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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佉水     釜明txt下载     釜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二十六章

    风雪漫漫,赵志用带着人终于赶回了军营。

    站在门边的陈兴德一张脸阴沉的很,千总柳大淼闻讯赶来大门迎接,

    赵志用亲自驾着马车走在前边,这时见了柳大淼带着人迎上前来,忙跳下马车,躬身抱拳道:“标下见过千总大人,幸不辱命,粮草已足数押运回来!”

    柳大淼走上前握住赵志用的双手,大喜道:“赵志用老弟,果然不负众望,准时将粮草押回来,稳定军心,此大功劳我必替你上报之。”

    “多谢千总大人!”

    “一路上可还平安?”

    “回大人,回程时遇到一股鞑靼人,被……弟兄们奋力杀退!不曾丢去一粒粮食。”

    “竟有此事,可有伤亡?”

    “伤了二十多,不过并没有阵亡的士兵,只有四个伤得重些!”

    “快!将受伤的弟兄送去军医那里,好生救治!”

    “赵老弟辛苦,走,到账中叙话!”

    柳大淼拉着赵志用就往中军大帐走去,后边几个把总也都跟了上去,落在后头的陈兴德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柳大淼把赵志用摁到下堂首位上,这才回到堂上座位坐下,问道:“赵老弟,快跟大伙儿说说,你是怎么将鞑靼人打退的,遇袭之下不仅能保住军粮,还可以以这般小的代价换取胜利,真乃用兵如神啊。”

    想起那两个新兵蛋子,实话实说首功必是他们的,赵志用心中闪过一丝犹豫,正要说话,“大人,其实这一切都是……”

    “报!军粮足数,但士兵回来人数一共一百零三人,尚有二人空缺。”

    “赵老弟,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没有阵亡的士兵吗?”

    “大人,我……”

    陈兴德道:“遭遇敌袭,有伤亡也是正常的嘛,又是区区二人,赵志用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呢?”

    “赵志用,到底怎么回事?”柳大淼语气冷了几分。

    “大人,实不相瞒,确实未有伤亡,”

    “那两人作何解释?”

    “那两人……他们……我也不得而知,或许是趁乱脱逃了吧。”

    “什么!竟有如此之事,速去查清逃走的究竟是谁?”

    那兵丁应了声随即便转身出了营帐,柳大淼看着面色有些不太好的赵志用,道:“赵老弟,功不掩过,但其实也并不算什么大事,我相信赵老弟绝非有意隐瞒,不然报个什么阵亡的还是很容易糊弄过去的,”

    “多谢大人体恤,赵志用铭记于心。”

    ……

    黄昏之时,高古城堡门外来了一队长长的人,里长族长以及一些能说上话的人都聚在一起,韩元恺站在门外说了来意,门打开却自然韩元恺一人进去。

    “韩壮士,找把总他们前两日便从高古城堡经过了,我说怎么不见你的人,你这是……”

    韩元恺心知有些突兀,毕竟一下子带来这么多人,也不容易安排,看着面前的里长和族长,韩元恺道:“两位,韩某人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能够答应。”

    “是什么?”

    “想必你们都听说了鞑靼人入关的的事了,他们都是我的乡亲,想求二位能让外边的人到贵堡暂避一段时日,等开春之后,他们便会返回家乡。”

    “这……”

    “遭遇鞑靼人之祸我们也很同情,可是如此多的人,只怕我高古城堡安置不下,韩壮士何不找衙门想想法子?”

    “爹,你就答应韩大哥吧,外边都是他的乡亲,你若是不同意,韩大哥的脸面往哪儿搁啊。”忽然,众人身后响起一阵轻轻脆脆的的话,原来是高玥儿。

    “你这丫头,长辈们说话你怎能再后头偷听,快快回家去。”

    “大,韩大哥之前可是帮了咱们高古城堡大忙,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你还是女儿心中那有情有义的爹吗?”

    “你这臭丫头,竟敢编排你爹的不是,罢了,女儿外向啊,女大不中留留来溜去留成仇,故人诚不欺我。”

    “爹!你胡说什么呢,不理你了。”

    韩元恺心里一紧,难不成这小丫头看上自个了?而且瞧这意思,高同甫也似乎并不介怀,颇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莫非是……

    韩元恺正胡思乱想着,高同甫咳嗽一声道:“诸位,韩壮士也确实帮了咱们高古城堡大忙,我等都是铁骨铮铮的老秦人,岂能坏了自己名声?再者说鞑靼人与我朝势不两立仇深似海,”

    “虽说前面有流民作乱的事,可如今是韩壮士的乡亲,以韩壮士的为人,想必大伙都是信得过的,”

    “那是,我没意见,北边空着一大片地,他们若是愿意住下,便让他们到那里去吧。”

    韩元恺一听,急忙躬身道:“多谢诸位,韩某铭感于心不敢相忘。”

    高同甫扶起他道:“韩壮士,不必如此,你我便如同一家人一般,何必见外,以后你便叫做一声高族长,”

    “高族长,”

    “快打开寨门!让韩壮士的乡亲进来。”

    外头的江翠翠正一脸担忧的趴在门上听着里头的声响,听到这一声喊和脚步声,她急忙站直了身子。

    “吱呀……”

    两扇厚重的门扉重新打开,韩元恺出现在门后头,喊道:“乡亲们,高古城堡的乡亲已经同意让咱们在此暂避一段时日,一切都要听从高族长和里长的话,不要生事,等到开春鞑靼人退去,咱们就可以回家去了。”

    “太好了!多谢高族长、里长,多谢高古城堡的乡亲。”金家台的老里长上前激动的说道。

    就这般,韩元恺带着金家台的村民跟在高同甫几人身后,走到之前收留乱民的地方,这里已经搭建起一些简易的木屋,加上带来的几个帐篷,倒也面前够住。

    “此处便暂时作为你们住的地方吧,若是住不下,我家院子还有些木头,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来找我。”高同甫说道。

    “多谢高族长了,”说着,老里长就想着替江翠翠先安排一间好些的住处。

    “对了,这位是?”

    “哦,她是……”看着这么一位俊俏的女子立在韩元恺身旁,高同甫这时才想起来问。

    “高族长,她是我家妹子,”

    “见过高族长,小女子多谢高族长收留。”

    “原来是韩壮士的妹妹,”

第七百七十七章

    “玥儿!”

    韩元恺赶紧打横将她抱起,在高昇的指引下,一路疾行,回到高玥儿的房间。

    这么片刻的功夫,高玥儿的一张小脸已经变得通红,身子还在不停地发颤,似乎是置身寒冷的冰窖一般,韩元恺直接将人放在床榻上,一摸她的额头,却竟是火辣辣是烫人!

    一旁的高昇见了急得声音都抖了起来,“杨大哥,玥儿她……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双眼紧闭,鼻息也是炙热,明显是风寒入体,韩元恺急忙想要掀过被子替她盖上,不料却发现自己胸前的衣襟被一双发颤的小手给抓得紧紧的。

    韩元恺一怔,拿手去扯,那双小手看似柔软无力,还轻轻地抖着,可他使了些力气却都依然没有扯开,无奈,韩元恺只得叫过高昇,两人一只一只手指头去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这一双柔弱的小手同发皱的衣襟分开。

    看着床榻上被被子给盖得严实的小丫头,一时间韩元恺与高昇都没有再说话,目光各在床榻上与门外来回不定,对那救命的郎中是望穿秋水,急得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韩元恺虽然耳濡目染的,懂一些医理,可并没实际试验过,他也不敢贸然动作。

    好一会儿,背着只旧药箱的郎中终于在小玲儿的带路下赶了来,一进了院子,望眼欲穿的两人赶忙快步迎了上去。

    “大夫……”

    “大夫!快来看看我妹妹。”

    郎中答应一声,才刚进屋坐下,在丫鬟小玲儿的帮忙下替床榻上的高玥儿诊起脉,韩元恺就见高同甫搀扶着妇人,风风火火的又进了门来。

    “玥儿!”

    “玥儿!”

    见郎中在把脉,他们又无奈的住了嘴。只是妇人的眼睛在屋中一扫便悉数落在了高玥儿身上,而高同甫却是望了床榻上几眼,就狠狠的回盯着一旁的韩元恺。

    屋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韩元恺却好似如芒在背,察觉到那道满是敌意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然而此时他却并无心情去理会和解释什么,一门心思全在病榻上的高玥儿。

    郎中把完左手,又换右手,高玥儿的唇都微微颤抖起来,看得韩元恺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这小丫头要是出了事,自己于心何安。可是若说谎话哄她,却又是万万不能的,这古代的女子从一而终,自己怕是已连累一个好女子,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

    屋中所有人都在盯着郎中看,郎中切完脉后,又翻开了下高玥儿的眼皮和舌头,才起身走到桌子旁,这里有现成的笔墨,他便提笔直接在一叠纸上写起药方来。

    妇人的目光从高玥儿身上离开,看着郎中直接问道:“大夫,玥儿她怎么样了?”

    郎中不停,同时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说道:“寒性收引,凝滞,闭塞皮毛,舌淡红苔薄白,老爷夫人,小姐这是着了风寒了,好在她没再继续受风,若是再严重些,邪郁于肺卫,肺失宣降,卫阳失于温煦,可就麻烦了,尤其是这几日天还特别的冷。”

    妇人也没心思听那么多,直截了当的问道:“大夫,那玥儿她到底……”

    知道自己说得没那么直白,郎中便说道:“这病来得急来得凶,但去得也急,只要及时用药,用被褥蒙住发一身大汗,热一退,再好好将养几日便可痊愈了,夫人不用过于担心,不过……”

    “不过什么?”

    “也没什么,只要小姐发出汗来就没什么大事。”

    听到这话,无比紧张的妇人终于稍稍松了口气,见郎中提笔疾书,她也就不再打扰,而是转身回到床榻边坐下,细心地替高玥儿把被褥压好,又叫丫鬟玲儿抱来一床新被子盖上,好叫她赶紧发出汗来。

    看了眼妇人与榻上昏迷不醒的高玥儿,高同甫突然问道:“大夫,玥儿她身子一向很好的,就是方才也是没一点异样,怎么突然会着了风寒?”

    “这个嘛?”郎中迟疑了下,似乎也想不明白,提笔的手又快速的摇动了几下,才放下笔来看着一旁的小丫鬟玲儿,“丫头,这几日天格外的冷,小姐可有早早出过门?”

    小玲儿一时间慌了神,偷偷瞥了眼床榻上的高玥儿与塌边的妇人,却是不敢说话。

    高同甫却是不悦道:“玲儿?大夫问你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

    小玲儿在高同甫凌厉的目光下,两只手慌乱的绞着衣角,吞吞吐吐的道:“有……”

    郎中听了便道:“那许是玥儿小姐这几日早早的出门,而且怕是卯时未到,那时候又正是天降冰霜,阳气未生,邪气作祟之时,小姐刚起床就出门,寒邪遂随风侵入体内,加之小姐心情起伏,故而这才发作起来。”

    “什么!你这丫头怎么照看的小姐?怎么让她一大早的跑出门去?”高同甫脸色一变,虽是骂着玲儿,可眼神却是一直往韩元恺身上瞟。

    “老爷,我……”玲儿一时间慌了神,话在嘴里却难言说。

    听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妇人不由回过头来,看见一旁的小丫鬟了,却有些惊愕,“玲儿,你这额头怎么回事?是谁打的么?”

    玲儿忙扶额道:“夫人,不是谁打的,这是玲儿自己不小心撞的。”

    妇人听了没再多说什么,又问道:“那玥儿这几日为何一大早就出门去?你怎么不来跟我说一声,就由着小姐胡闹?”

    “夫人,我……”小玲儿说着眼眶一红,把头压得低低的,“都是我的错,害小姐得了风寒,玲儿恳请夫人责罚!”

    小玲儿说到最后,双膝一软就要跪倒。

    一旁的高昇看得欲言又止,可在高同甫的目光下到底是没敢出声解释,便连伸出的手也讪讪的缩了回去。

    韩元恺却突然伸出手去将她拦住,对妇人道:“姑母,不怪她,都是我,我方才不该让玥儿荡秋千的,更不该跟她说那些话……”

    “罢了,你额头也有伤,以后切莫注意就是!”妇人朝玲儿摆手,然后又回头看着高玥儿,“说到底这不还是因为玥儿她自己,玥儿闹起来便是她哥哥都拿她没法子,这丫头又哪里拦得住呢。”

    “傻丫头......”爱怜的抚摸着高玥儿那发烫的小脸,妇人突然又幽幽一叹,“瑜儿,这又怎么能怪你,这都是玥儿这傻丫头没福气呐……”

    很明显,妇人话外之音还是愿意玥儿嫁与这个被通缉的阉党,高同甫一听,更是又狠狠盯了韩元恺几眼,若不是之前一直顾忌着面前的妇人,他早就出言赶人了!

    便是这时,高玥儿已经因为他病倒了,妇人却对这嫌犯仍旧袒护如初,高同甫牙根一咬,是终于忍不住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看着昏迷中的高玥儿,妇人的手指在她额前拂过,却是觉得更烫了些,可额头却不见有半滴汗珠,“大夫,玥儿她怎么还没开始发汗?”

    郎中语气也有些沉重的说道:“夫人,这个可能是时间还没到,不行再加一床被子试试。”

    “可这样会不会把玥儿给热坏了?”妇人看着一张小脸已是热得通红的玥儿,更是难受和担忧。

    郎中语重心长的回道:“夫人,反正这汗是越早发出来越好,拖久了,小姐的身子怕得留下痛风的病根了。”

    盯着床榻上高玥儿和榻边小心照看的妇人看了许久一番思索之后,高同甫带着恳求的语气对韩元恺说道:“你没听见大夫说的话吗?玥儿她成这样不仅是受了寒邪,更是心情起伏所致,我看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吧,省得玥儿她醒来看见你病情更重。”

    “老爷!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妇人回头盯着高同甫,脸上既惊讶又气恼。

    高同甫却是朝正在专心抓药的郎中问道:“大夫,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这……”郎中停下手来,左看右看,脸上有些为难,“老爷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心情不佳对小姐病情的恢复确实不大好。”

    见大夫也这么说了,而且细想也确实有些道理,看着仍旧没有好转的玥儿,妇人一时间也为之哑然。

    看着妇人为难,韩元恺又望了眼床榻上的高玥儿,心里满是愧疚的他便朝妇人简单告了罪,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瑜……哥哥……”

    “玥儿,玥儿,你怎么样了?”

    妇人惊喜的喊着,却没得到回应。

    原来高玥儿只是梦呓,妇人担忧地试着她的额头,仍旧是那般的烫,而且单薄的身子更是发起颤来。

    这一碰,却见高玥儿的手突然虚弱的挣扎了下,妇人不由喜道:“玥儿!”

    “瑜哥哥,不要……玥儿……不要离开玥儿……”

    昏迷中的高玥儿颤着身子又喊了一道,声音娇弱无力,顷刻间眼角竟是流出两行热泪来,也不知是在梦境中遇见了何等伤心之事。

    本该活得天真无邪年纪的小丫头,如今不仅早早的开了情窦,更是初次托付芳心就遇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境地,又怎能不令人心疼?

    这一声声伤心的梦呓,直听得妇人心都碎了,可却没一点法子,只能怜惜的替她拭去眼角泪痕,然后又轻柔地整理着额前乱发,她的额仍然滚烫,却仍不见一点汗水。

    “玥儿,不要怕,娘亲在这里,你瑜哥哥也在呢,他在呢!”看着这样的高玥儿,妇人实在是心疼,忙朝后头喊道,“瑜儿……”

    韩元恺回过身来,看着高玥儿那张浮起两抹病态红晕的小脸,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再把这小姑娘牵扯进来的,他回身紧走几步来到床边蹲下,对着身子不停颤抖的高玥儿轻轻唤道:“玥儿,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醒醒啊,醒来就能看见了!”

    高玥儿却好似真听到了他的话一般,发颤的身子竟然慢慢地平息下去。

    下一瞬,眉头紧锁的妇人就松了口气,因为触手之处,是一片湿漉漉的冰凉,高玥儿终于发汗了。

    “老爷,玥儿她发汗了!”妇人激动不已,又朝后头喊道,“大夫,您快来看看!”

    郎中上前,仔细的替病榻上的高玥儿把起脉来,稍久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发汗就好,发汗就好,小姐的病情正在好转了,只要把体内的寒邪散出,就没事了!”

    妇人与高同甫闻言自是喜不自禁。

    起身避开的韩元恺看得也是欣喜,可是在一旁投来的凌厉目光下,他还是转过身去准备先行离开房间,等高玥儿病情稳定下来,再伺机打听验证高同甫所言虚实。

    然而就在这时,病榻上的高玥儿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细弱的呢喃道:“瑜哥哥……别、别丢下玥儿……”

    妇人看着眼皮颤动的高玥儿,不由喜唤道:“玥儿,你醒了?”

    视线模糊处,是那道突然停在门边的高大身影,纵使多了几分陌生之感,但也仍然是那般的舍不得,虚弱不堪的高玥儿开口央求道:“娘……娘亲,别让瑜哥哥走,玥儿以后……都会很乖的,真的……”

    许是因为激动,高玥儿说着话身子又发起抖来,眼见如此,妇人忙又把韩元恺喊了回来。

    韩元恺心中也是为难,既怕高玥儿越陷越深,可如今更怕她的病情加重,是以只得走回榻边。

    高玥儿眯缝着眼睛见了,虽然脸上仍然有些痛苦之色,可嘴角却微微扬起,“瑜哥哥,你……你终于回来了……”

    说着话,高玥儿还虚弱的抬起手去,想要抓住面前这道模糊的身影。

    韩元恺拿眼往旁一瞥,脸上很是为难,若是之前倒还没什么,虽然高玥儿已经快十一岁了,但在旁人看来也是兄妹的情谊,即便亲热些也不会招致非议,可如今大不相同了,至少这高家三口全都知道高玥儿对他的情意乃是男女之情,他该避嫌了。

    把他的神色悉数瞧在眼里,妇人心中更是感慨不已,“若是真成了倒是很好,可惜到底是跟玥儿分开了两年,不然或许这桩美事还真成了,千不该万不该,当初还是不该允他去做那什么锦衣卫的。”

    “玥儿,瑜哥哥不走的,他就在这里陪着你,娘亲与你爹你哥哥都在呢,你可得赶快好起来。”苦笑一声,妇人偷偷朝韩元恺使了个眼色。

    瞧见身旁妇人眼中的央求之色,韩元恺心中一软,把手往前伸去,轻轻握住了这只娇软无力的小手。

    一股带着些清凉的温暖直朝心口袭来,许是心安了,高玥儿又缓缓闭上了眼睛,额头脸上与脖颈间浸出大片汗珠的同时,身子也渐渐地安稳下来。

    郎中已经捡好了十来包药,各用黄纸包了,对丫鬟玲儿仔细吩咐了一番,又继续察看了高玥儿的病情,见已经平稳下去,便向高同甫与妇人告了辞。

    高昇去送郎中去了,丫鬟玲儿也赶着去熬药,屋中除了卧榻不起的女儿,便只剩下床边的夫人与那杨瑜了。

    站在后头的高同甫定定的望了一阵,突然把妇人叫出房外,对着一脸困惑不解的妇人说道:“夫人,当初杨大哥留下的东西,是不是该交还给瑜儿了?”

第七百二十九章

    “老爷,这……瑜儿还没成家,现在交给他是不是太早了些?当初杨大哥可是说过得等瑜儿成家才能把东西交给他的。”妇人说着看了眼屋内,有些犹豫。

    见她不肯松口,高同甫却是说道:“夫人,瑜儿他不是已经与一位姓江的姑娘定下亲事了吗?他们的定情物你我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是啊,那方手帕一看就是出自一位心灵手巧的女子,那两只鸳鸯绣得栩栩如生,可见其用心,应该不会是假的,就是可怜了玥儿……”

    在心里叹息一声,妇人道:“老爷,可是他们到底还没有成亲圆房,按杨大哥所说,还是不能这时候就把东西交给瑜儿。”

    “夫人,瑜儿他……公事繁忙,下一次回来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你这时候不给他,想要给他的时候,怕是找不到人了。”高同甫苦笑着继续劝道。

    “老爷,你这话说的,”妇人有些古怪的看着高同甫,“难道他成亲的时候,还敢偷偷瞒着我这姑母把事办了不成?老爷,你别再说,杨大哥的话就是如此,等到瑜儿成亲之日,我在婚礼上再把东西拿出来就是。”

    稍一停顿,妇人更是细细打量起高同甫,“对了老爷,你今日怎么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全不像你往日……”

    “哪有奇怪?为夫平常就是如此,夫人多心了。”

    “是么,可是我总觉得……”

    怕妇人再继续深究下去,高同甫急忙打断她道:“夫人,你也知道,瑜儿他这差事虽然风光,可也十分的凶险,有杨大哥留下的东西,或许他能更好的保全自己,你也不愿看到瑜儿出事不是?”

    “这……”妇人突然有些犹豫了,她怔怔的看着房中,心乱如麻,“老爷,你再容我想想,再说玥儿还病着呢,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高同甫见她已经有所意动,怕再继续劝下去,会适得其反,便也就住口打住不提。

    看着看着,妇人突然道:“对了,瑜儿他来得匆忙,想必还没吃过早饭,他以前是最爱吃我做的饼子了,一天吃不着,第二日准得来跟我闹,没想到,一眨眼,他就长成了。”

    见妇人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高同甫不由有些心疼,“夫人……”

    “还有玥儿,她也最爱吃我做的东西了,可是我得有好些年没再亲自下厨了,玥儿这丫头平日里虽然有些胡闹,可却一次也没有再缠过我。”望着床榻上高玥儿,妇人脸上的担忧之色浓重。

    “夫人,玥儿她……她到底是懂事了。”高同甫轻轻一叹,虽然玥儿还未彻底痊愈,可也已经慢慢在好转,妇人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看来见到杨瑜果然让她去了一大块心病,若不是她认得杨瑜的字迹,早就伪造书信与她了。

    妇人道:“玥儿她出了这么大一身汗,一会儿醒来,得吃些东西才行,老爷,你在这里陪着,我去给他们弄些吃的。”

    “夫人,你身子……还是让厨娘做吧,到时再说是你做的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妇人语气一缓,“更何况玥儿这丫头嘴刁的很,一口就能尝出来了。”

    说罢,妇人转身就出了院门,带着院子里的两个丫鬟一道离去。

    眼见她如此执拗,高同甫也没法子,只得任由她去,此时的小院里出了卧床不起的高玥儿,便只有守在床边的那人了。

    看着那人抓着自己女儿的手,是那般的小心轻柔,高同甫走进屋中,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与无奈,带着一丝央求说道:“方才的话我知道你都听了去,我不管你之前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真也罢,假也罢,东西我会帮你要出来。但此后,杨柳两家再无干系,你该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若你真是心疼玥儿,心疼你的姑母,就请你以后不要再回来了,更不要再让玥儿伤心。”

    话音落下,高同甫便不再开口,而是转身离开了屋子。

    韩元恺戏谑摇头,随后竟只是苦笑不止,无言以对,这一场牵连众多的纷争,究竟何时才能终结。

    “瑜哥哥……”

    床榻上的高玥儿双眼紧闭,仍在轻轻的梦呓着,汗珠已是布满额前,将额前以及鬓角的头发打湿,团起好几缕。

    暂时不去想那许多的烦心事,韩元恺拾起床上的一条干净丝巾,不时地替她拭去那大粒的汗珠。

    不多久,妇人便手抱一柄长刀回到了屋中,一进门正好瞧见这一幕,她不由更是惋惜起来。

    妇人的身后是两个捧着托盘的丫鬟,让丫鬟把东西放下,她便朝韩元恺说道:“瑜儿,先来吃些东西吧,玥儿我来照看就好。这可是你最爱吃的饺子,说起来玥儿那一碗每次都吃不完,最后都是你吃的。”

    “有劳姑母了……”虽然方才已经吃过了,但妇人一片心意实在不好推却,韩元恺答应一声,松了手刚想起身,却发觉袖口又被高玥儿给抓着了。

    妇人也看得无奈,让丫鬟去取了一张矮桌矮凳来,让他就坐在床边吃。

    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眼妇人怀中所抱的长刀,韩元恺正吃着饺子,却见她突然让两个丫鬟出了房间,而后走近几步,来到床边坐下,把那刀往跟前递来。

    “姑母……”

    疑惑间,韩元恺接过刀来还未细看,又见妇人从袖中拿出一个包得四方整齐的布包来,缓缓解开,里头是一本古朴得发了黄的书。

    “姑母,这是……”

    “瑜儿,这是你爹当年托我保管的,你姑丈说的也有道理,姑母不该如此不知变通,虽然他当年留有话,得等到你成家之时才能交给你,但如今你既与人家姑娘定下亲事,也是时候把它交给你了,盼你好好保存。”

    妇人说着竟红了眼眶,许是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吧。

    “你爹他当年一直想要谋求一份朝廷上的差事,好出人头地,可临了才醒悟过来,不许你再像他一般,谁知道天意弄人,你那嫡出的叔叔突然出了事,又没有儿子,只能让你去替了,但你这一去就是两年不归,我当初真不该心软让你去的。”

    旧书皮上什么都没有写,韩元恺在妇人忧伤的目光中缓缓伸出手去接过,然后翻开来一看,开头是带着插画的拳术,动作虽简单不甚繁杂,可一招一式皆是实用,很像是江丰教授他的拳法太祖长拳。往后是棍枪剑弓箭,寻常兵刃皆有涉及,最后部分是刀法,末页写有署名,以及著书人生平。

第七百三十章

    韩元恺匆匆扫了一眼,却是有些吃惊。“杨文?看来高同甫所言非虚,杨瑜祖上果然是戚继光帐下抗倭名将杨文。”

    压下心中激动合上书,在妇人温柔的注视下,韩元恺认真品尝起面前的饺子来,饺子皮薄馅厚,入口极是鲜嫩。

    见妇人一直盯着看,韩元恺不由说道:“姑母做的饺子就是香,瑜儿好久都没吃到过了,这些年在外头实在想念的紧。”

    妇人一听,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微微嗔怒道:“你这孩子,竟是口是心非,想念的紧怎么还一走两年毫无音讯,害得我日日替你担心,咳咳……”

    说到后头,妇人突然咳了起来。

    “姑母,您这是?”韩元恺急忙道。

    待平复下来,妇人才缓缓说道:“不碍事,已是多年的病根了,天一冷就这样,你快些吃吧。”

    “大夫怎么说?”

    “能怎么说,都是叫好生休养,不可劳累。”

    看着妇人有些苍白的脸色,韩元恺突然想到了吴又可,吴又可能写出,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按理来说医术应该要比寻常的郎中要强得多,或许他能有法子也不一定。

    记得他曾经说过要赚些盘缠回家,想来应该还在永昌城中。

    韩元恺便道:“姑母,我在永昌城中见一游医,医术倒是颇为精湛,或许他能有什么法子。”

    “是么?只是我这已是十几年的病根了,这些年来老爷也请了不少的郎中来替我诊治,皆是无法根除,反正只要不累着了,也没什么大碍,等天气转暖也能好些,就不折腾了,由它去吧。”妇人淡然一笑,话语间透露的却满是失望,或许这么些年一次次的失望,已经让她不抱任何期望了。

    “姑母,还是试一试吧,兴许真的有用呢?”

    “瑜儿,你的孝心姑母知道,可今日见到你好好的,姑母立时便去了一块心病,只觉得身子比以前舒畅多了,好了,你快些吃吧,咱也别吵到了玥儿。”

    韩元恺也就不再多说,只想着等见了高同甫再把这事告知他,便埋头夹起碗中饺子吃了起来。而妇人只是吃了一小碗便停了筷,一脸温柔的看着他吃。

    见屋中正好没旁人,是难得的看书机会,韩元恺压根没打算把这书带走,他匆匆把一盆饺子都吃了个精光,待妇人帮高玥儿擦了汗水,这才拿过书籍重新翻阅起来。

    韩元恺这一看,竟是从早上看到了中午,因手被高玥儿抓着不能离开,他便闭目仔细回想着方才所看内容,一招一式皆在脑海中演练起来。

    妇人就在一旁照看着床榻上的高玥儿,期间高玥儿会偶尔梦呓几声,但始终没有转醒,虽然没有醒,但发了一身大汗,又喝了小玲儿端来的药,情况总算好转了些,身上的烧热是退去了。

    看着高玥儿睡着,妇人也就挺着酸麻的腰肢起了身,去厨房准备午饭,留下小玲儿在一旁伺候。

    等妇人走了,韩元恺把书合上放到一旁,然后拿起倚在腿边的那把刀来。

    刀鞘通体黑色,长五尺,上边雕镂着花纹,不见一丝灰尘,刀柄长约两尺,抽出一看,刀身黝黑,黝黑得发亮,白色的刀刃却通体发着幽幽寒光,足见其锋。

    手指轻轻抚在上边,只觉一股冰冷直透过肌肤窜入体内,直往心头而去,韩元恺从鬓边拔下一根发丝,放在刀刃上轻轻一吹,那发丝果然从中断开,不见一丝犹豫。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放在床榻上的左手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韩元恺惊喜回头,只见高玥儿眼皮颤动,终于醒了过来,

    “瑜……哥哥……”眼前一片模糊,但高玥儿仍然一下子把他认了出来。

    “小姐!”一旁的小玲儿惊喜的唤道。

    韩元恺还刀入鞘,回头看着虚弱的高玥儿,激动地说道:“玥儿,你终于醒了!”

    “小玲儿,娘亲……”看了房中一眼,高玥儿有气无力的说道。

    小玲儿道:“小姐,夫人她刚走,去厨房了。”

    许是听到妇人已经知道自己病了,高玥儿有些难受,“瑜哥哥,玥儿做了个梦,梦到你离开玥儿了,不要玥儿了。”

    “怎么会呢,瑜哥哥不会不要你的,对不起,玥儿,我不该让你去坐那秋千的,都怪我。”韩元恺柔声说道。

    高玥儿微微摇了下头,可能是说了这几句话已经耗费了她大半力气,她只是怔怔的盯着韩元恺脸上看,却没有开口回答。

    一旁的小玲儿高兴地湿了眼睛,想着把消息告诉妇人,便悄悄转身离开了,没多久,妇人与高同甫高昇便匆匆的赶了来。

    高玥儿虽然转醒,可身子仍然十分地虚弱,许是出了一身大汗,伤了身体的元气,她那一张小脸白得吓人,没了一丝的血色。

    妇人看着实在心疼,红着眼眶替她拭去脸上的汗珠,细声细语的问了一番,见她精神头不好,问几句才答几个字,后来也就不再问了,只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再开口说话。

    犹豫一阵,妇人还是把韩元恺拉到外头的院子里,小声说道:“瑜儿,你能不能再多留几日,等玥儿的身子好些了再走?”

    “姑母,我……”韩元恺一时间左右为难,但想起高玥儿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加上这一别便是永久,看着走到门边的高同甫没有反对,他还是点了头。

    反正那个副总兵贺虎臣曾有言在先,可养好了身子再回去,想来他应该跟赵志用他们打过招呼了,便是没有,等回去后再解释清楚就是。

    妇人脸上难得见了笑,

    天空阴沉,看着叫人心里不由地有些压抑,韩元恺想起还在外头等候他的陆大虎,便开口道:“姑母,我外头还有一弟兄在等着,可否容我去把他叫进来。”

    妇人却是不肯,问了几句便唤出高昇,让他去将人请进来,一直在旁的高同甫这时才断定自己是上了他的当,气恼之余,更是生起十分的忌惮。

    待高昇离去,妇人又进了屋,而韩元恺干脆在院中练起方才所看的那一套精妙刀法来。

第七百三十一章

    “且慢!”

    韩元恺抽出刀来,却见站在门边的高同甫出声阻止,随后又见他转身进了屋去,很快又走了出来,手中拿着的是方才妇人拿来的那柄刀。

    眼见那刀直接朝自己丢来,韩元恺便伸手接过,然后把手中刀扔到一旁。

    一早就阴沉的天空,这时突然飘下雪来,

    刀出鞘,带着一股寒气,韩元恺飞快抓住被甩出的刀柄,稍退一步双手握刀而立,而后抢步上前劈出,单手回撩,回环,空中换手猛然下刺,旋身落下再接一斩。说来也怪,韩元恺只觉得招式之间十分熟悉,使出来竟是十分地得心应手,仿佛已经练习过百遍千遍一般,手脚腰肩随着脑海中的招式套路自然而然的做出反应。这其中有这副躯体的肌肉反应,也有与他在江丰那里学来的有相通之意。

    劈、撩、环、刺、拨、斩,一招接着一招,直看得人目不暇接。

    高同甫眼睛眨也不眨,只见从空中落下的雪花,于那人身前之处,竟然被片做一朵朵雪沫,随风在院中四散,更有几片落到了他的脸上,凉丝丝的。

    看着一时半会停不住的雪,已是练完所有招式的韩元恺也就收刀入,朝高同甫走去,把刀递上。

    高同甫有些诧异,“哼,你又忘了之前说好的么?”

    见韩元恺摇头,他更是疑惑的问道:“那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本想让他把刀收回的韩元恺,见他下意识的竟是这般反应,突然又收回了刀。

    “你这刀法有杨大哥的几分风采。”高同甫留了一句没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杨大哥若知道了也该十分得意的吧。

    “多谢!”韩元恺而后直接从高同甫身边走过,往屋中走去,把刀放在桌上。

    床榻边,小玲儿垂手站在妇人身旁,妇人正在小心伺候着刚醒过来的高玥儿,许是没什么精神头吧,她的两只眼睛微闭着,直到听见有人进来,她那两只眼珠子才微微动了。

    迎着她直勾勾的目光,韩元恺一时有些心虚,虽不知她此时心里究竟作何感想,可她起了疑心终是不假。

    此时的高玥儿已经醒了过来,韩元恺觉得待在屋中有些别扭,便道:“姑母,玥儿,我要离开一会儿。”

    “瑜儿,你要去做什么?”

    韩元恺解释道:“姑母,我那弟兄警觉,没有我不一定能找到他,外边又下起雪来,我还是去一趟为好。”

    妇人望了眼屋外,原来真是下雪了,她便道:“那你快去快回,莫也冻着了!”

    “嗯,我知道了,姑母。”

    见高玥儿眼睛眨动,却是没有说话,韩元恺刚要转身离开,却见她终于张了嘴。

    “瑜……你是要走了么?”

    “不是,我……你哥哥去叫人,不一定能找到,还是我亲自去为好,省得麻烦。”虽然已经说了一次,可见高玥儿问起,韩元恺还是缓缓地再次解释起来。

    “你……”

    “怎么了,玥儿?”

    “没,你早点回来,瑜哥哥。”

    “嗯……姑母,我走了。”韩元恺点了头,然后便转身朝门外走出。

    门外,高同甫一直在那站着,看着他停都没停,就直接朝外头走去,一时间不知生起些什么滋味来。

    高同甫回身望了眼,便快步追了上去,“你这是要走?玥儿她身子还很虚弱,这时候走,是因为怪我不讲情面吗?”

    韩元恺道:“不是,等玥儿身子再好些,我再走,再说我答应过姑母,要待一日的。”

    “那你这是?”

    “姑母的身子欠安,我曾在永昌城中见过一游医,名字叫做吴又可,他的医术精湛,或许他能有什么法子也说不准,这两日可能还不会离开永昌城。”

    风雪弥漫,韩元恺说完,那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

    天空中飘落雪花,后半夜才消停下来的妓院里,突然传出一声大喊。

    刚睁开眼皮,胖班头看着东倒西歪直接睡在地面上的几人衙役,顿时呆住了,恍惚间想起昨夜有黑衣蒙面人闯进来,连忙一摸身上,哪里还有什么钱袋子。

    突然起来的一声喊,在这安静的妓院里,显得尤其的刺耳和瞩目。

    “醒醒!嘿,醒醒!”

    胖班头也顾不得整理身上,爬起身来,拿脚就在那几人身上踩。吃痛之下,那几个迟迟没有动静的衙役一时间纷纷转醒。

    胖班头带着人怒气冲冲的走到外头,一间一间房的仔细查看过了,又问了房里那些嫖客,却是真的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

    妓院里的老鸨子听闻昨夜里跑了二十两,却是十分的着急,除了请求胖班头帮忙连忙派人四处去搜捕。

    “班头,看样子这好像并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老子看得清楚!”胖班头没好气的说道。

    “走丢了好几个,难不成是用牛粪洗澡。”

    “太公,两位军爷都说鞑靼人撤走了,咱还在这里挨冻做什么?赶紧回去吧,”

    “住嘴!军爷特意吩咐过的,让咱们天亮了再回去,”

    “太公,你来看嘛,下头一个人没有,这上头看得那么远,到处静悄悄的,能有什么事?”

    老里长虽然气恼,但也认真的往地下村子扫视一番,再远处些就瞧不太清了,风雪太大,月色朦胧,耳边还有“呼呼”的寒风呼啸,所以他还是摇了摇头,“不行!听军爷的,不可大意,几十口子呢。”

    “太公,你老了,变得这么胆小,你不敢回去,那我让去探路,到时候你在带着大伙回来好了!”这少年一脸不以为然,边说着还边瞧了眼山坳口边上的江翠翠,见她一直望着那两位军爷离去的方向,他心里有些吃味,刚想收回目光,却又见她玩自己这边瞧来,顿时声音更大了些。

    “你这小兔崽子,嘘声,不知死活!你可知道鞑靼人的凶残?不许去!给我回去老实待着。”

    “好嘛,你先走,担心着点路。”

    “这才像话,你这……停下!”老里长见他不再胡闹,便转过身去,边往回走边念叨着,不想话没说完,就觉身旁一股劲风,随后便是淅淅索索的脚步声,老里长回过头来,那少年已入风一般的往山下跑走了。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不管天空飘起了雪花,永昌城中的街道上仍旧开始热闹起来。

    看着面前这些笑着叫卖的小贩,出了妓院的胖班头顿时冷了脸,一如这寒冷彻骨的天气一般。

    尤其是走起路来,脖颈处还在隐隐作痛,以想起昨夜那档子窝囊事,从没吃过如此大亏的胖班头,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逮着挑担的贩夫走卒,或是街道两边的摊贩,不是白吃白拿,就是故意找茬,勒索一些钱财。

    胖班头想起那个惊鸿一瞥美不溜丢的少女,心里又是痒痒起来,肚里那股子没发泄出去的邪火又烧了起来。一路上边吃拿卡要,边问起消息来,可问得肚子都圆滚滚的涨起来了,还是没有半点那少女的消息,他不由更是气恼,正好肚子也饱了,便把那小贩刚出锅的肉包子一夺,嫌烫手的往那瘪着的嘴一把塞去。

    “不开眼的东西,打发叫花子呢!”

    那被烫得一张脸憋红的小贩却只是唯唯诺诺的,不敢喊出声来,惶恐的陪着笑道:“小的这月的例子钱已经交了。”

    胖班头自然知道,但见他还敢还嘴,还要再骂,却突然瞧见两个江湖郎中提着张幡,正迎面走来,本来也没事,可他们却好像做贼心虚一般,眼神躲躲闪闪的,就要往一旁的街道离去,胖班头正愁一肚子的气没处发,当即带人上前拦住。

    “站住!你们跑什么?”胖班头越想越憋屈,若不是青楼里跑了人,那老鸨子肯定是要去报案的,不然他都不愿意声张此事。

    被胖班头拦住的正是一早出来寻摸盘缠的吴又可师徒。

    吴又可随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小摊,强笑道:“差爷,我们没有要跑,只是要去那边吃点东西。”

    “哼!看着面生的很,第一次来?”胖班头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在二人身上打转,然后才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却不知那小摊上已经起身的一客人又突然坐了回去。

    吴又可一门心思想要摆脱这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衙役,连忙回道:“是,带小徒出来见识历练一番。”

    “既然是江湖郎中,那么也请你替我看上一看,如何?”

    “这……”吴又可支支吾吾起来,不是他看不出,而是他看出来了也不敢说,这胖子脸色发红,心火极盛,走路虽风风火火然步子实则有些发虚,说话有痰音,分明是夜夜挞伐,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虽然瞧着不过是虚则亢,已是外强中干。

    胖班头见他一脸为难,不由呵斥道:“怎么?连把脉都不会,我看你们分明就是两个骗子,跟我们到衙门里走一趟!”

    胖班头话音刚落,身后几个衙役已是围了上来。

    “把脉我会,我会!”方才这些人的举动他已是看见了,吴又可哪能不知道这是在变着法索要银钱,虽然心痛,但也没得法子,只好狠狠心,匆忙从怀中摸出这些天辛苦赚来的一锭碎银,借着把脉,悄摸的递到胖班头的手里。

    见他还算上道,胖班头倒是没了收拾他的借口,也就顺手把手抬起,让他把起脉来,“如何?”

    “差爷身子骨很好,能吃能睡,就是肝有些……火气,别的没什么问题。”吴又可自然不敢当着当庭观众点破他的情况,但怕他起疑真把自己锁了,也不敢一味胡说,只好拿些不痛不痒的说出来。

    见他言行举止,有模有样的,胖班头很是满意,便也就收回手将银子纳入腰间,“走吧,去吃你们的东西吧,以后莫再鬼鬼祟祟的,免得叫咱们弟兄当成骗子给锁进衙门里去!”

    花了钱还得挨上一通训斥,可吴又可仍然得陪着笑回道,“是,谨遵差爷教诲。”

    虽然在街上闹了这么一通,可也有多少人敢围观的,胖班头想要出口气也没了对象,只得继续往衙门里走去。

    几人已是吃饱喝足,又索要了不少的钱财,便也就一门心思赶路,可才走了一段,就见卖饼的小摊前,站了个浑身媚态的年轻女子,撑着把纸伞,挎着只篮子,就那么娉娉婷婷的立在那儿,排在她身后的男人们都偷偷的拿眼瞧她,那身段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煞是勾人。

    胖班头顿时腹下一热,双眼在那女子身上来回扫荡着,好似在剥起她身上的衣服一般,“火气,那江湖郎中说的没错,爷就是有一肚子的火气,天可怜见,正好送上门来个降火气的小娘们。”

    身后几人一听这话,也是立马住了脚,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女子,仿佛下一刻就是那女子玉体横陈慌不择路的场面。

    再后头,吴又可注意到这副场景,一时间大摇其头,虽然也替那女子担忧,可到底是有心无力,自知斗那些人不过,正要回身离开,继续去赚回家去的盘缠,却见一旁的徒儿东牙仍在直愣愣的盯着远处看,浑然也似被那女子所迷一般。

    吴又可不由催促道:“东牙,快走了!”

    东牙却是突然拉住吴又可的衣服,急道:“师父,你快看!他们跟着那女人后头去了。”

    “唉,这可不是咱们能管的,走吧。”吴又可摇头无奈叹道。

    东牙忙道:“不是啊,师父!我认得那女人,她好像是与恩公娘子同住在一院里的,就住在北屋那个。”

    “什么!”吴又可一听,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东牙颤抖着身子,看着那几个身形猥琐的衙役,一口气说道:“师父,师妹她还在院里呢,他们若是撞上了师妹,可怎么是好?”

    大惊失色的吴又可赶忙与身旁的徒儿拔腿追了上去,不远不近的跟在那几个衙役身后,两人都是紧张的不敢大口喘气。

    殊不知,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人悄然跟着,脚步轻盈,仿佛就是一个在街上闲逛的人,若是不细看,还真瞧不出他的古怪。

    已经从小摊前起身走到街口的方浣儿眉头轻皱,怔怔的瞧了那人好几眼,又在四周扫视一圈,便把打包好的饼子就放在手里提着,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第七百三十三章

    走了一段,跟到了一处僻静些的巷子里,看着前头那无处不媚的女子,胖班头正要加快脚步上去将人拦住,打算以昨夜青楼遭了贼逃了人一事,将人带回衙门里去好好盘查,却不曾想竟被人从后头给扯着了衣衫。

    “你小子做什么!”胖班头十分不悦的低声斥道。

    虽然见他很是生气,但这衙役还是不得不说道:“班头,那女子怎么瞧着好像是陈家米铺掌柜的外室?”

    听见这话,胖班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还未说话,又听身后另一人说道:“额……好像真是啊,班头,这女子我说怪不得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就是那陈掌柜背着养在外头的小妾。”

    见一个两个都这么说了,胖班头也是认出了人来,一时间压着腹下那股子邪火,眼睁睁的目送那浑然不觉危险的女子扭着腰肢离去,“去他娘的,真扫兴!”

    谁叫那陈家米铺掌柜陈老狗近来生意越做越大,与抚司衙门几位大人都交好,便是在过往,他也得掂量一二的陈老狗,如今他更是惹不起。

    “这么好的身段,竟给陈老狗不中用的老东西又摸又搓的,真白瞎了!”

    盯着那骚扭的腰肢下极是诱惑的半圆,胖班头干干的发了几句牢骚,咽下一大口唾沫,浇息了些心头的邪火,伴着身后几人的低声附和,他一脸不甘的转身就往巷子外走。

    见前头那几人突然停住,那一直在吴又可后头跟着的人已是有些防备,在胖班头几人突然掉头回来之时,他已悄然转身,浑然好似一个事不关己的闲逛路人。

    后头的方浣儿因为瞧不见巷子里的事,所以一时间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正好被那人瞧了个正着,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只是稍微一怔,就不慌不忙的继续以之前同样的速度朝前头走去。

    心中万般焦急的吴又可却是没那么侥幸,这一下正被胖班头几人给瞧了个正着。

    胖班头认出对面这二人就是方才那师徒,还慌里慌张的,顿时起了疑心,加上有种亏心事被撞破的心理,便急忙追了几步问道:“你们鬼鬼祟祟的,这是想做什么?”

    好在吴又可虽然慌乱,却没有慌到乱了阵脚,毕竟在外行走多年,他很快便强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赔笑道:“差爷,别误会,是我方才忘了说了,您这肝火太旺,需要饮食清淡,酒水也尽量不要碰。”

    “哼!你倒是尽心,你的话我都记下了。”

    胖班头虽然还有些疑虑,可又实在想不通他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事,看在他如此奉承识相的份上,便也就作罢。

    目送着胖班头几人离去,吴又可总算是松了口气。

    胖班头正出了巷子口,就见一个眉目间有股子英气的俊后生迎面走来,见这人长得好看,穿着打扮也像是有钱人的模样,他不由多看了几眼,心痒痒的刚想开口叫住,却见这人开了口。

    “先生!”

    吴又可一愣,就见一个俊后生从胖班头身边快步走了过来,他不由指着自己问道:“公子是在叫在下?”

    知道不止那几个衙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方浣儿便说道:“正是,方才我看先生医术精湛不说,还是个尽心尽力的好大夫,所以这才一路追赶,好在终于没把先生跟丢了!”

    “额……不知公子找我是有什么事?看公子步履轻盈,容光焕发,身子可是好的很。”吴又可说出了心中疑惑。

    方浣儿这下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细细看了对面这同样认真打量着自己的中年汉子几眼,说道:“先生不愧是先生,我的老师他病了,正在客栈里歇息,不知可否请先生随我一道前去医治?”

    停下脚步的胖班头见状,也顾忌这人会不会是哪家的公子哥,便打消了敲他一笔的念头,更何况也着实寻不出这人毛病来,胖班头便打着人继续往抚司衙门里去了。

    吴又可见这几个衙役真的离开了,终于是把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先生?先生不必犯愁,若随我去,不管看得好与不好,都定有酬谢!”

    看着面前这态度诚恳的俊后生,吴又可也不疑有他,便说道:“公子,不知你的老师他得的是什么病?”

    “我也说不好,就是身子虚弱,脸色总不太好,许是五脏六腑有些暗疾。”方浣儿想起灰袍老者就有些担忧。

    正好攒了许久的银子没了,若是再挣不到银子,过几日怕就得饿肚子了,吴又可也没挑,自然点头答应。

    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还在自己身上流连,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能早些将灰袍老者的身子治好,方浣儿索性真带着人往落脚的客栈走去。

    看着一北一东,各自离去的两队人,站在一处小摊前挑着些小玩意的青衣人沉吟着,把手上东西一放,便继续朝着胖班头几人身后追去。

    “哎!你这人,莫不是来捣乱的,不买看这么久做什么!”

    带着小贩不满的嘟囔,青衣人却是不予理会,很快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方浣儿却是回头看了眼,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锭碎银子,“先生,我突然想起还有件着急事没办,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着方浣指了下一旁不远的一间面馆,不待这师徒二人说话,便转身匆匆去了。

    抚司衙门门前立着两尊威武的石狮,所以这条街道上人不太多,与外边街道的热闹相比,显得有些子冷清。

    看着胖班头带着人进了衙门,衙门前又有人把守,轻易是进不得门去,尾随在后的青衣人便悄悄摸到一旁的僻静小巷,拿出怀中的衙门地图看上几眼,又贴着墙听了一阵,确定里头偏僻无人,他便退回,又疾走几步提身一跃,攀上了这丈二高的砖墙。

    轻巧的落入院中,面前所在之处果然偏僻,他把身上的青衣退去,露出里头那一身早已穿好的衙役公服,然后又从怀中摸出一顶帽子戴上,把脱下的青衣放在角落里藏好,便堂而皇之的快步离开。

    稍久之后,墙外又是一道人影翻入,悄然落地。

第七百三十四章

    昏暗的光照下,韩元恺看着那人模糊不清的侧脸,心知他就是那替鞑靼人卖命的内应,便道:“你也说了,怎么都要死,说与不说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

    “哼!”语气一冷,乔装的陈兴德声音更压低也更急促了些,“想要我救你们?办不到。”

    韩元恺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请回吧。”

    “你……并非我不救,而是我也无能为力,赵志用为了贪功与千总柳大淼勾结,在这营中一手遮天,如今根本没有人可以救你们!”

    听着这若有愤懑的声音从身边传来,韩元恺又问道:“那你又如何能替我们弟兄报仇?”

    “这无须你操心我自有法子,只要你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道来,我保证定替你等鸣冤雪恨!”陈兴德说完一顿,拿眼角余光瞥了眼正盯着自己看的韩元恺,“明眼人都知道丙字营能护住粮食击退鞑靼人,全是因为有你们两人帮他赵志用稳住军心,不是么?”

    韩元恺苦笑一声,“也许吧,不过如今是与不是一点也不重要了,也不会有人在乎。”

    雪花扑打在身上,陈兴德语气变得愈发冰冷,“说来我与你也差不多,咱们都是苦命人,当初老子拼死拼活与鞑靼人厮杀,到头来换来的又是什么?

    哼!撂下一众弟兄尸首,好不容易打退了来犯的鞑靼人,可那王八蛋为了独占军功,竟然派老子去送死……”

    陈兴德接着道:“若不是老子命大,捡了一条命,如今怕已是枯骨一堆,你说那些阿谀奉承草菅人命的王八蛋该不该死!”

    不待韩元恺作答,陈兴德又道:“他们当然该死!不仅该死,还要死得很惨,所以老子以牙还牙,给他设了个套让他自己往里钻,送了他一程!”

    “原来如此……”

    陈兴德冷笑一声,道:“好了,若是不想让那些王八蛋逍遥快活下去,就把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你当初是如何知道有援军的,还有那支援军又是什么人所率?”

    看来贺虎臣离开金家沟之后,果真没有与赵志用再碰面,而且行事极为隐蔽,韩元恺叹了口气,看来那贺大将军不是忘了自己这茬,就是另有隐情,加上因缘巧合,这才沦落到这地步,说到底也怪不得别人,是自己把命运交到了旁人手上,怨不得谁。

    至于那赵志用与刘泰,若是告诉了这人,他果真有本事扳倒他们的话,那定然会连累到深受赵志用宠信的齐不厉。

    看着远去的两道身影,韩元恺喃喃道:“陈兴德……”

    “你怎么确定就是他?”陆大虎道。

    “你忘了,营中巡逻换哨都是在每日辰时。”

    屋子里一只小火炉慢慢的炖着,

    江翠翠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轻声细语的诉说着她与韩元恺之间的一些趣事。

    吴娴女托着脸听得入了迷,“**姐,原来他……怎么在你口中,他就千般万般的好。”

    “对了,**姐,他是不是还和鞑靼人打过仗?”瞥了眼她头上的木簪,吴娴女突然有些羡慕。

    江翠翠抬头瞟了她一眼,本不想再多说,可耐不住她软磨硬泡的,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便挑着些粗略讲了。

    然而吴娴女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听到精彩处,还喝起彩来,“好!那些鞑靼人,尽会欺负咱们汉人,这下也叫他们吃些苦头!”

    瞧她这副模样,好像又不是那个意思,反倒像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江翠翠一时间也捉摸不透她的心思,感觉自己真成了个说书的一般。

    江翠翠问道:“娴女妹妹,我的事都说了那么多了,你呢,我也想听听你的事,你有没有心上人……”

    吴娴女道:“啊?才没,我心里才没人,我如今只想跟着爹爹好好行医,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江翠翠仿佛瞧见了当初的自己,“真好,不过这世道乱,你一个女儿身行走江湖终究不便,”

    吴娴女一听这话,便叹了口气,“是啊,经过上次那事,爹爹他也是怎么说的,他想让我回家去了。”

    见她这般,江翠翠也是觉得有些压抑,便将话题扯开,“对了,你们三人行走江湖,应该有许许多多的趣闻吧?”

    “有是有,不过我讲起来怕是没姐姐说的有趣动听。”

    江翠翠道:“你们之间说说话罢了,娴女妹妹尽管说便是。”

    吴娴女便挑了些有趣的见闻讲了,而一旁的江翠翠一边听着,一边做着针线活,她手里的正是那一件还未做好的衣裳。

    两人这么一聊起来,时辰就过的很快,江翠翠心中离愁的苦闷也轻了不少,只是这是更加念起韩元恺的良苦用心来。

    估摸着吴又可他们也快回来了,江翠翠便先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一旁忙活起来,又是淘米又是准备和面。

    吴娴女也不闲着,一旁打着下手,只是今日才刚刚相识,她们便好似认识了许久一般,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

    因为火烧旺了些,准备蒸馍馍,所以屋子里有些烟雾,江翠翠便将窗户挑开了些,待要转身回去之时,却见对面的窗户好似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般。

    她忙又站住了身子,细细瞧了几眼,可却没发现什么,她也就隐下心头的疑惑,回身继续忙活。

    没多久,吴又可师徒二人便赶了回来,手里还提着肉和一些菜。

    吴娴女接过,便又忙活起来,然后还问起他们外边的情况。

    江翠翠话少了许多,若不是有吴娴女在,她还真是有些尴尬,当然也不敢留他们下来吃饭,即便是他们搭救过自己。

    “外边老样子,不过倒是没再撞见那几个恶棍,倒是赚了些盘缠,娴女,外头这么乱,等再多赚些盘缠,我们就回家去。”

    “爹,我喜欢行医……”

    “你这丫头,医道上的天赋倒是不错,可惜是个女儿身,”

    “爹!女儿身怎么了?”

    “不是怎么了,忘了上次在镇番卫的事了?”

    “哼!”

    吴娴女一时间没了话说,只是仍旧不十分高兴,

    天色还不算黑,吃过饭,吴又可又带着徒弟离开,吴娴女则被留下。

    江翠翠收拾了碗筷,又进里屋铺好了床榻,被子在床榻上被烘得暖洋洋的。

    “娴女妹妹,你今日也奔波一天了,累了便早点歇下。”

    “**姐,你呢?”

    “天还早,我再缝一会,”

    “哦,”吴娴女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头突然有些沮丧。

    **姐这么好的女子,我不如她,或许也只有他那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吧,

第七百三十五章

    一片不识趣的雪花飘来,落在那紫衫女子的披风上。

    垂手立在身后的侍女筠儿见了,下意识的上前替她拂去那片雪花,然而就这不经意的一瞥,却是不小心看见了那信纸上的几行字,她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大小姐,二小姐她……”

    寒风中,那一张比花还娇的俏脸却如寒冰一般,冰冷得让人不敢直视。

    侍女筠儿急忙后退两步,小声道:“对不住,大小姐,筠儿不是有意的......”

    瞥了眼立在风雪中的三人,崔俨雅却是一点也不掩饰,直接说道:“信中说俨霏从李家出走,下落不明,你们有何想法。”

    管事听见侍女的话也知道这是私密之事,正觉得浑身不自在,又被崔俨雅这么看着,顿时慌了神,拿眼角悄悄往左边一扫,崔究仍旧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而站在中间的那人也还好,也不像是要开口的样子。

    而且那两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都扭头往右边看来,管事只得道:“大小姐,二小姐会不会得知您在这里,所以往这里来了?”

    “我的行踪李家都不得而知,她又从哪里知道,除非是……”崔俨雅好似想起了什么。

    “大小姐?”

    等了一会儿,管事见她还是那般蹙眉沉思,不过目光却朝自己投来,管事便把头一低,试探着说道:“大小姐,那小的即刻传信下去,让各地的人留意二小姐的行踪。”

    “不必了,当务之急是找到杨瑜与那江姓女子的下落,绝不可让蛇门的人抢在前头。”说着说着,崔俨雅突然又没了声音。

    察觉到她的异样,一旁的侍女筠儿有些担心,“大小姐,您怎么了?”

    “筠儿,你说我是不是对俨霏太过苛求了些……”呼啸的寒风中,眉头紧锁的崔俨雅将声音放得很轻很轻,轻到可以被面前这股风轻易刮散,吹到天涯海角去。

    “大小姐,恕筠儿冒昧,二小姐她……”想起那特爱打趣玩闹的二小姐,筠儿把唇一咬,“二小姐她既不愿意嫁李公子,那何不......”

    “妄想!”

    这一声冷喝让立在庭下的三人都把眼望来,也叫身边的筠儿噤如寒蝉不敢再多言,崔俨雅把信往旁边一放,突然看着中间那人继续问道:“闻香教,又死灰复燃了么?”

    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那人回道:“恐怕是的,大小姐,闻香教不只是死灰复燃,他们发展教众的速度奇快,刚被招收入教的人又会把他们的熟人介绍进去,实在是如蝗虫一般,若是无人插手,他日这些妖人必又将祸乱天下。”

    崔俨雅冷冷的道:“哼,只会以些歪理邪说蛊惑些贩夫走卒,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那人一听顿时急道:“大小姐!万不可对他们掉以轻心,这些人……”

    “若有乱,必自西北起,我心里有数。怎么?你好像对他们很是上心?”崔俨雅看着那人急切的样子,突然问道。

    “大小姐……”

    “咕……”

    听见声音,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风雪中,一只信鸽从天而降,扑哧着翅膀落入廊下。

    侍女筠儿蹲下身,将那只雪白的信鸽抓起,却见鸽子腿上绑着一只小竹筒,她急忙解下竹筒旋开塞子,一张字条便落了手心,“大小姐,有封信!”

    信鸽乃是从西北方向而来,崔俨雅心中一动,接过一看上边的暗记,果然是甘州来的信!

    崔俨雅看着字条上的内容,一时间陷入了深思。庭下三人见她如此,也不好打扰,这时的三人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更白了。

    就在几人面面相觑之际,崔俨雅突然摆了摆手,他们只拱手答谢,便赶紧离开。

    “等等!”崔俨雅叫住了,“顺便吩咐下去,让各地的管事留意二小姐的下落。”

    “是!”管事应道,然后又赶紧离开了这里。

    ——

    号声停,寒风呼啸,箭雨渐歇。

    韩元恺藏在板车后,心如擂鼓,片刻后箭矢破空之声又起,抬头一瞧,便见漫天火光,照亮这片黑白相间的天地。

    如是以往,火箭扎在树干上、灌丛中,风一刮,这片落满枯叶枯枝的灌木林,火势骤起,似有摧枯拉朽之势!

    忽明忽暗的火,照得藏在黑暗中的人若隐若现,赵志用虽带人还击,可仍然阻挡不了火势的蔓延。

    手底下的这些新兵射箭哪有什么准头,这下又暴露在鞑靼人的视线之中,他们心慌之下更是把弓随意一拉朝山下乱射一气,鞑靼人这一拉开距离,箭雨威力不减几分,赵志用人马一下子死伤骤增!

    齐不厉这边也不好受,虽然鞑靼人退了,可他们所处的林中起了火,风一吹那火更是飞快扑来,虽勉力扑打也是无用!

    “啊!”

    一个士兵为了躲避窜起的火苗,不小心从树干后现出了身,顿时就被流矢射中眼睛,扑在地上翻滚哀嚎着,随后又是几枝火箭扎在他的身上,一时间,他的身上便燃起了火,棉服遇火就着,风一吹,整个人顿时湮没在火中!

    “救……我,救救我……啊……”

    揪心的惨嚎声在耳边响起,那火人爬起了身,朝旁边那一双双惊惧恐慌的眼睛伸出手,齐不厉看得双眼发红,其余新兵已是吓破了胆。

    那火人挣扎间,脚下一滑直朝地面扑去,插在他眼珠上的流矢猛然间透入脑中,惨嚎不已的人顿时一动不动再没了声响,只有火势还在疯狂蔓延,瞬息间便已将其全部覆盖!

    齐不厉赶忙喝令底下士兵,提刀将枯枝杂草都砍掉,一时间,底下跃跃欲试的鞑靼人没了阻挡,当即又是一声号角起,便朝山坳冲杀而去!

    鞑靼人本就骑射一绝,黑压压的箭矢突然停了,韩元恺躲在板车后,看向对面的陆陆大虎,听着由远及近的蹄声,他把手攥紧了埋在地下的麻绳,大喝道:“拉!”

    麻绳突然弹起,冲在最前头的几个鞑靼骑兵马失前蹄,连人带马一起砸倒在地,后边的鞑靼人顿时策马停住!

    趁马头高扬之际,韩元恺抽刀扑出,暗夜中寒光一闪,便将那马上的鞑靼人抓着马缰的手臂齐齐砍下!

第七百三十六章

    高古城堡。

    土墙楼上,高玥儿眼睁睁的看着远处,直到天大亮了,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人来。

    “小姐,都这般光景了,您该用早饭了,咱们先回去吧。”

    高玥儿道:“再等等,我还不饿。”

    “小姐,村子里已经有人走动了,要是老爷发现您到这里来,以后……”

    高玥儿无奈道:“走吧。”

    说罢,她又望了眼远处,天地间灰白二色相连,却无半点人迹。

    高玥儿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许是起得太早,又或是心中失落,她无奈的下了土墙楼,往回走去。

    来的时候那般慢,回的时候却很快,高玥儿站在台阶下望着后门,一旁的小玲儿已经走上前去把门推开。

    便在这时,她突觉下身裙摆一漾,低头看去,原来是一粒小石子。

    高玥儿下意识的扭头一看,墙角后,正有半边身子探出,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眼前陡然一亮的她不由小嘴圆张,就要喊出声来。哪曾想,又见那人把左手食指往嘴边一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忙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院里没人,快些!”看着脸上神情生了变化的高玥儿,回过身来的小玲儿不由有些诧异,“小姐?”

    见他那副模样,高玥儿也没有道破,便迈步进了院门,直接往厨房走去。

    来到厨房,厨娘的女儿芸儿将养了几天,已经好利索了,此时也在帮着烧火,

    “小姐,怎么要这么……”

    “爹爹偏心,早饭只带给哥哥,所以我给娘亲也带一份。”

    “原来是这般。”

    高玥儿吩咐厨娘做了好些早点,才往桌子边上一坐,想起前些天夜里便是两个人坐在这里,她嘴角不经意间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次瑜哥哥回来,一定叫他与娘亲见上一面。”

    一旁的小玲儿看在眼里,却是眉头微皱,似有心事一般。

    “小姐,您要的早饭都做好了!”厨娘提着两只食盒走了过来。

    乱七八糟的思绪被打断,高玥儿放空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她看着小玲儿把两只食盒都接过,便也就站起身来应了声,还与那烧火的芸儿打了招呼,这才出了门去。

    小玲儿紧随其后,主仆二人便默默无言的往高玥儿她所住的小院而去。

    到了一处长廊下,前面不远就是她九小学校园了,高玥儿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把小玲儿手中的一只食盒接下,说道:“小玲儿,你快去把早饭送与夫人。”

    “额……小姐,您不一同去见老夫人吗?”

    高玥儿摇头道:“不了,我没睡好,吃过早饭我得偷个懒,睡个回笼觉,没什么事不许来打扰我,知道了吗?”

    “是,小姐。”小玲儿应声而答。

    等小玲儿分开走远了,高玥儿便又提着食盒,转身往后院急急走去。

    “吱呀……”

    院门拉开,高玥儿一闪身出来,又把门关上,然后往方才瞧见人的那墙角走去。

    “瑜哥哥……”

    她边走边小声的呼唤着,然后等她来到墙角后,却没瞧见人,“瑜哥哥?”

    “嘘……”

    听见声音,高玥儿一扭头,正瞧见他已经从另一边的巷子里现出身来。

    韩元恺四下瞧了一边,见无人便带着她来到方才躲藏的巷子里,这里虽靠近高家大院,却鲜有人至,正是说话的好去处。

    韩元恺拍马急急,和陆大虎两人终于赶到,村子里很安静,似乎和往日没什么两样,两人静静的村头看了会儿,陆大虎忍不住说道:“既然都到这里了,何不进去看看?”

    韩元恺正犹豫间,却突然皱起了眉头,突然道:“不对!有大队人马正朝这里赶来,估摸着还有七八里就要到了。”

    “鞑靼人!”

    “快!叫醒他们!”

    韩元恺和陆大虎拍马进村,大喊道:“鞑靼人来了!快起来逃命!”

    韩元恺心急如焚,赶马甚急,

    江翠翠从地里回来,吃过饭洗了澡,就一直缝制衣服靴子,熬的一双眼睛发红,刚铺了炕躺下,就听见外头有人吵吵闹闹的喊,听清声音心头一动,慌忙起身踢啦踩上鞋子,匆匆跑到门后推门出去,就瞧见朦胧的月色下,正有两匹马向着自己这边跑来。

    韩元恺一边拍马一边拿马鞭抽着旁边的门窗,同时口中大声的喊着,陆大虎也跟着他一般,很快村子里就吵闹起来,有机灵的听清了的赶紧跑出来一看,见是两个军爷,对那话就信了八分,赶紧跟着大喊大叫起来,幸好他们也早有准备,东西很快就收拾好,虽然有些慌乱,可也在陆大虎组织下有条不紊的向着山上撤退,

    韩元恺这边终于跑到江翠翠僻静的小屋前,不待勒马停下,他就瞧见了屋前一个衣着有些单薄的女子,正缩着一对瘦削的肩膀,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韩元恺的心猛然一跳,然而此时不是儿女情长之时,更何况他答应过的,狠心果断的斩断那点心思,韩元恺径直跳下马,匆匆跑上前去,喝道:“鞑靼人就要来了!快!回去收拾行装!”

    江翠翠身子一抖,克制住想要扑上去的冲动,转身跑回了屋子,韩元恺也顾不得避嫌直接跟了进去,江翠翠没想到他会直接闯进来,唬了一跳,忙外衫也不披了,抽了块麻布往桌上,就将桌上的衣服鞋子统统包了起来,

    韩元恺堪堪走进门来,在屋子里扫了眼,说道:“带上值钱的,其他的就不要了,快!”

    江翠翠低着头匆匆收拾,韩元恺走过去将她的几件外衫拿了,递到她怀里,江翠翠低着头接过,背过身去穿了起来。

    韩元恺一把拿过桌上的包裹,先出了房间,看着乱哄哄的村子,陆大虎见他出了,忙拍过来,问道:“好了吗?快些,鞑靼人说到就到,老里长说山上有一处地方可以暂时躲避。”

    韩元恺正要说话,江翠翠便已经穿戴整齐走了出来,快声说道:“走吧!”

    韩元恺听到鞑靼人越来越近,喊道:“大伙快些走!往山上走!”

    一把扯住站在身旁的江翠翠手臂,拉着就走,江翠翠被他拖得一个趔趄,忙迈开了步子,紧紧跟着,

第七百三十七章

    漫天的雪花飞舞,在原本墨青色的砖墙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院子里的青石板上,也盖了一块白色的絮被,上边浅浅的印着一排脚印。

    站在外头的几人静静的,只有一道浅浅的说话声,随着呼呼的风声,离着远了就听不清说的什么。

    说话之人正是那方才潜进抚司衙门的汉子,他把所见所闻一字不漏的全说了出来,“大小姐,事情经过就是如此。”

    拢手立在廊下赏雪的崔俨雅,突然动了,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如鹅毛般的雪花。

    “下去吧。”

    待那人离去,崔俨雅又轻轻一吹手中的雪花,一道白色的热气拱着雪花从那柔嫩掌心中离去,晃晃悠悠的荡着,重新回到了冰冷的空中。

    次日一早,随着远处天空升起的一抹白,

    潇潇寒风,簌簌白雪,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与熟悉。

    经过一夜的歇息,高玥儿的身子已然无碍。

    昨夜,韩元恺闲着无聊,就把那本书给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此时房间里的其他几人也是红了双眼,

    醒来的高玥儿瞧见这一幕,顿时又是感动又是自责,把目光从韩元恺身上移开,落在床榻边的妇人身上,“娘亲,爹爹,你们受累了。”

    “傻丫头,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妇人爱怜的把她从床榻上扶起,一旁的小玲儿机灵的将枕头立起,垫在她背后。

    见高玥儿已经没事,韩元恺终于彻底放了心,趁着妇人与高玥儿说话,他便悄悄转身出了门。

    高玥儿执拗的出门送行,妇人拗她不过,只得同意。

    看着面前这人,高玥儿幽幽道:“你,究竟是不是,瑜哥哥?”

    良久,韩元恺才轻轻地说道:“我不是他,”

    高玥儿的脸色变得难看。

    “也是他。”但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我都是你的瑜哥哥,

    看着转身飞快离去的那道身影,高玥儿张嘴似要说些什么,可到底还是没有,直到那人没影了,她还在纠结。

    当她终于想好的时候,便赶紧追了上去,高玥儿提着裙摆登上土墙楼,茫茫的灰白世界,寒风送来一片萧瑟,哪儿还见他的踪迹。

    “屋里有人!”

    手中长刀横起,韩元恺心头一紧,扭头和陆大虎对视一眼,就听旁边有人喊道:“是军爷回来了!”

    韩元恺随后直接奔马飞至江翠翠的屋子前,刚刚勒马停下,就见从里头跑出来个人,眼里满是喜悦,韩元恺心里一松,随之又是一紧,刚想斥责她一番,可还不待开口,就听见一声长长的号角声传来。

    “呜……”

    他急忙扭头瞧去,只见远处正有一队高举弯刀的骑兵冲杀过来。

    “快往山上跑!”韩元恺“唰”的一声抽出长刀,头也不回的大喊道。

    江翠翠听了他方才交代的话,连衣服都没敢脱就就直接躺炕上,还没一刻钟功夫,就发生这等事情,她跑回屋里一把抓起包裹,深深望了眼韩元恺,拔腿就往山上跑,还没跑出几步,却正瞥见山脚下的雪地上动了下,随即跳起两个手持弯刀的雪人。

    “啊!”

    正要策马往前冲的韩元恺听到身后的惊呼,忙一勒马缰,回头望去,只见山脚下正有两个鞑靼人往江翠翠那边冲去,而江翠翠竟然在往回跑的时候踩到了雪窝子摔倒了,他骇得脸色苍白,暴喝一声,“快起来!”

    韩元恺又回头喊道:“陆大虎!你先挡住!”

    陆大虎拖着长刀,目光毫无惧色,“快去吧!交给我了!”

    “鞑靼人来了!老少爷们,是条汉子就提起武器跟他们干!”韩元恺嘶吼着调转马头就往回冲去。

    那两个鞑靼人见那俏女子跌倒在地更是大喜,脚步更快了些,不想她突然又爬起了身,面前更是有一人拍马冲了过来,本想不费吹灰之力就捉住那女子,也好吓退那些要往山上逃命的汉民,既然已经暴露,又见只有一人冲来,也就不管不顾,死活先捉住了那女子再说。

    听到动静的村民纷纷逃出屋子,一瞧见冲杀过来的鞑靼人骑兵,骇得魂飞魄散,胆小些腿弯一软,就瘫倒在地。

    听见外头动静的老里长提着锄头跑出屋子,左右一扭头,瞧见前后都有鞑靼人,大喊道:“爷们给我拿起武器迎敌,女人孩子都回屋去!”

    江翠翠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冷的,手脚软绵绵的使不出力,在雪地里踉踉跄跄的跑着,她也不敢回头看上一眼,一双眸子直直望着韩元恺,下意识就往他那里跑去,

    韩元恺狠狠攥紧了手中长刀,望着她艰难奔跑的模样,还有她身后追个不停的两个鞑靼人,“闪开!”

    江翠翠下意识就想往一旁跑开,却不想又一脚踩偏,整个人往前一扑倒在雪地上。

    飞马顷刻便至,眼看再有几步马蹄就得踏在她的身上,韩元恺慌忙双腿往旁一夹,同时手上用力一攥马缰,堪堪将马往一边跑开,

    那两个鞑靼人知道来不及,又见来人来势汹汹,却仍不肯放弃,从腰间取下两个勾爪,抓着身子,抖着手腕在半空中旋转起来。

    韩元恺不待马停下,就飞身跃下马背,冲到正要爬起来的江翠翠身边,眼见两道钩锁往她身后抓来,忙喝道:“趴下!”

    同时一个飞扑,单手持刀朝着她的身后横劈而去,

    “哐啷!”

    两道凌厉扑来的钩锁被韩元恺一刀荡开!

    韩元恺身子砸在地上,幸好地上都是厚厚的雪堆,韩元恺迅速蹲起身子,一把将她抓住往后就是一拖,将她甩开了些,脱手之时左腿用力往前一蹬,便朝着两个一脸愕然的鞑靼人冲了过去!

    眼见韩元恺冲杀过来,身上的积雪抖落,两个鞑靼人这才瞧清了他身上穿的衣服,“明兵!”

    这两个鞑靼人不敢再大意,瞧着明兵与传说中的贪生怯战大不相同,顿时大起好胜之心,钩锁已来不及再使,索性往韩元恺面前一丢,紧接着便一起提刀冲杀迎上!

    韩元恺“唰唰”劈出两刀,刚将那道钩锁荡开,那两个鞑靼人已经提刀杀到身前。

    “锵!”

第七百三十八章

    良久之后,她终究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灰袍老者轻轻一叹,说道:“盼你莫覆为师的后辙。好了,我要打坐了,你先出去吧。”

    说完,灰袍老者回身走到床榻边上坐下,双膝盘起,闭上了双眼。

    “是,师父,浣儿告退。”

    退出房外,方浣儿将门带上,孤单的站在走廊上,望着底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的大堂,怔怔的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或是在想着什么。

    “来了,客官!”

    大堂里伙计的一声招呼,惊扰了她的思绪,方浣儿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老汉走进店来。

    方浣儿定定的站了好一会儿,而后突然把唇一咬,扭头望了眼身后紧闭无声的房门,便又悄然离了客栈。

    临街的半开窗子后,一双眼睛注视着下边街道中,那穿梭在人流中快速远去的高挑身影,轻轻一叹。

    抚司衙门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被拦在了门外。

    正争执间,里头走出几个衙役来,其中便有那个颧骨高突的,他一眼就认出这斗胆在衙门前搅闹的老汉,便疾走几步,把手往胸前一抱,冷笑道:“老东西,莫非是嫌挨的打不够?又来讨打?”

    老汉忍着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手往怀里一探,拿出几粒碎银子,说道:“差爷,我是来赎人的,这是例子钱。”

    瞥了眼老汉的手掌心,那衙役把银子接过,在手心里那么一掂量,突然客气了些,“呦,倒是有些银子的嘛。”

    老汉陪笑道:“差爷,这银子你们也收下了,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放人?放什么人?”这衙役故作不知的问道。

    “当然是……”

    把银子纳入腰间,这衙役又变了脸,“老东西,她那胭脂来路不明,事情没查清楚,岂可轻放?”

    看这副嘴脸,分明是要耍赖,老汉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些胭脂我可以证明,都是她娘留下的,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那她娘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胭脂?”突然,衙门里又走出一人。

    “班头!”

    几个衙役回头纷纷喊道,原来来人正是那胖班头。

    老汉一时间竟被问住了,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这个……应当都是她男人送的。”

    “应当?也就是你也不能确定了?”胖班头讥笑道。

    “这……”老汉一时无言以对。

    那高颧骨的衙役又道:“那卖胭脂的已经把那臭丫头给告了,既然有了苦主,咱们岂能不管?要放入也不是不可以,等事情查清楚,她自然就能出去了。”

    “你们……那什么时候,”

    “老东西,话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你要还是敢啰嗦,小心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银子你们都收了,怎么还要如此?”

    “催什么催,趁爷心情还算好,尽早滚蛋!”

    说罢,那几个衙役便起身朝一旁走过,往街面上快步去了,只剩下气得发抖的老汉。

    是夜,高古城堡,风雪仍未停歇。

    不大的房间里,燃起了一只烧得正旺的火盆,火光下,

    高玥儿醒了一阵,喝过药后,又昏昏睡去,梦呓中不时唤起。

    床榻边,婢女小玲儿彷如一根桩子般立在那,不时就要替高玥儿拭去脸上的汗珠。

    再远些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篮子,里头是些针线和剪刀,妇人正坐在边上一张高腿椅子上,就着一旁灯台的烛光,一针一线的缝补着。

    一旁的高昇趴在桌上,沉沉的打着瞌睡。

    屋外,夜空漆黑无垠,落下一朵朵白色的雪花。

    书页在风声中,不安的想要掀起,稍久,韩元恺将书本合上,贴身放入怀中。

    陆大虎用过晚膳之后,已被下人领着去了安排好的住处,所以此时站在一旁的人,乃是高同甫。

    次日一早,随着远处天空升起的一抹白,潇潇寒风,簌簌白雪,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与熟悉。

    经过一夜的歇息,高玥儿的身子已然无碍。

    昨夜,韩元恺闲着无聊,就把那本书给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此时房间里的其他几人也是红了双眼。

    醒来的高玥儿瞧见这一幕,顿时又是感动又是自责,把目光从韩元恺身上移开,落在床榻边的妇人身上,“娘亲,爹爹,你们受累了。”

    “傻丫头,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妇人爱怜的把她从床榻上扶起,一旁的小玲儿机灵的将枕头立起,垫在她背后。

    见高玥儿已经没事,韩元恺终于彻底放了心,趁着妇人与高玥儿说话之际,他便悄悄转身出了门。

    院子里风雪飘舞,韩元恺察觉身后有人走近,转过身正与一道目光相撞,虽然彼此没有说话,但又各自明白对方此时的心思,他是时候离开了。

    屋里里絮絮叨叨的,是妇人对高玥儿说不尽的疼惜,高同甫神情复杂的转身回了屋子。

    “夫人,玥儿的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都熬一宿了,快回房去歇息吧。”

    “这怎么行?”

    片刻之后,待高同甫把妇人劝回房歇息,韩元恺便与走出来的高昇辞行,高昇轻叹着道了一声保重。

    不料却被不知何时下了床的高玥儿听见,她执拗的出门送行,高昇拗她不过,只得同意,让小玲儿搀着她出了屋子。

    走了一段,来到院子外的长廊下,高玥儿却突然推开了小玲儿,执意要与韩元恺独自说话。

    小玲儿为难的看着后头的高昇,点了头。

    看着面前这人,高玥儿幽幽道:“你,究竟是不是,瑜哥哥?”

    良久,韩元恺才轻轻地说道:“我不是他,”

    高玥儿的脸色变得难看。

    “也是他。”

    高玥儿惊愕的盯着面前之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似乎是被他这矛盾的话给难住了。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我永远都是你的瑜哥哥。”

    看着转身飞快离去的那道身影,高玥儿张嘴似要说些什么,可到底还是没有,直到那人没影了,她还在纠结。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是瑜哥哥,怎么会忘记这么多的事,可他若不是,那他怎么与瑜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当她终于想好的时候,便赶紧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小姐!”

    站在不远处的小玲儿惊得赶紧撵在后头,想要把她拦住,更远处的高昇也是惊慌不已,高玥儿大病初愈,身子还未彻底康复,若再见了寒风,极可能会落下病根。

    高昇正要拔腿去追,却见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让她去吧......”

    “爹?你不是在陪着娘的吗?她......”

    “唉,你娘闲不住,正在厨房里做早饭呢。”

    高玥儿提着裙摆登上土墙楼,茫茫的灰白世界,寒风送来一片萧瑟,哪儿还见他的踪迹。

第七百三十九章

    天空低垂,灰蒙蒙的好像蒙上了一层烟雾,此时虽是清晨,却无半点初阳升起的迹象,反而阴沉的吓人。看着那扑在尸身上哭泣的少年,方浣儿刚想走进,鼻端嗅到一丝的幽香,凝目望去,原来角落里撒了一片粉色的胭脂,而旁边裂开的的盒子里,只剩下一小半的胭脂,还在里头静静的躺着。

    方浣儿没有进去,而是弯下腰把掏出的银子放到门槛上,然后转过身去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察觉有异,老汉一回头,正瞧见门槛上那一锭银子,而留下它的人已经走到了院中,他急忙追了几步,“公子,多谢!”

    方浣儿脚下不停,可却深吸了口气,而后几乎是一字一字的将这些话从发紧的喉中吐出,“不必,好好安排她的后事,还有……那盒胭脂……”

    寒风扑面,冷入骨髓,方浣儿只是稍一停顿,便继续朝外走去。

    “谢谢!”

    听到这稚嫩沙哑的声音,方浣儿身子一僵,停下了步子。

    抽噎着的少年转过身来,朝门外便是重重一磕,“多谢恩人让家姐少受屈辱,至死不敢忘!”

    屋外寒风呼啸而过,斗笠下,方浣儿脸色煞白,仿佛被冻着了一般,连唇都微微颤栗起来。

    方浣儿没有继续离去,而是站在院中,怔怔的望着面前这雪花冷冷落下的院子,“出来吧。”

    好一会儿,一个短髯汉子才从大门外现出身来,在她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二爷……”

    “你什么时候到的?”

    “二爷……”

    “是师父让你跟着我的吧?”

    “这……是的,二爷,门主他老人家也是担心您。”

    脸上看不出任何情感,方浣儿回头望去,看着那跪在少女尸身旁不停抹泪的少年。那少年似乎有所察觉,竟也扭头看了出来。

    二人视线相对,方浣儿突然开口问道:“你可还有去处?”

    “额……”少年一时间愣住了。

    一旁的老汉却是机敏,连忙回道:“公子,自从他们姐弟的娘去年撒手而去,招儿这孩子就这一个姐姐了,没想到如今也……唉!”

    方浣儿重新把目光落回少年身边,在那被覆盖住的少女尸身上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向一旁,“我给你安排一个去处,你可愿意?”

    少年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两条鼻涕从鼻孔流出滑到了唇边,面前这人衣着虽谈不上十分华贵,可也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跟何况这人还有一身的俊功夫。

    “招儿!”一旁的老汉见少年还在发愣,急忙喝了一声。

    “我……我愿意!”少年回过神来,急忙答应。

    朝那少年几乎是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方浣儿便转过了身子,“你留下,帮他们把这女子的后事料理好。”

    “二爷,那您……”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说着,方浣儿便急不可耐的迈步离开了这地方。

    走在街道上,方浣儿仿佛丢了魂一般,如一具行尸走肉,无目的的走着。

    天地之大,这一刻她竟不知自己要往哪儿去。

    天空中,不要钱的雪花一朵一朵的,豪迈的飘落下来,或落在行色匆匆的行人身上,或落在街道两边冒着炊烟的屋顶,或落在满是脚印的路面上,将这个单调的天地点缀得更单调。

    巷子里,互相追逐嬉闹的顽童仍在发出悦耳入铃的笑声。

    头戴斗笠却不着外衫,瞧上去有些单薄的方浣儿很快就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可这些人也不过是匆匆扫了几眼,便又谈论起方才那桩命案来。

    方浣儿依旧朝前走着,穿过街道,走过小巷,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路的尽头。

    而这里,竟然有一间小小的酒坊。

    “酒?”

    她第一次对这东西来了兴趣。

    方浣儿看了一眼随寒风招摇的旗子,而后走了进去。

    店里的有零星几人正在喝酒,见了方浣儿进来,他们也没在意,仍旧在喝着自己的酒。

    方浣儿要了一瓮酒,就坐在临街的桌子。这酒坊开在巷子尽头,客人自然不会太多,可仍然有那么些老熟客,会来光顾,所以这酒坊的生意竟然也能维持下去。

    酒香四溢,未入口已有几分醉人。

    几杯酒下肚,一阵火辣的感觉直冲脑门,方浣儿已是晕乎乎起来,可她仍然没有停下,虽然这是她第一次尝到酒的滋味,但她好似多年的酒虫一般,喝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奇怪的是,这酒越喝她心里头却越清醒,即使那倒酒的手已有不稳。

    脑海里,那一双充满渴求的眼睛,越发的清晰起来,连少女泛红的眼角边上,那一抹泪光都叫人看得真切。

    “这什么酒,一点用没有!”

    她不由嘀咕了句,留下一粒碎银子,随后一拍桌子,有些摇晃的站起了身子。

    酒坊的老板一向以自己酿出的酒水自傲,本想争辩几句,可见了桌上的银子,加上这人明显心情不大好,也就缩在柜台里不敢多说话。

    看着方浣儿提着剩下的半瓮酒踉跄着出了酒坊,坐在里头的几桌客人之中,有一双眼睛突地亮了。

    走在外面的街道上,方浣儿又见到了那几个披着人皮的衙役,似乎又在找着什么人,而在他们身后,自然还跟着那青衣人,虽然已是换了人,不是昨日那个,衣着也普通,可是那轻盈的脚步,瞒不过有心人的细察。

    而街面上络绎不绝的人流中,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方浣儿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没再多看,转身又朝一旁的街道走去。

    她只想离人群远远的,是以过了这条热闹的街道,便专门向那些偏僻的小巷走去。

    巷子里,不时跑过嬉笑打闹的顽童,方浣儿提着酒瓮边走边喝上一口,方才那温温的酒水到了外头,被寒风一吹,早已是冰凉,但喝入口中,又是一股火辣,呛得她眼乏泪光。

    不知不觉间,那些顽童们的笑声已经消失不见,不知这酒是真的不醉人,还是怎的,方浣儿一步一步的走得稳健。

    “站住!爷要财不要命,把你的银子统统掏出来,给我丢到地上,否则就叫你的脖子试试爷的刀利不利!”

第七百四十章

    “齐老大,算了……”

    见韩元恺朝自己摇头,齐不厉一咬牙道:“罢了,你们走吧,休要在此碍事!”

    那大汉一抱拳也不答话,便带着手下人转身继续巡逻去了。

    提着篮子走来的人看着那板着脸离去的大汉一行,不由加快了脚步,来到齐不厉身边便道:“齐老大,酒菜都热好了。”

    “走吧,没你的事了!”齐不厉接过那只带着温度的竹篮,便挥手赶那人离开,只是那人刚转身,又被他叫住了,“回来,你照顾大虎兄弟!”

    那人犹豫了下,虽面有难色,可还是点了头。

    齐不厉把酒从篮子里提了出来,又拿出几个碗摆在地上,倒了三碗,然后一手一碗拿起,“二位兄弟,咱们今夜就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韩元恺与陆大虎一日每吃喝,身上早已是饥渴难耐,也不客气直接便低下头将送到嘴边的酒水一饮而尽。

    齐不厉让身边那人给他们送上饭菜,自己则捧起地上的那碗酒水,也是一扣喝了个干净,随后带着几分醉意说道:“韩兄弟,我知道……知道你们不是寻常人……”

    韩元恺怕他酒醉之下说错了话,如此不仅逃不了一死,反而会牵连许多无辜之人,他急忙喝道:“齐老大……”

    齐不厉却是把手一抬,继续道:“听我说完,寻常人哪有你们这等好身手、好见识,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见了鞑靼人不逃就算好的,你们倒好,两个人硬是在鞑靼人阵中冲杀,说实话,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能做到这样的也是十分罕见,那一刻老子是打心底里佩服你们!”

    顿了顿,齐不厉看着面前二人又道:“可恨啊,有功者却沦落到如此下场,真叫人寒心!”

    齐不厉身边那人正把一只葱油大饼送到陆大虎嘴边,听了这话顿时吓了一跳,“齐老大,小声些,这话可不敢叫人听了去。”

    齐不厉也不知怎么,听了这话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扭头盯着那人便斥道:“你若怕便走,我齐不厉没贪生怕死的弟兄!”

    “齐老大,我……我不是……”

    看着这皮肤黧黑的大汉此时一张脸憋得涨红,一碗烈酒喝下肚里好像火烧一般的韩元恺才缓过神来,便劝道:“齐老大,他若怕就不会给我们送酒菜来了,他这么说也是为你好,刘泰今日不还想设套让你钻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你还是要小心些。”

    那皮肤黧黑的汉子仍然涨红了脸,他有些惭愧的看了眼韩元恺,“韩兄弟,唉……都是那姓刘的王八蛋使坏,起身弟兄们都知道你是冤枉的,这其中一定是有隐情的,哪有逃兵还敢跑回营的,可是弟兄们什么也做不了。”

    齐不厉眼眶一热,把手往那皮肤黧黑的汉子肩头重重一拍,一切尽在不言中。

    “喝!”

    醉醺醺的齐不厉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喃喃道:“对不住啊!二位兄弟,我姓齐的......家中还有亲人,我不能不顾及他们的性命。都怪我,没有及时劝阻把总,都怪我……”

    “哈!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村子竟有如此绝色!”

    一声带着欢喜的惊讶在身旁响起,铁塔大汉放下了正要抬起的手,忍不住劈手躲过那支长筒,搁在眼前就往山坡上了望,只见正有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往山下赶来,其中一个面容俏丽的女子夺人眼目,虽然满是风雪天气,却也能瞧个大概,身段婀娜,脸上虽有风霜扑打,仍能瞧出那惊人的颜色。

    大汉不由咽了口唾沫,他忽然有些不想把这女子献给大帅了,生起这念头的他陡然一惊,猛然甩了下脑袋,头盔上的积雪往左右飞溅,那两个抻长了脖子等着的不禁缩了下脖子,

    右手边那个汉子瞧着有些稚气未脱,突然跑马走近了两步,悄声道:“贝勒爷,如何?是不是现在动手?”

    铁塔大汉心情很好,笑了笑,道:“不急,等再等等,或许还有更好的,等他们全部睡下,再杀将进去,这还是你们汉人说的什么……”

    “回马枪?”

    “对!杀个回马枪,狼如羊圈,看他们这次再往哪里逃!”铁塔大汉仍然死死盯着那俏丽的少女,生怕她突然从自己视线里消失了一般,眼睛眨也不眨,按捺住发痒的心,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户一般,静静的等待着更多更好的猎物钻进自己的陷阱。

    “哼!这些蛮夷还有两下子,连这么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莽汉都有这等心机,怪不得朝廷始终剿灭不了他们,反倒让他们越做越大,少爷的眼光果然不是凡人能理解的,这下我才明白,这宝八成是押对了。”

    瞥见铁塔大汉旁边的汉子在瞧着自己,这人慌忙收起了心思,扭头对他笑了下,不想那汉子倨傲的别过脸去,这人顿时心中冷哼一声。

    铁塔大汉望着那一行人磨磨蹭蹭的,下到半山腰了,胡娟想起什么,急忙快声道:“吩咐下去,将马嘴都绑上,待会儿谁都不许闹出声响来,否则军法处置!”

    ……

    江翠翠撑着山上捡来的枯枝,肩上挂着个包袱,一步步跟在老里长几人后头往山下走去,积雪虽深,但被前头的人一踩,出现了一个个雪窝子,一不小心踩上就会踏到地上的冰层,几人又是老的老,弱的弱,因此走的很慢。

    江翠翠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所以即使落在人后,可她不走快些,前面的老里长几人也不会走得太快,况且她是真的也走不快,雪窝子太多,身上也冻得发僵了。

    下边的村子,燃起的灯光亮了一阵就熄了,想必见无事,便也就找找的上炕歇息了,不放心的几条汉子在村头守了一阵,也没见着什么动静,裹了裹身上的补丁袍子,不停地跳着脚,终于,有一个往回走,没多久守在村头的汉子也就稀稀落落的散了。

    江翠翠瞥了眼远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可路已走了一半,村头的人也零零落落的回了家,见这些久居边陲的村民都这般,想必应当是没什么事了,她也就不再去想了,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雪窝子旁的雪堆上,跟着老里长几人下到了村子,

    “江家女娃,虽说鞑靼人撤走了,可你夜里还是得警醒些,你这房子靠近后山,若是听着什么动静,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往山上跑,”

    “老太公……”

    “记住了吗?江相公把你托付给小老儿,小老儿可不敢马虎,更何况你父亲以前也是在这里住过的,也算故人之后,小老儿更是理当照顾你,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看着冻得有些哆嗦的老里长,江翠翠心里有些暖暖的,说道:“知道了,老太公,天冷,您快回去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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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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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殍冻骨商女犹吟,蚍蜉撼树且看少年!釜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釜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釜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