山道外,已躺下数具尸首,皆是寨中大乱趁机外逃的山匪,不想却是死在迎面射来的官军箭下。

    黑罗刹不见人影,乱作一团的山匪在各小头领的带领下将寨前山道用石块堵死,虽伤了七八人,却也堪堪赶在官军冲来之前垒好。

    石墙高垒,山道狭隘,单封便命衙役在前以棍推石,锦衣卫在后弓弩掩护,山匪在伤了十来个人之后,知道已然抵挡不住,大乱之下往后边寨子溃散而去。

    仓促之间垒砌的石墙看似坚固,实则全靠后边的人顶着,这人一溃散,没多久,堵塞的山道便被官军打通,寨中人心惶惶,仓皇退守到寨门的山匪,见到如此阵仗更是咽了口唾沫。

    虽然已在弓弩射程之内,但单封并没有下令射箭,只是让衙役在前,锦衣卫在后往前冲杀。

    山匪也有弓箭,此时见官军没有再射弓弩,虽然寨子里所剩箭矢并不多,但他们此时也顾不得藏私,不要钱似的射来!

    虽也没个准头,但抵不住离得近又密集,衙役们虽有配备的木盾,但年久失修,常有箭头透盾而出,加之山路狭窄,只能并排二人前行,走在前头的衙役盾牌不多时就被射成了马蜂窝,盾牌随之裂开,前头的衙役顿时中箭往后倒下,后边的人慌忙探出身子伸出盾牌将随后射来的箭矢挡下,受力身形不稳就往地上跪去,一时间暴露的身子便被射来的箭矢扎中,本来平稳前进的队伍瞬间慌乱起来。

    站在远处观战的县令齐高兴见状不由脸色苍白冷汗连连,漳县多年无事,无款拨下,刀弓藤牌多年不用,这已经是库中最能拿得出手的装备了!

    齐高兴小心之极的乜斜着瞟了眼身旁的周滨,见他一脸平静不急不躁,年纪轻轻城府却是老道不已,竟一时猜不透他打得到底什么主意,心中不由更是忌惮莫名!

    不久,便有意人飞跑而回,直到周滨一行人身前,俯身便拜道:“大人,单总旗说盾不堪用、山道狭长,是否只列一队留出一道空,好接替换下?”

    “不必,继续!”举起千里镜望着对面山寨的周滨轻描淡写的说道,山匪们一时又稳住了局势,几个小头目呼喊着让手下搬东西来堵住寨门,周滨仍然不慌不忙,只让人将受伤的衙役抬下来,继续令单封用着这套打法。

    一旁的刘班头见了眉头紧皱,不了脚下一动,就被前头的县令齐高兴回过头来狠狠瞪了眼,刘班头无奈的住了脚,只在心头痛呼:“娘的,感情不是你的人不心疼!”

    “继续!”

    得到周滨回复,单封一抬手,号角又响起,稍稍停滞下来的队伍又重新往前推进!

    寨门一关,山匪们飞快的将能挡路的东西搬到寨门口,将一堵木门堵得严严实实。

    站在后头的几个小头领喘息几口,便又一人说道:“大当家呢?怎么这时候躲起来了?”

    “是啊,莫非山中还有其他出路,他是不是丢下弟兄们逃了?”

    听得这些质问之词,亲近黑罗刹的其他几人虽想训斥,却也有些心虚只得一言不发,加之此时还不见黑罗刹人影,也有些担心。

    其中一人便是先前前去给黑罗刹报信的同乡兼心腹,心知内幕的他冷哼一声便离了人群拔腿往后走去,欲要去寻那黑罗刹,不料却正撞见满脸血污的小六子提着一把染血长刀走了过来,刀头上的鲜血还在不停往下滴落!

    见他这本该死去之人不仅安然无恙还行走如飞,竟似腿伤早已痊愈,而黑罗刹却独不见人影,黑罗刹这同乡心腹顿时诧异万分,心知不妙刚想出口质问,却见小六子身后又走出来一人,五大三粗的,正是与小六子一道被绑上山的大个,他手里边还提着颗血淋淋的人头!

    虽面目狰狞满是血污,却也一眼认得那正是大当家黑罗刹,只见他那发红的双眼还在鼓鼓的瞪着,满是不甘之意。

    黑罗刹心腹一惊,随之一怒,口中大声吼道:“狗杀才!敢杀大当家!“

    说罢,他又扭头大喝道:“来人!给我剁了他们!”

    众人听见,回头一望尽皆大骇,二当家降,大当家死,一时间大部分山匪已是人心惶惶,决死抵抗之意遂去了七八分。

    站在堂前的小六子居高临下,望着远处对面山头密密麻麻的官军,不仅人数众多,手中装备更是精良!

    小六子一咬牙,劈手夺过大个手中的人头往前一推,对着持刀冲上来的七八个山匪大喝道:“黑罗刹已死,降者不杀!”

    这一声大喝,还真止住了山匪们冲来的脚步,眼见大当家被杀,他们下意识的就想报仇,直到这时才想起自己的处境,望着小六子的眼神变得迟疑起来,只当二人真是那官军派来的奸细卧底。

    黑罗刹心腹见那些人都停住了脚步,顿时大吼道:“快给我上,杀了他们!”

    身后寨门咚咚作响,几个小头领看着小六子手里的人头,又互相看了眼,再看着身后犹豫不前的众人,也是讪讪停下。

    黑罗刹心腹见状又跺脚喊道:“杀了他们,你们都聋了么?”

    见无人上前,黑罗刹心腹抢过一把腰刀就冲了上去!

    小六子把刀一紧丝毫不慌踏步迎上,又见他如此紧张黑罗刹,忙将手中人头朝他劈面丢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黑罗刹心腹措手不及,见大当家的人头直扑自己身前而来,又不好拿刀去荡开,慌忙拿手去接,不料刚将人头接住,对面之人已提刀冲来!

    眼见黑罗刹心腹往下边台阶退去,小六子快步追上迎面便是狠狠一刀,直奔那人面上劈去!

    黑罗刹心腹慌忙拿刀去挡在身前,仓促之下蓄不上气力,“哐啷”一声手中的腰刀便被小六子打飞了去!

    此等良机岂能错过,小六子手起刀落手腕翻飞,又朝那人身上劈出几刀,在他身上划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热烫的鲜血溅了小六子一脸!

    “啊!”黑罗刹心腹哀嚎着踉踉跄跄往后退去,身形摇摇欲坠!

    这人惶恐的扭过头想要往人群之中逃去,不待他拔腿,小六子将腰刀往后提到肩头,紧接着踏出一大步腰手一发力,便见一刀白光闪过!

    围在一旁的山匪顿时眯了眼睛,一股鲜红热浪随之喷到离得近的山匪脸上,唬得这些人脖子一缩狼狈的往后退了几步!

    人头落地发出一声闷响,无头的尸身还在湍湍往外喷溅着滚烫的鲜血,直到小六子收回腰刀这才轰然倒地,一身二首,血流满地。

    捂着喉间的山匪们又退几步,一身血污的小六子张嘴说话之时牙齿也是血红,透出一股渗人的戾气,瞧得这些杀人劫财的山匪恶贼也是脚底生寒面无人色。

    正在前头寨门抵抗官军攻势的山匪们闻听身后异动,俱是大惊,不知所措。

    “降者不杀!黑罗刹已死,你们还替谁卖命!”小六子哑声嘶吼,持刀高举踏步向前。

    “你……你究竟是谁?”

第一百八十五章 神仙老道

    鸳鸯镇,热闹的街市上,此时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走卒贩屡,挑担货郎,茶摊面摊,应有尽有,充斥着各种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

    喧闹而又平静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了一阵高声刺耳的尖叫:“抓骗子!来人呐,快抓住那两个骗子!”

    循声望去,只见两个身穿道袍的人从巷子里跑了出来,一老一少,衣服凌乱散开,帽子也歪歪扭扭的套在头上。

    看着他们十分狼狈的挤进街上的人流,后头一个身形富态的妇人追到,一边捏着张手帕一边指着前头的两人,更加急促的喊叫起来。

    也不知是有人受不了这尖刺的嗓音,还是他们古道心肠,顿时从人群中就站出了五六个汉子,结结实实的往那两个奔逃的一老一少身前一堵。

    妇人见人被拦下了这才停了尖叫,有些气喘的捂着胸口走了过来,一把将那老的衣服揪住,口中叱骂道:“该死的......老骗子,骗到我头上来了,看老娘不剥了你的皮!”

    喘了几口粗气,假老道看着揪着自己不放的人,以及密密麻麻围观的人群,心中也着实有些慌,但面上却强作镇定,一扯衣袍却没扯动,生怕扯烂了只好住手,不冷不淡的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说的句句属实,你就是不信也不要动手啊。”

    富态的妇人,穿着倒也像是家底殷实的人家,见他不承认,手上一用力将他扯到面前口中大声喝道:“死骗子,竟然还敢来骗人,早听说这些日子出了个扮做道士骗人的神棍,骗人骗到老娘头上来了,把我的银子还来!”

    “你……”假老道被她揪住,一张脸憋得通红。

    人群中有人认得这胖妇人,乃是本镇刘家米店掌柜的婆娘张秀花,见她伸手在假老道身上一通摸,瞧热闹不嫌戏大,旋即躲在人群中开口喊道:“张嫂子,你家生意这般好,这老道是骗了你许多银子啊让你如此紧张,怕不是连色也被他骗了去罢?”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话是哪个王八羔子说的?”张秀花扭过头去啐了口,见人人都闭了口,更加气恼的揪着假老道不放,“不敢认了?老骗子,随我见官去!”

    一旁的小童想要上前帮忙,奈何也被人群押住动弹不得,眼见就要被送官,却在此时,围观的人群外忽然挤进来一人,待一眼瞧清了被揪住的假老道,这人顿时眼前一亮开口说道:“道长!真的是你,真的是老神仙啊,您说的一点儿没错。”

    “额……你是?”假老道艰难的转过头去,却是一脸困惑。

    来人终于挤了进来,他边走上前边一脸兴奋的说道:“小生蔡东亭,鸳鸯镇人士,您在王家庄驱妖之时,小人路过有幸一睹老神仙的风采,您道法通玄真乃得道高人呐!”

    张秀花手上更加用力,盯着假老道怒斥道:“老骗子,好啊,还敢说不是你!你就是那在新寺行骗的假老道!”

    “额……咳咳……”

    蔡东亭见状忙扑上前来扯张秀花的手,口中喊道:“住手!你怎敢对老神仙如此无礼!”

    “什么老神仙,他就是个老骗子!”张秀花愤愤不平的道。

    蔡东亭身形枯干,使了气力脸憋得通红也没将假老道扯出来,眼看假老道脖子都红了,忙说道:“松开!多少银子,我给你便是!”

    闻言,紧紧扯着假老道的张秀花着恼的说道:“昨日他在街上骗了我二两银子!说什么一张灵符可保家安宁,回去就被我家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才知道最近出了个老骗子,你自己方才都说他就是那个在王家庄行骗的假道士,怎么又来帮他说话!”

    蔡东亭从怀里摸了几粒碎银子,一掂量递到张秀花面前,急急地说道:“拿去!有眼不识泰山,还不快松手!”

    “哼!”张秀花也不想闹得太大,想了想,伸出另一只手去接了,见能拿回银子便也就松了手。

    看着转身想要离开的假老道,蔡东亭急忙上前拦道:“老神仙慢走!看来这些人都不知道王家庄的事,这才生了误会,让小生替您解释清楚。”

    一旁站着的张秀花愤愤的啐道:“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江湖把戏被人揭穿了么?”

    鄙夷的看着围观的人群,蔡东亭随后又摇头叹道:“愚蠢,老神仙苦口婆心,奈何王家庄那些愚民竟相信一黄口小儿的话,也不相信老神仙,终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你们竟还这般对待老神仙。”

    人群之中顿时哗然,有人便大声说道:“什么?有这等事,怎么从未听起,快给大伙儿说说。”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假老道却隐约明白,整理了下衣衫,小道童也被放开来搀着他,假老道哀叹一声:“唉,老道苦劝无果,王家庄村民竟听信谗言,要将老道送官,实属无奈,早知必有惨祸,老道这才脱身来了此处,既然被你识破了身份,那你就给大伙说说吧。”

    得到假老道允可,蔡东亭更是兴奋,他得意地说道:“是,诸位,前日夜里,王家庄全村上千口人全部被杀无一幸免,村庄也被焚烧殆尽成了一片废墟,就连咱们镇上吴家的少公子,也被杀死在了王家庄。”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议论纷纷,又有人开口问道:“竟有这等事?那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蔡东亭嘴一撇,冷笑道:“官府说是附近山中的山匪,你们信么?”

    那人继续说道:“山匪杀人劫财,实属正常,又是官家所言,为何不信?”

    见这些人都一脸的好奇,蔡东亭开口道:“荒谬!那只不过是他们应付朝廷的说辞罢了。”

    “既不是山匪,那你说是何人所为?”

    摇了摇头,蔡东亭扫了一眼众人,见假老道一副淡定的模样,心下更是佩服,也不再摆脸,耐心的解释道:“王家庄怎么也有几百汉子,旦夕之间杀死上千口人命,山匪劫财杀人虽是正常,可也极少如此费事杀绝一村,这之后他们又去抢谁?所以定是那妖祟所为!”

    “说得有理,看来果然有蹊跷。”

    见众人纷纷点头,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张秀花听了这番话自己也觉得心慌慌的,忙将银子从袖里摸出来,走上前讪讪的笑道:“老神仙,对不住,方才多有得罪,还请您老多多恕罪!”

    小道童手臂还酸痛着,他顿时上前一步拦在假老道身前,愤懑的地说道:“哼!家师不敢当此大礼,还请善信将银子收回。”

    脸上被这话臊得一阵红一阵白的,张秀花尴尬的说道:“小师傅,多多恕罪,常言道不知者勿怪,老神仙还有小师傅你们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我吧。”

    假老道语气不冷不淡的说道:“徒儿,不得无礼,我们走吧。”

    见假老道转身就要走,蔡东亭忽然疾走几步上前拜倒张口说道:“老神仙留步,请老神仙收我为徒!”

    “这……快快请起,如何能受你这番大礼。”假老道抚起胡须说道。

    见他无意收自己为徒,蔡东亭竟直接跪倒,口中说道:“求您了,我在这给您磕头了!”

    见他就要磕头,将众人神色瞧在眼里的假老道慌忙伸手拦住,婉言拒绝道:“使不得,道门收徒要讲一个缘字,不可强求。”

    “老神仙,您就收下我吧,我……我愿将家中钱财全部捐出,权做孝敬您老的香油钱。”

    假老道扫了眼众人的神色,又偷偷对小道童使了个眼色,口中说道:“不可!道门清贫,贫道岂是爱财之徒,徒儿,将垫付的银子还予善信,咱们走!”

    “是,师父!”小道童说着从脚底下掏出两粒碎银子,往蔡东亭怀里一塞。

    蔡东亭想要推辞,小道童却正色说道:“你若是不要,师父可是要生气了。”

    “师父?师父……”蔡东亭忽然一愣。

    “不要跟来,不然家师生气,到时你可真就没有缘分了。”待假老道走远了,小道童这才转身追去了。

    看着假老道迈着飞快的步子走远,蔡东亭站起身却不敢去追,讷讷的喊道:“老神仙!老神仙……”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六子请降

    才青山寨白旗高挂,门外攻势骤减,号角声歇!

    随后紧闭的寨门开了一条小缝,满面血污也不擦去的小六子硬着头皮踏步而出,他手中拿着一颗人头还不曾开口便被衙役上前一左一右拿住,径直押到单封面前。

    “锦衣卫!”待瞥见前面这人手中所握之刀,本就心中忐忑不已的小六子更是心头大震,却也强做镇定道明缘由。

    听了小六子所言,有感事情重大,单封不敢擅自做主,便又亲自带人押到周滨面前。

    底下一举一动,手拿千里镜的周滨自然全看在眼里,寨门上迎风飘展的白旗瞩目,附近衙役民夫皆是呐喊庆贺,毕竟不用再打仗总是令人开心的,然而站在山坡上的周滨却是脸色更冷。

    小六子双臂被反剪却丝毫没有反抗,一路默默无言,却是双眼四瞟,将山坡上一行人悉数看在眼中,更是与那拄着拐棍的黄罗刹对了一眼,二人面色皆是露出一丝震惊,直到被押到一处山坡下,押解这人方才停下。

    单封令身后二人停下,随后匆匆提了那颗人头来到坡上,俯身抱拳便道:“大人,匪首黑罗刹已死,其余山匪高挂白旗欲降,更出一人直言……”

    “说!”周滨在地上那颗人头只停留一眼,便往对面山寨望去。

    单封又俯身道:“此人直言他乃是齐大人之所派遣而卧底山寨之中,那匪首黑罗刹便是为他所杀!”

    “哦?竟有此事!”周滨在坡下小六子停留几眼,随即转身眉头一挑,“齐大人,一路之上怎不曾听你说起?”

    “这……下官……”齐高兴额头冷汗冒出,忙把眼瞥向坡下,却始终没想起这么一回事,却见那人眼神不躲不闪,正愣神间,突然心中一激灵,“回大人,却有此事,只不过下官与他已有些许时日未曾联络,唯恐他已败露遭了毒手,这才没有谈起,还请大人勿怪!”

    “哦?”周滨深深盯了眼齐高兴与他身后的师爷,心中已是悟出几分,却未点明只点了点头,然后回过身去朝单封道,“把人带上来!”

    小六子心中忐忑不已,被押到周滨齐高兴面前,不待问话便抢先双膝一软,俯身拜道:“张六子拜见两位大人!”

    齐高兴见他倒还机灵,懂得把自己名字先报了,便不待周滨问话,一反常态的抢先问道:“张六子,多日不得你消息,本官还以为你遭了山匪毒手,不想你还活着。”

    闻言,小六子心头一松,直起腰板回道:“回大人,小的前几日受了伤,故而不能离寨,大人,山寨贼首黑罗刹已死,他那心腹也为小人所杀,此时寨中已是群龙无首,小人一表明身份,他们就跪地乞降!”

    “那他们怎么还紧闭寨门?”齐高兴看着对面山寨蹙眉问道。

    小六子瞥见齐高兴一旁那年轻男子面色冰冷,忐忑答道:“回大人,他们害怕小的不能做主,加之对小的身份也有所……怀疑,这才放我出来以辨真假,不过只要得了大人准话,他们定打开寨门出降!”

    齐高兴闻言便踏出一步,朝周滨拜道:“上差大人,此事虽有违章程,却也实不得已而为之,下官擅专,还请大人定夺。”

    周滨强笑道:“齐大人既早有安排,何必再问我,你又是一地父母官,自己拿主意便是!”

    “大人,这……”齐高兴听出周滨语气不善,这才想起王家庄一案,若想把此案坐实,山匪岂能再留活口!

    齐高兴暗恼自己方才一时迷了心窍坏事,便悄悄往旁边一瞪方才拉自己衣裳的师爷,却见他此时也是一副愁眉苦脸大摇其头的模样,才知是自己会错了意,更是懊恼,但此时齐高兴已经认下了这来历不明之人,他已是骑虎难下,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山匪已经请降,不允强屠之?不能,冒然杀降可是大忌!

    悠悠众口难堵,加之此地不仅有数百衙门公人,即使他们与周滨都不说,也还有外人在场,若是事情捅了出去被那些御史参上一本?

    齐高兴想到此处心神俱疲,心知只能脑袋和官身取其一,只好咬牙苦笑道:“张六子,回去对他们说,本官同意他们所请!”

    “小的领命!”面前这几人一举一动皆已落在小六子眼中,他虽未知为何区区几个山匪能引得锦衣卫前来,却也知道面前这年轻男子是不想山匪们投降的,锦衣卫十有八九是想要屠灭山寨不留活口!

    而且以方才所观,官军明明只列一排,便可以一鼓作气攻杀进寨的,却是非要双排并列,反而碍手碍脚,若说这些人都不懂行军打仗,绝无可能,如今看来竟是有意如此,官军没有伤亡岂好上报功绩?

    “如此种种,山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官府要把这桩案栽到山匪们头上?”小六子心中不解,却也来不及深思,俯身再拜。

    单封瞧见周滨面色,也知自己办了件蠢事,齐高兴又同意山匪之请,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又跟在小六子后头而去。

    小六子行在前头,却是心事重重,自己此番恐怕不仅未能讨了县令欢心,让他在上差面前挣回几分颜面,更是无形中坏了锦衣卫的好事,现在是暂时逃了一命,可下山之后却又如何?

    他几番想要回头,出口请命强攻山寨,可终究没敢,一来行事反复自己身份必为之怀疑,如此锦衣卫便有借口攻寨,二来,那蠢材终究还在寨中,是以只得作罢。

    一路无言回到寨门前,单封为避嫌便停在十步之外。那些衙役虽是不再吵嚷却是皆面露喜色,小六子却是有苦难言,此番得罪了锦衣卫,自己是遗祸无穷,毕竟自己身份倒是一查便会水落石出,根本经不起推敲,那县令到时只有千百种借口推脱,自己只怕仍逃不了山匪之名,怕还得一死。

    想得失神,他一抬手就要敲门,不想那些山寨在里头也有法子看得外边,知他所言不虚,又已到门前,便把门先打开以表诚意。

    不想,小六子一个不甚竟把拳头砸到了开门之人面上,顿时便听一声痛呼,小六子也惊得回过身来,口中说道:“抱歉,我不是有意……”

    话未说完,小六子心头一震,随之狂喜!

第一百八十七章 除贼献忠

    开门这人乃是前翻与小六子一道下过山谷的,便自恃与他也算熟络,加之又见二当家黄罗刹降了官军,是以对投降一事最为上心,脸上虽是挨了一拳,仍是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小六……官爷,大人怎么说?他是不是同意咱们投降了?”

    “不错!此事县令大人已经应承下来,”小六子讶异点头,却是在提刀涌上前来的人群中一扫,“我那弟兄呢?你们没把他怎么着吧?”

    “岂敢岂敢!他人好着呢!“这人讪笑几声,瞥见不远处的官军一动未动、刀收箭停,却见小六子仍站在门边也不进来,顿生几分顾虑,“官爷,您看咱们是不是可以……”

    “先让我见了人再说!”

    “这……”

    小六子道:“我知道你们担心的什么!如若我的身份有假,官府还会放我回来么?你再看,外边官军可有异动?”

    虽觉有些不妥却也不敢得罪,只好回头高喊,“还不快散开,把那位官爷……松了绑!”

    “松绑?你们还把人给绑了?”小六子追问道。

    “这……还请官爷见谅,我们这不是怕其中有诈么,也是太过小心了,他们非要绑人,我也是在拦不住,我们这就松绑,再给那位爷赔罪,您看可好?”这人心虚之下只顾解释,却未曾注意面前之人脸上闪过的欣喜之色。

    小六子摇头道:“松绑……就不必了,赔罪也不必了,把人带过来便好,也省得你们不放心!”

    这人讪讪道:“官爷说笑了,不过既然您如此说了,小的也不好多嘴,快把人请过来!”

    被绑起来看押在后头的大个也听不见前边说的什么,便被左右带着往门边走去,心中正七上八下的以为小六子一去不回,要拿他开刀,不想待穿过人群,却是瞧见门边之人正是小六子,大喜之下,又见他朝自己使了个眼色,还道他也是为躲过一劫而高兴,忙快步跑去,口中喊道:“小六子!”

    “跑!”小六子说罢,便把门一推踉跄朝前倒去,外边看来好似被人从里头揪住了一般,随后他又猛地撞向旁边一个拿着刀的山匪,左手握住刀身往自己臂上一划!

    电光火石之间,在众人还未过来,他便已闪身跳出门外,扭身捂着手臂便跑,口中同时痛呼道:“有诈!山匪诈降!”

    劝降之人负伤而逃,身后还跟着一个被捆得严实的人,这突然发生的一幕不仅让众山匪大吃一惊,就连外边的官军也是震惊。周滨举着手中千里镜面色一松,随之却又一紧,只把目光落在那迎面跑来的张六子身上。

    寨门开了半扇,见此变故,门内一众山匪无不惊的魂飞魄散,便想抓住那也想跟着逃出的大个,也好与官军周璇解释清楚!

    大个此时虽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却知此时落在山匪手中定是有死无生,不想刚刚跑出门口就被身后扯住,他连忙使出浑身蛮力挣脱搭上自己双肩的几只手,再往左右一撞,便挣脱了束缚,跟着前头的小六子飞也似的狂奔起来。

    虽觉有些蹊跷,但单封此时更不迟疑,抽刀便喊:“弟兄们,随我一道杀贼!”

    山匪们本来还有机会关闭寨门的,却因抓大个耽误了,眼见官军持刀杀来,追到门外的几个山匪顿时大骇,忙掉头就跑,将那堪堪就要关上的寨门给撞开了去!

    单封见状踏步更快,还想避过那迎面奔来的张六子,不想这人却又似乎脑后长眼一般,扭头又朝寨门冲去,单封带人跟在他的身后杀进寨门,寨中山匪已是四散溃逃一时间竟无一人抵抗,正犹豫间,却见那张六子从地上捡了把刀追上一山匪挥刀便杀,那些跟进来的衙役们那还理会,纷纷跟着杀去!

    单封蹙眉,身后的锦衣卫也是瞧出有几分不对,这些山匪哪有半点诈降之意,便纷纷停住脚步只待单封号令。

    单封一时间天人交战,却见逃到堂上的山匪已是回过身来,更有已然张弓搭箭便要朝自己射来,便举弩抢先射去,同时咬牙喝道:“杀!使弩的弟兄切记,莫伤了马匹!”

    “弟兄们,跟这些反复无常的狗腿子拼了!”山匪们逃无可逃,便也拼死反扑,只道中了官军奸计,只道已无生路,更是多了几分视死如归!

    一番激战下来,终究是抵不住人数众多的官军,但衙役们也是伤了不少,寨中土地一片血红,腥气冲天,残肢断臂遍地都是,不知是凑巧还是怎的,寨中百余山匪竟无一活口!

    单封带人在寨中一通寻找,大有挖地三尺之意,却只搜到几百两银子,终究没有寻到半点可疑赃物,正回道堂前,正见周滨和齐高兴以及李阳成一行已到寨中,忙快步而下,俯身拜道:“大人,山匪已尽数伏诛!”

    “太好了!“齐高兴悬着的心终于放心,见左右看来,便又讪讪道,“额……我是说这些山匪竟敢戏耍本官和上差大人,真是不知死活!”

    “好手段!”见静静立在不远处的张六子脸上一紧,周滨这才把目光移开落在身边的齐高兴身上,“若非齐大人留了这一手,恐怕本官还真不好剿灭这伙恶匪!”

    见周滨脸上不再板着,齐高兴笑道:“上差大人客气,这都是下官应当做的,山匪扰民,理应除去,下官作为一地父母官更是义不容辞!”

    周滨却道:“齐大人不必过谦,竟然在寨中安排了两个棋子,若非如此,只怕咱们还被这些山匪蒙在鼓里!”

    “额……”齐高兴这才想起还有一人,不知如何搪塞过去,只好摆手,“张六子,你们二人还不快来见过拜见上差大人!”

    小六子二人见众人目光皆落在自己二人身上,忙硬着头皮上前,双膝一软扑通跪下:“张六子拜见上差大人!”

    “张六子?”

    小六子有如芒刺在背,心中更是惶恐,只怕身份败露也被灭了口,“回上差大人,小人出身粗鄙,张六子正是小的大名!”

    “二位请起!”周滨虚扶一把,“嗯……献寨除贼,忠于朝廷,大名改为献忠如何?”

    “献忠?若为官差卧底,何来一献?言外之意便是说自己身份乃是山匪!”张六子心头一震,把眼瞥了几下周滨,心知他已把自己方才一举一动悉数看在眼中,更是借赐名之举暗暗点破,不知此举何意的他一时间竟失了神。

    生怕这人言多有失,齐高兴忙道:“张六……张献忠!上差大人赐名,你还愣着做什么!”

    张六子心中忐忑不已,跪下重重把头一磕,高声道:“小人张献忠,叩谢上差大人赐名!”

第一百八十八章 因祸得福

    周滨笑道:“不必拘礼,我且问你,王家庄屠庄命案,可是黑罗刹等山匪犯下?”

    “什么!屠庄?”已改名张献忠的小六子心头巨震,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山下竟是出了这等大事,把眼偷望了几眼不远处的黄罗刹,“回大人,小的受伤一直在后山疗养,所以并不太清楚,不过,黑罗刹等人确实曾经有说起过要对王家庄有所行动,尤其是对那家中富足的王家庄里长更是惦记,前夜里小人在后山也是见山下红光阵阵,之后过了一两个时辰,前边寨子便吵闹之极。”

    周滨又问道:“既如此,单封,在寨中可曾搜到什么财帛?”

    单封应道:“回大人,只搜到几百两白银和一些药材首饰,此外再无别的什么。”

    已是退下的张献忠突然上前道:“诸位大人,黑罗刹此人贪财之极,经常把抢来的财物寻个地方藏起来,除了他那几个心腹旁的人是不知道的。”

    齐高兴见状,生怕又出什么差错,忙道:“上差大人,即使寻不到那财帛作为物证也是足以定案的了,更何况黑罗刹已死,那些财帛下落已再无人知晓了,有张献忠为人证,此案已是真相大白。”

    周滨点头道:“齐大人言之有理,只是不知这匪窝……”

    齐高兴笑道:“既如此,待收拾干净便把这匪窝一把火烧了吧,以免又有山匪啸聚于此,为害百姓,上差大人,下官如此处置可否?”

    周滨眉头微蹙,单封见了便出声道:“齐大人乃是本地父母官,此事你自己拿主意便是,何须事事来问我家大人。”

    “额……是,下官失礼了。”齐高兴笑容为之一凝,只得讪讪道。

    衙役们收敛山匪尸首堆于一处,又点验清楚,便回报齐高兴,齐高兴见人数除去张献忠二人之外,与黄罗刹先前所供并无差错,便下令点火。

    浇上煤油和酒水的干柴一点就着,火伴着血腥气滚起一阵浓烟。

    把一双眼睛四处乱扫的黄罗刹见状心头大急,奈何左右各有锦衣卫把住,不得动弹。

    “且慢!”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白衣少年提着衣摆快步跑来,周滨这才想起她所托之事,忙朝身旁单封问道:“在寨中可有发现马匹?”

    “回大人,却有一马,标下已命人牵......糟了!那马呢?”单封说着把眼往旁边一望,方才拴着马匹的地方已是空落落的,哪还有马的半点踪迹。

    崔俨霏来到跟前,一听这话也有些焦急,前边寨子房屋已是浓烟滚滚,火势似有吞人之势,她急忙把手指往嘴边一捏,口中吹出清脆嘹亮的一哨!

    众人皆是不知所以,只有那立在人后的黄罗刹一脸惊惧。不多时,果见一匹瘦马从浓烟中疾驰而出,直奔众人面前而来!

    前边的衙役被吓得纷纷避开,那瘦马便掉头往旁边跑去,直奔崔俨霏而来!

    一旁的李阳成和单封见状大惊,便欲上前,却被周滨一左一右给拦了下来。

    那瘦马来到崔俨霏身前五步之外便把前腿一抬,止住前行之势,崔俨霏紧拧的眉头这才微微松了些,转身便道:“马儿已寻到,小可崔飞谢过周大人!”

    周滨把眼在那匹瘦马身上扫了几眼,只见马背上除了个马鞍再无别物,便轻笑道:“崔公子不必多礼,区区小事无须怪怀,这山匪夺了你友人之马,如今也理应物归原主,齐大人,您说是也不是?”

    齐高兴忙不迭点头:“上差大人所言甚是,这是官府分内之事,崔公子无需多礼!”

    说罢,火势更大,更有一股子呛鼻的难闻气味扑鼻而来,令人反胃作呕,一行人便慌忙退出寨中,断后的衙役们将寨门泼上煤油酒水一道点燃,为害一方的才青山寨顿时湮没在火海之中,难逃化作灰烬的下场。

    山匪已灭,案子已了,李阳成借机提出下山离去,周滨仍是不允,留下一队衙役看守火势,一行人便掉头往山下而去。

    行至半道,见单封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周滨便特意与他压阵慢行,待离前头众人有些距离,他这才轻声道:“皇命有负,地方谄害,此次回京,我等只怕前程未卜,甚至会有性命之忧,上面问起,尔等可言皆我之过。“

    单封大惊,忙道:“大人,何出此言,标下誓与大人共进退!“

    周滨叹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不追查到底?”

    “大人......”

    “查下去又有何用,杨瑜此时不是身死便是泥牛入海,人海茫茫阻力重重之下,仅靠我等寥寥数十人已是再难寻他。”周滨咬牙道。

    单封不甘道:“大人,但身死贼猖,实为不智!”

    “若此,你敢与我赌上身家性命吗?”周滨把眉一挑。

    “有何不敢,标下唯大人马首是瞻!”单封郑重抱拳。

    周滨轻笑道:“好,不过你也不必太多担忧,有崔家二小姐在此,我等性命之忧便可轻上几分。”

    “崔家二小姐?哪个崔家?”单封一脸不解。

    周滨把眼望着前头牵马而行的崔俨霏,笑道:“当朝户部尚书崔景荣,出身博陵崔家,崔家长房崔景中膝下有二女,传闻其小女虽年方二七,却是爱马、识马,容颜更是俏美之极。”

    单封在前头队伍扫了几遍,疑道:“原来如此,可大人,队伍之中并无女......大人!您是说........”

    ……

    挤在街上的人群里穿行着,假老道带着小童在街边买了些干粮便径直出了镇子,来到离鸳鸯镇口不远的一座破庙里。

    庙里已许久没有香火,大门倒是还在却也歪歪扭扭的快要倒下,不仅满地的灰尘,就连佛像上也蒙着厚厚的一层灰,不过屋顶虽然瓦片漏了些,但总还能找到个遮风挡雨的位置,进门右手边的墙角就有这么一块地方,现在地面上用干净的茅草铺了。

    小童扶着假老道坐下,这才从怀里摸出方才买的烧饼,口中说道:“师父,咱们干嘛还回这破庙里来?”

    假老道屈指便是一个脑瓜崩,斥道:“你这小子,不就睡了几天的破庙嘛,这就嫌弃上了?”

    小童捂着脑袋解释道:“哎呦!不是的,师父,徒儿是怕半夜刮风下雨的,您老的身子骨捱不住!”

    “胡说八道!你师父我的身子硬朗的很,咳咳……”

    小童捂着脑袋问道:“师父,您没事吧?那事都过去了,我们干嘛还要住在这破庙?”

    假老道撇嘴道:“都住了几晚了,也不差再睡上几夜。”

    小道不甘,又道:“师父,方才那人不是已经给您正名了么,又何必再窝在这地方。”

    “正因为如此,咱们才更要再住在这里。”假老道躺下,把腿一翘。

    “师父,这却是为何啊?”

    假老道抖着腿,满面憧憬道:“你就不要问了,不出两日,到时你自然便会知晓。”

    “对了,咱们不是还有些银钱么?师父怎么却要把马车给卖了?”

    “前几日咱们是什么身份?能大摇大摆坐那玩意进出镇子?”

    “这什么日子!想当初师父是何等风光,都被那家伙毁了!”

    “罢了,既然他都已经死了,就不必再跟他计较了,毕竟这一次他也变相的成全了师父的名声,如今老道我在那些愚民心中,比起之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哈哈!”假老道把嘴一撇,说到后来更是得意之极。

    小童揉着脑袋笑道:“师父您这么一说倒也是,没承想咱还为此因祸得福了!”

    接过小童递来的烧饼便往嘴里一咬,假老道点头囫囵道:“徒儿,你这句话说的却是不错,吴家小少爷不也死在了王家庄吗?此事可做文章。到时你我在吴家面前添油加醋的胡说一番,还怕他们不上赶着对咱敬若上宾?”

第一百八十九章 狂风忽起

    天色渐暗,见街上行人也不多,鸳鸯镇刘家米店掌柜的刘大元便早早的关了门。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那婆娘张秀花方才从外边回来,叫了她几声都没应,好似丢了魂一般,只因当时买米的客人都在等着,为了省些钱刘大元也没请个帮工,腾不出手去管也便由她进房去了。

    这时送走了最后一个上门买米的客人之后,他便将大门一掩从里头闩上,随即火急火燎的往后堂走去。

    还没走到房门前就能听见翻箱倒柜的声音,刘大元慌忙跑了几步,见门也没关,房间里张秀花正趴在地上眼睛四处乱瞄,也不知正在翻找着什么,他顿时急得跺脚:“你这婆娘,这是在做什么,成何体统!”

    见自家男人进了门来,撅着肥硕屁股趴在地上的张秀花忙回头问道:“当家的,那张灵符呢?你有没有看到?”

    “什么灵符?”刘大元没好气的道。

    张秀花急道:“哎呀!就是我昨日求回来的那张灵符啊。”

    刘大元气道:“傻婆娘!不是跟你说了那老道是个骗子吗,怎的又寻那破纸?今日就让你去送趟米,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又犯傻?”

    张秀花撑起身子,喘着粗气道:“当家的,你不知道那老道……不!是老神仙,老神仙他说的可准了!”

    “傻婆娘,我看你又被他蒙骗了,出门时还说要去找他算账,如今钱没要回来,又被他骗了去吧?”刘大元说着大摇其头。

    张秀花一脸认真的解释道:“不是的,当家的,银子我要回来了,过后我倒想还回去,可老神仙他没有要,你说我这不是把老神仙得罪了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莫不是那老骗子给你灌了迷魂汤?”

    “当家的,隔壁镇的王家庄你还记得吧?”

    刘大元一脸无奈,走到一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道:“怎么不记得?不就是那庄子的人把那老骗子的把戏给揭穿的么,这还是我给你说的,怎么现在反倒来问起我来?”

    “当家的,那你可知道,王家庄全庄的人上下千余口子没留一个活口,全都死了!”张秀花说着脸上露出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

    “什……什么!竟有这等事?我怎么没听人提起过?什么时候的事?”

    张秀花捂着胸脯压低声音说道:“就前日夜里的事,当家的,这回你信了吧?”

    “这……巧合吧?我说这两日镇上衙门的人来的好频繁,难不成还真跟那老骗子有什么关系不成?”

    “当家的慎言!本来我就得罪了老神仙,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你一口一个老骗子的叫他,这还怎么得了,还不把老神仙给得罪死了呐!”张秀花说着四下望了眼,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

    刘大元站起身来,四下张望,口中吃吃地道:“这……米店每日迎来送往的,王家庄的事情我都没听到半点风声,你是从何处知道的?”

    张秀花蹙眉回忆起那人面容,道:“是一个穿着打扮颇斯文的人,年纪也就三十来岁,叫做什么蔡……”

    “什么菜?什么乱七八糟......”

    “蔡……蔡东亭!”

    “耳熟,这人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刘大元大挠其头,一副陷入回忆的模样。

    张秀花啐道:“哎呀当家的,你管他做什么,都忘了正事了,快帮我找找那张灵符!”

    “我……我给扔了。”刘大元讪讪道。

    张秀花惊掉了下巴:“什么!那可是老神仙给的送子灵符,你给扔哪儿了?”

    “就......就丢门外了,现在怕是已经被清走了,不然也是被风刮......婆娘!”刘大元支支吾吾的还未说完,便见张秀花拔腿跑出了房间,他也赶忙把脚一跺,一脸懊恼的跟上。

    把门拉开,张秀花跑到外边街道上,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张秀花睁着眼睛仔细的找了一圈,她那站在门边看着的男人在一番念叨之下也只得打了灯笼出来陪着一起找。

    一番折腾,二人才终于在离店门五六丈远的地方找到了揉成一团的灵符,一脸欣喜的张秀花小心的捡了起来,将灵符缓缓的舒展开,却见里面有一团黄白色的东西。

    灯笼凑近了些,原来却是一口浓痰,张秀花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呼......”

    那揉开的纸团随大风远去,只留呆立的二人。新寺镇外,狂风忽起,送来一匹快马。马蹄踏风,直奔镇子而去!

    镇上的同福客栈,阿丢已经在此待了两日,有身边两个大汉日夜不离的看着,他根本连逃脱的机会的找不到,越待他越是心慌慌!

    方才店小二又敲了门,这几日送来的饭菜倒是颇为丰盛,不是鸡鸭就是鱼肉,要酒也有酒,还管够,且还不用自己付银子,搁在以前,这日子倒是爽快的很!

    可现在的阿丢,却无精打采的看着面前桌上摆着的饭菜,一大盘刚出炉的烤鸡还在往外冒着热气,旁边还有烤得金黄酥香的烙饼和一碟发亮的油爆青菜,更有蒸得白嫩的肥美鲈鱼,他却是没了半点食欲。

    店小二又捧了一托盘迈着小碎步走来,虽已不是第一日,但小二还是飞快的将托盘里的饭菜在进门边的桌上摆好,这才看着屋子里有些微妙的三人笑道:“几位客官,菜都上齐了,吃好喝好,有事您招呼!”

    离得近的那汉子摆了摆手,待店小二转身出去将房门掩好,又把眼去瞧那躺在床上的阿丢。

    看着一旁两个大汉眨也不眨的目光,阿丢这才翻起身来,来到桌边抓起筷子本想用力一顿,感到射来的两道目光忽然冷了下来,他又讪讪的住了手,捧起手边的一碗热乎白米饭,扒拉一口却味同嚼蜡。

    两个汉子见他动筷,这才也在面前的桌边坐下,面对着阿丢吃起饭来,只是桌上的饭菜却是没有阿丢的那般好,只有一盆米饭、一盘酱羊肉、一碟青菜,此外再无其它。

    从对面的桌上收回目光,阿丢隐隐猜到了什么,愤愤的抓起旁边的酒壶,也不用酒杯直接含住壶嘴就往口里灌,两个汉子也由得他喝,只要不是让他逃了死了,就随了他去。

    阿丢见状,索性筷子也不用了,直接用手扯下一只满是油脂的烤鸡腿,一手提着酒壶,嚼一口肉便灌上一口酒,混囵吃完,扯过桌布擦了脸手,走到床边就往上一倒,哼着逛窑子听来的小曲儿。

    不多时,旁边的两个汉子也吃饱喝足,走出一个短髯汉子去唤小二来收拾碗筷。

    这短髯汉子正走到大堂刚想唤过小二,就瞧见门外忽然跑来一匹骏马,他顿时撇了店小二迎了上去,一脸喜色的抱拳说道:“二爷,您终于回来了!”

    来人正是从山上下来的方浣,方浣将马缰丢给迎上前来的店小二,待人走远,便问道:“人呢?怎么样了?”

    “好着呢,能吃能喝的!”短髯汉子跟在方浣的身后,边走边回道。

    脚步忽然一滞,方浣又折返回来,找了张空桌坐下喊道:“小二,给我弄点吃的来!”

    “来嘞!”店小二匆匆跑进大堂,擦了擦手殷勤的看着面前的人,“客官,您看要来点什么?”

    “随便上一些,不要太油腻就行!”方浣说着摆了摆手。

    “好勒!客官,您稍候,热腾腾的饭菜一会就来!”

    看着店小二离去,方浣旁边的短髯得了授意,这才在他旁边坐下,低声问道:“二爷,您的事都办妥了么?”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方浣冷笑一声,说道:“还没有,怎么?”

    “那您这次回来是不是要……”短髯汉子说着四下一望,随后悄悄往脖子比了个手势。

第一百九十章 杀人魔头

    新寺镇外,一处偏僻林中,骑马的三人停下,其中一人马背上还驮着口大麻袋。

    一壶冷水浇头,阿丢幽幽转醒,惊觉自己已被五花大绑,四下一看已是人迹罕至的野外,只有面前这凶神恶煞的三人,便知死期已到的阿丢顿时破口大骂道:“呸!你们这几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说好的放我离开,怎么如今却要杀我!”

    “我就说没必要再把他弄醒……的。”一汉子不满说道,不过声音越来越是小声。

    阿丢虽是怕极,到了却有股子硬气,仍自骂道:“不讲信用的王八羔子,狗娘养的杂种,一个个全不得好死!”

    方浣面色难看,却是强忍不发,又听他骂了一阵,突然说道:“你不是喜欢赌吗,咱们就来赌一场,你若赢了,我便放你走!”

    “二爷,不可!”短髯汉子急劝道。

    方浣一脸沉重的道:“我意已决,不必再说,后果我一力承当。”

    阿丢把嘴一撇,冷笑道:“不讲信用的东……家伙,我怎么相信你不会再出尔反尔?”

    方浣淡淡道:“可是,你难道还有比此时更坏的结果吗?”

    “怎么赌?”阿丢神色一僵。

    “就赌筛子,大小,一局定生死!”方浣把头一点,站在阿丢身旁的短髯汉子便极不情愿的把手往阿丢怀中掏去,一阵摸索,果然摸出三只筛子。

    短髯汉子双手拢在一处,上下左右摇动翻转,片刻方才停下,只是却未松开手掌。

    “我选……大!”一直盯着短髯汉子双手看的阿丢思索良久,终在一旁汉子的催促下做出了选择。

    短髯汉子一脸紧张,方浣虽沉着脸却也是心跳加速,直到一旁那汉子憋不住了上前把短髯汉子盖在上头的手一把扯开,才瞧清楚了那三只筛子的点数。

    阿丢顿时一脸死灰,一旁那短髯汉子紧绷的身子为之一松,只有一旁那汉子轻笑几声,不再言语便扭头往一旁走去,抱刀靠树,似在望风。

    “你输了,那可怪不得我了!”方浣重重的出了一口气,随后抽刀反握,似乎是心安理得了些。

    “哈哈哈!你这……额,原来你是个女人?”阿丢望着步步逼近的方浣狂笑起来,却见他那胸前起伏间显得异常的隆起,是又突然一脸惊讶的说道。

    “什么女人?胡说八道!”方浣快步上前口中更是怒斥道。

    “哈哈哈……老子诅咒你这无信之人,他日阴沟里翻船,做了那千人骑万人爬的娼妇!”阿丢却是破口大骂不止。

    “唰”的一声,方浣又从袖里翻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猛地就扎进了阿丢的小腹,阿丢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他面上青筋暴跳眼珠凸起,一张脸痛苦的扭曲着,双手被两汉子死死的压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刀一点一点的没入自己的体内!

    绝望之下,阿丢刚想对面前的方浣吐口水,却被一旁的汉子及时发现,眼疾手快就将他的嘴巴死死掐住,绝了他那最后一点泄愤的手段,直气得他双目圆睁,流出血来。

    “呜……呜……娼……”阿丢痛苦的哀嚎着。

    方浣见他还想开口骂人,心里忽然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握住刀柄就扭动起来,阿丢四肢使劲挣扎却动弹不得!

    直到阿丢死透了,方浣都没有停下手,旁边两个汉子这才发现不对,急忙喊道:“二爷,人已经死透了,咱们取了首级便快走吧!”

    短髯汉子喊这一声,方浣果然停下了手,两个汉子顿时松了口气,往前走去正打算把阿丢的头砍下尸首抗去处理了,却忽然听到一声尖叫,两汉子慌忙回头看去,只见林子里正站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双眼惊恐的望着方浣几人,似乎连跑都忘记了!

    两个汉子暗道不妙,正想去抓那小姑娘,却不想身后一道劲风袭来,二人顿时满脸骇然,知道不对便慌忙纵身往前边一扑,险之又险堪堪避过锋利的刀刃。

    两个汉子回头一看,只见方浣面冷如霜死死盯着自己,一双眼睛更是如同冰锥一般,身上散发出浓烈的癫狂杀意!

    “二爷!”短髯汉子大惊,“二爷,是我们!快醒来!”

    那小姑娘呆若木鸡,似乎被这寒冷的杀意冰冻住一般,两条腿动也没动,就那般定定的站着!

    此时的方浣心中只剩下一个字,“杀!”

    他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就往前追,两个汉子刚刚起身,慌忙拿出兵器招架,知道他现在不清醒,更是不敢跟他硬碰,秉着能躲就躲、能避就避的心理,狼狈不堪的应对着。

    两人边退边战,不经意间竟来到那小姑娘边上,这是那小姑娘才晓得害怕,啊的惊呼一声就想要转身逃开!

    方浣听到这尖锐刺耳的童声,浑身一震,竟是弃了那两个已是疲于应付的汉子,直往小姑娘追去!

    那两个汉子刚松了口气,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禁大惊失色,犹豫神色一闪而过,随后拔腿便追!

    迈着两条小短腿在林中快速奔跑的小姑娘回头一看,瞧见那持刀杀来的方浣,只觉得全身都发软了,腿也软绵绵的上不上力气,

    方浣追到挥刀便刺,小女孩眼看着就要殒命刀下,却忽然脚下一绊,往前头摔了出去,刺下的一刀便只是将她头上的双丫髻砍断,没有伤到她的皮肉。

    两个大汉看得心惊肉跳的,急忙喊道:“二爷停下,快快醒来!”

    双目赤红的方浣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提刀继续踏前两步,冷冷地盯着面前的小女孩,抬起脚来正要往她后背狠狠跺下,却听身后一声疾呼:“浣儿!”

    方浣停了一下,身后追来的短髯汉子顿时一喜,他素知方浣最为尊敬他那位师父,这才试着以灰袍老者的口吻喊了一句,不想竟真的有用,正想松口气,却见方浣忽然回过身来便是朝自己胸前踢出一脚!

    这一脚直将短髯汉子踢得倒飞出去,另一个汉子大惊急忙一停,却见方浣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便回过了头去,原来却是那小姑娘正害怕得哇哇大叫,又把方浣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脑后面凉飕飕的,披头散发的小姑娘还以为自己的头被砍破了,感觉到身后的杀意,腿软软得站不起来的她忙不迭的手脚并用想要爬远一些,再爬远一些,离开这杀人魔头!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再遇哑女

    方浣面寒如霜,上前几步一脚踏在那小姑娘的后腰,后边的汉子见他回过身去就知道不妙,此时已然追到后头几步,忙大声喊道:“二爷!”闻言,方浣回手便是一刀刺出,那汉子却好似拼死都要救下那与他无亲无故的小姑娘一般,也幸好他早有准备,虽慌不乱,拔出匕首迎上攻来的方浣!

    “锵”的一声骤响,虽是黄昏,林中却也可见两把匕首在半空中碰撞出的激烈的火花!

    陷入癫狂的方浣攻起来大开大合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虽然破绽极多,可这汉子不说本就不是他对手,就算能胜也万万不敢伤害与他,只盼着那小姑娘赶紧跑了,然后方浣好醒过来,一时间不仅落入下风,而且还已经疲于应对。

    可那年方五六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此刻早已吓瘫在地,身上没了半点气力还在不停地往前爬,可看她这速度,不知猴年马月才离得开这里!

    这汉子眼看没几招便要招架不住,幸好方才被踹倒的短髯汉子已经爬起了身子,他摁住胸口咳嗽几声,便向着地上那手脚并用的小姑娘跑去。刚刚将那小姑娘抱起的短髯汉子还没跑上几步,便听身后一声惊呼传来。

    “快闪开!”

    抱着小姑娘的短髯汉子慌忙往旁边一闪,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可方浣仍然不依不饶,追上前来就要继续再杀,却在此时,一声恸哭响起,原来竟是那小姑娘瞧见抱着自己的短髯汉子一身的血迹,被吓得大哭不止!

    “哇呜!”

    闻听此声,陷入疯癫状态的方浣身形竟是一怔,狠厉的面上现出些迟疑神色,手中的刀竟是没有继续往下扎下。

    后边汉子见状便又大声喊道:“二爷!快醒来!”

    挨了对面一声当头暴喝,方浣双眸顿时恢复了些许清明,这下便瞧见了倒在自己面前的两人,出乎意料的他面上有些茫然,直到瞧见自己手上那把带血的匕首,再看见这几人看自己的眼神,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众人相对无言之际,却在此时,林子里忽然又有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发出,扭头看去,原来却是一个豆蔻少女!

    一身的粗布衣裳,头上还扎着两个朝天髻,瞧着很是面熟。方浣一愣,那少女瞧见这副场面也是一愣,瞥见不远处被短髯汉子抱在怀中的小姑娘,她赶紧跑过去!

    地上那汉子见她似乎认识,眼中闪过犹豫,不过见清醒过来的方浣并没有说什么,便也就松了手。少女便将恸哭不止的小姑娘抱了起来,瞧见身上一片血迹顿时便被吓坏了,她慌忙仔细检查起来,见并不是小姑娘身上流出来的血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这少女就是方浣之前在县城龙家恶少手中救下的人,她抱着已被吓得恸哭起来的小姑娘轻轻用手拍着她的背安慰着,见方浣这副模样虽不敢上前,可她却也没敢跑。

    后头那汉子见方浣清醒过来,正松口气,却又见生出这变故来,正想挡在阿丢的尸体前边不让那少女瞧见,却还是迟了一步!

    待怀里的小姑娘哭声小了些,少女一抬眼看向方浣,却忽然睁大了双眼,不远处阿丢那张扭曲恐怖的脸映入眼帘,在配上方浣那手里拿着的鲜血淋漓的匕首,迟疑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上满是害怕和慌乱。

    后头那汉子瞧见方浣将匕首收起来了,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可又看着忽然出现的两个小姑娘犯起了愁,他也认出这是方浣从客栈救下的那个少女,想起方浣对她们的不同,他哪敢擅自动手,便朝方浣走去低低的问了句:“二爷,怎么办?要不要我……”

    闻言,还在愣神的方浣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他自然也是认出了这是之前自己救下的姑娘,漳县离此可并不近,也不知她怎么就出现在这里,如今更是被她撞见了自己杀人,留下活口只怕会有后患!

    虽然如此,可如若杀死她方浣确实也下不去手,毕竟这都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更何况自己还救过她一次,方浣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一直眨也不眨的瞧着方浣的少女此时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她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仍然放声啼哭不止的小姑娘,生怕会因此惹怒了那似乎还没拿定主意的方浣,便一把将她的头往怀里摁,又抽出一只手来朝方浣比划起来。

    配合着那哑女咿咿呀呀的声音,方浣这次倒是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正沉吟着,却忽然见她膝盖一弯,方浣下意识的抬脚便踢了块土坷垃过去!

    少女只觉膝盖一疼,便又被迫站直了身子,她正一脸的骇然,却听方浣一脸平静的说道:“你们走吧,管好你怀里的小女孩,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们。”

    少女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刚想跪下道谢,又忽然想起方才那幕,手里快速比划了两下,似乎有什么事情相告一般。

    对面汉子见了,犹豫道:“二爷,就这么放她们走了?咱们还得在陇西盘查,若是走漏了风声,只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方浣冷声道:“无妨,若出了什么事,我自己承担,把尸首处理了,再去找个地方给他治伤。”

    “是!”那汉子说着,又四下扫了眼,见再无旁的人,提刀便砍下阿丢的首级拿布包了,随后便将地上的尸首拖到河边扔了下去。

    地上那短髯汉子也捂着伤口站了起来,方浣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径直抛了过去。

    短髯汉子伸手刚想去接,却摇摇晃晃的栽倒在地,方浣慌忙跑过去,捡起地上的小瓶子,就往他的伤口上倒,随后又撕下一角麻布给他的伤口包扎好,看着他面色苍白,知道伤得不轻,面上竟有些不忍之意。

    走到远处的少女闻声,回头瞧见,眼中犹豫之极。

    “二爷,尸首处理好了!”

    见那汉子提了一个带血的包裹回来,方浣抬头瞧见那少女,微微皱眉,但还是站起身来向她喊道:“姑娘,你可知附近这哪里有郎中?”

    少女犹豫片刻,始终觉得方浣不像个坏人,一跺脚往回跑了几步,手上快速的比划着,方浣瞧了好几遍才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略一沉吟,方浣便叫过另一个汉子背起他,一起随着往前头走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物是人非

    黄昏临近,日头将落,褪去炎热的光透过木窗土墙洒在屋中之人身上。

    在土炕上盘腿而坐的这人身材高大浓眉阔脸,虽是粗布衣裳,浑身上下却仍透着一股威严之气,正是那被江丰逼得跳崖侥幸不死的林㳠。

    林㳠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打坐,有村中土郎中给抓的草药,再加上他自己配的药材一起喝,一阵时日休养下来,他的身体也慢慢的好了些。

    毕竟那瓶子玄蛇丸吃多了药劲太大,体内元气已然亏损太多,一时半会很难恢复过来。

    “砰砰砰……”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惊扰了正闭目调息的林㳠,他把眼一睁眸中竟是警惕,片刻又把脸一松,抬手擦去额头渗出的一大片冷汗,这才下了炕走到门后把门打开。只见面前是个头花花白的老汉,不过精神头很好,这便是救了他们的土郎中。

    精神头很好的老郎中笑道:“后生,饭好了!”

    “多谢老伯!”林㳠客气一句,随后便跟着老郎中的身后走去。

    因为老郎中家中只有一间偏房,所以林㳠林石是分开住在村民家中,林㳠又得替他熬药,也就就近住在老郎中家里,每日得过去送三回药,早中晚不歇。

    不过林石刚醒来那两日状态不是很好,得知失去一腿心情更是暴躁至极,熬的药都被他掀翻了,也为此碎了不少人家的碗,幸好他们身上的银子既没被水冲走,也没被人摸去,所以住在村中,村民们对他们倒也客气,只说自己是行脚的商人遭了匪徒,村民们似乎司空见惯一般倒也不曾起疑。

    跟着老郎中来到厨房里,桌上只摆了两副碗筷,老郎中有个儿子,但是已经成家分出去另过了,虽然都住在村里,不过一般没什么事不会上门来,所以孤独久了的老郎中也乐得有个人陪他,更何况还是个略懂药理的年轻人,据说祖上也是个行医的,便对他更加亲热了。

    老郎中坐下后又请了林㳠入座,这才笑道:“后生,刚才看你在房间休息,所以我把你们兄弟俩的药都给熬上了。”

    “谢谢老伯!”

    老郎中点头抚须道:“不必多礼,后生,你那药方看来倒真的有效,这才多少日子,你都恢复大半了!”

    林㳠心中苦笑不已,不过却也不会跟他说起实情,便继续搪塞道:“老伯,这都是晚辈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给自己用上了。”

    老郎中捧起粗瓷碗吸溜了口粟米粥,瞥了眼林㳠问道:“唉!这世道,对了,你兄弟他这几日怎么样了?”

    林石自醒来就不愿意见人,尤其是这替他锯了腿的老郎中。

    林㳠大口吸溜完一碗稀饭,便起身到一旁,边往炉灶里添了几根细木柴边回道:“唉,他心情还是不太好,不过倒是愿意吃喝了,也把我昨天送去的药喝了些。”

    老郎中叹道:“唉!希望慢慢的他能想开些吧,一个好后生就这般遭了毒手,青天白日的劫道杀人,今天还听从外边赶集回来的人说起有一处庄子被山匪们给灭了,怕不就是害你们弟兄的那一拨恶人,这世道真是要乱起来了!”

    林㳠一惊,说道:“竟有此事?外边实在太乱,老伯能不出去走动还是留在村里的好。”

    老郎中点头,又道:“后生,那药添把柴估摸着再炖上一会儿就差不多够火候了,快过来吃饭吧,还有呢,你身子还没大好,还是得多吃点!”

    林㳠虽然还有些银子,不过因为在村里也买不到什么肉,这些日子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他虽然不挑,但也打算等过上两天身体再好一些,就到附近山上去寻些野味回来,替那伤的更重的林石补补身子。

    药没熬好,也不急着吃饭,林石拗不过就又坐回桌边,与那絮絮叨叨的老郎中一边闲聊着一边吃了起来。

    不多时,闻着就特别苦的药味溢满这间不大的厨房,而老郎中却是早已习惯,吃起饭来毫不在乎。

    药熬好了,林㳠便把手中那半碗稀饭一大口喝完,随即起身告辞,先把药给林石送去。林石住的地方离得不是很远,林㳠将药倒进一个小药壶里头便出了门。

    不想刚走到林石暂住的那家门边,就瞧见主人正在叫林石的门,“后生,开开门,给你送饭来了。”

    林㳠心中一急,忙走了进去问道:“大叔,这是怎么了?他把门锁了?”

    一脸普通的中年汉子摇着头道:“是啊,昨日里见他肯吃喝了,方才想叫他出来吃饭才发现推不开门,八成是又发脾气了,你来的正好,快劝劝他!”

    林㳠心中觉得有些不安,拍门喊道:“老四!开开门……开门,老四!”

    叫了一阵门,还是没有动静,房里静悄悄的,林㳠闭起眼睛仔细一听,暗叫不好,一脚就踹开了房门,那村民一脸的震惊,骂人的话被吓回了肚里。

    只见林石竟然解了腰带,整个人悬吊在房梁上,双脚踏空,脸色已经惨白惨白的,不见一丝血色。

    林㳠把药往旁边村民怀里一放,就冲了进去,一脚踢了张凳子过去,就往前一跳刚好落到凳子上,拦腰一抱将林石抱了下来,将他放回床上,一探鼻息,虽是一息尚存却也已是十分微弱,犹如那风中残烛!

    林㳠回头急吼道:“快去请郎中来!”

    “好!”唬得失神的村民这才回过神,一溜烟就跑出了门,待他慌里慌张的跑到老郎中门外,却发现里头还站着几个人,其中两个十分的面生,与他们对上的村民竟是一时噎住了。

    一脸警惕的方浣见这慌里慌张跑来的人不过是个普通村民,倒也没往心里去,便使了个眼色让身旁那汉子收回悄悄拔出的匕首。

    正在屋中给一汉子治伤的老郎中听见门外动静,便从窗户里探出头来问道:“阿生,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

    那汉子见了老郎中,才松了口气道:“大大,住我家的那后生想不开上了吊了,人放下来了,可八成是不行了,您快去瞧瞧还有没有救吧,可不能让他死在我家!”

    “什么!”老郎中停下手中活计,走到院中一拱手,“二位,不好意思,那边还有更急的病人等着我去,你们的朋友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并无大碍,只需要调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说罢,他又朝院中牵着小女娃的少女道:“兰儿女娃,你先替我招呼一下客人,爷爷去去就回!”

    少女略有些紧张的瞥了眼沉默不语的方浣,轻轻点了点头,老郎中也没在意太多,便又朝方浣二人一拱手便快步出了院子。

    看着面前不知生死的老四,林㳠有些懊恼起来,这次就不应该带他出来的!

    眼看面色灰白的林石脉象一点点的变弱,而老郎中还没到,林㳠已是急出了满头的大汗,若非当初带的那些玄蛇丸全都弄丢了,不然此时还能派上用场,虽然会让林石更虚弱,甚至落得个比常人还不如的身子,可到底还能救回一条命来!

    在血雨腥风一路杀过来的林㳠第一次尝到了不知所措的滋味,仿佛之前死在他手中的那些人一般!

    正在林㳠绝望之时,一路小跑的老郎中终于赶到,他也顾不得满头大汗,走到床前一看林石灰败的脸色,就一屁股坐在炕边抓起那软绵绵的手先把了下脉象,另一只手则探到林石人中试了试鼻息。

    察觉不到林石生机的老郎中伏下身子去听他的心跳,虽仍是不甘,可久久都没有反应,就在老郎中咬起身放弃之时,那胸口却是微弱的跳动了下。

    方浣坐在院里,身边那汉子已经进去替短髯汉子上药和包扎伤口,院中只有三人。方浣旁边便是那个哑女和小姑娘,小姑娘看起来十分害怕,见他看来慌忙藏到了哑女的身后,这也让哑女更是紧张起来,生怕他反悔,又要杀人灭口,忙把小女孩紧紧的护在了身后。

    见状,方浣嘴角微动,似乎想要挤出和煦的微笑,可终究还是放弃了,冷着脸道:“你们回家去吧,记住!千万别把今日之事对旁人说起,管好她,否则我也救不了你们。”

第一百九十三章 百花失色

    京城,一片繁华,正是晌午之后,

    东城之中有一处琴馆,名曰清风馆,楼高三层,屋顶如一顶巨大的伞盖,上边铺的全是清一色的琉璃瓦,柱子刷的是朱红色漆。

    清风馆乃是京城文人雅士最爱的去处之一,只因此处不仅可以结识志趣相投之人,其中更是还有不少乃是达官贵人之后,是以不少没有门路的穷酸书生都想来此碰碰运气。更不用提此处还有不少大户官家女子也来其间游玩,是以清风馆的生意要比不少出名的青楼妓院还要好。

    清风馆热闹之极,此时同样热闹的东城门口,一人牵着马不紧不慢的进了城,穿过好长一段街道才拐到人少的路上,他这才轻车熟路的策马跑了起来。

    不多时,就来到了一间豪宅大院门前,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便匆匆进了大门,一路上畅通无阻。

    街道上轿子接踵而来,今天的清风馆可是来了不少人,其中风流倜傥打扮得体的公子书生更是不少,他们一双眼扫着在楼中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谈笑或抚琴或吟诗的女子,见着喜欢的,便偷偷作了酸诗使书童送去。

    其中就有几个贵公子,一眼瞧去简直鹤立鸡群般,一身绵软锦袍更是显出身份不凡,是以有不少衣着普通的书生对楼中美女视若无睹只是双眼炙热的望着那几个贵公子,一副想要上前搭讪的样子,可他们似乎又提不起勇气,只敢把眼偷望,真像极了一旁那些见着英俊书生羞答答的小女子。

    那几个贵公子倒是把眼全在漂亮女子身上来回打量,虽是如此,却也没有过去与她们搭讪一番,只是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边上,一边饮着茶一边互相聊着话,初时还说着些诗词歌赋,琴乐雅调,可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地就有些急躁起来,直到天色微微透着暗了,几个贵公子也都没有换个位置,仍旧坐在窗前,似在看楼外风景,又似在等着什么人一般。

    终是等到烦了,其中一人刚刚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便听对面一公子哥笑道:“刘公子,看你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有什么急事就快去办吧,若是家里还等着你回去吃饭那可就不该了,何必留下陪着我们呢?”

    被唤做刘公子的公子哥却也不虚这人,直接回呛道:“张大公子,我刘某人一向是个闲人,哪有什么急事,倒是看你老是向窗外眺望,不知是什么风光如此吸引人?”

    “两位莫伤了和气,崔小姐可是前几日才替你俩说的和,这才刚消停几天,来来来,吃茶。”说着,旁边一人站起身来就要给他们倒茶,却忽然瞧见楼下远远的街道上走来了一顶轿子,顿时茶也不倒了,就站在窗前往下头看。

    那几个坐着的公子哥顿时察出不对劲,忙站起身来便是眼睛一亮!

    下头一顶紫帘小轿已经到了楼下,楼上栏杆前那几位贵公子慌忙整理了下衣冠,后头的书生公子见状也纷纷跟着过来,只有那些女子冷了脸,就连琴声都变得有些急躁,因为那几个贵公子哥已经匆匆下楼去了。

    轿帘掀起,先是探出一只纤细的手来,在日头的曝晒下,那娇嫩的肌肤却似白的发光,这一探手露出的手腕,也是秀美之极。

    依稀可见是个女子,果不其然,等她完全掀开轿帘,身子从轿子里探出来,一把精美的蒲葵小扇轻轻巧巧的盖在头顶,遮住了毒辣的阳光,楼上的人只能瞧见小半张脸,有些书生是第一次来的,却也觉得这女子必然是倾国倾城的姿色!

    身着淡蓝色袄裙的女子刚从轿子里探出身来,便有旁边的一个俏丽丫鬟上前扶住,另一个丫鬟则撑了伞,牵着手还没进了清风馆大门,那几个刚刚跑下楼来的刘姓张姓几位公子哥便一溜烟的迎了上来。

    “崔小姐,你可是来了!”

    “快快让开,这大日头的你想让崔小姐被晒着吗?”

    “崔小姐,快快有请!”

    这蓝裙女子报以浅浅一笑,一旁盛开的兰花竟然失色,那几个贵公子顿时便失了魂魄般,一行人步进馆中。

    一楼大堂的店小二急忙迎上来,

    “小二,快上茶酒,三楼雅座,”

    “几位公子,今日就不饮酒了,吃些茶水,抚抚琴便也就罢了。”

    “这……好吧,小二,老规矩。”

    “好嘞!”

    “崔小姐请!”

    及到二楼,新来的客人这才瞧见了,这女子的容貌,这才明白为什么几个京城有名的公子哥争抢着要去迎她。

    这女子面色虽有些冷,却也奇怪,偏偏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丝毫不觉得是对人冒犯,一蹙眉一抿唇,皆美得不可方物,皮肤凝如玉白如雪,白净的脸颊浮上两抹淡淡的红润,眉毛弯弯如细柳,下边两粒莹如宝石的桃花眼更是夺人眼球,一看便醉了人。

    有好些个本来正在与其他姑娘攀谈的公子哥,也都看得痴了,惹得身边的姑娘冷面拂袖而去。

    蓝衣女子似乎已然习惯了这般的情景,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点也不见局促,落落大方的迎着众人的目光转身便上了三楼。

    待到瞧不见人了,二楼才慢慢的恢复了热闹,该抚琴的抚琴,该吟诗作对的吟诗作对,只是有不少大家小姐已经下了楼乘轿离去。

    公子们追了出去,却也没能哄回她们,讪讪的望了眼三楼,踌躇着也不知该就此离去还是继续回去坐一坐,毕竟隔着一层楼想上去搭讪一番那蓝衣女子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三楼也有不少人,可能上得这里的,不是京城豪门富户便是权贵子弟,这虽不是春风馆的明文规定,却已经成了客人们之间不成文的规矩。

    见到走上来几个人,那些公子哥不说弃了身边的攀谈着的小姐,也是伺机侧目,那些小姐们倒也有不少风姿绰约的,可见了她都有些皱眉冷面,反倒是自己先落了下乘了。

    一行人走到临近窗边的座位上落座了,其中一人眼疾手快抢过小二送上来的酒壶,刚想替对面那女子斟上,却被她给婉言谢绝,这人尴尬笑道:“崔小姐,旬日方来一次春风馆抚琴作诗,每每都要小酌几杯,怎么今日却不饮酒助兴?”

    蓝衣女子道:“我前几日偶感风寒,还未痊愈故而今日不能饮酒,还请各位公子见谅。”

    那人坐回座上讪讪道:“哪里的话,是在下冒昧了。”

    “不知崔小姐近日可有新作?”蓝衣女子旁边一人抿嘴一笑,似是得意又是庆幸自己没有抢过那人。

    蓝衣女子摇头道:“这些日子身子不适,一直没有兴致,今日便弹一曲平沙落雁吧。”

    “得以聆听崔小姐琴音,小生有幸之极!”那公子得意一笑,随后一拍手,便有两小童送上一架古琴。

    蓝衣女子起身福了一礼,走到中间的琴台坐下,纤纤玉手抚上琴弦,妙音绕梁,不料蓝衣女子正抚琴之间,一个侯在楼下的婢女忽然上来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蓝衣女子一听,心中一喜面上却皱了眉头,手中也是骤然停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介休范家

    琴声一断,众人皆把眼望向中间的琴台,那几个公子哥更是一脸担忧,上前刚想问话,便听那蓝衣女子起身说道:“诸位,实在对不住,俨雅今日身体不适,今日是瞒着叔父出来的,不然免不了一通责罚。”

    “这……好吧,崔小姐路上小心。”

    “诸位留步,俨雅告辞。”崔俨雅款款福了一礼,随后便迈着小碎步下了楼。

    看着崔俨雅上了轿子离去,跟着下了楼的几位公子哥也意兴阑珊,正好天色也不早,便就此各自散了。

    不过这些人这么一走,春风馆倒是更热闹了许多。有人热闹,有人扫兴而归,这边花落那边花开乃是自然之道,崔俨雅正满心焦急的赶回崔府。

    待轿子落下,探出身子的她仍旧不慌不忙,一路款款而行进了门直到后院内庭,院里早有一人在等着了,只听他见了崔俨霏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同时俯身便拜道:“大小姐!”

    屏退左右,崔俨雅走过去接过递来的信,便进了房间。

    自从上次接到李阳成的回信,其中更是有那人行踪消息,如今过去不过才五六日,对李阳成效率随时有些吃惊,但崔俨雅心中却也很是开心,崔家等了数百年之久的机会,终是来临了!

    崔俨雅抱着期待拆开信封,将信纸抽出展开一看,本来微含笑意的脸上却是一白,“去迟一步,对方人多势众不能敌,藏身之地化为灰烬,那人下落不明八成已是……死了!怎……怎会如此?”

    “介休范家还是快了一步,李阳成,我终是高估了你,周滨,房豫……俨霏,你怎么那般巧的出现在新寺,还与那人相识相交?”崔俨雅闭目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把手中信纸往旁边的火烛上一放,信纸很快化为灰烬,她的面色也随之恢复如常,不喜不怒,叫人看不出猜不透她的心思。

    “吱呀……”

    紧闭的房门重新打开,外边候着的那人又俯身拜道:“大小姐!”

    ……

    陇西,新寺镇下一处小山村。

    林㳠看着躺在床上的林石,脉象一点点的变弱,急出了满头的大汗,当初身上带的玄蛇丸也都全丢了,不然如今还能派上用场,虽然会让林石更虚弱,甚至落得比常人还不如的身子,可到底还能救回一条命来。

    林㳠第一次尝到了不知所措的滋味,正在这时,满头大汗的老郎中终于赶到,他也顾不说话,直接进了房间走到床前一看,看见床上林石灰败的脸色,就急忙先把了下脉象,另一只手试了试鼻息,还伏下身子去听他的心跳。

    老郎中回过头来迎上一脸紧张的林㳠,缓缓摇了摇头,林㳠脸色一白,身子如雷击般退后几步,随后便往旁一歪栽倒在地。

    老郎中吓了一大跳,赶忙上前抓住林㳠的手把住,另一只手则翻起他的眼皮,知道他是一时气急攻心,加上体内淤血郁结,故而才昏死过去,虽一时并无生命之危,却也是马虎不得,眼看那个已是不行了,但眼看他们弟兄情深义重至此,他也不甘心放弃,当即作了决断,叫过门外慌了神的那村民,让他将人背着先回去自己那小院。

    那汉子早就慌了神,生怕又死一个在自己家中,听了老郎中的话自是满口答应,背起昏迷不醒的林㳠就走,风风火火的好似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方浣在院中候着,屋内短髯汉子身上的伤口已然包扎完毕,他人也幽幽转醒,心知此时哪有时间让他在此休养,便挣扎起身随着一起出了屋子。

    方浣见他醒来,心中终于松了口气,不过脸上却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好似旁人都欠了他许多银钱似的。

    “二爷,咱们……走吧!”短髯汉子有些虚弱的道。

    “嗯!”方浣轻轻一点头,随后又转头看着旁边那人,“药物可带了?”

    “放心吧,二爷,一切都已妥当!”那汉子一笑,同时把脸一瞥肩头挂着的包袱。

    眼看面前二人一伤一个搀扶着,空不出手来,方浣从怀中摸出一锭碎银子放在院中石桌上。

    他们身上可带着颗人头,更何况谁也不敢担保那哑女不会把事情说出去,为免麻烦还是尽快离开为妙,抱着这般心思,一行三人刚出了院门,走在前头的方浣脚下一停,随之加快了脚步。

    身后二人见此情景也不由有些紧张,奈何想要跟上也是有心无力,方浣回头见了也只得作罢,干脆停下。

    不一会儿,就见远处跑来一个人,他身上还背着一个一动不动的,方浣松了口气,本来还以为是事发了,正欲离去的他下意识一瞥,却是心头巨震。

    “师兄!”那人跑到近前,方浣看得清楚,背上昏死之人正是一别多日了无音讯的师兄林㳠。

    那村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听到这一声喊停下一看,就觉身上一轻,慌忙回头看去,原来方才离自己还有些脚程的人眨眼间就到了自己身后,此时正搀扶着自己背上那人一脸的紧张,见他们似乎认识,他刚要开口发问,便听那人抢先问道:“老乡,他这是怎么了?”

    “他那弟兄上吊救不回来,一时着急便晕过去了。”

    “什么!”方浣闻言面色一白,趁着问话功夫已是替林㳠把了脉象,见他一时无碍,忙又问道,“在哪儿,快带我去!”

    方浣说罢,又扭头朝身后那一脸愕然的二人道:“你们留下,照看一下!”

    那村民被他气势吓住,哪敢说不,也顾不上歇上一歇又急急忙忙带着他朝自家跑去。

    方浣来到门外,正撞见老郎中摇头叹气的从里边出来,心道不妙,便侧身一闪进了屋中,一眼正见躺在床上已是面色死灰的林石!

    方浣上前抓起林石耷拉在炕边的手,感到尚有余温,他又俯身贴上林石心头屏气听着,后头反身跟进的老郎中见了摇头道:“公子,他已是去了!”

    “烦劳哪位帮我取一碗水来!”方浣起身看也不看,从怀中一股脑掏出几瓶子药,慌得手都有些抖,找到玄蛇丸便一股脑灌进林石口中!

    那村民也适时送来一碗水,方浣接过便往林石口中灌,水虽洒了大半,却也将林石口中的含着的药丸一股脑的给灌进了腹中。

    老郎中见状大摇其头,却也抱着一丝好奇,不料等了好一阵也不见那人醒来,便叹着气出了门。

    “咳咳!”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人困马乏

    老郎中回头一看,炕上那本已无救的林石竟然醒了过来,方才那几声咳嗽正是出自他口。

    “师弟,你终于醒过来了!”

    咳嗽不止的林石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张又愁又喜的脸,“师……兄,你……是玄蛇丸!你为什么还要救我这个废人,为什么!”

    “你为何要做傻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见他如此,方浣气急,却也瞧见了他下身的异样,“你的腿……这些日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石更是状若癫狂,仰头大吼道:“啊!我林石已然是个废人了,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

    “林石!”

    “师兄!”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方浣闻言回头一看,门外正站着林㳠以及那两个汉子。

    “方师弟!”匆匆迈进屋中的林㳠苍白的脸上又惊又喜,眼中还有几分羞愧。

    挤在屋内的老郎中见状也不好问起刚才给林石吃的是什么药,加上林石一直对自己锯了他腿耿耿于怀,心知人家哥几个有话要说,便拉着身旁的村民出了房间。

    林㳠谢过,门外那两个汉子掩上门,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仰头闭目的林石发出些呜咽。其声之悲,让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劝慰。

    方浣不解道:“师兄,到底出了什么事?师弟他怎会……”

    林㳠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随后又问道:“你怎会在此?那人可曾有了下落?”

    方浣听得满是怒火,此行还未捉到那人,一众师兄弟竟已是一死二伤,就连师父也是受了重伤,听得林㳠问话,他苦笑的摇了摇头,犹豫了下终是没把师父受伤一事说出。

    “咳咳……”林㳠捂着胸口一脸痛苦。

    “师兄!你……莫不是吃了玄蛇丸?”方浣大惊,也顾不得什么正欲上前搀住林㳠,却被林㳠摆手拦住,见他似乎无碍,便又停下脚步。

    “方师弟慧眼,愚兄确实吃了,此次只怕没有一年半载的是恢复不了了,此事千万不要告知师父。”林㳠苦笑不止。

    “师兄,”方浣欲言又止,“放心,此事我不会告知师父他老人家的,你们先在此安心养伤,待我杀了那二人再来一叙!保重!”

    方浣说罢,朝林㳠一拱手便走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吩咐那受伤的短髯汉子留下,短髯汉子虽是不情愿,却也抵不住实在有心无力,只得同意。

    二人出村,方浣又让那背着阿丢首级的汉子即刻返程回去与范兴文复命,目送那汉子策马离去,他这才把马头调转朝王家庄方向而去。

    不料才走不到半个时辰,就撞见一马迎面跑来,他赶紧策马停住,对面那人见了人先是一惊,随之一喜,“二爷!二爷!他们都死了!”

    “地图!”

    “二爷,出事之地离咱们分开之地并不太远,便在此处!”那人匆匆策马撵近,从怀中摸出一张地图递上,随后在其间一处一点。

    方浣心头怒火更甚,面冷如霜只在心中恨道:“杨瑜,江丰,我方浣誓杀汝二人!”

    ……

    韩元恺浑身陡然一颤,冰凉的山泉水扑在黑乎乎的脸上十分的惬意舒服。

    一路奔逃人困马乏的实在走不动了,加之也离昨夜那地方有好一段路程了,这时才敢停下歇歇。

    那夜若不是他跑的快些,那他和江家父女都得葬身火海,不过江丰的情况却是愈发不好,一时清醒一时昏迷的,韩元恺晃了晃脑袋,不去想这沉重的事,把脸洗净,带上装好的一壶水和几个野果便踏上了返程。

    陆大虎见了他回来终于松了口气,接过他递来的野果便走到外边把风去了,虽是想劝他和自己离开,却也知道这是无用,便也不再开口。

    瞧见守在昏睡的阿爹身旁的江翠翠一脸的焦急担忧,韩元恺来到她身边蹲下,把洗干净的野果递到她面前,柔声道:“江姑娘,走了一天了,先吃几个野果对付下吧。”

    “谢谢你,韩大哥。”江翠翠伸手小心的捡了一半,却是没吃而是放进手帕包了起来。

    韩元恺瞧得有些心疼,待她包好野果,便把手中那剩下的果子一股脑的塞到她手中。

    “韩大哥,我不饿。”江翠翠身子一颤,她自记事起便从未被陌生男子碰过,感受到他那浑厚手掌传来的温热,竟是把她的心窝子也给暖热了。

    “我吃过了,我也不饿,你若是不饿就先留着,等饿了再吃。”韩元恺又把水留下,看了仍自昏迷的江丰一眼,秉着肚子就要起身离去。

    “韩大哥!”

    韩元恺下意识一回头,只见江翠翠一脸认真的又道:“韩大哥,我爹他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什么?”韩元恺明知故问。

    江翠翠泫然欲泣道:“韩大哥,我爹他有没有与你说过他的伤情?”

    韩元恺见她眼眶发红,心中有些不忍,她虽已猜出几分,却也不愿绝了她的一缕希望,只好摇头道:“没有,江叔他倒是与我说起过一些往事。”

    “是么?”

    “嗯,与你娘有关。”

    江翠翠猛一抬头:“那......那你能告诉我么?”

    韩元恺扭头看向外边,见陆大虎坐在那默默的把着风,便避过江丰伤情,挑些江翠翠娘亲有关的讲了。

    江翠翠听得又是难过又是激动,小心的替身旁的阿爹拿下刚刚飘落的树叶,然后从怀里摸出那支包着块布的银簪子紧紧的抱在胸前,吃吃的道:“韩大哥,多谢你把这些事告诉我。”

    “江叔他一直没告诉你,也是有苦衷的。”韩元恺轻叹一声,不知把她身世告知是对是错,但为了不让她继续追问江丰伤势也只得如此。

    江翠翠一手抚起额前乱发,苦笑道:“我懂的,阿爹希望我能过上平静的日子,所以他才一直反对......阿爹不是嫌弃我,原来他是为了报仇才这样的,我之前还一直怨他。”

    “翠......翠......”

    “爹!”江翠翠一脸惊喜,却也是红了眼眶,泪珠沿着脸颊滚滚而下。

    “江叔,你醒了!”韩元恺也是一喜。

    “嗯,傻丫头,爹没事,”江丰抬手有些吃力的替江翠翠擦去脸上泪珠,然后又看了眼四周,“后生,多谢你救了我们父女!”

    韩元恺摇头道:“江叔,折煞晚辈了,这是我欠你们的!”

    “好......不说了,咱们现在到哪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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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明介绍:
最惨穿越!
穿越明朝末年成了个倒霉的通缉犯!
狂风骤起!
一个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魏逆阉党,不仅被朝廷广发缉捕令,更有神秘势力派出杀手意欲抢先将他灭口!
老骥伏枥!
便连没落已经数百年之久的老牌世家也野心重生蠢蠢欲动!
最难开局!
在明末这天灾不断、流民四起、烽烟西北、邪教伺机而动、军阀养寇自重、文官结党营私、世家豪门互相倾轧的腐朽朝局下,外自有后金、鞑靼各异族在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叩关杀入!
血雨如泼!
无情杀戮、嗜血权谋、历史谜案全系于一身,身处权利漩涡的小人物,殊不知他已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初来乍到的韩元恺对此自然一无所知,一穷二白又是黑户的他正苦思冥想着如何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古代生存下去,殊不知无数势力正暗潮涌动剑指他来……
大厦将倾!
是身未捷死如蝼蚁,还是一步步步上权利之巅?
饿殍冻骨商女犹吟,蚍蜉撼树且看少年!釜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釜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釜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