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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佉水     釜明txt下载     釜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八十章

    那人听了,脸色凝重的道:“守备大人这么做自有主张,我们听令行事就是,其他的不必多想也不必多管。”

    那两人唯唯诺诺的应了,不久,屋中的灯熄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后,再无声响传出。

    门外那道黑影定定的站了好一会,等到屋里传出鼾声,这才反身走到外边墙根下,与进来一般,飞跑几步翻上院墙又轻轻跃下,接着又站在墙下等了好一会,确认那三人并没有发现自己,他这才轻手轻脚的朝一旁的巷子快步走去,来到巷子口,确认外边没有巡夜的人,他便从街道横穿而过。

    七绕八绕的,一刻钟后,才在一家院门前停下,三长两短的叩了门,不一会儿,院里就响起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脚步声一停,门也就适时的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门外这道黑影与开门之人对视一眼,也不说话就一个箭步窜入门内,院门重新掩上,二人一起回到房间。

    屋里还有一人,坐在桌边的圆木凳子上,他给桌上的一个空茶杯倒了一杯热茶,然后道:“人找到了?”

    那道黑影也不客套,坐下直接捧起茶杯说道:“嗯,他们就在驿站对面不远的客栈落脚,我还听到他们说着什么守备大人的,想来就是他们无疑了。”

    那人便松了口气,一直板着的方脸上露出些喜色,道:“那就好,有他们在,咱们就不用露在明处了,消息传递给那人就靠他们了。”

    那道黑影却是把空杯子一放,摇头道:“唉,为何如此麻烦,我说管事,咱直截了当的派个叫花子什么的,给他送上一份密信,如此岂不省事?”

    对面那方脸汉子看着面前这一身黑衣的汉子,有些不满的冷哼道:“你懂什么!若是暴露了咱们身份,难免不会把人惊走了,到时又到哪里去寻他,弄出了岔子坏了大小姐的大事,你担得起这后果么?”

    旁边站着的那人见有些不对,便将两只绿豆般的小眼朝身旁之人眨了眨,打岔道:“好端端那厮躲什么,难道大小姐要取他性命不成?”

    方脸汉子脸色一变,低声斥道:“住嘴!大小姐的闲话也是咱们能说的么?这也就是在这屋里,要是叫旁人听了去,哼!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兄弟多嘴,请管事恕罪!”那站着的人本想坐下,这下又赶紧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而一旁原本坐着的黑衣汉子也赶忙站起,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神色。

    方脸汉子见状,往门外瞧了几眼,便摆了摆手,待二人坐下然后又道:“若要取他性命还不简单么,又何必如何大费周章?大小姐的心思可不是你我能揣摩的,好好照着吩咐办事就是,要不然话传到了大小姐耳中,我也保不住你……”

    方才那打岔的人忙道:“兄弟省得了,对了管事,那个卖米的伙计,还有那卖胭脂水粉的人,都曾与他搭过话,会不会出什么纰漏?你看此事咱们该怎么处置?要不要请示雄管事?”

    “雄管事来信上说了,若无十万火急之事,绝不可联络他。”方脸汉子皱了眉头,一时间也犯了难。

    “那可怎么办?”黑衣汉子有些担忧的道。

    方脸汉子神情一凛,提起茶壶替对面二人各倒了一杯热茶,说道:“宰了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是要做得干净些,反正最近城中也不安生,多两条人命也没什么打紧。”

    “那现在就去办?”黑衣汉子接着茶不喝先问。

    方脸汉子听了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想了一阵,才点头道:“也好,省得夜长梦多,动手之前先将他们底细查清楚,若是没事最好,盯着那人的眼睛可是太多了。”

    那黑衣汉子把茶一口饮尽,然后站起身来,拍着胸脯道:“咱们弟兄办事,管事尽管放心便是,担保官府绝查不出什么!”

    ……

    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屋外抱刀而坐的韩元恺已快成了个雪人。

    夜空黑压压的,只有一片片白色的雪,没有月亮,韩元恺也不知道此时已经是什么时辰了,估摸着快到三更天了吧,再不回去怕就真的赶不及了。

    韩元恺起身走到外边,将身上的积雪抖落了去,然后回身看着身后,屋子里漆黑一片,茅草顶上盖着一层白皑皑的积雪,与这周遭融成一片,血迹与血腥之气早就被风雪带走埋藏,一切一切仿佛都很正常。

    便是韩元恺也不知道,此时屋内之人正在经历如何的痛苦,“她精通医术,应该有法子的吧?”

    韩元恺轻轻一叹,叹出的热气旋即被呼啸而过的寒风吹散,连带着也将他的身上的热气刮走,这雪虽不大,可看样子一时半会的也停不下来,旁边的林子呜呜作响,这古怪的叫声半夜听来应该很是渗人吧?

    韩元恺挪开目光循声而去,雪地上那一道道凌乱的足迹早已被风雪覆盖,远处山上的林子随风摆动。

    “虽然这么久也没见那淫贼再出现,可是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我若不回去就是逃兵,逃兵可不是小事,更何况在这押粮关头,刘泰还不知道会给自己安排什么罪名,而且他已经知道我与高玥儿认识,高家那里可能就会被他惊动。

    那高家的主人本就不愿意与我有过多瓜葛,这样一来只会更加麻烦,高家的线索好不容易才找到,绝不能就这么断了,但此时把她一人丢下,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韩元恺心中纷乱一脸忧愁,就这片刻功夫,他那刚抖落干净的衣服上又落了一层雪花,更有几片落到了他的颈后,叫人冷不防抖了个机灵,韩元恺抬眼看着夜空中飘下的雪花,突然眼前一亮。

    前夜的还未化尽,这下又添新的,地上的积雪已经有脚踝那么深,韩元恺抓着冰凉的刀,又朝屋子旁边的山上跑去。

    山脚下,半山腰,韩元恺的身影在林间飞快闪过,却始终并没找到那淫贼,只是回来之时,他的手中已多了几根树枝。

第六百八十一章

    韩元恺回到屋前,放下树枝,解开腰带脱下身上的棉服,棉服一去他一时间没有适应,不由打了个寒颤!

    韩元恺轻轻呼出一口热气,蹲下身子把手中的棉服铺到地上,然后将地上的积雪划拉到棉服里头,来回数次,片刻的功夫他已经收集了一大堆的积雪,就堆放在门前,

    又照着自己的体型,用树枝和压成一团团的积雪堆出了一个雪人,韩元恺用手指在雪人的背上缓缓的划了起来,随后将地上的棉服捡起披在雪人身上,此时的雪人身材笔挺,双臂环抱于胸,天色又黑,远远地看上去倒是真像个人了,若是不知情的只怕也看不出来真假。

    韩元恺做完这一切,然后才走到门边,张开嘴却一时间又知道说什么了,沉默了一阵,屋里突然传出一道几不可闻的低吟,韩元恺心头一跳,若不是他离得近只怕也是听不见的,这声音好似是从鼻腔之中微微颤抖发出,听来婉转旖旎,压抑难受,差点激得他血气上涌。

    韩元恺凌然一惊,忙将那股邪念压下,不想屋中又是一声更为压抑的呻吟,比起之前不同的是是从喉中嘶哑着发出,却又生生的压抑下去,听来更多了许多痛苦,叫人再生不起半点岐念,唯有无尽的心疼和愧疚。

    韩元恺抓着刀的手青筋显现,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终是没有说话,又悄然离了门前,走到一旁的墙后,解了马缰绳,趁着夜半三更风起雪下无人发觉,骑上马走了。

    韩元恺凛然一惊,忙将那股邪念压下,不想屋中又是一声更为压抑的呻吟,比起之前不同的是是从喉中嘶哑着发出,却又生生的压抑下去,听来更多了许多痛苦,叫人再生不起半点岐念,唯有无尽的心疼和愧疚。

    屋内的少女此时已是双眼含雾脸红似醉,浑身酥软气喘吁吁,若不是指尖传来的钻心疼痛,痛得她几欲晕厥过去,她便已是彻底迷失在**之中。

    韩元恺抓着刀的手青筋显现,身子都微微颤抖着,风雪无情的打在他的肩头、脸上,可他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终是没有再开口,而是悄然转身再看一眼四周,然后他便拔腿走到一旁的墙后将马牵出,一人一马走在朝村头而去的雪面,随着风雪一步步消失在了夜色中。

    来到老里长的家门前,韩元恺想了想,还是飞跑几步摸进了院中,从怀里掏出一张刻好字的树皮,连带着仅剩的二十来文铜钱,一起放在门前,又悄然翻出院子。

    “翠翠,你一定不能有事,等我回来!”韩元恺回身望了一眼,然后再不迟疑,上马狠狠一拍就走。

    风雪打在他单薄的衣衫上,一阵阵的冰凉,坐下的马卖力的在雪地上狂奔起来,朝永昌卫跑去。

    ……

    “狗东西,死官差,啊!老子终有一日要扒了你的皮,”

    金壮跌跌撞撞的一直朝前头跑着,也不知跑了多久,只知道他一停下就再也跑不动了,终于,在内心的仇恨支撑下,他跑出了这片广袤的灌木林。

    只要再翻过几座山,就是出关的关隘了,只要出了关,什么朝廷,什么官府,统统便不存在了!

    风雪迎头吹来,金壮却是双眼圆睁,避也不避,又卯着劲继续前行,在身后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可刚走出没多远,他就猛地低下头,直接趴在雪地上,山下竟有一大队人马,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怕得有数百人之多!

    金壮不由脸色惨白,只在心中暗骂道:“他娘的,抓个人用得着出动这么多人的吗?老子不就祸害了几个女子,竟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突然,金壮又发现有些不对,瞧下边的人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他不由大起胆子,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朝前爬了段距离。

    待风小了些,他用力睁大了眼睛往下边看去,那些人的衣服竟然与他平常在城中所见过的款式却是一点不同,一点不像是汉人衣衫。

    “他们不是官军,他们是鞑靼人!”

    金壮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哭,这些鞑靼人可是杀人不眨眼,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入的关,难道前头那道关隘已经被他们拿下了不成?可怎么也不见烽火?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哗啦作响,正要回头便只觉颈后一痛,随即两眼一黑再无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像觉得有人在叫自己,脸上还火辣辣的痛,他迷迷糊糊的抬起沉重的眼皮,便见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胡须大汉见他醒了,也就住了手不再扇他耳光,而是冷着脸问道:“你是谁?怎么出现在这荒山野岭,鬼鬼祟祟的盯着我们看想要做什么?”

    金壮冷不丁醒了过来,左右一看,他的双手都被驾着,四周全是人,他不由双腿一软,颤颤巍巍的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只是路过,什么都没有看见,求你们不要杀我!”

    “哼!什么都没看见?如此便好,快说!你是什么人?我可不会再问第二遍!”胡须大汉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刀刃带着从天而落的雪花,一起落在了金壮的脸上。

    “大……”金壮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声音都哑了,忙急急的咽了几口唾沫,“回大王,我是金家沟人,绝不是官军的探子,请大王饶我一命,放了我吧!”

    胡须大汉冷笑道:“官军的探子?我还没说你是,你反倒是自己急着招认了,给我拖下去砍了!”

    “大王,饶命,我真的不是官军,您看我这手指头还是刚刚才被官差给剁去的!”金壮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把头往左手边方向甩着。

    胡须大汉脸色凝重,抬起手来,那驾着金壮就要下去的两人便立即停了下来,大汉上前一步死死的盯着金壮的双眼说道:“空口无凭,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为了稳妥起见,我看你还是去死了吧。”

    金壮忙不迭的道:“大王饶命,饶命!小的真不是什么探子,我就是恰巧路过,无意撞见。”

    “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若是爽利些,我倒是可以不叫你曝尸荒野,给你挖个坑直接埋了就是,也省得刀杀起来疼,可你偏偏却要学娘们一般,你不知道做探子迟早有这么一日的吗?”

    说着,胡须大汉在金壮的断指处用力一捏,金壮直痛得双目圆睁,张嘴就要嚎出来,哪知那声惨嚎还在喉中,他的嘴就被人狠狠的捏住了,只能发出咔咔咔的声音,双腿也痛得在地上乱踢起来。

    待金壮不再挣扎,胡须大汉道:“好了,可以老实招待了么?”

第六百八十二章

    不管天空飘起了雪花,街道上仍旧开始热闹起来。

    看着面前这些笑着叫卖的小贩,出了妓院的胖班头顿时冷了脸,一如这寒冷彻骨的天气一般。

    尤其是走起路来,脖颈处还在隐隐作痛,以想起昨夜那档子窝囊事,从没吃过如此大亏的胖班头,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逮着挑担的贩夫走卒,或是街道两边的摊贩,不是白吃白拿,就是故意找茬,勒索一些钱财。

    胖班头想起那个惊鸿一瞥美不溜丢的少女,心里又是痒痒起来,肚里那股子没发泄出去的邪火又烧了起来。一路上边吃拿卡要,边问起消息来,可问得肚子都圆滚滚的涨起来了,还是没有半点那少女的消息,他不由更是气恼,正好肚子也饱了,便把那小贩刚出锅的肉包子一夺,嫌烫手的往那瘪着的嘴一把塞去。

    “不开眼的东西,打发叫花子呢!”

    那被烫得一张脸憋红的小贩却只是唯唯诺诺的,不敢喊出声来,惶恐的陪着笑道:“小的这月的例子钱已经交了。”

    胖班头自然知道,但见他还敢还嘴,还要再骂,却突然瞧见两个江湖郎中提着张幡,正迎面走来,本来也没事,可他们却好像做贼心虚一般,眼神躲躲闪闪的,就要往一旁的街道离去,胖班头正愁一肚子的气没处发,当即带人上前拦住。

    “站住!你们跑什么?”胖班头越想越憋屈,若不是青楼里跑了人,那老鸨子肯定是要去报案的,不然他都不愿意声张此事。

    被胖班头拦住的正是一早出来寻摸盘缠的吴又可师徒。

    吴又可随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小摊,强笑道:“差爷,我们没有要跑,只是要去那边吃点东西。”

    “哼!看着面生的很,第一次来?”胖班头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在二人身上打转,然后才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却不知那小摊上已经起身的一客人又突然坐了回去。

    吴又可一门心思想要摆脱这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衙役,连忙回道:“是,带小徒出来见识历练一番。”

    “既然是江湖郎中,那么也请你替我看上一看,如何?”

    “这……”吴又可支支吾吾起来,不是他看不出,而是他看出来了也不敢说,这胖子脸色发红,心火极盛,走路虽风风火火然步子实则有些发虚,说话有痰音,分明是夜夜挞伐,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虽然瞧着不过是虚则亢,已是外强中干。

    胖班头见他一脸为难,不由呵斥道:“怎么?连把脉都不会,我看你们分明就是两个骗子,跟我们到衙门里走一趟!”

    胖班头话音刚落,身后几个衙役已是围了上来。

    “把脉我会,我会!”方才这些人的举动他已是看见了,吴又可哪能不知道这是在变着法索要银钱,虽然心痛,但也没得法子,只好狠狠心,匆忙从怀中摸出这些天辛苦赚来的一锭碎银,借着把脉,悄摸的递到胖班头的手里。

    见他还算上道,胖班头倒是没了收拾他的借口,也就顺手把手抬起,让他把起脉来,“如何?”

    “差爷身子骨很好,能吃能睡,就是肝有些……火气,别的没什么问题。”吴又可自然不敢当着当庭观众点破他的情况,但怕他起疑真把自己锁了,也不敢一味胡说,只好拿些不痛不痒的说出来。

    见他言行举止,有模有样的,胖班头很是满意,便也就收回手将银子纳入腰间,“走吧,去吃你们的东西吧,以后莫再鬼鬼祟祟的,免得叫咱们弟兄当成骗子给锁进衙门里去!”

    花了钱还得挨上一通训斥,可吴又可仍然得陪着笑回道,“是,谨遵差爷教诲。”

    虽然在街上闹了这么一通,可也有多少人敢围观的,胖班头想要出口气也没了对象,只得继续往衙门里走去。

    几人已是吃饱喝足,又索要了不少的钱财,便也就一门心思赶路,可才走了一段,就见卖饼的小摊前,站了个浑身媚态的年轻女子,撑着把纸伞,挎着只篮子,就那么娉娉婷婷的立在那儿,排在她身后的男人们都偷偷的拿眼瞧她,那身段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煞是勾人。

    胖班头顿时腹下一热,双眼在那女子身上来回扫荡着,好似在剥起她身上的衣服一般,“火气,那江湖郎中说的没错,爷就是有一肚子的火气,天可怜见,正好送上门来个降火气的小娘们。”

    身后几人一听这话,也是立马住了脚,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女子,仿佛下一刻就是那女子玉体横陈慌不择路的场面。

    再后头,吴又可注意到这副场景,一时间大摇其头,叹气连连,虽然他心里也着实替那女子担忧,可自己什么身份?到底是有心无力,吴又可自知斗那些人不过,正要回身离开,继续去赚回家去的盘缠,好快些带着女儿徒弟离开这是非之地之时,却见一旁的徒儿东牙仍在直愣愣的盯着远处看,眼睛是眨也不眨,浑然也似被那女子所迷一般。

    见此情形,吴又可不由催促道:“东牙,快走了!”

    东牙也不知是被吴又可一喊,给惊到了,还是如何,只见他突然拉住吴又可的衣服,急急的快声说道:“师父,你快看!那些人跟在那女人后头去了!”

    吴又可闻言下意识扭头一看,果然瞧见那几个衙役若即若离的跟在那女子身后,分明是没安好心!

    而那女子却仍浑然不知,右手臂挽着篮子,扭动着她那水蛇一般的细腰肢,不紧不慢地朝前方僻静处走去。

    “唉,这可不是咱们能管的,走吧.....”吴又可摇头无奈叹道。

    东牙忙道:“不是啊,师父!我认得那女人,她好像是与恩公娘子同住在一院里的,就是住在北屋那个!”

    “什么!”吴又可一听,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看着那女子走远,就要拐进一条巷子里去,东牙一急,竟颤抖着身子,目光盯在那几个身形猥琐的衙役身上,透着万分的焦急,“师父,师妹她还在院里呢,他们若是撞上了师妹,可怎么是好?”

    大惊失色的吴又可哪里还有空回话,赶忙与身旁的徒儿拔腿追了上去,不远不近的跟在那几个衙役身后,两人都是紧张的不敢大口喘气。

    殊不知,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人悄然跟着,脚步轻盈,仿佛就是一个在街上闲逛的人,若是不细看,还真瞧不出他的古怪。

    已经从小摊前起身走到街口的方浣儿眉头轻皱,怔怔的瞧了那人好几眼,又在四周扫视一圈,便把打包好的饼子就放在手里提着,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第六百八十三章

    江翠翠再走出几步,风雪早已将昨夜的一切抹去,白皑皑的道路上空荡荡的,一切都好似一场梦一般,可手臂上的伤口和身后的雪人,无不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江翠翠失落的回过头来,回到雪人的身旁,抬起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压在那雪人肩头的积雪扫落,就好像真个在替,她那冒着风雪从外边回来的心上人整理衣衫一般,动作温柔之极。

    “这雪人身形当真与他有些相像……”江翠翠喃喃自语,泛着泪花的双眸怔怔的盯着身前的雪人,目光里尽是柔情。

    顿了顿,这少女终究还是一脸不舍的将帽子取了下来,把顶上的积雪拍去,又把插在袖筒里的树枝拉出,才将雪人身上的棉服小心解下,不料却瞧见雪人的后背竟然还写着几个字!

    江翠翠把手轻轻的抚上雪人后背,更是泪流滚滚,却又复一笑。

    幸而此时天还未大亮,天空中还灰蒙蒙的,若不然叫人瞧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抱着一件男人的衣衫,又哭又笑的,只怕不知要编排出多少种故事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了。

    ……

    天刚放亮,永昌卫的东城门下有一个人立在墙后,旁边还放着一对担子,双眼望着头顶上的天空眨也不眨。

    终于,一个鸽子突然从城外扑哧着翅膀飞进,他忙挑起担子放声叫嚷起来,倚在门楼里打瞌睡的看门士兵惊醒过来,抓着刀枪就探头往城下一看。

    底下那个挑着担子的人,见了有人探头往下看来,便陪着笑道:“军爷,开开门,小的有急事要出城去。”

    “天还没亮,不许开门!你这刁民,再敢吵闹饶不了你!”城墙上那当兵的冷着脸斥道。

    挑担的汉子笑道:“军爷,您就行个方便,小民却是急着赶路,若是回去迟了,只怕我那如花妹子就要嫁给别人了。”

    “哦?还有这等事?又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军爷,您就行行好,放我出城去吧!”

    “我说你那什么如花妹子,她什么时候嫁人不好,偏偏挑在你离家进城的时候,分明是对你无意,你又何必急着回去?再等等,天亮了门自然就开了,若她有心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会不是?”

    “军爷,这定是她爹娘逼她的,他们就是瞧我穷,才不肯答应如花妹子嫁给我,可如今我有钱了,他们一定会改变主意的,行行好吧。”

    “你小子这是进城来做什么生意,发了大财?”

    “嘿嘿……这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若是告诉我,我便提前开门放你出去,如何?”

    “一言为定!只是还请军爷下来,这话若是被人听了去,我这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哦?等着!”

    等那士兵下到城下,那汉子便凑上前去,陪着笑道:“军爷,其实也没什么好生意,您看你都下来了,就顺手开了门,放了我出去吧。”

    “哼!你这是想耍赖?皮痒了么,敢消遣老子!”

    汉子笑道:“军爷消消气,其实我这生意就是卖春药,那陈家米铺的陈掌柜都已经年逾五旬了,那玩意早已经不经用的了,自从用了我这好东西,真是老树开花,满面红光,他一高兴把我的存货都给买了去,还额外赏了我一些银子。”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生意,原来却是这等见不得人的东西!”

    “军爷,您看我都已经说了,能不能开开城门放小的出去?”

    “你这厮莫不是偷的银子吧,不然为何急着出城?”

    “军爷这话可不敢胡说,您要不信,我这里还有一包,本来是我准备留着自己用的,就给了你吧,军爷尽管去试,若是不好使,我也无话可说。”

    那当兵的勃然怒道:“哼!你这厮是什么意思,老子也是曾夜御十女的好汉,用得着使你这种东西么?”

    “军爷息怒!”听着城外马蹄声近了,这汉子便从怀里摸出一小锭银子塞到那当兵的手里,“原来军爷就是万花楼小红姑娘口中的那位好汉,失敬失敬,这点小小意思,就当小的赔罪了,还请军爷笑纳!”

    “知道就好,你小子还算识趣,”那当兵的瞧了眼,便把银锭收入怀中,然后他就走到城门后,把那门栓取下,与那汉子一左一右将门打了开来。

    那当兵的本来只想开个口子,放他出去就是,哪曾想那人竟然把那半边门给全推开了,不由便斥道:“你这蠢货,这是要做什么!”

    “军爷,我这不是想着反正开了开了,省得军爷一会还要劳累再开一次。”

    话还没说话,城外突然闯进一马,停也没停还没把人看得清楚,就飞快的就朝街上一溜烟跑去了。

    那当兵的急得正要喊,却突然反应过来,若是叫上边得知自己擅自开门,定然少不了一顿棍棒,连银子也都没了。

    那汉子见他发愣,便悄然回身挑起担子,然后就飞也似的出了门。

    待到那当兵的回过身来,早已寻不见了那人的身影,他只得又偷偷摸摸的把门给重新关了。

    韩元恺终于松了口气,牵着马从巷子里走出,若不是凑巧遇上城门里头有人要出来,他还真得迟上一会才能回来。

    陆陆大虎瞧见有一人一人走出,虽然那人脸上缠着一块布,看不清面容,可他却是一眼认出,脸上的担忧终于去了。一旁的齐不厉认出自己的马来,也是重重的出了口气,随后二人一起迎了上来。

    “韩兄弟,你可终于回来了,额……你这是被打劫了么?”齐不厉看着韩元恺衣着单薄,原本穿在身上的那身黑色棉服竟不知所踪,不由一脸惊讶。

    “额……一言难尽,齐老大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等有空我再细细讲与你听吧,营中无事吧?”韩元恺把缠在脸上的褡裢解下,挂回马背上。

    齐不厉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事,我主动跟把总请缨,要轮值守夜,你回来的正好,可是叫人好生担心,你要是做了逃兵,我可就得挨板子了。”

    韩元恺正色道:“齐老大,此番恩情兄弟定然铭记于心!”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现在人都还没起来,巡夜的又都是自己人,咱们赶紧回去,不然若是叫刘泰那厮瞧见了,可就不好了。”齐不厉说着话把马缰绳接过,然后三人便前后脚的进了驿站。

第六百八十四章

    “伙计,你先招呼着客人,我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方脸汉子说着,就快步出了门,外边街上人还不算多,早已没了韩元恺的身影,而那小胡子也已经走到了街口,朝右边一拐,进了一小巷子。

    方脸汉子当即拔腿跟上,看来果真是他掉了东西了,只是不知道掉的是什么东西,若是银子倒还罢了,若是事关机密的东西,正好可以献给大小姐!

    方脸汉子街道上快步追着,一直跟着走过了几条街道,才碰上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而那小胡子好像做贼心虚一般,又专挑这些小巷子走,方脸汉子在巷子口四下看了眼,见只有远处有那么几人从街头穿过,并不曾往这里看来,他就一闪身窜进了小巷子。

    小胡子在巷子里走了一通,然后在一个拐角后停下,气喘吁吁地把袖子里那根硬邦邦的“金条”拿了出来。

    攫欝攫。方脸汉子察觉不妙,正要快步跑上前去阻止,不料已是迟了,只听那小胡子发出啊的一声惊呼,整个人竟然十分狼狈的瘫坐在雪地上,连刚买的布匹都给扔了出来,砸到墙上又摔到外边的雪地里。

    方脸汉子看见了小胡子,小胡子也扭头瞧见了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方脸汉子,他不由又是一惊,战战兢兢地往后退去,口中惊慌的问道:“掌柜的,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哦,客官,我刚才忘了跟您说了,布匹价格一尺便宜了三文钱,小店诚信经营,这收多了您的六文,自然要追着来还给您了!”方脸汉子说着走上前去,这才瞧见被丢到一旁的那截手指,他不由皱了眉,便朝那小胡子走去,便在他身上细细打量起来,“客官,您这是怎么了?”

    小胡子拍着胸口直道:“吓死我了!还好掌柜的你来了,若是来的方才那买布的汉子,我可就完蛋了!”

    “客官,您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方脸汉子蹲下身去将他从地上扶起,还替他拍打起衣服上的雪。

    “掌柜的,你……你看见那只手指没有?”小胡子指着那不远处的断指颤颤巍巍的道。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客官,这手指你从何得来?”方脸汉子也是一惊,声音有些发紧的说道。

    虽然那截断指已经被冻僵,可小胡子仍然心有余悸的晃了晃脑袋,惊恐的道:“掌柜的,这是我在你店里捡的……”

    “客官,你怎么可以胡说,小店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方脸汉子没在小胡子身上摸到什么可疑的东西,他也就住了手。

    “不是的,掌柜的,你先听我说完,这手指实在你店里捡的不假,但我也没说是你的东西……”小胡子急忙解释,生怕被怀疑了什么似的。

    “哦?那这是谁的?”方脸汉子四下看了眼,然后小心翼翼的朝那截断指走近了几步。

    巘戅阅笔趣戅。“就是……方才店中拿着刀站在我旁边的那个,这手指是他掏银子的时候掉的,我本来还以为是……看来,我之前的怀疑果然没错,这人八成跟陈家米铺伙计陈二斤的死脱不了干系,很有可能他就是杀人凶手!”

    “额……竟有此事?客官,你不会看错了吧?”方脸汉子本想就此作罢,可一听这话顿时又动了心思,是以就朝那截断指走去。

    小胡子喘着粗气说道:“千真万确!掌柜的,我绝对没有看错,这东西真就是从那人怀里掉出来的,我看咱们还是赶紧去报官吧,掌柜的,你可得替我做个见证!”

    方脸汉子走到断指前背对着小胡子蹲下,没有说话,除了面前这断指,还有小胡子身旁的布匹,附近便是白皑皑一片,再远处连脚印子都没有,可以清楚地看出果然没有别的东西了。

    小胡子顿了顿,见没有得到回应,顿时又心慌慌起来,轻声喊道:“掌柜的?你怎么了?掌柜的?”

    方脸汉子仍旧蹲在断指旁边没有说话,场面有些诡异,小胡子心跳的飞快,想要就此离开,又怕没了见证惹上官司,只得屏住了呼吸,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边走边轻声喊道:“掌柜的?你这是怎么了?掌……”

    没等小胡子把话说完,那方脸汉子见他走近,突然猛地回过身来,拳头紧握,中指突出,向上便是一拳全力击出,准确无误的打在了小胡子的喉结上!

    咔嚓一声,可以清晰地听见这一声喉结碎裂的声音,小胡子一脸震惊和不解,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也没有时间再说话了!

    方脸汉子那一拳打出,接着又是一拳,这一拳却是结结实实的打在小胡子的心头上,发出砰的一声的同时,那小胡子发出一阵破风箱的嘶哑声,重重的撞向后边的石头墙,随后又是砰的一声响,震得那墙头的积雪都抖落了一些下来,就砸在小胡子的头上脸上。

    天空中仍在飘着雪花,而小胡子贴着墙瘫软倒地,刚砸到脸上的雪团又滚落下去,喉中那难听的咔咔声也随着一起戛然而止,而他的双手至死都还在紧紧捂着碎裂的喉结,来不及再做出反应,唯有扭曲的脸上两只眼睛鼓鼓的往外突出着,似在宣诉着那无比的痛楚。

    方脸汉子的脸上古井无波,他看也不看一眼,便一个回身蹲下,小心地捡起了被丢到地上的断指,那断指他仔细的看了几遍都没找到什么异常,只有在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丁点儿淡黄色的粉末,指甲缝里还有些油脂,若是不注意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21434#21437#32#38405#31508#36259#32#121#117#101#98#105#113#117#46#99#111#109#32#21434#21437#12290方脸汉子也顾不上多看,便将断指重新包好,放入怀中,然后走到小胡子的尸体前蹲下,细细的搜了一遍,真是一点可疑的东西都没有,只摸出只钱袋子,里头有几十文铜钱,略一思索,他也没放回去,而是往下一滑直接就纳入袖子里取来。

    “客官,别怨我,怪只怪你自己贪心......”方脸汉子叹了一息,然后就起身走到巷子口边上,等到外头零星几人都走远了,他这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踱出了这条僻静的巷子。

第六百八十五章

    瘦削汉子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着,后头的绿豆眼追上几步,急道:“嘿,你到底明白了什么?快与我说说。”

    “嘿嘿……一直传闻大小姐机敏过人,智计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别卖关子了,快说!”

    “手指是从那人身上掉下的,而且还未腐坏,这肯定是管事捡回之后用冰保存着的缘故,但也说明这截断指才被砍下不久,那截手指又粗又短,所以主人身形也应较为粗壮,买过我这媚药的人就两个,因而可以推断出这断指就是那金壮的,而金壮又是个采花盗,买药的时候那人可一直在旁边看着,他那一次出城买了那么多吃的用的,自然是去看人的,看谁?自然就是他的相好——那位姓江的姑娘了,而他身上又有金壮的断指,明白了吧?”

    “这也太巧了些,大小姐这都能想到,那他现在就一定会在金家沟他那相好那里?”

    “难说,不过他的相好就在金家沟,那一夜战场离得那么近,他怎会不担心,不去看一看?”

    “若是他之前就已经战死了呢?毕竟当时太乱,而那些鞑靼人来势汹汹的......”

    “贺虎臣已经将此次劫粮的鞑靼头领擒获,鞑靼人既然覆灭,加上他又事先有了防备,身手又是一等一的,所以他真的可能并没有死。”

    “至于最后大小姐为什么会断定那姓江的姑娘是一人独居,你就慢慢想吧,嘿嘿……”

    “你这厮,卖个什么关子,吊人胃口,怪不得那狗要扑你!”

    “你……会不会说话,那是因为老子离那畜生比较近,你运气好罢了,管事也是,怎么不把狗牵到你那边去。”

    “去你娘的,那畜生吃的东西又不是老子鼓弄出来的,它扑老子作甚?”

    “你……”瘦削汉子张了嘴,却干咧着,一时间竟寻不出话来说了。

    ——

    “哈!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村子竟有如此绝色!”

    一声带着欢喜的惊讶。

    铁塔大汉放下了正要抬起的手,忍不住劈手躲过那支长筒,搁在眼前就往山坡上瞭望,只见正有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往山下赶来,其中一个面容俏丽的女子夺人眼目,虽然满是风雪天气,却也能瞧个大概,身段婀娜,脸上虽有风霜扑打,仍能瞧出那惊人的颜色。

    大汉不由咽了口唾沫,他忽然有些不想把这女子献给大帅了,生起这念头的他陡然一惊,猛然甩了下脑袋,头盔上的积雪往左右飞溅,那两个抻长了脖子等着的不禁缩了下脖子,

    右手边那个汉子瞧着有些稚气未脱,突然跑马走近了两步,悄声道:“贝勒爷,如何?是不是现在动手?”

    铁塔大汉心情很好,笑了笑,道:“不急,等再等等,或许还有更好的,等他们全部睡下,再杀将进去,这还是你们汉人说的什么……”

    “回马枪?”

    “对!杀个回马枪,狼如羊圈,看他们这次再往哪里逃!”铁塔大汉仍然死死盯着那俏丽的少女,生怕她突然从自己视线里消失了一般,眼睛眨也不眨,按捺住发痒的心,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户一般,静静的等待着更多更好的猎物钻进自己的陷阱。

    “哼!这些蛮夷还有两下子,连这么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莽汉都有这等心机,怪不得朝廷始终剿灭不了他们,反倒让他们越做越大,少爷的眼光果然不是凡人能理解的,这下我才明白,这宝八成是押对了。”

    瞥见铁塔大汉旁边的汉子在瞧着自己,这人慌忙收起了心思,扭头对他笑了下,不想那汉子倨傲的别过脸去,这人顿时心中冷哼一声。

    铁塔大汉望着那一行人磨磨蹭蹭的,下到半山腰了,胡娟想起什么,急忙快声道:“吩咐下去,将马嘴都绑上,待会儿谁都不许闹出声响来,否则军法处置!”

    ……

    江翠翠撑着山上捡来的枯枝,肩上挂着个包袱,一步步跟在老里长几人后头往山下走去,积雪虽深,但被前头的人一踩,出现了一个个雪窝子,一不小心踩上就会踏到地上的冰层,几人又是老的老,弱的弱,因此走的很慢。

    江翠翠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所以即使落在人后,可她不走快些,前面的老里长几人也不会走得太快,况且她是真的也走不快,雪窝子太多,身上也冻得发僵了。

    下边的村子,燃起的灯光亮了一阵就熄了,想必见无事,便也就找找的上炕歇息了,不放心的几条汉子在村头守了一阵,也没见着什么动静,裹了裹身上的补丁袍子,不停地跳着脚,终于,有一个往回走,没多久守在村头的汉子也就稀稀落落的散了。

    江翠翠瞥了眼远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可路已走了一半,村头的人也零零落落的回了家,见这些久居边陲的村民都这般,想必应当是没什么事了,她也就不再去想了,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雪窝子旁的雪堆上,跟着老里长几人下到了村子,

    “江家女娃,虽说鞑靼人撤走了,可你夜里还是得警醒些,你这房子靠近后山,若是听着什么动静,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往山上跑,”

    “老太公……”

    “记住了吗?江相公把你托付给小老儿,小老儿可不敢马虎,更何况你父亲以前也是在这里住过的,也算故人之后,小老儿更是理当照顾你,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看着冻得有些哆嗦的老里长,江翠翠心里有些暖暖的,说道:“知道了,老太公,天冷,您快回去吧!”

    ……

    看着那俏丽的女子下到村子,看不见人了,铁塔大汉收回长筒,回头看着身后整装待发的士兵,个个摩拳擦掌的,似乎对第一次上战场很是期待,大汉回过头,抬手一摆,随即一马当先拍马往土丘下走去,

    身后的两人也夹了夹马肚子,跟在他身后慢悠悠的走着,再后头是那队士兵。一队肃穆无声的马队不急不慢的往村子走去,风雪打在他们身上也不抖落,很快,就和漫天的白混成一色,俨然便是最好的伪装。

第六百八十六章

    正要策马往前冲的韩元恺听到身后的惊呼,忙一勒马缰,回头望去,只见山脚下正有两个鞑靼人往江翠翠那边冲去,而江翠翠竟然在往回跑的时候踩到了雪窝子摔倒了,他骇得脸色苍白,暴喝一声,“快起来!”

    韩元恺又回头喊道:“你先挡住!”

    陆大虎拖着长刀,目光毫无惧色,“快去吧!交给我了!”

    “老少爷们,鞑靼人没什么可怕的,是条汉子就提起武器跟他们干!”韩元恺嘶吼着调转马头就往回冲去。

    那两个鞑靼人见那俏女子跌倒在地更是大喜,脚步更快了些,不想她突然又爬起了身,面前更是有一人拍马冲了过来。

    他们本打算着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捉住那女子,这样也好吓退那些要往山上逃命的汉民,不过既然已经暴露,又见只有一人冲来,他们也就不管不顾,仍旧朝那女子追去,死活先捉住了人再说。

    听到动静的村民纷纷逃出屋子,一瞧见冲杀过来的鞑靼人骑兵,骇得魂飞魄散,胆小些腿弯一软,就瘫倒在地。

    听见外头动静的老里长提着锄头跑出屋子,左右一扭头,瞧见前后都有鞑靼人,大喊道:“爷们给我拿起武器迎敌,女人孩子都回屋去!”

    江翠翠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冷的,手脚软绵绵的使不出力,在雪地里踉踉跄跄的跑着,她也不敢回头看上一眼,一双眸子直直望着韩元恺,下意识就往他那里跑去,

    韩元恺狠狠攥紧了手中长刀,望着她艰难奔跑的模样,还有她身后追个不停的两个鞑靼人,“闪开!”

    江翠翠下意识就想往一旁跑开,却不想又一脚踩偏,整个人往前一扑倒在雪地上。

    飞马顷刻便至,眼看再有几步马蹄就得踏在她的身上,韩元恺慌忙双腿往旁一夹,同时手上用力一攥马缰,堪堪将马往一边跑开,

    那两个鞑靼人知道来不及,又见来人来势汹汹,却仍不肯放弃,从腰间取下两个勾爪,抓着身子,抖着手腕在半空中旋转起来。

    韩元恺不待马停下,就飞身跃下马背,冲到正要爬起来的江翠翠身边,眼见两道钩锁往她身后抓来,忙喝道:“趴下!”

    同时一个飞扑,单手持刀朝着她的身后横劈而去,

    “哐啷!”

    两道凌厉扑来的钩锁被韩元恺一刀荡开!

    韩元恺身子砸在地上,幸好地上都是厚厚的雪堆,韩元恺迅速蹲起身子,一把将她抓住往后就是一拖,将她甩开了些,脱手之时左腿用力往前一蹬,便朝着两个一脸愕然的鞑靼人冲了过去!

    眼见韩元恺冲杀过来,身上的积雪抖落,两个鞑靼人这才瞧清了他身上穿的衣服,“明兵!”

    这两个鞑靼人不敢再大意,瞧着明兵与传说中的贪生怯战大不相同,顿时大起好胜之心,钩锁已来不及再使,索性往韩元恺面前一丢,紧接着便一起提刀冲杀迎上!

    韩元恺“唰唰”劈出两刀,刚将那道钩锁荡开,那两个鞑靼人已经提刀杀到身前。

    “锵!”

    韩元恺脚下踏中雪窝子,身形稍稍一滞,前冲的力道一卸就被那猛冲而来的鞑子一刀震退几步,而那鞑靼人也不好受也被相冲的力道弹退了好几步,踉踉跄跄的差点摔倒!旁边那个更是一刀照面劈来,韩元恺连连忙侧身闪避,刀锋将将擦着鼻尖斩下,韩元恺只觉得一道寒冷的杀气。

    那鞑子见一击不中,弯刀未斩落地面刀刃一转便往韩元恺腰腹划去,

    韩元恺往后一撤仰面拄刀,飞起一脚踢中他的手腕,那鞑靼人的刀立时脱了手,韩元恺顺势弹起身来,反手便是凌厉一刀,锋利的刀刃从下往上直扑他的腋下,“划拉”一声将他一条伸得直直的臂膀砍得耷拉下去。那鞑靼人随即发出“啊”的一声惨嚎!

    韩元恺刚刚稳住身子,身旁便是一道劲风袭来,瞥见那鞑靼人高举着弯刀就要劈来,他踹起一团雪花,紧接着往左一倒单手撑地,同时握刀反刺,将扑上前来的鞑靼人脖子扎透。

    刀来得快去得也快,韩元恺抽出长刀,那具脸上还蒙着雪花尸体轰然倒下,旁边那个鞑靼人废了一臂又没了兵刃在身,转身就要逃命,韩元恺拔腿追上,一刀就将他那颗头颅斩落。

    白皑皑的雪地顿时溅了一大片滚烫得冒着白气的红,韩元恺又往山脚下扫了几眼,见再没什么动静,这才拔腿往回跑去,

    江翠翠正躲在马边,韩元恺望向村头方向,陆大虎已经跟鞑靼人骑兵交上手,幸好老里长带着十来个胆大的村民,又是抬出桌椅又是农具的往巷子里堆,加上巷子本来就不宽敞,稍稍阻挡了下鞑靼人的攻势,陆大虎一对二也还勉力支撑着,

    “躲到屋里去!”韩元恺想让她往山上跑,可又担心后头还藏着鞑靼人,到时候她独身一人,一乱起来更顾不上她,只好折中让她躲到旁边的屋里去。

    江翠翠被他抓住了手臂拉着就往一旁的屋子走去,韩元恺砸门喊道:“开下门!让我家妹子进去躲一下!”

    屋里的村民先是吓了一跳,幸而其中有几个听过韩元恺与老里长谈话,故而认得他的声音,忙不顾阻挠的拉开了门,将江翠翠让了进去。

    韩元恺看了挤进屋里的江翠翠一眼,没有说话直接把房门拉上,刚要翻身上马,又见从后头跑出来几个鞑靼人,

    幸好村后两边跑不进马,否则这些鞑靼人骑兵一股脑冲杀进来,仅凭韩元恺和陆大虎两人和一些农夫根本抵挡不住。

    风雪更大了,那几个鞑靼人已经发现了他,韩元恺冷面如霜毫无惧色,拖刀大步迎了上去!

    铁塔大汉收起长筒西洋镜,见这些汉民竟然还有胆量抵抗,他的心里也有些意外,更对自己带来的人没能一鼓作气,拿下这个小小的村落而气恼不已。

    传扬回去岂不是折辱了自己的名头?

    风雪太大,身边两个人方才一直拦着让他亲身上前冲杀,一个是大帅的座上客,一个是草原部落首领的儿子,他方才也不好得罪,只觉得有些遗憾。

    但只要得胜,捉住那个俏丽的女子,加上这些羊羔般的汉民,倒还真的不值得他亲自动手,所以他倒也听了。

    可如今见村子里竟有如此厉害人物,竟将他的两个手下斩杀,又见在自己增派的几人包围之下也是不落下风,他一颗心熊熊燃烧起来!

第六百八十八章

    “你……你……”黑衣少女顿时被噎住了,看了后头的韩元恺一眼,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辩驳,只得气呼呼地道:“你这黑脸汉,休胡说!我才没这样的师兄,我吴家也教不出这样的徒弟,回去我就告诉爹爹,好叫他清楚你这道貌岸然的人!”

    “对不住了!”那抱着药箱的少年忙又作揖,又告罪,待瞧见黑衣少女离开,便慌忙追上去,“师妹,你听我说,我是进去瞧病的,可没有在里头多加逗留。”

    黑衣少女不满的声音传了回来:“狡辩!若不是恰巧被我撞见,你还说在替爹爹办事呢。”

    攫欝攫。“额……师妹,确实是师父叫我来的,不然我怎么敢……”那背着药箱的少年围在黑衣少女的身边一边作揖,一边解释。

    “哈哈哈……”齐不厉几人放声大笑,直将那黑衣少女气得更走快了些。

    “几位爷,还等什么嘛,今日人可多着呢,再晚就没房间了……”那蓝衣女子又凑上前来,娇媚的说道。

    齐不厉回过头来,发现韩元恺好像还一直在盯着那离去的黑衣少女看,便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了,韩兄弟,不必与那口无遮拦的小姑娘一般见识,咱们进去吧!”

    韩元恺收回目光,目光落在面前这青楼里头,他不由苦笑道:“也罢,既然齐老大你都如此说了,我也不好扫了大伙的兴致。”

    “哈哈,这就是了嘛!你那相好的怎会知道,便是知道了,那又如何,你堂堂八尺的汉子还怕女人么?说出去岂不是丢人!”齐老大笑说着,便拉着韩元恺朝青楼里走去。

    “齐老大,我……”陆大虎不想进去,反正也无人在意他,他正打算在外头寻个茶水摊面摊的坐下等着,哪料突然瞧见前头韩元恺的手,似有深意地摆动了几下。

    “陆大虎兄弟,怎么了?”齐不厉回过头来,有些不解的道。

    陆大虎一愣,迎着几人疑惑的目光,随口说道:“没什么,我也是头一次……”

    “哈哈哈,原来我手底下还有这么多的童男子……”齐不厉回过头去,朗声笑着。

    一进了门,红的蓝的绿的白的粉的,莺莺燕燕,尽是些衣着暴露酥胸半露的女子,一个个身子软绵绵地,或双臂环住坐在嫖客怀里,斟酒夹菜,嫖客双手上下其手,妓女娇嗔不依,又或贴在倚在二楼栏杆处提着酒壶的嫖客身上,直接来个皮杯,酒水直接从唇边溢出,流到了白花花的酥胸上去,一时间叫人看得花了眼。

    一楼大堂里的台子上,还有女子在弹奏琵琶,配着二楼的房间里隐隐飘出来的靡靡之音,低吟婉转,好不勾人心魄!

    那蓝衣女子也瞧出一行人中以齐不厉为主,便直接搂着齐不厉的手臂,娇声问道:“爷,您看咱们是在一楼听曲儿,还是上二楼去……”

    “老大,咱们还是上二楼去吧,这人多碍手碍脚的,岂能尽兴……”那黑脸汉子一副急不可耐地样子,说着还在迎上来的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腰间抓了把,惹得那女子娇嗔不依。

    齐不厉脸上含笑,不答反问:“韩兄弟,你意下如何?”

    韩元恺避开那频频往他身边靠来的橘红色衣裙的女子,说道:“齐老大,兄弟既然欠了你一顿酒,你拿主意便是!”

    “老大,快些……”

    齐老大道:“急什么,先喝了酒再说!瞧你这点出息,那事迟些不行么?”

    然后,他又扭头朝蓝衣女子道:“二楼去,先上桌酒菜,再给留几间房。”

    蓝衣女子忙叫过一个小厮,小厮听了吩咐便朝厨房去了,然后蓝衣女子又带着齐不厉一行上到二楼,挑了间房。

    韩元恺看着那黑脸汉子一进了房,就忍不住对怀中女子上下其手,直将那女子衣裙更褪去几分,惹得那女子羞嗔着直喘粗气。

    韩元恺有些尴尬,也就乘势把迈进去的半条腿缩了回来,说道:“齐老大,既然酒菜没上,我先在外头听听曲儿,闷了许久,还真是好久没听过这等美妙的琴声了。”

    #21434#21437#32#20113#36713#38401#32#121#117#110#120#117#97#110#103#101#46#111#114#103#32#21434#21437#12290“哈哈,去吧去吧,等酒菜上了,再进来便是。”齐不厉看在眼里,只当他第一次进这风月场所,面皮薄有些放不开,也就不多说什么。

    韩元恺一转身,便见楼下也走来一个瘦削汉子,那瘦削汉子边走便往二楼上看,这一时之间避之不及,他便干脆在二楼上的房间里环顾了一圈,然后避开迎上来的姑娘,从怀里掏出个黄纸包,凑近了那些嫖客,似乎在兜售着什么。

    韩元恺一转身,便往楼下一扫,见楼下也走来一个瘦削汉子,很快又挪开了目光。

    那瘦削汉子边走边偷偷往二楼上看,这一时之间避之不及,好在那人并不曾察觉什么,他便干脆似模似样的在二楼上的房间里环顾了一圈,然后避开迎上来的姑娘,从怀里掏出个黄纸包,凑近了那些正在喝酒听曲玩女人的嫖客,满脸堆笑,似乎在兜售着什么。

    韩元恺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而是直接走到一旁,把目光落在了那台上弹琵琶的女子身上,眼睛眨也不眨的,好像真个在听曲儿一般。

    韩元恺这一走,陆大虎自然也跟在一旁,他们特意选了个人少之处,看着底下放浪形骸的男男女女,陆大虎正要说话,却见那橘红色衣裙的女子也走了过来,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粉色衣裙的女子,

    那橘红色衣裙的女子在韩元恺一步之外停下,忽然有些难过的道:“爷……你是嫌人家长得不够你那相好的好看,才这般冷落人家的么?”

    韩元恺压低着帽檐,心里只想让她快些走开,便赶忙随口应付道:“不是的,这位姑娘,你长得额……也挺好看的,我只是第一次来,一时没有适应,你先回房去,我们弟兄二人在这里听听曲儿……”

    女子又上前半步,咬着唇道:“爷,曲儿我也会弹,也会唱,会的可多了,你想听什么,尽管跟我说。”

    巘戅云轩阁YUnxUang#戅。陆大虎回过身子,脸上有些不耐烦:“还请二位姑娘先回房里等着,我们一会就来。”

    “那好吧,我们可等着二位爷了。”那两个女子无奈,只得转身去了。

    等人走远了,陆大虎才悄声问道:“这几日你心事重重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我已经被人盯上了!”韩元恺看着楼下放浪形骸欢声笑语的男男女女,语气有些沉重。

第六百八十九章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陆大虎没有过于吃惊,似乎早有了准备一般,只是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莫惊动了旁人,眼睛更不要乱看!”韩元恺仍自顾自的看着台上弹琵琶低低吟唱的女子,把声音更压低了几分,“在永昌卫的时候,或许更早也说不定,我现在就连怎么露的马脚也不知道。”

    陆大虎也循着他的目光,一道看向台上,口中却是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早说?难道你怀疑是我告的密?你是不是从没信任过我?”攫欝攫

    韩元恺突然笑了笑,还跟着底下的人鼓起掌,口中却是道:“不是的,说与不说也改变不了什么了,而且我还暂时不能离开军中。”

    “为什么?不走难道留下等死么?你可是……”陆大虎急道。

    韩元恺语气中有着深深的担忧:“江姑娘的下落,他们可能也已经知道了,我们这一走,她的处境可就危险了!不过那夜我一路上也没发现有人跟踪,或许是我多心了,他们可能知道我去看台湾,但不一定就能发现了在什么地方,不过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那如今咱们怎么办?”

    “他们举动实在古怪,好像并不急着揭穿我的身份,先查清楚,他们是谁!”

    韩元恺仍旧看着台上的女子,说道:“你看见那个兜售东西的人了么?”

    “就是他?那他瞧见咱们在这里,岂不会把他惊动了?”

    便在这时,底下突然有些吵闹声,原来是那瘦削汉子兜售东西,被老鸨子发现正要将他轰出去,韩元恺看了几眼,说道:“不会的,此人可不简单,方才我无意中瞧见了他,他想必也是有所怀疑了的,若是躲躲藏藏的,反倒才是惊了他。”

    顿了顿,韩元恺看着那瘦削汉子的背影,又道:“好了,也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

    “韩兄弟,我还以为你们走了,快进来喝酒!”

    齐不厉的叫喊声也适时的响起,韩元恺便应了声,一进了房间,桌上已经上齐了酒菜,韩元恺心里有些肉痛,还犯了愁,这又是姑娘又是酒菜的,怕是得花不少银子了。

    韩元恺回身扑到门边,那门已经被从外边掩上,他便回过身来,看着面前这衣着相对来说保守一些的女子。

    这女子细看之下,也不过二十来岁,模样标致,皮肤光滑白皙,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尤其勾人。

    “爷,您要听什么曲儿?人家会卜算子、后庭花、春江花月夜,还有十……十八摸……”橘红衣裙的女子说着微微红了脸,也不知是被这男人盯的,还是因为她自己说到那臊人的曲名——十八摸。

    男女共处一室,加上旁边的房间里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羞耻的低吟,如泣如诉如在耳畔,气氛一时间有些旖旎起来。

    那女子双眸好像可以勾人一般,韩元恺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玉代。”橘红衣裙的女子脸带红霞福了一礼,一双勾人的眼睛飞快的瞥了韩元恺一眼,旋即又低垂了下去。

    “玉代?”韩元恺走到桌子旁坐下,看着桌上摆放着的琵琶,手指在上头轻轻一拨,发出悦耳的弦音,“很好听的名字,就来一首春江花夜月吧。”

    “是……”

    女子有些羞涩又有些高兴地应了,便抱起桌上琵琶轻轻巧巧的落了座,然后手指抚于琴弦之上,歌喉舒展,唱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巘戅戅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21434#21437#32#39030#28857#23567#35828#32593#32#120#105#110#100#105#110#103#100#105#97#110#120#115#119#46#99#111#109#32#21434#21437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歌声低吟婉转,如倾如诉,闭上眼竟仿佛真的如临其境一般,一曲唱罢,韩元恺不由道:“姑娘不仅名字好听,弹琴唱曲也是悦耳,在下……”

    不料他还未说完,便见橘红衣裙女子玉代突然站起身来,点绛红唇羞咬,把琵琶放回桌上,而后将系于腰间的带子轻轻一拉,就把身上的衣衫给褪了去,露出里头同样橘红色的主腰,以及那若隐若现的锁骨。

    “玉代姑娘,你这是……”韩元恺虽早有准备,不过陡然间瞧见这香艳的一幕,神情还是有些不自然,慌忙起身退开几步。

    女子又羞又哀怨的瞟了他一眼,然后红了脸的低下头去:“爷,怎么?曲儿你也听了,俗话说春宵苦短,虽说如今还是白日,可时间也是不等人的,难道……你就不想与玉代……成就好事么?”

    “这个……万万不可,玉代姑娘,想必方才在门外你也听到的了,我已经有相好的姑娘,如今怎么能再与玉代姑娘你……”

    “玉代知道,爷......”女子咬着唇逼近两步,一脸的哀怨与委屈,“爷,莫非玉代,玉代就一点都不如你那相好的姑娘么?”

    韩元恺不敢再看,撇过脸去说道:“姑娘,你先把衣服穿上,天冷,别冻着了!”

    女子见了韩元恺这副紧张窘迫的模样,突然噗嗤一声,眉眼一弯,浑然不见了方才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只是捂嘴轻轻笑道:“爷,玉代知道,自己只是个卑贱的娼妓,自然比不得爷的心上人,可是爷你越深情,玉代就越

第六百九十章

    “多少?”陆大虎虽觉诧异,可也没有多问,而是把水往怀里掏去。

    “二十文吧。”说话间韩元恺微微皱眉,似乎是有些心疼。

    陆大虎摸出钱袋子,数出二十枚递过,韩元恺接了,便回过身去,恰见那女子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后,韩元恺一怔,收住本能想要往后退的腿,咧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玉代姑娘,实不相瞒我身上没什么钱,这点也是与朋友借的,若不嫌弃,这点钱就当做你唱曲的赏钱吧。”

    似乎是把方才那一幕全瞧在了眼里一般,这叫玉代的女子轻咬红唇,幽怨的盯着韩元恺道:“爷,算了,说好隔壁房那位大爷请客的,你把钱收回去吧,反正你又……”

    “方才你唱得真的好听,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过这么美妙的音乐了,多谢姑娘!”这女子说起话来娇娇媚媚,若是在闺房里听来更是酥入骨髓,可此时韩元恺却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心中的不安告诉他面前这女子或许并不如表面这么简单。

    韩元恺有些感慨的说罢,把铜钱放在一旁的灯台上,便拱手告罪,反身走出了门外,顺带着带上了房门,将那一脸愕然又失落的女子留在了房里。攫欝攫

    隔壁房间里,那低吟婉转的声音仍在不时响起,而且一声比一声急促,韩元恺便与陆大虎悄然下了楼,

    那女子这时也出了门来,她身上已经穿好了衣衫,看着韩元恺二人出了门,然后角落里有一人也悄然起身跟了出去。

    她这才走回房间里,把那二十枚铜钱一枚枚的捡到手心里,便在这时,门外又窜进来个瘦削的汉子,压低声音问道:“玉掌柜,那小子看着……怎么这般快?对了,如何?可曾在他身上发现什么东西?“

    玉代摇了摇头,苦笑道:“他压根没有碰我一手指头,我哪有机会翻他的身。”

    “这……唉!这小子,迷药又用不得,真是麻烦!”瘦削汉子苦着脸道。

    “不过我也真没想到,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就能……”

    顿了顿,玉代突然又道:“听说他有个相好的,不知是也不是?若是真的,看来这人还是个痴情郎呢,这种男人可不好对付,除非能找到他那相好的下落!”

    瘦削汉子道:“这我也不知道,那人可是贼得很,说的话不可轻信,不过在永昌卫之时,他确实曾经买了一堆东西回去过,米、面、灯油,还有一盒胭脂,或许真有此事也说不准。”

    “那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玉代追问道。

    瘦削汉子道:“这个却是不知,他这人你也领教过了,加上又走的夜路,有大小姐的吩咐,我们哪敢贸然跟着他?”

    玉代道:“对了,你们小心着些别跟太近,可别惊了他!我心里总有种感觉,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

    “还不是怕他被人瞧出了破绽么,真是麻烦!”

    玉代道:“既然此事不成,先查清楚他有没有那么一个相好,住在哪里,之后的事,再请大小姐定夺吧。”

    想着时间还早,韩元恺和陆大虎两人便在街上逛了圈,找了处小面馆,其实方才他们也没吃多少,加上再回军营,不是馍馍便是稀粥,又得许久才能见着荤腥了,难得有机会,两人也多祭祭那没什么油水的五脏庙。

    “还好你还留了些银子,不然咱们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欠你的银子,等下次发了饷银,再一并还你。”

    韩元恺顿了顿,又道:“哎,先别急着拒绝,其实我也是怕有什么事,把银子放你那里总好过我这里,以防万一嘛。”

    店里已经坐了好些人,尤其是角落里正有三人在狼吞虎咽的,好像饿了很久似的。

    韩元恺与陆大虎在一处靠窗的桌边坐了,叫了几碗羊肉面,又点了几盘特色招牌菜和一碟的馒头,两人也就开吃了。

    韩元恺正吃着,外头突然又走进来几个当兵的,一身蓝色的布面甲,手中还都带着刀,当头那个脸上长了颗痣,进了门便叫嚷道:“有什么好吃的!快给爷们都拿上来,再上两壶好酒!”

    “小店有羊肉面,羊肉泡馍,大盘鸡,各位军爷看要点什么?”

    “羊肉面,羊肉泡馍,大盘鸡都要,其他的看着上,先把酒拿来,快着些!爷吃了还得赶路。”

    “好嘞!各位爷先坐着,酒这就来。”

    那几人瞥了眼韩元恺陆大虎,又瞧了眼角落里那三个粗鄙的汉子,风尘仆仆的一副寒酸样,一看就是三个乡巴佬进城!他们不由一脸嗤笑,在旁边不远寻了个座坐了,然后那长了颗痣的家伙又道:“你们知道吗,听说关外的八大营跟建奴又打起来了,也不知谁能取胜?”巘戅综艺文学戅

    “管他谁胜谁负,都是外族,要我说两败俱伤才好,省得时不时就闯关进来劫掠,抢咱们的女人孩子,简直一群牲畜!”

    那长了颗痣的人又道:“兄弟,鞑靼人也分部族的,有个叫哈拉慎的不就跟八大营打起来了么,只不过好像也输了,他们的女人孩子不也给八大营抢了去,那些人连自家人都抢,何况咱们呢!”

    “管他什么哈拉慎,八大营的,把咱大明当做粮库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关外这么一打,今年咱们这里又大旱,没得粮食给他们抢,咱们是不是可以安生安生了?”

    “你傻了,咱这镇番卫这么多粮商,怎么没有粮食?”

    “建奴离咱们这里千里之遥,怕什么,至于那八大营,还有哈拉慎的人要忙活,哪有时间管咱们!”

    韩元恺听的真切,细细盘算一下,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这场仗察哈尔的八大营不敌女真人,随后林丹汗不得不西迁,此后,女真人便可以绕过宁锦防线,从蒙古借道进犯关内。

    而且,蓟密永裁汰和革除蒙古诸部岁赏也很快就来,他得早做打算,把自己的身份彻底搞清楚,以及那些追杀自己的人,还有张大户后边的势力——李家,到底为的什么要找自己!

    这一切想想,就似乎叫人十分无力,韩元恺只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犹如一只蝼蚁一般,可是为了活命,为了真相,为了身边的人,韩元恺不得不咬牙坚持下去。

    韩元恺无意的一瞥,突然瞧见角落里三人穿的皂靴,那式样好像与寻常的不同,很像是边军所用,若不仔细看,还真注意不到。

    “爹爹!我要吃羊肉面!”

    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惊扰了韩元恺的思绪,他抬眼望去,正见从店外又走进来三人,其中一个便是那身着黑衣的少女。#21434#21437#32#32508#33402#25991#23398#32#107#97#110#122#111#110#103#121#105#46#99#99#32#21434#21437

第六百九十一章

    “老爷,这……瑜儿还没成家,现在交给他是不是太早了些?当初杨大哥可是说过得等瑜儿成家才能把东西交给他的。”妇人说着看了眼屋内,有些犹豫。

    见她不肯松口,高同甫却是说道:“夫人,瑜儿他不是已经与一位姓江的姑娘定下亲事了吗?他们的定情物你我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是啊,那方手帕一看就是出自一位心灵手巧的女子,那两只鸳鸯绣得栩栩如生,可见其用心,应该不会是假的,就是可怜了玥儿……”

    在心里叹息一声,妇人道:“老爷,可是他们到底还没有成亲圆房,按杨大哥所说,还是不能这时候就把东西交给瑜儿。”

    “夫人,瑜儿他……公事繁忙,下一次回来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你这时候不给他,想要给他的时候,怕是找不到人了。”高同甫苦笑着继续劝道。

    “老爷,你这话说的,”妇人有些古怪的看着高同甫,“难道他成亲的时候,还敢偷偷瞒着我这姑母把事办了不成?老爷,你别再说,杨大哥的话就是如此,等到瑜儿成亲之日,我在婚礼上再把东西拿出来就是。”

    稍一停顿,妇人更是细细打量起高同甫,“对了老爷,你今日怎么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全不像你往日……”

    “哪有奇怪?为夫平常就是如此,夫人多心了。”

    “是么,可是我总觉得……”

    怕妇人再继续深究下去,高同甫急忙打断她道:“夫人,你也知道,瑜儿他这差事虽然风光,可也十分的凶险,有杨大哥留下的东西,或许他能更好的保全自己,你也不愿看到瑜儿出事不是?”

    “这……”妇人突然有些犹豫了,她怔怔的看着房中,心乱如麻,“老爷,你再容我想想,再说玥儿还病着呢,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高同甫见她已经有所意动,怕再继续劝下去,会适得其反,便也就住口打住不提。

    看着看着,妇人突然道:“对了,瑜儿他来得匆忙,想必还没吃过早饭,他以前是最爱吃我做的饼子了,一天吃不着,第二日准得来跟我闹,没想到,一眨眼,他就长成了。”

    见妇人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高同甫不由有些心疼,“夫人……”

    “还有玥儿,她也最爱吃我做的东西了,可是我得有好些年没再亲自下厨了,玥儿这丫头平日里虽然有些胡闹,可却一次也没有再缠过我。”望着床榻上高玥儿,妇人脸上的担忧之色浓重。

    “夫人,玥儿她……她到底是懂事了。”高同甫轻轻一叹,虽然玥儿还未彻底痊愈,可也已经慢慢在好转,妇人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看来见到杨瑜果然让她去了一大块心病,若不是她认得杨瑜的字迹,早就伪造书信与她了。

    妇人道:“玥儿她出了这么大一身汗,一会儿醒来,得吃些东西才行,老爷,你在这里陪着,我去给他们弄些吃的。”

    “夫人,你身子……还是让厨娘做吧,到时再说是你做的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妇人语气一缓,“更何况玥儿这丫头嘴刁的很,一口就能尝出来了。”

    说罢,妇人转身就出了院门,带着院子里的两个丫鬟一道离去。

    眼见她如此执拗,高同甫也没法子,只得任由她去,此时的小院里出了卧床不起的高玥儿,便只有守在床边的那人了。

    看着那人抓着自己女儿的手,是那般的小心轻柔,高同甫走进屋中,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与无奈,带着一丝央求说道:“方才的话我知道你都听了去,我不管你之前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真也罢,假也罢,东西我会帮你要出来。但此后,杨柳两家再无干系,你该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若你真是心疼玥儿,心疼你的姑母,就请你以后不要再回来了,更不要再让玥儿伤心。”

    话音落下,高同甫便不再开口,而是转身离开了屋子。

    韩元恺戏谑摇头,随后竟只是苦笑不止,无言以对,这一场牵连众多的纷争,究竟何时才能终结。

    “瑜哥哥……”

    床榻上的高玥儿双眼紧闭,仍在轻轻的梦呓着,汗珠已是布满额前,将额前以及鬓角的头发打湿,团起好几缕。

    暂时不去想那许多的烦心事,韩元恺拾起床上的一条干净丝巾,不时地替她拭去那大粒的汗珠。

    不多久,妇人便手抱一柄长刀回到了屋中,一进门正好瞧见这一幕,她不由更是惋惜起来。

    妇人的身后是两个捧着托盘的丫鬟,让丫鬟把东西放下,她便朝韩元恺说道:“瑜儿,先来吃些东西吧,玥儿我来照看就好。这可是你最爱吃的饺子,说起来玥儿那一碗每次都吃不完,最后都是你吃的。”

    “有劳姑母了……”虽然方才已经吃过了,但妇人一片心意实在不好推却,韩元恺答应一声,松了手刚想起身,却发觉袖口又被高玥儿给抓着了。

    妇人也看得无奈,让丫鬟去取了一张矮桌矮凳来,让他就坐在床边吃。

    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眼妇人怀中所抱的长刀,韩元恺正吃着饺子,却见她突然让两个丫鬟出了房间,而后走近几步,来到床边坐下,把那刀往跟前递来。

    “姑母……”

    疑惑间,韩元恺接过刀来还未细看,又见妇人从袖中拿出一个包得四方整齐的布包来,缓缓解开,里头是一本古朴得发了黄的书。

    “姑母,这是……”

    “瑜儿,这是你爹当年托我保管的,你姑丈说的也有道理,姑母不该如此不知变通,虽然他当年留有话,得等到你成家之时才能交给你,但如今你既与人家姑娘定下亲事,也是时候把它交给你了,盼你好好保存。”

    妇人说着竟红了眼眶,许是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吧。

    “你爹他当年一直想要谋求一份朝廷上的差事,好出人头地,可临了才醒悟过来,不许你再像他一般,谁知道天意弄人,你那嫡出的叔叔突然出了事,又没有儿子,只能让你去替了,但你这一去就是两年不归,我当初真不该心软让你去的。”

    旧书皮上什么都没有写,韩元恺在妇人忧伤的目光中缓缓伸出手去接过,然后翻开来一看,开头是带着插画的拳术,动作虽简单不甚繁杂,可一招一式皆是实用,很像是江丰教授他的拳法太祖长拳。往后是棍枪剑弓箭,寻常兵刃皆有涉及,最后部分是刀法,末页写有署名,以及著书人生平。

第六百九十二章

    走了一段,跟到了一处僻静些的巷子里,看着前头那无处不媚的女子,胖班头正要加快脚步上去将人拦住,打算以昨夜青楼遭了贼逃了人一事,将人带回衙门里去好好盘查,却不曾想竟被人从后头给扯着了衣衫。

    “你小子做什么!”胖班头十分不悦的低声斥道。

    虽然见他很是生气,但这衙役还是不得不说道:“班头,那女子怎么瞧着好像是陈家米铺掌柜的外室?”

    听见这话,胖班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还未说话,又听身后另一人说道:“额……好像真是啊,班头,这女子我说怪不得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就是那陈掌柜背着养在外头的小妾。”

    见一个两个都这么说了,胖班头也是认出了人来,一时间压着腹下那股子邪火,眼睁睁的目送那浑然不觉危险的女子扭着腰肢离去,“去他娘的,真扫兴!”

    谁叫那陈家米铺掌柜陈老狗近来生意越做越大,与抚司衙门几位大人都交好,如今他惹不起。

    “这么好的身段,白瞎了!”

    胖班头发了几句牢骚,便转身往回走。

    见前头那几人突然停住,那一直在吴又可后头跟着的人已是有些防备,在胖班头几人突然掉头回来之时,他已悄然转身。

    后头的方浣儿瞧不见巷子里的事,所以一时间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正好被那人瞧了个正着,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只是稍微一怔,就不慌不忙的继续以之前同样的速度朝前头走去。

    心中万般焦急的吴又可却是没那么侥幸,这一下正被胖班头几人给瞧了个正着。

    胖班头认出对面这二人就是方才那师徒,还慌里慌张的,顿时起了疑心,加上有种亏心事被撞破的心理,便急忙追了几步问道:“你们鬼鬼祟祟的,这是想做什么?”

    好在吴又可虽然慌乱,却没有慌到乱了阵脚,毕竟在外行走多年,他很快便强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赔笑道:“差爷,别误会,是我方才忘了说了,您这肝火太旺,需要饮食清淡,酒水也尽量不要碰。”

    “哼!你倒是尽心,你的话我都记下了。”

    胖班头虽然还有些疑虑,可又实在想不通他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事,看在他如此奉承识相的份上,便也就作罢。

    目送着胖班头几人离去,吴又可总算是松了口气。

    胖班头正出了巷子口,就见一个眉目间有股子英气的俊后生迎面走来,见这人长得好看,穿着打扮也像是有钱人的模样,他不由多看了几眼,心痒痒的刚想开口叫住,却见这人开了口。

    “先生!”

    吴又可一愣,就见一个俊后生从胖班头身边快步走了过来,他不由指着自己问道:“公子是在叫在下?”

    知道不止那几个衙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方浣儿便说道:“正是,方才我看先生医术精湛不说,还是个尽心尽力的好大夫,所以这才一路追赶,好在终于没把先生跟丢了!”

    “额……不知公子找我是有什么事?看公子步履轻盈,容光焕发,身子可是好的很。”吴又可说出了心中疑惑。

    方浣儿这下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细细看了对面这同样认真打量着自己的中年汉子几眼,说道:“先生不愧是先生,我的老师他病了,正在客栈里歇息,不知可否请先生随我一道前去医治?”

    停下脚步的胖班头见状,也顾忌这人会不会是哪家的公子哥,便打消了敲他一笔的念头,更何况也着实寻不出这人毛病来,胖班头便打着人继续往抚司衙门里去了。

    吴又可见这几个衙役真的离开了,终于是把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先生?先生若随我去,定有酬谢!”

    看着面前这俊后生,吴又可说道:“公子,不知你的老师他得的是什么病?”

    “我也说不好,就是身子虚弱,脸色不太好。”方浣儿想起灰袍老者就有些担忧。

    正好攒了许久的银子没了,若是再挣不到银子,过几日怕就得饿肚子了,吴又可也没挑,自然点头答应。

    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还在自己身上流连,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能早些将灰袍老者的身子治好,方浣儿索性真带着人往落脚的客栈走去。

    看着一北一东,各自离去的两队人,站在一处小摊前挑着些小玩意的青衣人沉吟着,把手上东西一放,便继续朝着胖班头几人身后追去。

    “哎!你这人,莫不是来捣乱的,不买看这么久做什么!”

    带着小贩不满的嘟囔,青衣人却是不予理会,很快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方浣儿却是回头看了眼,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锭碎银子,“先生,我突然想起还有件着急事没办,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着方浣儿指了下一旁不远的一间面馆,不待这师徒二人说话,便转身匆匆去了。

    此时的抚司衙门门前,立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加上这条街道上人不太多,与外边街道的热闹相比,一拐进来,顿时给人一种有些子冷清之感。

    看着胖班头带着人进了衙门,衙门前又有人把守,轻易是进不得门去,尾随在后的青衣人便悄悄摸到一旁的僻静小巷,左右看了一通,确认无人,这才拿出怀中的衙门地图展开。

    地图画得极为详细,细到每间院落有几间房,房间有几扇窗户,都一清二楚,这青衣人看上地图几眼,又往左右确认一番,而后又贴着墙根屏住呼吸细细听了一阵,确定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头乃是一处偏僻无人的所在,他便往后退回几步,而后突然疾走几步提身一跃!

    呼吸间,这青衣人便已是攀上了这丈二高的砖墙,只在斑驳的墙砖上留下半只前端浅浅的足印!

    青衣人一翻上院墙,很快又用手撑着纵身往下一跃,他便已轻巧的落入院中。

    面前所在之处果然偏僻,青衣人转到一处墙角,飞快地把身上的青衣褪去,这时便露出里头那一身早已穿好的衙役公服来,然后又从怀中摸出一顶折得有些褶皱的帽子戴上,又将脱下的青衣叠起放在角落里藏好,便转身出去,堂而皇之的快步离开。

    这僻静的院落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直到稍久之后,墙外又是一道人影翻入,悄然落地,才打破了这短暂的安宁。

第六百九十三章

    “喂你这汉人,叫什么名字?”

    这红衣女子竟然说得一口流利之极的汉话,金壮差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若不是那些鞑靼人对她毕恭毕敬的,他都要想这是被鞑靼人给掳来的汉家女子。

    金壮自然不敢不答,那红衣女子听罢,却是突然冷冷一笑,便转身去了,而后她身边的那侍女模样的女子朝左右的汉子们一使眼色,金壮便被摁住捆住了双手。

    金壮这时才急了眼,赶忙大喊求饶,却还是被一脚提翻在地,绳子另一端也被捆在了马背上。

    可是任凭金壮如何求饶,那红衣女子都没有说出半句话,她怔怔的望了眼远方绵延不绝的山脉,便一扬马鞭猛地抽打在马背上。

    骏马嘶鸣着狂奔而出,直奔着远方的山头。

    那被拴在马后的金壮,顿时被一股大力撕扯着往前栽去,好在他心里头已经有了些准备,拼尽全身力气,只是踉跄了几大步并未真的倒下。

    然而随着骏马奔跑速度越发的快了起来,跌跌撞撞的金壮已然是跟不上了,才几个呼吸间,他就一头栽倒在雪地里,被马拖着跑了起来。

    “啊!饶命,主人饶命!”为了活命,金壮忍痛放声大叫起来,他知道落到这些鞑靼人手中定然只能沦为任打任骂的奴才,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回来就要被活活拖死。

    红衣女子却充耳不闻,仍旧策马扬鞭不停。

    帐篷边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牧民,他们纷纷鼓掌喝叫,一脸的兴奋。

    大胡子翻身上马想要跟上,却被侍女给拦了下来,“特木尔,一个汉人而已,我去保护别乞就够了,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说罢,侍女也策马跟在红衣女子的身后去了。

    在欢天喜地的叫喊声中,金壮被快马拖着在雪地里前行,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沟壑。

    放声喊了一道,又挣扎着想要起身,如此三番两次,金壮身上已是没了力气,身下每每刮到石子之类的硬东西,也只是哑着嗓子哼上几声。

    骑在马背上的红衣女子似有察觉,速度不由放慢了些,在侍女追上后,便一道策马上了前头的一座小山坡。

    马终于停下,金壮头晕目眩的刚扑哧扑哧的喘了几口粗气,便听“啪”的一声脆响,他的身子颤动着,腰背上生起一股子刺痛的火辣。

    红衣女子又是几鞭子狠狠的抽打在金壮的身上,直将他抽得身子一顿乱颤,才停了下来,神情复杂的问道:“说!你叫什么名字?”

    “主人,小的......真的就叫金壮,绝不敢......欺瞒主人。”金壮挺着火辣辣疼痛的身子,虚弱的回道。

    又是一鞭子落下,红衣女子一脸的怒意,“卑贱的东西,你家住在哪里?”

    趴在冰冷雪地里的金壮身子又是一颤,虽然不知她问来要做什么,可红衣女子的话,他又不敢不回,只得哼唧道:“在金......金家沟。”

    如此又问了一番,红衣女子手中的马鞭不时落下,用力的甩打在金壮的背上臀上以及腿上,直将他抽得皮开肉绽,等问完了话,他的身上已经没什么好地方了。

    风雪仍旧,被抽开的衣服里,飞出的旧棉絮,被寒风刮着四散而去,就好像那轻飘飘没个着落的雪花一般。

    “别乞,再打他就死了!”

    眼见再打就真的要把人给活活打死,一脸怒意的红衣女子手中的马鞭这才停了下来,“回去后,不论谁问,都不要跟别人说起这些事,要知道你现在是我的奴隶!”

    金壮痛的已是说不出话来,只得忙不迭的点头应了。

    寒风呼啸着从远处袭来,将山坡上站着的两个女子的衣裳吹得猎猎作响。

    眯缝着眼睛把目光从地上移开,红衣女子看着一旁的侍女道:“明珠,你也一样,不论是谁都不许说。”

    侍女凑近红衣女子,替她挡去一些风,“明珠知道了,别乞,外头风雪这么大,您别冻生病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把他解开。”红衣女子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金壮,突然有些懊恼自己不该打得这么重。

    侍女也不迟疑,当即就摸出一把匕首将金壮手上的绳索给割开了。

    “明珠,让他骑你的马。”红衣女子吩咐道。

    “别乞,他一个低贱的奴隶怎么能骑......”侍女明珠突然住了嘴,然后又支支吾吾的,“别乞,他骑了我的马,那我呢?”

    “你......你回去叫人来,把他带回去治伤,别叫他死了,这可是阿布克勿送给我的礼物!”

    看着侍女答应一声,上马离去,红衣女子又回身望着远处,风雪之下的天地一片灰白,叫人看不清远方的景物。

    “阿布克勿,你是草原上最顶天立地的英雄,我相信你一定不会食言的,我的阿布克勿,等着我,娜布其一定把你找回来......”

    身后不远处,趴在地上的金壮眼中射出一道怨毒之极的目光,落在红衣女子的身上,不过察觉到红衣女子似乎要回头,他便是一哆嗦的垂下了眼帘,不敢再看。

    等到侍女去而复返,带回来两个大汉,红衣女子便翻身上了马,“他现在可是我的奴隶,别让他死了。”

    两个大汉答应一声,便将地上的金壮好生扶起,搬到了马背上。

    金壮便在这般的颠簸中回到了帐篷,又在牧民们兴奋的叫喊声中,被搀扶着,被送到了治伤的地方去了。

    大胡子特木尔跟在红衣女子身后,一直护送到了她的营帐前,才停了下来,然后留下几人站岗。

    看着牧民们在宰羊,准备犒劳从远方归来的士兵,大胡子特木尔便沉思着,回一旁不远处自己的营帐去了。

    帐篷里,红衣女子却坐立不安,走来走去的不消停。

    “别乞,您不要再难过了。”

    “明珠,不许胡说,阿布克勿他......”红衣女子突然看了眼帐篷外,然后又走回到毯子里坐下,“明珠,你去给我几套汉人女子的衣衫来。”

    侍女明珠有些吃惊的道:“啊?别乞,你要汉女的衣衫做什么?穿着麻烦的很,哪有咱们的利落好看。”

    “嘘......你懂什么,快去!”红衣女子不由分说,瞪了她一眼,声音却压得很低。

    “可是别乞,这里也不一定会有汉女的衣衫啊!”侍女明珠一脸为难的看着红衣女子,也跟着放轻了声调。

    红衣女子瞥了眼帐篷外,轻声道:“你只管去找,去问问那些牧民,之前部落里不是抓来许多汉人女子做奴隶吗?这么多人应该还能找得到一两套出来,一定小心,别叫旁人发现了,不然我就把你嫁给部落里最懦弱无能的男人。”

    “我这就去,别乞,您不要随便把我嫁掉!”侍女明珠赶快退几步,转身出了帐篷。

第六百九十四章

    江翠翠在吴娴女脸上轻轻的抹着黑灰,直到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成了有些不修边幅的邋遢后生,她这才住了手,“娴女妹妹,这一路上可不太平,等到了地方,你再把脸洗了。”

    “等到了地方,再把脸洗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她知道……”吴娴女心下没来由的有些发虚,“知道了,姐姐。”

    “娴女妹妹,你该学一下男子走路的姿态,不然旁人看着实在别扭。”江翠翠看着这比方才要更搭配这身男子装扮的发髻,以及那张脏兮兮的脸蛋,也是轻舒一口气。

    “啊?有这么明显么?可是我……”吴娴女语气有些着急,待发觉对面的女子在盯着自己看,她顿时尴尬的笑了笑,“姐姐,男人怎么走路我不会啊。”

    攫欝攫欝。江翠翠不假思索的说道:“没事,一会儿跟在你爹后头学不就好了。”

    “也是,我怎么没想到!”吴娴女一听,眼前顿时一亮,声音也不由提高了几分。

    看着有些激动的吴娴女,江翠翠突然又道:“对了,娴女妹妹,你帮我捎点东西,若真是韩大哥的话,你就帮我把东西交给他,可以么?”

    #21434#21437#32#31508#19979#25991#23398#32#98#120#119#120#46#99#111#32#21434#21437#12290“那当然可以了,是什么东西?”吴娴女面上虽然笑着,可心里不知怎么总有些不是滋味。

    江翠翠回身走到里屋,在篮子里翻出一双昨日才绣好的鞋,拿块布仔细的包了,然后递到了吴娴女的身前。

    吴娴女接过,然后正经说道:“姐姐,你放心吧,见到他我会把你的心意亲手送到他手上的。”

    “那就劳烦了,好了,快些走吧,不然人家该等急了。”江翠翠挽着吴娴女的手臂,一起出到门外。

    一直等在门外的吴又可把方才种种看在眼里,突然叹了口气,“江姑娘,前两日城里又死了一位姑娘,我估计八成与那几个衙役脱不了干系,你在家千万要小心。”

    江翠翠点头道:“嗯,吴先生,我会小心的,你放心吧,若是见了韩大哥,也不要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我不想让他担心,拜托了!”

    巘戅巘戅。“江姑娘,我答应你。”吴又可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再劝。

    不知什么时候,北屋的动静就停了,只有对面东厢房偶尔会有几声隐蔽的轻轻咳嗽声。

    江翠翠一直送吴又可父女出了院子,然后说道:“吴先生,娴女妹妹,路上小心!”

    吴又可与吴娴女回身朝那站在院门边上的少女摆了下手,然后转身走远了。

    望着空荡荡的巷口,江翠翠心里突然空落落的难受,又剩下她一个人了,仿佛这世间将她抛弃了一般。

    寒风呼呼,那赶车的车夫怕冷也赶着马车躲到巷尾的拐角了去了,江翠翠缩了下身子,然后便要转身回屋里去。

    哪料刚走两步,来到门边,就见里头突然闯出一个人来。

    江翠翠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才停下,她心里虽然发慌,面上却不敢露怯,便拐了个弯绕过这令人不悦的老不羞,往一旁走去。

    “姑娘请留步。”横跨一步将路挡住,陈老狗笑盈盈的说道。

    “这位老爷,您有什么事?”江翠翠退避几步,一脸警惕的看着挡在门前的这人,见他头发花白,挂着皱纹的脸上也有些异样的红润,顿时就觉反感。

    陈老狗却仍不自知,依旧笑盈盈的道:“姑娘不要怕,我没有恶意。”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只与玉簪,玉簪在风雪中仍然散发着晶莹圆润的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

    然而江翠翠不禁没有多看一眼,她还冷冷的道:“若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房去了。

    “且慢,姑娘,既如此我就实不相瞒了,我看上姑娘你了,你若是愿意,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对了,我这还有一对耳环,很是配你,跟了我就不必再过这般穷酸的日子了。”陈老狗瞥了一眼江翠翠头上的那一只木簪,一脸傲然的道。

    “你……”江翠翠虽然知道,但亲耳听见还是觉得不大舒服,当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趁着陈老狗分神的间隙,便一闪身进了院子。

    陈老狗只觉一阵香风掠过,扭头望去,只见那少女飞快的朝自己的五指离走了,那才掏出来的一对绿翡翠耳环,在风雪的击打中冷了下来。

    看着那一下子关紧的房门,陈老狗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也没了回北屋里去的兴致。

    躲在巷尾的车夫发现了站在风雪中的陈老狗,便赶忙驾着车赶了过来。

    吃瘪的陈老狗上了马车,却又忍不住挑起帘子往外头看,口中喃喃道:“这小女子,倒是有些棘手!”

    前头赶车的车夫扬着马鞭,不以为然的说道:“反正她就住在这院里,日久天长的,老爷还怕拿她不下?”

    “你这憨货,倒是点醒我了,嫌我老了?可我有钱,大把大把的银子砸下去,爷就不信她还不动心!”陈老狗冷哼一声放下了车帘,“走吧,回家去,不然夫人又该起疑心了。”

    听着外头马车渐行渐远的声音传来,靠在门后的江翠翠不禁大松了一口气,正好锅里冒出热气来了,她便走过去将里头的馍馍取了出来,放到了桌上,就转身进了里屋。

    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眼眶红红的江翠翠目光突地一黯,然后把手去摸自己那张不施粉黛的脸,轻轻一叹。

    她摸着发髻上的彩绳,怔怔的愣了一会儿,便把手往下一拉将头绳解了下来,然后依着那日摸到的形状,依样画葫芦的学着韩元恺给她系的那样,重新把发髻系好。

    摸着头上重新系好的发髻,江翠翠嘴角才多了一丝甜甜的笑意,“韩大哥……”

    笑容之后,却又很快恢复了那苦涩,江翠翠将抚摸着光滑如玉的脸上肌肤,起身走到灶膛边上,掏出一手的黑灰,然后便走到水桶边,水面倒映出一张极美的脸,虽然那发髻上的头绳系得并不好看,可那一双灵动的眼睛便将人的视线吸引了。

第六百九十五章

    耳边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又渐渐远去,无边的漆黑夜幕中,一道黑影从阴暗角落了钻出,又很快闪入另一顶帐篷后头。

    攫欝攫。营帐里,有些醉意的千总柳大淼正躺在暖和的炕上,旁边是一只烧得正旺的火盆,这惬意的温暖让他情不自禁打起了呵欠。

    “千总大人,这可是咱们营中为数不多的酒肉了,你怎么就替姓赵的那厮庆功起来了?要知道他只不过是……”

    说话之人正是一路跟来的甲字营把总王忠,柳大淼看了他一眼,便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缓缓说道:“既然他这个弃子没死,那就还有用,更何况他帮咱们探出了于成复的底细,虽然参将大人已经有所防范,可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王忠依然有些不甘,继续道:“可是千总您亲手把他推出去押粮,谁都知道那不是个好差事,如今他真的会领情么?”

    柳大淼冷笑一声,说道:“当然不会如此简单,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抓住他的把柄!”

    “大人您是说……”王忠突然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样子,“还是大人高明,怪不得您放任那齐不厉胡搅蛮缠,原来是为了拿住姓赵的把柄!”

    “好了,我乏了,”柳大淼正要摆手让王忠退下,“对了,明日我要好好歇息一天,监斩的事就交给赵志用去办。”

    “是,卑职告退!”

    看着王忠出了营帐,柳大淼却是摇了摇头,看来赵志用往日真是得罪了不少人,不然也不会到此关头这王忠还来这里担心自己真把赵志用收归所用。

    酒劲渐渐上头,虽然柳大淼其实方才酒宴并未喝多少,可此时也有些犯困,正当他要闭目睡去,却见帐篷外突然响起一道轻轻的鹧鸪声。

    柳大淼不禁眉头一皱,立时便坐起了身子,连披风也不披便走到帐门后,朝两个正要行礼的看门士兵道:“你们两个去给我弄盆洗脚水和壶热茶来,快点!”

    那两人一听他语气着急也不敢耽搁,便一抱拳领命去了。

    柳大淼看着那两人走远了,巡逻的士兵也不在附近,便道:“出来吧,李庆!”

    话音刚落,营帐后边转出一道黑影来,正是那陈兴德身边的亲信李庆。

    “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柳大淼转过身来,面沉如水。

    李庆低着脑袋,诚惶诚恐的说道:“是……可是小的并非有意偷听,请大人明察……”

    “罢了,说吧,情况如何?”柳大淼脸上的阴霾之色一闪而过,缓缓摇了摇头。

    “大人,陈兴德他……”李庆欲言又止,抬头四望,然后才凑近了柳大淼身边悄声嘀咕起来。

    低低的细语声在暗夜中传不多远,便被一股寒风吹散,了无痕迹。

    外边喧闹声渐渐下去了,营帐里,陈兴德坐在火盆边的案桌上,一边拨弄着火盆,一边烤着被融化的雪水打湿的衣衫。

    火光打在他那张阴沉的脸上,发丝的水滴落在火盆中,冒起一团焦味的热气,透过那白色的雾气,依稀可见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两道眉毛紧紧锁着,雾气将那粗硬的眉染白,这一瞬间陈兴德仿佛又苍老了些。

    沾着雾气的眉下,那双失神的双目怔怔看着脚边的炭火,想起方才那人所言,陈兴德嘴角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他万万没想到不仅没弄到可以扳倒赵志用的罪证,反而是自己还被说了一番。

    “韩三水……韩三水,你到底是何许人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或许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是我不甘心,凭什么我拼了性命的杀敌,到头来功劳却被躲在后头的废物抢了,甚至为了灭口还要害了老子性命,我又何尝不知鞑靼人靠不住,然而我还有别的什么法子么,我不想再被这些废物压着,我不想我的功劳再被人抢走,我又如何不想做那杀敌报国的男儿,不!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只要等我成了此事,那些鞑靼人我定不会绕过……

    韩三水,你虽然坏了我的事,可是我却一点也恨你不起,你这样的人也不只是真傻还是假傻,可如今这天下就是少了太多你这样的人了,若是就这般让你死了,我又与他们有何异……”

    陈兴德轻声呢喃着,却听营帐外响起几道急急的脚步声,一抬头,便见帐门便掀开,走进来三条带着一身风雪的汉子。

    走在当头的李庆见了陈兴德,边拍打着身上的积雪,边喘着气道:“老大,人我给你找回来了!”

    跟在李庆右侧的那汉子在帐门边上一抖肩头积雪,便急急忙忙走进来问道:“老大,出了什么事了,让李庆这么急急忙忙地把我们找回来?”

    陈兴德还没开口,李庆便抢道:“老大,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这可不是儿戏,一旦出岔,咱们弟兄可都得人头落地啊!”

    陈兴德抬眼看着李庆,眉头微皱缓缓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若是怕大可以现在就离开,回你的营帐去睡觉。”

    说话声虽低沉,却极有分量,听得几人都不由挺直了身板。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庆见陈兴德脸色,更是焉了,“老大,都听你的。”

    陈兴德把目光从李庆身上移开,在另外两人脸上扫了一眼,“身上冷,都过来烤烤火,暖暖身子。”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便依言走了过去,小心在火盆坐下,方才说话那汉子看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又道:“李庆,老大,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都快把我们弄糊涂了。”

    陈兴德手拿一根树枝拨弄着炙热的火盆,翻动的红炭碰撞着溅起一串火星,火星有几粒扑到了他的胡茬上,陈兴德一咬牙,缓慢而又坚定地道:“李庆,你跟他们说吧。”

    “老大……”李庆又喊了声,可见陈兴德没有半点动摇,便叹了口气,“老大他打算放走韩三水他们……”

    “什么!”方才说话那汉子一脸愕然,不敢置信的盯着陈兴德,“老大,李庆说的可是真的?这不是在拿我们逗乐吧?更何况便是那韩三水坏了咱的大事,老大你不是要杀他的么,怎么却突然变了主意?”

    另一人也惊道:“老大,这巡夜的就是咱们丁字营,若是放走了他们,千总定拿你问罪!”攫欝攫

    陈兴德叹了口气,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三人道:“所以这一回,咱们弟兄可能都得吃些苦头了,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我再另想法子。”

    坐在右边的汉子叹了口气,然后正色答道:“老大你都发话了,兄弟还能说什么,一切听你的就是!”

    左面的汉子把牙一咬,说道:“我也听你的,老大,兄弟豁出去了!”

    坐在陈兴德对面的李庆也紧接着说道:“我也一样,老大!”

    陈兴德在三人面上一一扫过,“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最亲的弟兄,所以一会儿到了下半夜换防的时候,你们也找上最信得过的弟兄接替巡逻和塔哨,千万不能出岔子,一定要小心行事……”

    李庆几人正要答应,却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吵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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