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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佉水     釜明txt下载     釜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四十一章

    “嗬……”皮肤黧黑的汉子将齐不厉扶到炕上躺下,直起身来便大口喘了几口粗气。

    “喝……”

    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齐不厉,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又弯下腰把絮被盖上。

    听着帐篷外传来的喧闹,他心里没来由的烦躁,便转身出了帐篷,朝寂静的旗杆方向看了眼,便径直朝热闹的校场上走去。

    这皮肤黧黑的汉子刚走到校场边上,便有人瞧见了他,同时招呼着他加入进来。

    虽然夜空还飘着雪花,时不时还来上一阵寒风助兴,可是这些人却一点也不怕冷,尤其是校场更往里去,那些人正在大口的撕咬着刚刚烤好的肉块和大饼。

    皮肤黧黑的汉子挤进篝火边上,便一把夺过身边之人手中的酒碗,一口闷干。

    那人酒被抢了却也不恼,反而有些担心的道:“老黑,方才出什么事了,齐老大他是醉了么?”

    皮肤黧黑的汉子没有做声,而是又抢过酒瓮自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又是一饮而尽。

    他不说话,旁边的人却是满腹牢骚的开了口。

    “哎,可不是醉了怎的?若不是齐老大他硬是要去触把总眉头,本来咱们该坐在里头的,如今却是坐在边上受风吹,看着姓刘的那一帮人得意的样子,真是叫人心里憋屈!”

    “就是啊,咱们出力最多,杀的鞑靼人也是最多,没承想那姓刘的从中使坏,真是卑鄙!”

    “兄弟们,你们心里憋屈,齐老大心里更憋屈!咱们的兄弟明日就要被处死了,你们还在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有没有心肝!”

    “老黑,你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皮肤黧黑的汉子咬牙道:“当时若不是韩兄弟他们拼死杀敌,大震士气,你们说那些新兵蛋子能不溃逃,能坚持到援军到来?”

    一人冷笑道:“大家心里都清楚,可是又能怎么样?韩三水陆大虎他们到底是违了军令,是生是死全在把总一句话,如今把总受了小人唆使,咱们不过就是一大头兵,说的话就跟放屁一样,又能如何?”

    又有一人苦笑道:“老黑,弟兄们都知道韩三水他们冤屈,可连一向受把总宠信的齐老大都无能为力,咱们还能怎么办?算了吧,该吃吃该喝喝,指不定哪天就死在战场上了,就跟那百多号弟兄一样,连座像样的坟都没有。”

    “呵呵,咱们拼下性命打了胜仗也不过换来一顿吃喝,功劳全是当官的,咱们再不要什么都没有。”

    几人突然都不说话了,尤其是那皮肤黧黑的汉子,又倒了一碗酒水,仰头喉头耸动,将那满碗的烈酒一饮而尽。

    “你说要见我,我来了,可以说了么?”

    韩元恺看着旁边这突然开口说话的士兵,微微有些诧异,“这位大人,既然来了,又何必再藏头藏尾的,我们也不过将死之人,还能威胁到你么?”

    “呵,凡事还是小心为上,将死之人说到底还不是死人,还可以开口说话不是么?”

    昏暗的光照下,韩元恺看着那人模糊不清的侧脸,心知他就是那替鞑靼人卖命的内应,便道:“你也说了,怎么都要死,说与不说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

    “哼!”语气一冷,乔装的陈兴德声音更压低也更急促了些,“想要我救你们?办不到。”

    韩元恺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请回吧。”

    “你……并非我不救,而是我也无能为力,赵志用为了贪功与千总柳大淼勾结,在这营中一手遮天,如今根本没有人可以救你们!”

    听着这若有愤懑的声音从身边传来,韩元恺又问道:“那你又如何能替我们弟兄报仇?”

    “这无须你操心我自有法子,只要你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道来,我保证定替你等鸣冤雪恨!”陈兴德说完一顿,拿眼角余光瞥了眼正盯着自己看的韩元恺,“明眼人都知道丙字营能护住粮食击退鞑靼人,全是因为有你们两人帮他赵志用稳住军心,不是么?”

    韩元恺苦笑一声,“也许吧,不过如今是与不是一点也不重要了,也不会有人在乎。”

    雪花扑打在身上,陈兴德语气变得愈发冰冷,“说来我与你也差不多,咱们都是苦命人,当初老子拼死拼活与鞑靼人厮杀,到头来换来的又是什么?

    哼!撂下一众弟兄尸首,好不容易打退了来犯的鞑靼人,可那王八蛋为了独占军功,竟然派老子去送死,亏老子对他忠心耿耿……”

    陈兴德接着道:“若不是老子命大,捡了一条命,如今怕已是枯骨一堆,你说那些阿谀奉承草菅人命的王八蛋该不该死!”

    不待韩元恺作答,陈兴德又道:“他们当然该死!不仅该死,还要死得很惨,所以老子以牙还牙,给他设了个套让他自己往里钻,送了他一程!”

    “原来如此……”

    陈兴德冷笑一声,道:“好了,若是不想让那些王八蛋逍遥快活下去,就把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你当初是如何知道有援军的,还有那支援军又是什么人所率?”

    看来贺虎臣离开金家沟之后,果真没有与赵志用再碰面,而且行事极为隐蔽,韩元恺叹了口气,看来那贺大将军不是忘了自己这茬,就是另有隐情,加上因缘巧合,这才沦落到这地步,说到底也怪不得别人,是自己把命运交到了旁人手上,怨不得谁。

    更何况即使能扳倒赵志用刘泰,可是久受赵志用信任的齐不厉也会被牵连的吧,这样一来,自己的身份也会暴露,金家沟势必不能安宁,翠翠她也会陷入险境。

    念及于此,韩元恺便道:“援军是谁我不知,因为我压根不知道会有援军。”

    “什么!哼,你觉得我会相信么?”

    韩元恺苦笑道:“我那么说不过是为了稳住军心,而真有援军我想不过是赶巧罢了,是你多心了。”

    “我记得你们两个是才入营数月的新兵,为何面对鞑靼人能如此骁勇,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见身边之人对自己身份起了疑心,韩元恺不由胡诌道:“不瞒你说,其实我当时心里也是怕得很,可我也知道,若是逃了只会死得更快,倒不如多杀几个鞑靼人,家里还能落着个抚恤。”

    “哼!”陈兴德自然是不信他这套说辞,“你……死到临头还在替他们着想,是那姓齐的?”

    “非也,我说的都是实情。”韩元恺淡淡回道。

    陈兴德走到韩元恺背后,低声笑道:“很好,可惜你够仗义,他却救不了你,或者说人家压根就没想着救你,原来这天底下还有比当初老子还要蠢的人。”

    “或许吧……”韩元恺叹了口气,白气在夜空中还没散去,便被刮过的寒风吹走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陈兴德突然道:“如果我说日后放过那姓齐的一马,你又当如何?”

    韩元恺一怔,与一旁的陆大虎对视一眼,随即陷入了沉默。

第七百四十二章

    “杀死这个该死的汉人!斩下他的头颅做酒器!抢走他的女人做奴隶!就让他的性命成为我的第一个功勋,让他与我青史留名,这将是我女真族赤多阿古贝勒赐予他的无上荣耀!”

    特别是那俏女子望着那人的眼神,使得铁塔大汉更是怒不可遏,心中蓦然愤怒的嘶吼着。

    “杀啊!”

    铁塔大汉大喝一声,随之“唰”的一下抽到闪闪发亮的弯刀,一拍马屁,就朝着村头冲杀而去。

    旁边两个正关注着战局的汉子吓了一跳,急忙拍马追上,听他语气就知道拦不住了,其中一个身材同样高大的少年,也喊道:“你们俩随我上!你,留下保护好咱们的客人!”

    说着,这少年就带着身后两人冲了出去,原地只剩下两骑,那位置稍前的汉子,一脸苦笑,不过倒也不担心,因为这些村民败下阵来是迟早的事。他怕的是会有明军经过,不过如此大的风雪天,加上此地又不靠近主道有些偏僻,他四下瞧了眼倒也去了这份心思,静静的看起好戏来。

    寻得空隙,挥起一刀劈落一个鞑靼人骑兵,陆大虎见身后堆起了杂物,前头又冲来几匹快马,便虚晃一刀,加上老里长带人配合,他趁机往后退了几步。

    韩元恺身上半白半红,又有两个鞑靼人死在他的长刀之下,看着他斩落一颗头颅,剩下的三个鞑靼人都有些慌了,

    韩元恺冷冷扫视着他们,瞧出他们的惊慌,虽然只是那么一瞬,看来只是一队新兵,人数估摸着也就二十来人,韩元恺心里有了些底气,

    刚喘了几口气,那几个鞑靼人似乎受村头影响又抢先攻来,韩元恺提刀迎上,侧身避开当头劈下的一刀,又扭腰闪开直往腰间刺来的一刀,韩元恺从下往上大力斜劈一刀,荡开最后一个鞑靼人横劈而来的攻势,将他荡退几步,借着力道又往前一扑,长刀反握直往前头那人后腰劈去,

    “哗啦”一声!那倒霉鞑靼人后背的皮甲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顿时飞溅而出,身子受力不住直直往前跌了个狗啃泥,

    旁边那个鞑靼人许是杀急了眼,高高跃起双手举刀就往韩元恺头顶斩落,韩元恺一个就地趟身,避过他的泰山压顶,回手就是一刀劈下!

    一颗大好头颅便与脖颈分了家,韩元恺又迅速翻身而过,将那倒地的鞑靼人脖子割了,剩下的那鞑靼人已然吓破了胆,拔腿就要跑,却不想一脚踏中雪窝子,韩元恺飞身上前,一刀戳下,刀刃扎透了他的后心,挣扎了几下便断了气。

    韩元恺一脚踏在尸身上,将长刀抽出,瞧见村后这边再无异样,他不敢多做停留,呼啸一声,那匹军马跑到他的身边,回头望了眼,见陆大虎已渐渐不支,那些不时甩出钩锁,一边袭扰陆大虎,一边将那些堵塞道路的杂物拖了出去,

    眼见再有片刻,陆大虎就将抵挡不住,那些鞑靼人就得冲杀进来,韩元恺直接跨上马背,

    “大哥,小心!如果……你一定要活着!”

    韩元恺听到这句话,身形稍稍一顿,便拍马往村口冲了过去。

    铁塔大汉眼见杂物被一一拖出,那些汉民手忙脚乱的继续搬出桌椅,却已然捉襟见肘,自己很快就可以冲杀进去,若不是风雪太大,还有怕伤到那个俏女子,他都想点火将这个村落烧个一干二净,恨得牙痒痒的铁塔大汉,心中发狠一定要将这些该死的汉人男子杀个精光,特别是后头那个,竟然杀了他七名亲兵,

    “快些!将路清开!”

    老里长已经搬空了村头旁边的两家屋子,还没来得及再往后头搬,那些桌椅就得被勾走了,陆大虎也腾不出手来阻止,他一手短棍一手长刀,都已然相形见绌,身上的皮甲都被钩锁给勾破了好几处,若不是他反应快,挥刀将那绳索劈断,他也得被拖下马去,被外头这些鞑靼人乱刀分尸,

    身上挂着两个钩子,陆大虎又堪堪挡住两个鞑靼人骑兵的攻势,虽是风雪天,他依然出了一身的汉,左右两边的最后一张桌子都被拖了出去,

    “闪开!”

    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叫,以及沉闷的马蹄声,陆大虎荡开劈来的弯刀,左手也用短棍拨飞钩锁,就往一旁让开了些,

    韩元恺拍马赶到,和陆大虎一左一右,正好堵住要冲进来的鞑靼人骑兵,斜提一刀挡住皮来的弯刀,顺势直接往前一刺,便将那鞑靼人的手指头削掉两根,那鞑靼人发出一声惨嚎,刀也随之脱了手,韩元恺回刀荡开旁边掷来的一道钩锁,直接一抓马缰探出身去,径直往那鬼哭狼嚎正要往后退走的鞑靼人身前横拉一刀,便见一颗首级冲天而起,一股热血随之喷涌而出,溅了旁边那鞑靼人一身。

    那鞑靼人一眯眼,陆大虎瞅准机会,也学着韩元恺探出身子劈了一刀,又是一颗头颅落地,还睁着一双斗大惊恐的眼睛。

    老里长见自己这些人也帮不上忙,

    “老里长,咱们快往山上跑!”

    “站住!两位军爷还替咱们挡着,不听江相公的话已然酿成大祸,如今咱们岂能丢下他们,做这等猪狗不如之事?谁都不能跑,跟我去后头守住墙,不能再让那些鞑靼人从后头摸进来。”老里长心知这一跑人心就散了,那两个军爷挡得住还好说,若是挡不住,自己这些人是根本跑不远,鞑靼人已经折损不少人马,势必要报复。

    “唉!走!”

    见老里长提着把叉子就往后头跑,这些汉子也不好再提逃命的事,

    韩元恺听在耳里,顿时松了口气,好在这老里长识得大体,否则村民一乱起来,自己两人决计抵挡不住。

    韩元恺又“唰唰”劈出两刀磕飞两道甩来的钩锁,抽空粗略扫了眼,外头还有十来骑,再远些还有两骑按兵不动,此外好像再无援兵,心头稍安,“陆大虎,没事吧!”

第七百四十三章

    “别乞,再打他就死了!”侍女喊道。

    眼见再打就真的要把人给活活打死,一脸怒意的红衣女子手中的马鞭这才停了下来,待紊乱的气息平复了些,这才盯着趴在地上哼唧的金壮冷冷说道:“回去后,不论谁问,都不要跟别人说起这些事,要知道你现在是我的奴隶!”

    这时的金壮痛的已是说不出话来,只得忙不迭的点头应了。

    寒风呼啸着从远处袭来,将山坡上站着的两个女子的衣裳吹得猎猎作响。眯缝着眼睛把目光从地上移开,红衣女子看着一旁的侍女道:“明珠,你也一样,不论是谁都不许说。”

    侍女凑近红衣女子,替她挡去一些风,点头应道:“明珠知道了,别乞,外头风雪这么大,您别冻生病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把他解开吧。”红衣女子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金壮,突然有些懊恼不该打得那么重。

    侍女也不迟疑,当即就摸出一把匕首将金壮手上的绳索给割开了。

    “明珠,让他骑你的马。”红衣女子吩咐道。

    “别乞,他一个低贱的奴隶怎么能骑......”侍女明珠突然住了嘴,然后又支支吾吾的,“别乞,他骑了我的马,那我呢?”

    “你......你回去叫人来,把他带回去治伤,别叫他死了,这可是阿布克勿送给我的礼物!”

    看着侍女答应一声,上马离去,红衣女子又回身望着远处,风雪之下的天地一片灰白,叫人看不清远方的景物。

    “阿布克勿,你是草原上最顶天立地的英雄,我相信你一定不会食言的,我的阿布克勿,等着我,娜布其一定把你找回来......”

    身后不远处,趴在地上的金壮眼中射出一道怨毒之极的目光,落在红衣女子的身上,不过察觉到红衣女子似乎要回头,他便是一哆嗦的垂下了眼帘,不敢再看。

    等到侍女去而复返,带回来两个大汉,红衣女子便翻身上了马,“他现在可是我的奴隶,别让他死了。”

    两个大汉答应一声,便将地上的金壮好生扶起,搬到了马背上。

    金壮便在这般的颠簸中回到了帐篷,又在牧民们兴奋的叫喊声中,被搀扶着,被送到了治伤的地方去了。

    大胡子特木尔跟在红衣女子身后,一直护送到了她的营帐前,才停了下来,然后留下几人站岗。

    看着牧民们在宰羊,准备犒劳从远方归来的士兵,大胡子特木尔便沉思着,回一旁不远处自己的营帐去了。

    帐篷里,红衣女子却坐立不安,走来走去的不消停。

    “别乞,您不要再难过了。”

    “明珠,不许胡说,阿布克勿他......”红衣女子突然看了眼帐篷外,然后又走回到毯子里坐下,“明珠,你去给我几套汉人女子的衣衫来。”

    侍女明珠有些吃惊的道:“啊?别乞,你要汉女的衣衫做什么?穿着麻烦的很,哪有咱们的利落好看。”

    “嘘......你懂什么,快去!”红衣女子不由分说,瞪了她一眼,声音却压得很低。

    “可是别乞,这里也不一定会有汉女的衣衫啊!”侍女明珠一脸为难的看着红衣女子,也跟着放轻了声调。

    红衣女子瞥了眼帐篷外,轻声道:“你只管去找,去问问那些牧民,之前部落里不是抓来许多汉人女子做奴隶吗?这么多人应该还能找得到一两套出来,一定小心,别叫旁人发现了,不然我就把你嫁给部落里最懦弱无能的男人。”

    “我这就去,别乞,您不要随便把我嫁掉!”侍女明珠赶快退几步,转身出了帐篷。

    是夜,雪未停,风仍急。

    然而就在亦不剌山这片荒凉的大漠中,牧民们载歌载舞,无不洋溢在喜庆的气氛之中。

    一身红衣的娜布其身姿绰约,披着的皮草华美之至,在五大三粗的牧民中犹如鹤立鸡群一般,显得尤为的亮眼。

    她的肤色虽不如夜空中落下的雪花,可在中间篝火的照耀下,一眼为之夺目,明显要比寻常的草原女子要白皙得多。

    只是笑意中,那眉间却微微的锁着。

    乌伦及带回来的几十号人马,都早被叮嘱过了,中了明廷伏兵的事坚决不许向任何人提起,包括自己的家人。此时他们虽然是佯装笑脸,可想想也好过被责罚,还可以大口的吃肉,是以一时间竟叫旁人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两腿交替踢出,将红裙在暗夜中甩动起来,随着刮来的寒风,仿佛一朵绽放的娇艳鲜花。

    不远处,大胡子特木尔几人混在跳舞吟唱的牧民和士兵中,似乎也为即将到来的粮食在庆祝着,可特木尔手脚随着人群舞动之余,一双眼睛却是在四周扫视着,不仅牧民,就连士兵也是欢声笑语,尤其是一身红衣的娜布其,拉着她的侍女明珠与部落里的少女一道,围着篝火跳起了优美的舞蹈。

    中间的篝火上,烤着一只只白日里宰杀好的羊,虽然此时的羊因为没了新鲜的牧草,并不肥美,可仍旧在篝火的炙烤之下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气,

    歌未尽兴,舞未罢,羊便已经烤好。

    暗夜之中,一身红衣的娜布其接过一个少女递上的匕首,在烤好的羊上划了一刀,然后在周遭少女们的欢呼声中,用刀尖挑出一块还算肥美的肉来,送到嘴里吃了。

    接着她又把刀还给了那少女,随着更欢愉的呼声,少女们满心期待的一拥而上,争相分食起烤羊来。

    而娜布其此时却独站在人群之外,双目怔怔望着远处的黑暗,隐藏在风雪中的黑暗是那般的孤寂,透着一股子深深的忧愁,而在身后,部落里的牧民们却是那般愉悦,悠扬的歌声与谈笑声,响彻了这片荒凉的大漠。

    看了一阵子,她回头在人群中找了一道,却发现并不见那头发花白的大汉,不远处,那一顶硕大的帐篷里,仍在透出一道隐约而昏黄的灯光。

    而在近处,大胡子特木尔也在她有意的安排下,被一群热情似火的少女给围住了,又是劝酒又是拉着跳舞对歌的,此刻他们已然是无暇他顾。

    在一片混乱中,娜布其悄然离了人群,不紧不慢地步入了黑暗之中。

第七百四十四章

    一片片甲片互相撞击着发出一道道脆响,在这阴冷的空气中带来一股肃杀,可齐不厉也没松手,就那么揪着癞子回头看去。

    一队手按在腰间佩刀上的士兵走了过来,而走在前头的赵志用脸色铁青,走在他身侧的是嘴角微微勾起的刘泰。

    远处的校场上,操练的口号声也突然变得小了,士兵们手上一边跟着做动手,一边偷偷看了过来。

    韩元恺为了尽早赶回来,不得不徒步赶了两日的路,身上本就又冷又饿,哪曾想一回来又被拿下捆到了这旗杆下,任凭风雪吹打瓢泼,加上拳脚加身,早已支撑不住了,他虚弱的看着齐不厉,强撑着唤道:“齐……齐老大。”

    齐不厉一回头,正好一阵寒风袭来,登时清醒了不少,可看着这一脸贼眉鼠眼的癞子心里仍然有气,也就一把将他给重重推了出去!

    “哎呦!”没有防备的癞子受力不住,跌跌撞撞的退了几步,便一屁股摔在厚厚的雪地上。

    赵志用走了过来,先是看了眼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韩陆两人,又扫了眼一旁坐倒在地的癞子几人,不由脸色阴沉的呵斥道:“齐不厉,你这是干什么!“

    盯了眼赵志用身边的刘泰,齐不厉知道自己是被设套了,虽然心中烦闷,可仍然解释道:“把总,他们在殴打韩……殴打……”

    齐不厉吞吞吐吐,终究是不愿也把韩元恺二人说成逃兵。

    “是么?”赵志用又扫了眼不远处的旗杆下,然后把身子一转,看着仍然坐在地上没有起来的癞子,“你们在动用私刑?”

    癞子看了眼刘泰,然后指着齐不厉说道:“把总,冤枉,我们哪里有动用私刑,这全是他血口喷人,请把总一定要替我们弟兄几个做主呐!”

    “求把总替小的们做主!”其余几人纷纷跟着癞子喊道。

    见似乎没什么作用,癞子爬起来又跪下,朝赵志用道:“把总,他不仅对弟兄们对手,还……还辱骂您……”

    齐不厉一听,顿时斥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你敢胡说!”

    刘泰上前拦住齐不厉,说道:“齐哨长,还是让他把话说完的好,总不能都听你一面之词吧?”

    就在齐不厉与刘泰僵持不下之时,赵志用朝癞子问道:“他是怎么辱骂我的?”

    癞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把总,这人言语中对您是十分地不敬,而且他平日里就与这两个逃兵交情匪浅,也不知他们反正在嘀咕什么,赶巧被我们无意经过撞见,他恼羞成怒之下,便对我们动起手来。”

    “好狗!是谁教你如此诬陷与我?”齐不厉推开挡在身前的刘泰,就朝癞子走去。

    “把总!”癞子想要起身却没起来,便赶紧在地上爬了起来。

    “行了!”赵志用把手一摆,神情很是不耐,“我都知道了,你们先退下。”

    “把总……”

    见癞子还要再说,赵志用身边的刘泰眉头一皱,急忙上前呵斥道:“你们几个聋了!没听到把总的吩咐吗?还不快给我滚起来,自己人打起来了,是嫌给丙字营丢人丢得还不够,尽让人看热闹!”

    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齐不厉心知刘泰是在指桑骂槐,可赵志用在这,他也不好发作。

    “是!”得了刘泰吩咐,癞子知道事情不对,几人急忙起身,也顾不上拍打一下身上的雪花,便一溜烟的走了。

    “这里没事了,你们也巡逻去吧!”赵志用又朝巡逻的士兵道。

    “是!”带队的领命,看了一眼被捆得好好的两个逃兵,便也就离开了。

    癞子几人和巡逻的士兵都走远了,场面也一时安静了下来,见气氛有些冷,不死心的刘泰乘势说道:“把总,你看这事闹的,都是我没管教好手底下的弟兄,冲撞了齐哨长,让外人看了热闹了。”

    看着不远处的校场,赵志用道:“刘泰,我知道你们有些过节,可两个死人的麻烦,就不必找了。”

    刘泰一愣,随后脸色有些尴尬,“把总,我……”

    赵志用把刘泰的话打断,脸色也随之冷了下来,“难道你还想把事情闹大么?”

    见刘泰没了声响,赵志用回过头来看着一言不发的齐不厉,脸色一缓,把手一拍他的肩头,“老齐,我看这一趟回来,你也累了,你不是好两口么,我就许你两日假,你大可去喝个痛快!”

    见赵志用一改之前的态度,齐不厉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抱拳便道:“把总,韩兄弟他们真不是……”

    “打住!军法无情,他们迟迟不归怪不得我!”赵志用脸色一变,寒风掠过他那两道拧起的眉,并为之染上了灰白色的冰霜,“齐不厉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很好!很好!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给我练兵去,别杵在这给老子添堵!”

    齐不厉苦笑两声,回身看着不远处的旗杆,一脸的无奈和绝望,“去!我去!把总的情卑职怎么敢不领?”

    说罢,齐不厉转身就走,“兄弟,等着我回来,咱们上次说好的好好喝一顿酒,大醉一场的!”

    看着寒风中那道身影孤独的离去,赵志用突然瞥了眼身旁的刘泰,说道:“你的伤还没好,就不要到处走动了,好好在帐中歇着吧。”

    “是……”

    看着齐不厉骑着快马出了大营,赵志用回头又了眼被绑在旗杆上虚弱不堪的二人,终究也没说什么,就迈步离开了。

    虽然没能收拾一番齐不厉,可是也没让落着好,刘泰也是扫了一眼旗杆,便在身边两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方才还热闹的地方一下子就空了,凛冽的寒风怪叫着裹着空中落下的雪花,连带着把地上的积雪也一道掀起,朝身上面上砸来。

    韩元恺微微眯起眼,努力的别过头去,视线跟着寒风离去的方向望去,那里群山层叠,灰白连绵不绝。

    在目光不到的地方,不知她是否也在凝着好看的双眸,循着起风的的方向看来?

第七百四十五章

    “玉代?”韩元恺走到桌子旁坐下,看着桌上摆放着的琵琶,手指在上头轻轻一拨,发出悦耳的弦音,“很好听的名字,就来一首春江花夜月吧。”

    “是……”

    女子有些羞涩又有些高兴地应了,便抱起桌上琵琶轻轻巧巧的落了座,然后手指抚于琴弦之上,歌喉舒展,唱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歌声低吟婉转,如倾如诉,闭上眼竟仿佛真的如临其境一般,一曲唱罢,韩元恺不由道:“姑娘不仅名字好听,弹琴唱曲也是悦耳,在下……”

    不料他还未说完,便见橘红衣裙女子玉代突然站起身来,点绛红唇羞咬,把琵琶放回桌上,而后将系于腰间的带子轻轻一拉,就把身上的衣衫给褪了去,露出里头同样橘红色的主腰,以及那若隐若现的锁骨。

    “玉代姑娘,你这是……”韩元恺虽早有准备,不过陡然间瞧见这香艳的一幕,神情还是有些不自然,慌忙起身退开几步。

    女子又羞又哀怨的瞟了他一眼,然后红了脸的低下头去:“爷,怎么?曲儿你也听了,俗话说春宵苦短,虽说如今还是白日,可时间也是不等人的,难道……你就不想与玉代……成就好事么?”

    “这个……万万不可,玉代姑娘,想必方才在门外你也听到的了,我已经有相好的姑娘,如今怎么能再与玉代姑娘你……”

    “玉代知道,”女子咬着唇逼近两步,一脸委屈的道,“爷,莫非玉代就一点都不如你那相好的姑娘么?”

    韩元恺不敢再看,道:“你先把衣服穿上,天冷,别冻着了。”

    女子突然轻轻笑道:“玉代知道,自己只是个卑贱的娼妓,自然比不得爷的心上人,可是爷你越深情,玉代就越喜欢,玉代见得多了,来这里的男人何曾有过爷这般的,反正银子都付了,你又何必辜负了朋友的美意呢?”

    说着,女子突然朝韩元恺身上扑了过来。

    “不是的,”韩元恺再退两步,终于等到隔壁齐不厉的房里也响起那种羞耻的动静,这才松了口气,“玉代姑娘,对不住,我真的得走了,劳烦你一会告诉我几位朋友一声,就说我先回去了,让他们不必找我。”

    “爷,你……”女子一脸不敢置信,怔怔的看着韩元恺,一时间竟也对自己的容貌怀疑起来。

    韩元恺已然走到门边,把门悄然拉开,陆陆大虎正倚在栏杆外听着楼下的曲儿,这时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就听韩元恺问道:“有没有铜钱?”

    “多少?”

    “二十文吧。”

    陆陆大虎摸出钱袋子,数出二十枚递过,韩元恺接了,便回过身去,那女子便站在他的身后,韩元恺说道:“玉代姑娘,实不相瞒我身上没什么钱,这点也是与朋友借的,若不嫌弃,这点钱就当做你唱曲的赏钱,方才你唱得真的好听,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过这么美妙的音乐了,谢谢!”

    韩元恺有些感慨的说罢,把铜钱放在一旁的灯台上,便拱手告罪,反身走出了门外,顺带着带上了房门,将那一脸愕然又失落的女子留在了房里。

    隔壁房间里,那低吟婉转的声音仍在不时响起,而且一声比一声急促,韩元恺便与陆陆大虎悄然下了楼,

    那女子这时也出了门来,她身上已经穿好了衣衫,看着韩元恺二人出了门,然后角落里有一人也悄然起身跟了出去。

    她这才走回房间里,把那二十枚铜钱一枚枚的捡到手心里,便在这时,门外又窜进来个瘦削的汉子,压低声音问道:“玉掌柜,那小子看着……怎么这般快?对了,如何?可曾在他身上发现什么东西?“

    玉代摇了摇头,苦笑道:“他压根没有碰我一手指头,我哪有机会翻他的身。”

    “这……唉!这小子,迷药又用不得,真是麻烦!”瘦削汉子苦着脸道。

    “不过我也真没想到,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就能……”

    顿了顿,玉代突然又道:“听说他有个相好的,不知是也不是?若是真的,看来这人还是个痴情郎呢,这种男人可不好对付,除非能找到他那相好的下落!”

    瘦削汉子道:“这我也不知道,那人可是贼得很,说的话不可轻信,不过在永昌卫之时,他确实曾经买了一堆东西回去过,米、面、灯油,还有一盒胭脂,或许真有此事也说不准。”

    “那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玉代追问道。

    瘦削汉子道:“这个却是不知,他这人你也领教过了,加上又走的夜路,有大小姐的吩咐,我们哪敢贸然跟着他?”

    玉代道:“对了,你们小心着些别跟太近,可别惊了他!我心里总有种感觉,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

    “还不是怕他被人瞧出了破绽么,真是麻烦!”

    玉代道:“既然此事不成,先查清楚他有没有那么一个相好,住在哪里,之后的事,再请大小姐定夺吧。”

    韩元恺正惊讶间,便又听旁边那痣脸汉子语气轻佻地笑道:“老泰山客气了,原来老泰山还有这一番机缘,我这个做相公的,疼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与自家婆娘一般见识,哈哈哈......”

    “哈哈哈......”桌上几个官兵也跟着放声大笑。

    “你......无耻!下贱!龌龊!下流!”黑衣少女气的脸都张红了,直红到了耳后,瞪着那痣脸汉子怒斥道。

    痣脸汉子不气反笑道:“哈哈,你还真说对了,老子就是无耻,我这小娘子连骂人都不会,你该骂我讨厌,死相,死鬼才是!”

    “店家,那三碗面我们不要了。”中年汉子说着,就拉着气愤的黑衣少女离去。

    黑衣少女气得手都抖了,柜台里的店家忙走出来劝道:“几位军爷,一个小姑娘的何必与她一般见识,还请……”

    “滚一边去,我们一家人说话,有你这老头什么事?”

    痣脸汉子一张口就是唾沫横飞,那店家讪讪的也不敢再出声,这些人他实在惹不起。

    终于,那一直隐忍的少年站起身来,瞪着双眼哆哆嗦嗦的道:“你……你们莫要欺人太甚!”

    “你又是哪冒出来的狗东西,敢管老子闲事!”痣脸脸色一变,把手在桌上重重一拍,便站起身来朝那少年走去!

第七百四十六章

    果然没等来吱呀的开门声,韩元恺从树后小心探出身子,偷偷往后看去,屋子的门好好的关着,旁边的窗户闪烁着昏暗的光。

    韩元恺就这般定定的盯着,看了好一阵子,还是没有等到门开,他有些失落的挪开目光又往远处的村落望去,去了心里的一丝担忧,村子里黑漆漆的早没了光亮,想来村民们应该都在梦乡之中了吧?

    “对不起,我不能留下,翠翠……”再盯着屋子看了眼,韩元恺便转身朝山上悄悄的离去了。

    外头除了渗人的风声,再没有动静,走了么?还在仍在外边?

    江翠翠左手举着火把,一根燃烧得正旺的枯枝,小心的靠近门口,她右手还紧紧地抓着把菜刀,这些日子她可是被折磨够了,大不了就是个死罢了,反正也活得好累。

    虽然如此,她的手还是忍不住发起抖来,门打开,风灌入,忽明忽暗的火光下,这个悲愤无比的少女顿时呆住了!

    门外没有人,只有两只摞在一起及膝高的袋子,袋子上放着一盒好似胭脂水粉的东西,圆圆的盒子旁边还有一只鼓囊囊的钱袋子。

    “韩大哥!是你吗?韩大哥!”江翠翠又笑又哭的放下菜刀,把那盒子捧在手心里。

    没有一丝回应,除了从门边掠过迅速远去的寒风,江翠翠急得一下子跨过门口的袋子追了出去,那支简易的火把被刮得呼呼作响,将要熄灭的火光下,尽是将化未化的雪地,哪里还有他的半点踪影。

    手里的火把终于支撑不住,四周蓦然间暗了下去,江翠翠咬着唇蹲下,强忍着不让眼角的热泪流出来。

    地上有几只模糊的脚印,半隐半现的映在还未化尽的雪地上,江翠翠忙擦去眼角的泪花,循着只有一小半的脚印看去,一直到前头黑漆漆的林中。

    “阿爹?韩大哥他是去看阿爹了么?”

    呼!

    寒风从远处呼啸而来,猛地掠过这片位于半山腰的灌木林,飒飒作响的树冠,把结在树杈上的冰霜甩开,失去依附的冰霜飞溅着沙沙的下,恍如夏夜的骤雨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林子边上有一块空地,没有杂草也没有灌木,只有两座相邻并立的坟冢,坟冢前都摆着两只馍馍,立着一道黑影。

    “江叔,当初江姑娘她怎么也不肯离开这里,若是战事一起,这金家沟虽地处偏僻,可太近边关还是太危险,等攒够了钱,我会再想法子让她搬去永昌卫的。还有……这次回来我没见她,你放心吧,我会遵守承诺的……”

    韩元恺喃喃自语的说了一番,又把手中葫芦一歪,将里面的酒全倒在两座坟冢前的地上,然后转过身去,就走进一旁那已复归平静的灌木林中,快步往山下去了。

    更何况我这种朝不保夕、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本就不敢有所奢望……

    韩元恺沿着原路往回,踮起的脚尖点在方才掉落下来的冰霜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韩元恺天亮之前还要赶回永昌卫,可他往山下快步走了还没多久,突然又停了下来,凝目望去,原来在离着不远的山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跌跌撞撞的往山上而来。

    韩元恺身子一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从心头生起,眼看那道白色的身影一点点的近了,为了不与她当面撞上,韩元恺忙踮起脚尖朝旁边走了几步,将身子隐在了树后。

    漆黑的夜色中,那个一身素净白衣的俏美少女,尽管一路走得跌跌撞撞的,可从她脸上的慌乱和害怕可以看出,她已经尽了全力。寒风一来,林子就呜呜的怪叫起来,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停下。

    她明明是最怕黑的了,为什么……

    突然,那只顾赶路的少女一脚踏空,整个身子一歪,直直的朝前摔去,手中的圆盒差点脱了手,她光顾着护那盒唇脂,想要用手撑住已经迟了,啪嗒一声硬生生的摔在地面上。

    摔倒在地的少女皱了眉却一声不吭,只咬着唇往手里抓着的唇脂看去,好在盒子没有摔开,瞧见唇脂好好的,她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韩元恺一脸痛苦的隐回树后,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摔到的手臂一阵火辣辣的痛,可少女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而是捧着那只圆盒子小心的从地上爬起身来,又喘着粗气朝山上踉踉跄跄的走去。

    看着那道孤寂的白色身影,一往无前钻进了前头的黑暗中,韩元恺本想就此离去,可终究是放心不下,又悄悄的跟了上去。

    ……

    金家沟外边的道路上,有一道粗壮的身影由远及近,拖着沉重的双腿一脚深一脚浅的进了村子。

    村子里静悄悄的,村里的人早已经歇下,身形粗壮的金壮在家门前只是一停,摸了摸怀里的东西,他又继续迈开步子,朝那座孤立在村子后头的屋子走去。

    还未走近,就瞧见屋里隐隐约约的有些许火光发出,金壮双眼发出如饿狼般的亮光,难不成她打算……洗……洗澡?

    如此想着,他脚下更轻更快了些,连身上的疲惫也都一扫而空,浑身只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

    走近了些,那屋子的门好像没有关上,只是门前不知放着堆什么东西。金壮越看越觉得蹊跷,正想窜到灌木林看个究竟,没想到他这一扭头,就瞧见了地上的那一连串朝林中延伸而去的脚印。

    金壮猛地回头看向那座孤零零的屋子,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激动的想道:“难道……屋里没人?是了,不然这大晚上的,她干嘛还把东西放在门口,看这脚印子应该就是她的,那小娘们是上山去了?”

    金壮摸进林子里跟着脚印走了一道,然后又钻了出来,朝山上看了几眼,又盯着那大门洞开的屋子喜不自禁,但为了小心起见,他还是悄悄的摸近了门边,定睛往门前那堆东西一看,他不由双眼大睁,心里更是好奇。

    这么多东西是哪里来的?那小娘们连门都没锁,大半夜的急急忙忙的跑去山上做什么?难不成是七婶家的来提亲了?那小娘们这是答应了?所以这才急着大半夜的上山去告诉她那死鬼老爹一声?怪不得那小娘们这么卖力的绣那鞋样,原来他们早勾搭上了,那毛头小子也敢跟老子抢女人,活得不耐烦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韩元恺手臂被震得发麻,连手中的刀也已经砍得卷了刃,可鞑靼人源源不断的冲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免叫人有些绝望。

    这山坳口若是被冲开,那时只能任人宰割,或许还会成了马蹄下的一滩肉泥,若想活命,只能杀出去!

    更何况这对韩元恺来说,是天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是他等了许久的契机,但前提是,他得在这场血战中活下来!

    “杀!”

    一声暴喝,便又是一腔热血喷溅,落在脸上手上,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添了几分诡异血腥的暖意。

    韩元恺将身旁一鞑靼骑兵的双臂齐齐砍断,随后把身子就势往左边一歪,避过劈来的弯刀后,便提着卷刃的长刀,又往斜上方一劈,又是一只手臂被斩断!

    两个鞑靼人先后哀嚎着跌下马去,捂着断臂之处在地上翻滚着,鲜血红了满地。

    “想活命的,与我一道杀出去!”韩元恺喊罢便不再理会身后,又朝面前鞑靼人策马而去,那几个鞑靼人一时心生俱意,竟然掉头就跑,韩元恺便乘势杀出了山坳口。

    陆陆大虎也紧紧跟上,一直在后头观察的癞子几人见状,顿时慌了神,没了那两人把住口子,鞑靼人岂不是要杀进来了?这两个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不就是有点过节,竟然想借鞑靼人的手杀人!这可怎么办?

    癞子心中大乱,其余几人面面相觑看着他,七嘴八舌的问道:“什长,怎么办?咱们要不要也跟着?”

    “设绊马索,把板车堵住路,不让鞑靼人冲进来!”癞子咬牙喊道。

    外边山坡上,赵志用带人杀到,一见了刘泰这乱糟糟的队伍,随即暴喝道:“列阵!”

    他身后提着长枪的士兵两两一组,大叫着冲上前去,捉对儿与鞑靼骑兵厮杀起来,战场杀声震天,各是杀红了眼!

    赵志用带人提刀杀向离他最近的一个鞑靼骑兵,刘泰无奈也只得带着身边几人跟上。

    鞑靼骑兵被长枪捅杀不少,明军一时间稳住即将溃败的局势,络腮胡更是亲自上阵,带着身后的鞑靼骑兵一起冲杀。

    韩元恺一路冲杀出来,更是提马在鞑靼人中杀进杀出,所过之处人马俱惊,红光一闪留下残肢断臂!

    陆陆大虎紧紧跟上,与他一左一右互为倚仗,失去手臂的鞑靼人哀嚎阵阵,一时间将周遭的鞑靼骑兵杀得有些溃散之势!

    便在这时,后头又响起急促的号角声,刚起退意的鞑靼人又面目狰狞的杀将上来,为了粮草,他们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锵!

    韩元恺闷哼一声,抵住斩来的两柄弯刀,这时候又有人冲杀上来,韩元恺全力一劈,竟将那柄弯刀直接斩断,刀尖更是划过那人眼睛,将他劈落马下,那鞑靼人在地上翻滚着嚎叫,不一会就被周遭的马给活活踩死!

    韩元恺趁机把眼一扫,瞧见局势还不算太糟,更是奋力在鞑靼骑兵中冲杀起来!

    后头的络腮胡瞧见,既惊又怒,从厮杀中退出,来到战场边上,把手一横,接过身旁递过的弓箭,便把弓一拉对准了那正在与自己族人厮杀的明军!

    咻!

    箭矢破空而至,络腮胡肩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手中的弓弦也随之一松!

    人头冲天而起,韩元恺又斩一人,不待回身就觉一道寒意擦着他的颈边划过,深深扎入他身后的一高举屠刀的鞑靼人心头。

    韩元恺凝目一扫,只见外边一个络腮胡大汉将手中弓一把丢下,正要再看,又有两个鞑靼人朝他杀将上来,他不得不收回目光再次迎上厮杀,只是多留了几分小心!

    络腮胡双目死死的盯着,把手一指,身旁几骑策马而出,挥刀杀向那在一旁放冷箭的三人!

    三人举起弓弩便是一通疾射,将那冲来的鞑靼人射得人仰马翻,十余骑落马之际,弓弩亦是射空之时,他们便把弓弩一扔,抽刀拍马,怒吼着杀向那倒地的鞑靼人!

    刚刚爬起来的鞑靼人见状,虽惊不乱,纷纷结阵互为犄角。那拍马杀来的三人却也丝毫不惧,双方甫一接触,便是血光滔天!

    络腮胡心中惊疑不定,更是怀疑那传信的李庆,但却又只见那三人,迟迟不见还有其他人杀出,便也就把他们当做杀散了的明军。

    三人已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一番厮杀下来,虽挂了不少彩,更有一人手臂被削出一大块肉,伤口好在湍湍往外冒血,可他们却也将那十几名鞑靼人悉数屠戮殆尽!

    呜!

    鞑靼人的号角声又起,三人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又迎上一队冲来的鞑靼骑兵!

    赵志用身上已经染红,齐不厉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的棉服破了几个口子,好几道被划翻了肉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可他麻木的持刀在战场中一步步前行,专门寻那些被挡住脱身不得的鞑靼骑兵结果!

    杀戮在这片山坳外一刻不停,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的鞑靼人,倒地被马蹄踩烂的尸首,而被杀死的明军大多数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锋利的弯刀在鞑靼人手中,如砍瓜切菜一般!

    “阿拉!”

    不给明军稳住阵型的机会,鞑靼骑兵乘势不断冲击,地上的伤兵躲闪不及,直接被践踏致死!

    韩元恺双手握刀,四周竟是来回打转的鞑靼骑兵,将他死死困住。

    而且那几个鞑靼骑兵越跑越靠近,韩元恺心里突然闪过一丝疲惫的感觉,这已经是死局了吗?

    不!我答应过要回去的,韩元恺胸膛猛烈起伏了几下,随后又平复下来,那些鞑靼人一手策马一手捉刀,越逼越紧!

    许是忌惮,他们迟迟没有动手,不远处的络腮胡目光冷冷,不再去看,而是盯着远处明军主力,这一夜损失了太多部族的男人了!

    韩元恺却突然把刀往旁边一掷,刀锋划过马腿,那马吃痛嘶鸣便往前一跪倒了下去,后边的马匹黏得太紧,一时避之不及撞了上去,韩元恺疾跑几步一个飞扑窜了出去,躺地滚起身来,手中已多了一把弯刀!

第七百四十八章

    风渐缓,雪如夏夜莹虫,在夜空中飞舞,直到落下。

    冒着炊烟、亮起一豆昏黄的小屋之中,一只黑乎乎的泥淘药壶在燃着温火的小灶上炖着,稍稍冒出些热气。

    旁边是一个在捣药的少女,拿着杵的手一下一下的敲着,再旁边是一个老妇,她一边往灶膛里添上几根柴火,一边道:“没想到你还会看病咧,真是个好女子,以后咱金家沟的乡亲不舒服的,也不用大老远的跑到永昌卫去了,翠翠娃,将来也不知谁能有这福气娶到你。”

    “金婆婆,您就别取笑我了,我也只会看些许小病,不敢这么说的。”

    锅里冒了热气,江翠翠放下杵,直起腰来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便起身紧走几步来到灶台边上,打了一瓢热水到盆子里走到炕边。

    炕底下的灶膛火光正盛,将炕烘得暖洋洋的,江翠翠把脸盆放在炕边的高凳上,离得近了她一颗心跳得飞快,想起那一夜之事,她忍不住瞥了眼炕上的男子,又站了会,才小心的在炕边坐了,把一方白净的手帕浸入热水中,又轻轻的拧干些,这才一点一点的往炕上那男子满是血污的脸探去。

    昏睡中的他仍然微微皱着眉,江翠翠动作轻缓,仿佛是偷偷摸摸的生怕把他给惊醒了一般,

    老妇人起身抱了捆干柴送到门外,那里有一只火盆,把柴火压了几根上去,门边的大汉向她道了谢,她便转身回到房中,看着江翠翠温柔的神情,她不由上前打趣道:“天呐,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江翠翠正在擦去韩元恺手上的血污,双眼却是一直盯着他的脸怔怔的看着,有些入了神,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她不由又惊又羞的挪开目光,说道:“金婆婆,你……你莫乱说。”

    老妇人道:“老婆子我哪里乱说了,这后生与咱金家沟的人非亲非故的,他这么急着赶回来要说还是为了你?你这瓜女子,可别错过了这么好的后生。”

    “韩大哥他……他一直把我当做妹妹的……”江翠翠神情有些失落。

    “他怎样老婆子不知,可是你我倒是瞧得清楚,方才是谁那么担心?还来找我家老头子?

    江翠翠脸上一红,心里却是又苦又酸,方才那妇人所言也正是她心中一直挂怀之事,战场的凶险她已是亲眼目睹过了,更何况韩大哥还是被朝廷通缉的嫌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

    “脖子那里怎么不擦擦?”

    “哦?哦!”江翠翠帮他松开衣领,小心擦去溅到脖子上的血迹,然后又回过身去,把手帕放进盆中洗了洗,盆里的水已经变得通红。

    “方才老婆子还不知这后生怎么对你,如今却是清楚了,你看那是什么?还不能说明他对你的心意么?”老妇人看着江翠翠压低了声音,把嘴往炕上一努。

    江翠翠回过身去,果然见他胸前的衣襟处漏出一角白色的布料来,那料子看着很像是丝绸,上边还绣着些花样,似是一方手帕。

    江翠翠心里一沉,她却是知道自己并没有这么好的手帕,更何况自己也根本没送过他手帕。

    “金婆婆,您帮我看看药好了没,别让火熄了。”

    老妇人只当她害羞,也就不再打趣于她,回头一看果然那小灶上的火快要熄了,她忙快步离去了。

    江翠翠心虚的往门外瞥了眼,便探出手小心的往韩元恺胸前摸去,捏着那一角料子轻轻往外一抽,果然是一方手帕,手帕上还绣着一支红色的牡丹,女工精巧,那花绣得栩栩如生,仔细一瞧,那牡丹花蕊上,还绣着两只细弱蚊蝇的小字。

    “玉……代……”江翠翠脸色一白,看着面前的男子,

    “噼啪……”

    韩元恺眼皮微动,只觉得身上好似被火烤了一般,热得难受,正迷糊间,一幕幕血腥凶险的场景突然在脑海中一一闪过,韩元恺胸膛急促起伏,立马一个激灵睁开了锐利的双眼。

    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充斥鼻息之间,韩元恺四下看了好几眼,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炕上,盖在身上的被子把他给捂出了一身的汗,如夏日一般腻腻的有些难受。

    口干舌燥的韩元恺不自觉的抿了抿嘴唇,不料嘴唇却并不干燥反而竟有些湿润,他把手臂一曲,支起了仍有些虚弱的身子。

    屋中的陈设,瞧来有些熟悉,一见了摆在桌上的黑棉服,韩元恺便下意识的一摸怀中,察觉东西还在他这才松了口气。

    房门大开着,天色灰蒙蒙的透着些亮了,然风雪并未停歇,门边一只火盆也犹未熄灭,边上似乎还有一人在那里守着。

    “噼啪……”

    韩元恺收回目光一回头,只见炖着一只药壶的小灶后头,正有一个双手抱膝坐在矮凳上的少女,这么冷的天,她也没披件衣服,韩元恺心里一酸,便把被子掀开悄悄起了身,把鞋袜穿上,来到少女身旁蹲下。

    她的脸歪搁在膝盖上,如只猫儿般浅浅的呼吸着,微微挂有些白霜的长睫毛边上,那眼眶有些发红。

    抱在膝前的十指虽仍纤细白嫩,可上边却留下了好些细细的伤口。

    “我会保护好你的……”韩元恺轻轻一叹,往快要熄灭的小灶添了几根枯枝。

    哪知正在这时,那少女似有所察觉,眼睫毛突然微微颤动起来,韩元恺一回头正与她四目相对。

    两只好看的眼睛蓦然睁大了,江翠翠先是一惊,后是一喜,直起身来既开心又有些羞赧的唤道:“韩大哥,你醒了!”

    韩元恺被抓了个正着,有点心虚,赶忙站起身来,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你就这么睡了一晚么?也不怕着了凉。”

    江翠翠又想起那一方手帕,突然有些失落,轻轻的回道:“没……就眯了一会儿,熬这药火不能熄,不然药效就得打个折扣了。”

    顿了顿,她又赶紧说道:“呀!韩大哥,你身子还未大好,怎么就起来了,快回炕上躺下,再着了凉!”

    韩元恺见她一脸担心,忙拍了拍胸膛,笑道:“不妨事的,我……”

    江翠翠却不听他辩解,咬着唇盯了他两眼,突然撇过头去,幽幽说道:“你这刚发了汗不能受风,你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人家姑娘想吧?”

    “额……什么?姑娘?”韩元恺一愣,竟是满脸的迷茫,浑然不知她为何突然说出此话。

第七百四十九章

    外边喧闹声渐渐下去了,营帐里,陈兴德坐在火盆边的案桌上,一边拨弄着火盆,一边烤着被融化的雪水打湿的衣衫。

    火光打在他那张阴沉的脸上,发丝的水滴落在火盆中,冒起一团焦味的热气,透过那白色的雾气,依稀可见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两道眉毛紧紧锁着,雾气将那粗硬的眉染白,这一瞬间陈兴德仿佛又苍老了些。

    沾着雾气的眉下,那双失神的双目怔怔看着脚边的炭火,想起方才那人所言,陈兴德嘴角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他万万没想到不仅没弄到可以扳倒赵志用的罪证,反而是自己还被说了一番。

    “韩三水……韩三水,你到底是何许人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或许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是我不甘心,凭什么我拼了性命的杀敌,到头来功劳却被躲在后头的废物抢了,甚至为了灭口还要害了老子性命,我何尝不知鞑靼人靠不住……

    韩三水,你虽然坏了我的事,可是我却一点也恨你不起,你这样的人也不只是真傻还是假傻,可如今这天下就是少了太多你这样的人了,若是就这般让你死了,我又与他们有何异……”

    陈兴德轻声呢喃着,却听营帐外响起几道急急的脚步声,一抬头,便见帐门便掀开,走进来三条带着一身风雪的汉子。

    “老大,人我给你找回来了!”

    “老大,出了什么事了,让李庆这么急急忙忙地把我们找回来?”

    “老大,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这可不是儿戏,一旦出岔,咱们弟兄可都得人头落地。”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若是怕大可以现在就离开,回你的营帐去睡觉。”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大,都听你的。”

    “李庆,老大,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都快把我们弄糊涂了。”

    “李庆,你跟他们说吧。”

    “老大打算放走韩三水他们。”

    “什么!老大,李庆说的可是真的?这不是在拿我们逗乐吧?”

    “老大,这巡夜的就是咱们丁字营,若是放走了他们,千总定拿你问罪。”

    “所以咱们弟兄可能都得吃苦头了,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

    “老大你都发话了,兄弟还能说什么,一切听你的就是!”

    “我也听你的,老大!”

    “我也一样,老大!”

    ——

    “啊!”

    年轻女子吃了一惊,然后猛地把门关上,“下流!”

    韩元恺没搭理,看着房门紧锁的西厢房,半点异样没有,可他眉头却皱得更深了些。

    那妇人说北屋只住了一个女子,可没想到却是这般的情形,听那土财主与女子所言,他明日还得来,长此以往的怕是总会撞见,又或许他已经见过了翠翠……

    阴暗的天空低垂,院子里静悄悄的。

    “便是送信,也该回来了,”

    “韩大哥!”

    一声惊喜的呼唤。

    韩元恺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俊俏少女出现在他眼前,她的眼眶红红的,神情激动,提着裙摆就飞扑着跑了过来。

    这一别也才一个时辰不到,却好似许久未见了一般,此刻,江翠翠的眼中只有她的韩大哥一人。

    温香软玉扑入怀中,韩元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缠在腰间的手臂很是用力,好似生怕自己会突然不见了一般。

    察觉到她的异样,韩元恺不由问道:“翠翠,你怎么了?”

    “没……”江翠翠心里猛地一颤,话到了嘴边却又住了口,把脸抬起望着他,“韩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

    韩元恺正欲问她送信之事,便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一道欢喜又惊讶的声音,“啊!是你!”

    抬眼望去,只见门外正站在三人,两男一女,一老二少,正是那在镇番卫救下的吴又可三人,而方才说话的正是那走在当头的吴娴女。

    听见后头响起的声音,江翠翠这才不好意思的松了手,从韩元恺的怀中离开,有些吃惊的问道:“韩大哥,吴姑娘,你们认识?”

    “嗯,”韩元恺看着门外三人,“吴先生,镇番卫一别,可还好?”

    吴又可道:“好,若非恩公相助,我们只怕早就遭了难,没想到那日一别,今日又在此重聚,真是缘分啊,恩公在上,请受一拜。”

    “哦,说来也巧......”吴又可正说着,却见一旁的江翠翠急急的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他本就猜出了几分,“方才路上口渴,正好遇见这位江姑娘,便向她讨口水喝,所幸遇见了江姑娘,这才在此撞见恩公。”

    一旁的吴娴女听了,瞥了身边的少女一眼,目光中有些疑惑。

    “原来如此,这倒是真巧。”

    韩元恺没有再问,想着天色不早了,陆大虎还在等着自己,怕他等得着急,便也就打算起身离去。

    又陪着客套了几句,他便起身向吴又可三人告了罪,然后唤过江翠翠,与她来到外头院子。

    “翠翠,你方才是送信去了么?”

    有些紧张的江翠翠一听是这事,顿时心安了些,“嗯,我找了过路的商队,央他们给金爷爷托个口信回去,好叫他们安心。”

    韩元恺一听便有些着急,紧张的看着她的双眼问道:“那你的口信中有没有告诉他们,你住在何处?”

    知道事情严重,江翠翠忙不迭摇了头,“没有的,韩大哥,我口信中只说了在永昌城,安顿好了让他们放心。”

    “那就好,就怕你额......”韩元恺松了口气,“我是说少一个人知道,你也就越安全,我总担心你。”

    听他一时顺嘴说出的话,想起方才之事,江翠翠有些难过,“韩大哥......”

    “怎么了?”她的声音情真意切,却又欲言又止,又要再一次别离,韩元恺看着她,有些心疼,自己何时才能给她一个平静安宁的生活……

    眨着那双好看的眼睛,江翠翠将心里的那点委屈藏下,“韩大哥,你这是要走了么?”

    “嗯,大虎他还在等我呢,而且军中还有事……”

    韩元恺见她难过,便故作轻松的道:“你忘了,这次回去我可是要受到重用了的,以后想出来看你应该会容易许多,你要……”

    “韩大哥!”听着他的宽慰,江翠翠一时没能忍住。

    “怎么了?”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江翠翠低了头,“没……就是有点想金婆婆他们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去看看他们。”

    韩元恺怔怔地看着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好,等下一次回来,我和你一道回去看他们。”

    “嗯……”

    “翠翠,有件事……”

    “嗯?”

    韩元恺叮嘱道:“我的衣裳做好了,隔几日拿出来挂一挂,记住了么?”

    “你……你怎么知道?”

第七百五十章

    按着时辰,城门应该已经开了,韩元恺便没有往驿站去了,而是直奔东城门口。

    果然,一到了城门边上,韩元恺就瞧见排着长长的队伍正在出城,巧的是陆陆大虎癞子齐不厉刘泰等人都在队伍后头,几人面色各有不同,或紧张担忧,或幸灾乐祸得意之极,相同的是他们都在翘首以盼,都在等着什么,只是明显要等的结果不同。

    一看了他赶来,陆陆大虎与齐不厉明显是松了口气,而刘泰、癞子却是冷了脸,随后却又对走来的韩元恺冷笑一声,转身一前一后朝队伍前头去了。

    韩元恺来到齐不厉二人面前,便听齐不厉叹道:“韩兄弟,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了,不是我说你,你买个衣服怎么要去这么久?”

    “额……对不住了,齐老大,我又给你惹麻烦了!”韩元恺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了,所以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齐不厉叹道:“哎……我倒是没什么,只是被把总训斥了一番,也幸好你来的及时,若是队伍都出了城,你还没回来,那才真是麻烦大了!”

    顿了顿,他又恼道:“即便你及时赶了回来,可是你这兄弟……还有你的屁股,都得要受罪了!我先去禀报把总一声,免得那厮又使坏!”

    见韩元恺一知半解,陆陆大虎便开了口:“那癞子刚好瞧见了你离去,我本想去追你,可那厮叫人把我拦住了,也都怪我,一着急动了手,惊动了把总,等回了大营,再受罚。”

    便在这时,坐在马车里头的赵志用听到齐不厉的禀报,便掀起了帘子,更是双眼冷冷的盯了往这里走来的韩元恺几眼,然后又放下帘子,不再听外头齐不厉的求情之语,呵斥道:“出发!”

    韩元恺一惊,忙把手从那橘红衣裙的女子臂弯中抽出,后退一步,避了开去。

    那女子顿时靠了个空,好在踉跄了一下才没摔倒,然后脸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元恺,。

    韩元恺正要告罪,却听身后响起一道不满的声音:“哼!有了相好还来这种地方厮混,男人全是负心汉!”

    韩元恺扭头看去,原来说话的是个背着药篓的黑衣少女,她的前头不远处便是街头,好像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人群中有一人突然迅速背过身去,很快就挤入人群里头看不见了,瞧着很是有些不太对劲!

    看来那些人已经追到这里了,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被骂的韩元恺还没开口,齐不厉身旁就有一人出声朝那黑衣少女呵斥道:“你说什么!”

    这黑衣少女停下脚步,回头瞧见这人黑着脸,面色不善,却也丝毫不怵,仍旧一副冷冷的神情,回道:“你这黑脸汉好生无礼,我说我的话,与你有什么相干?”

    “你……”

    “师妹!”便在这时,正往妓院外头走来的一个少年瞧见这一幕,忙抱着药箱快跑几步,走到齐不厉身旁,朝那人赔礼道,“对不住了,几位兄台,我师妹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不莫要跟她一般见识,我这里代她向你们赔礼了。”

    齐不厉身旁的黑脸真不气了,而是朝那黑衣少女笑道:“嘿嘿……小姑娘,你家师兄不也是男人,不也是从妓院里出来?怎不见你骂他?偏偏骂我这弟兄?难不成是也看上了他不成?”

    “你……你……”黑衣少女顿时被噎住了,看了后头的韩元恺一眼,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辩驳,只得气呼呼地道:“你这黑脸汉,休胡说!我才没这样的师兄,我吴家也教不出这样的徒弟,回去我就告诉爹爹,好叫他清楚你这道貌岸然的人!”

    “对不住了!”那抱着药箱的少年忙又作揖,又告罪,待瞧见黑衣少女离开,便慌忙追上去,“师妹,你听我说,我是进去瞧病的,可没有在里头多加逗留。”

    黑衣少女不满的声音传了回来:“狡辩!若不是恰巧被我撞见,你还说在替爹爹办事呢。”

    “额……师妹,确实是师父叫我来的,不然我怎么敢……”那背着药箱的少年围在黑衣少女的身边一边作揖,一边解释。

    “哈哈哈……”齐不厉几人放声大笑,直将那黑衣少女气得更走快了些。

    “几位爷,还等什么嘛,今日人可多着呢,再晚就没房间了……”那蓝衣女子又凑上前来,娇媚的说道。

    齐不厉回过头来,发现韩元恺好像还一直在盯着那离去的黑衣少女看,便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了,韩兄弟,不必与那口无遮拦的小姑娘一般见识,咱们进去吧!”

    韩元恺收回目光,目光落在面前这青楼里头,他不由苦笑道:“也罢,既然齐老大你都如此说了,我也不好扫了大伙的兴致。”

    “哈哈,这就是了嘛!你那相好的怎会知道,便是知道了,那又如何,你堂堂八尺的汉子还怕女人么?说出去岂不是丢人!”齐老大笑说着,便拉着韩元恺朝青楼里走去。

    “齐老大,我……”陆陆大虎不想进去,反正也无人在意他,他正打算在外头寻个茶水摊面摊的坐下等着,哪料突然瞧见前头韩元恺的手,似有深意地摆动了几下。

    “陆大虎兄弟,怎么了?”齐不厉回过头来,有些不解的道。

    陆陆大虎一愣,迎着几人疑惑的目光,随口说道:“没什么,我也是头一次……”

    “哈哈哈,原来我手底下还有这么多的童男子……”齐不厉回过头去,朗声笑着。

    一进了门,红的蓝的绿的白的粉的,莺莺燕燕,尽是些衣着暴露酥胸半露的女子,一个个身子软绵绵地,或双臂环住坐在嫖客怀里,斟酒夹菜,嫖客双手上下其手,妓女娇嗔不依,又或贴在倚在二楼栏杆处提着酒壶的嫖客身上,直接来个皮杯,酒水直接从唇边溢出,流到了白花花的酥胸上去,一时间叫人看得花了眼。

    一楼大堂里的台子上,还有女子在弹奏琵琶,配着二楼的房间里隐隐飘出来的靡靡之音,低吟婉转,好不勾人心魄!

    那蓝衣女子也瞧出一行人中以齐不厉为主,便直接搂着齐不厉的手臂,娇声问道:“爷,您看咱们是在一楼听曲儿,还是上二楼去……”

    “老大,咱们还是上二楼去吧,这人多碍手碍脚的,岂能尽兴……”那黑脸汉子一副急不可耐地样子,说着还在迎上来的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腰间抓了把,惹得那女子娇嗔不依。

    齐不厉脸上含笑,不答反问:“韩兄弟,你意下如何?”

第七百五十一章

    陆大虎终究放心不下,正要追去,却见驿站里又走出一人来,手里也是牵着一匹马,长得贼眉鼠眼的,眼睛还瞟着不远处的巷子口,正是那刘泰手底下的什长癞子!

    韩元恺一路急急,边走边想,尤其是方才他换上棉服的地方,更是小心仔细地看了找了,然而却丝毫没有发现,加上附近已经有了不少脚印,一时之间他也不敢断言,东西究竟和何时何地掉了。若是在昨夜赶回来的路上掉了,倒也罢了!那东西他本来就要扔掉了,只是急着赶路给忘了。便是在这外边的街道上掉了,也并不打紧,只要没人瞧见是他掉的便可!

    韩元恺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那截手指是在付账的时候,掉在布店里了,而当时他旁边又站着人,巧合的是,刚好昨夜城中又发生了蹊跷的人命案,还是从那人口中说出,如此一来那人极有可能会报官,或许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若是如此,那他可就难以出城了!

    韩元恺边想边走边看,却始终没有找到丢失的那截手指,此时他已经来到布店不远的街边,瞧了好一会儿,见并无异常,街上也没有什么官差经过,他便壮着胆子朝布店走了过去。

    此时的布店里头只有零星几个客人,伙计在招呼着,柜台上那掌柜仍在敲打着珠算,噼啪作响,察觉到有人站在门边没有进来,他便抬起一眼又低头继续对起账本来,只是口中说道:“客官请进,您还需要些什么?”

    还是这般,好像并无什么异常之处,韩元恺便道:“没有,掌柜的,我只是掉了样东西,想着来这里看看,看有没有落在店里头。”

    “额……小店未曾瞧见过,也未曾听进来的客人说起过,敢问客官丢的是什么东西?确定是在小店里掉的么?”噼啪声戛然而止,方脸汉子有些吃惊,“伙计,你有没有在店里捡到什么东西?”

    伙计闻言快步走来,挠头道:“没有啊,掌柜的,出了什么事?是这位客官掉了什么东西吗?”

    “哼!问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帮着客人找找?”方脸汉子说着又敲打起柜台上的珠算。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若是找不到也就罢了。”韩元恺说着,在店里头扫了几眼,柜台上和地上也都扫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难不成真是那留着小胡子的人给捡了去?

    韩元恺目光有重新落回柜台底下,正想着弯下腰瞧瞧柜台底下有没有,却见那伙计好像会了他的意,突然先一步趴下了身子,说道:“客官,我来!”

    那伙计话音未落,便直接趴在地面上,侧着头朝柜台下一看,突然又喊道:“客官,你看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韩元恺一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伙计喜出望外的把手伸了进去,生怕露出破绽,他赶忙也跟着趴下身去,只见那柜脚后边果然有东西!

    韩元恺只一眼,就认出就是自己掉下的那截断指,而且就离那方脸汉子有些潮湿的鞋子旁边不远。

    韩元恺想要抢先一步拿到,然而那伙计已经抢先把手伸到了地方,用指头给一点点勾了出来,韩元恺想要抢又有些迟疑,生怕抢夺过程中把布给扯掉,倒是便可不好收场了!

    就在韩元恺这一犹豫,那伙计已经把东西勾到了边上,又用两指头捏起,才爬起身,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好奇地说道:“客官,硬邦邦的你这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金条?”

    韩元恺看得有些心惊肉跳,好怕他直接把外边的布给揭了开来,劈手便把东西夺了过来!

    柜台后的方脸汉子见状,便朝那一脸愕然的伙计出声斥道:“你这混账!忘了店里的规矩了,客人的东西休要乱碰,客人的事情休要多嘴,还不快给客人赔礼道歉!”

    “我知错了,掌柜的,你可别又扣我工钱……”伙计噤如寒蝉的回过头来,看着韩元恺,“客官,对不住了,我不该多嘴……”

    “客官,也怪我管束不严,还请您多担待,莫跟这无礼地小厮一般见识!”方脸汉子放下手中的活计,拱手作揖,脸上也跟着一起陪着笑。

    “无妨,还得多谢这位小哥,帮我把东西找到了!”韩元恺笑了笑,把东西纳入袖中,然后拱手朝伙计和那方脸汉子说道,“二位,我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韩元恺说罢转身就走,脸上虽是古井无波的,目光中却是有些困惑不解。

    “客官,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方脸汉子对着韩元恺离去的背影笑说着,然后又朝一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

    韩元恺匆匆往驿站赶,半路上瞧见了条沟渠,四下瞧了眼,见无人注意便悄然把那截断指丢了进去,然后便拔腿走远了。

    韩元恺拐进小巷不见了人影,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一人从墙后跑出,也顾不上那沟渠有多脏,就趴下身子,把手往里掏去。

    “看来自己已经是被盯上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帮自己隐瞒?”韩元恺收回目光,重新躲回巷子口的拐角后,顿了顿,便迈开步子,往前走了一段路后,又拐回了了布店附近。

    韩元恺躲在角落里,耐住性子等了一阵,果然就瞧见方才那跟在他身后的布店伙计快步走了回来,而且衣服上、鞋子上、裤腿上都被积雪浸湿了一片。

    等那伙计进了店里,韩元恺没有再停留,迅速在布店方圆二公里范围之内搜了一遍,而且是专门往那人少僻静之处走去!

    没多久,韩元恺就在一条巷子里找到了小胡子的尸首,尸首上没有血迹,附近的脚印基本已被积雪覆盖,瞧不太清楚了,便是连尸身都快被积雪盖住了大半!

    韩元恺看着一脸痛得扭曲的小胡子,他的双手至死都紧紧捂在喉结上,左胸那里还有些凹陷,韩元恺把刀鞘往那里轻轻一探,脸色不由更为凝重了几分,随后他再没停留,转身就出了巷子。

第七百五十二章

    “玉代?”韩元恺走到桌子旁坐下,看着桌上摆放着的琵琶,手指在上头轻轻一拨,发出悦耳的弦音,“很好听的名字,就来一首春江花夜月吧。”

    “是……”

    女子有些羞涩又有些高兴地应了,便抱起桌上琵琶轻轻巧巧的落了座,然后手指抚于琴弦之上,歌喉舒展,唱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歌声低吟婉转,如倾如诉,闭上眼竟仿佛真的如临其境一般,一曲唱罢,韩元恺不由道:“姑娘不仅名字好听,弹琴唱曲也是悦耳,在下……”

    不料他还未说完,便见橘红衣裙女子玉代突然站起身来,点绛红唇羞咬,把琵琶放回桌上,而后将系于腰间的带子轻轻一拉,就把身上的衣衫给褪了去,露出里头同样橘红色的主腰,以及那若隐若现的锁骨。

    “玉代姑娘,你这是……”韩元恺虽早有准备,不过陡然间瞧见这香艳的一幕,神情还是有些不自然,慌忙起身退开几步。

    女子又羞又哀怨的瞟了他一眼,然后红了脸的低下头去:“爷,怎么?曲儿你也听了,俗话说春宵苦短,虽说如今还是白日,可时间也是不等人的,难道……你就不想与玉代……成就好事么?”

    “这个……万万不可,玉代姑娘,想必方才在门外你也听到的了,我已经有相好的姑娘,如今怎么能再与玉代姑娘你……”

    “玉代知道,”女子咬着唇逼近两步,一脸委屈的道,“爷,莫非玉代就一点都不如你那相好的姑娘么?”

    韩元恺不敢再看,道:“你先把衣服穿上,天冷,别冻着了。”

    女子突然轻轻笑道:“玉代知道,自己只是个卑贱的娼妓,自然比不得爷的心上人,可是爷你越深情,玉代就越

第七百五十三章

    虽然身处黑暗,可借着依稀的光,她也是很快来到白日里她鞭笞那汉人的山坡脚下,这里不知何时,已然拴了两匹骏马,骏马的背上还各绑着一只包裹。

    侍女明珠已经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她解开捧在手上的布包,“别乞,您看,我拿来了一条羊腿,还热呢,您饿了快一天了,快吃了吧!”

    嗅着香,娜布其看了眼那一只大羊腿,却是径直走向那匹拴在一旁的马。

    侍女明珠追了两步,一脸着急的道:“别乞,您真的要去?”

    娜布其解下缰绳,回过头来一脸严肃的道:“明珠!从现在起,不许说话不许出声,否则,我就将你嫁给草原上最没用最懦弱最丑陋的男人。”

    “别乞,我......”明珠正说着,在面前红衣女子的注视下,惊觉的住了嘴,然后一脸慌乱的用力点了下头。

    娜布其见状,也不再多言,回头望了眼远处那依旧热闹的地方,便在悠扬的歌声中翻身上马,策马扬鞭驰骋而去。

    眼见苦劝无果,侍女明珠急忙策马跟上,两匹快马穿风过雪,很快消失在了无边的夜幕之中。

    ————

    大帐之中,头发花白的大汉眉头紧锁,看着帐篷之内的几条汉子,“诸位,我们得尽快找到粮食,否则哈拉慎恐怕就要不复存在了,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乌伦及?”见众人不言,他只得朝站在最后的乌伦及问道。

    乌伦及站出来,说道:“台吉大人,我们为什么不向娜布其别乞的父亲,苏布地塔布囊求助,赵城一战他们兀良哈人并不曾出战,如今更在与明廷互市,想要粮食不难,咱们为何不通过他们之手......”

    头发花白的大汉冷冷的道:“哼!若是事情如此简单,我还至于如此为难?此次的圈套究竟是谁设下的,还不知道呢!”

    就在这时,外头来了一个少女。

    守在帐篷外的大汉立时一按腰间弯刀,眉毛倒竖,“站住!你要做什么?”

    少女慌忙说道:“是娜布其别乞让我来的,她说要一封书信要交给尊敬的台吉大人。”

    “外头出了什么事?”

    “尊敬的台吉大人,外头来了一个女人,她说要信要交给您。”

    “哦?让她进来吧!”

    见守在帐篷外的几个大汉如此凶,少女走进去后,被帐内几个部落里最有权势的人顶着,更是有些紧张的道:“是娜布其别乞让我来的,她说要一封书信要交给尊敬的台吉大人。”

    “娜布其?她有话为什么不.......”头发花白的大汉正说着突然眼睛一蹬,“快呈上来!”

    一旁的乌伦及当即便走过去接过少女捧在手中的布,然后走到头发花白的大汉身前,恭敬的双手递上。

    头发花白的大汉一把夺过,便掀开看了起来,“我尊敬的伯父,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娜布其已经离开了,请您不要派人来追我,不然惊动了特木尔他们,娜布其也没有办法再替您隐瞒阿布克勿他们的事了,我去找阿布克勿,我会找到他,把他带回来的,侄女娜布其留。”

    “娜布其,你......”看完布上所留的文字,头发花白的大汉不由大惊失色。

    “尊敬的台吉大人,娜布其别乞她说了什么?”乌伦及见他脸色大变,不由也紧张起来。

    摆手让那少女退下之后,头发花白的大汉才看着帐内众人沉声道:“乌伦及,快去娜布其的帐内点起灯,再派人守住,不许人靠近。若是特木尔他们问起,就说娜布其身体不舒服,需要医治,这几日不便见人。”

    万家灯火早歇的甘州城,夜里的雪格外的白,一片片的裹在冰冷的盔甲上,随着寒风,串起的甲片发出一阵一阵清脆的响。

    在巡逻的士兵过去之后,却有一道黑影从街头闪过,窜入了僻静的小巷里,然后又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墙根下,翻墙入了牢房。

    被贺虎臣擒获的几个鞑靼人悉数关押在此,被严密看管着。

    天色早已黑了下来,这时才有一个士兵慢悠悠的提着一只木桶走来,把搁在桶里的瓢拿起一扣,分别往每个牢房外的黑陶碗里舀了一瓢稀饭,也没言语,然后便又提着桶起身出去了。

    几个鞑靼人看了眼那黏糊糊的稀饭,虽然肚皮已经饿得不行,可还是不约而同的望向关在最里头的那个大汉。

    “看什么看,快吃!”一个在牢房外按着腰刀巡视的士兵见了不由怒斥起来。

    关在最里头的那大汉,正是那失手被擒的鞑靼首领,他瞪了眼外头那训斥的士兵,把牙暗咬,便起身走过去把那被泼得到处黏糊糊的黑陶碗捧起。

    然而就在这时,随着两声击打在脖颈上发出的闷响,正在巡逻的两个士兵连声音都没发出就突然倒下了,随后便露出站在后头的那道黑影来。

    来人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的样貌。

    眼见情况突变,一脸胡须的鞑靼首领顿时又惊又疑,不由腾的站起身来,一脸警惕!

    那黑衣人蹲下身在两个士兵身上摸了一通,却没找到钥匙,便无奈在地上抓了把佩刀,起身径直来到大汉牢房门前,“几位不要慌张,在下乃是受人所托来搭救你们的。”

    “谁?”鞑靼首领扫视着面前这人,仍是充满了戒备。

    “我只知道他姓陈,他也只说他姓陈,我只拿钱办事,其他的我就一概不知了。”说着话,这蒙面的黑衣人把佩刀出了鞘,锋利的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中,泛着阴冷又刺眼的光。

    “陈兴德?他不是……”鞑靼首领一愣,随后快速倒退两步,对面前之人更是防备,“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哼!只怕你是来灭口的吧?”

    “灭口?当然不,只不过是总兵大人他想亲耳从你的口中,听到陈兴德的名字而已。”说着,这黑衣人便扯开了脸上的面巾,而倒地的两个士兵也在这时爬起了身。

    “是你!”看着这一幕,鞑靼首领气得脸都快要绿了。

    “不错,没承想只在城门口远远瞧见过,你倒是还认得我!”这黑衣人正是于成复。

    而此时牢房外头走进来两人,来的正是甘州总兵杨肇基与副总兵贺虎臣二人。

    “贺老粗,听到了吧?”杨肇基便走便说道。

    贺虎臣道:“总兵大人果然机敏过人,连隐藏在军中如此之深的奸细都能被您给找出来,只是不知那陈兴德究竟是为什么如此?”

    “通敌叛国者,无外乎名利钱财。”说完,杨肇基已是来到了鞑靼首领的牢房前,“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你就是甘州总兵杨肇基?”鞑靼首领问道。

    杨肇基淡淡地回道:“不错,我就是杨肇基。”

    等了一会儿,见这鞑靼人不说话,杨肇基冷笑道:“你说与不说也没多大差别,陈兴德之事我早有察觉,不过你若是能说出些我还不知道的东西,或许本官可以给你们一条活路,比如…….你部哈拉慎是否已然与后金结盟?”

第七百五十四章

    “客官,你说这些啊,这些是我写坏的。”说着,这书生不慌不忙的拿起一张递到齐不厉的面前。

    一身酒气的齐不厉拿有些迷糊的眼睛一看,上边果然有些涂抹的痕迹,便也就没再多想,直接把手上的几张信纸递了回去。

    书生接过装入信封中,用蜡小心封好,这才交还齐不厉,“客官,您收好了,慢走!”

    齐不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把交过封好的信封往怀里一塞,牵着马就要离去,若是再寻不到路过金家沟的商队,他打算去一趟甘州城看看,可是这样一来时间就非常的赶了。

    围观的人瞧见他马背上的酒菜,似乎也知道他要做什么,有人就开了口,告知他在东北角的一间客栈里,就有一队商队在那里落脚,好像正是经过永昌去往镇番卫的。

    “多谢!”

    见齐不厉要走,围观的人群没了有趣的故事听,也就意犹未尽的开始散去。

    齐不厉抬头望了眼阴沉的天空,牵马就朝别人给他指点的方位快步去了。

    齐不厉离开后,代笔的穷书生又坐回了摊子上,翻看起案上的一叠笔稿,是不是就提笔添上几句,连有人要来找他代笔写信和给刚出生的孩子取名他都给推掉了,只是一心的润色起笔稿来。

    没多久,本就写满了字的信纸上更是密密麻麻起来,仿佛上边爬满了蚂蚁一般。

    这代笔的穷书生伸了伸懒腰,放下笔来,抬手掸去不小心落在肩头的几片雪花,耐心的等这最后几张信纸上的新墨干透了,便将散落在桌上的信纸摞起装进了一只信封,又央隔壁茶水摊的老头帮他照看一下摊子,就离开了。

    走了也没多远,就隔了一条街道,这穷书生正走着,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下肩膀,他一回头,就见那道身影飞快的走进了不远处的一条僻静巷子。

    他也不迟疑,急忙跟了上去,待进了巷子就见一人正站在那里等着他了,那人样貌普通,中等个子,穿着一身寻常的衣衫,看年纪也不过四十来岁,只是眼睛透着一股子精明。

    穷书生走过去把怀里的兴奋拿了出来,一脸乐呵呵的道:“这是您要的东西,请过目。”

    那人伸手接过,抽出信封里的一摞信纸,粗略的翻看几眼,脸上也带了几分笑,点头说道:“干得不错,喏!”

    说着,那人从袖中摸出一锭拇指般大小的银子,放到了穷书生的手中。

    “多谢……”穷书生看着手心里的银锭,一颗心都喜得微微发颤起来,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一般,他实在没想到就几张纸能这么值钱。

    “生意而已,不必如此客套,以后再有这些好故事,继续记下来,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去吧!”

    “一定一定……”穷书生忙不迭的点头应了,才转身往巷子外去了。

    那人看着穷书生离开了巷子,才转身朝巷子深处继续走去,在一家虚掩的门口停下,推门而入。

    院子里正有一人在,看着年纪也不大,他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把怀中的信封拿出交到那人手中,同时说道:“拿去润色润色,抄录几份,捎到各地去!”

    “是,坛主!”

    “这昏聩的朝廷,是时候结束了。”

    ——

    永昌卫。

    午后的街道上依然飘着雪花,这次的雪已经连续下了好几日,所幸风雪不是特别的大,不然这街道上早没几个人在逛了。

    即便如此,午后的这段时间,大街上的人也比之前少了许多,不是在家里热炕头,就是在酒馆面馆里聊天打屁侃大山,当然也有人在为了生计而奔波。

    虽然街面上走动的人少了,可挑着担的货郎仍然不肯闲着,一摇一晃的边走边叫卖着担子里的东西。

    便在这时,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几个叼着根牙剔的衙役,看那一个个圆滚滚的肚皮,也不知道是从哪家吃了白食出来。

    街道上很快恢复了流动,一切如初,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坛主,你看……”

    身边传来一道压得低低的声音,站在街边的那男子四下看了几眼,在确定无人注意到他之后,又盯着垂头丧脸离去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就要瞧不见人了,才终于拔腿悄悄跟了上去。

    而站在原地的另一汉子虽然长得粗犷,但心却细,又耐住性子等了一会,更是拿两只圆睁的眼睛小心瞧了周遭好一通,眼见四周并无异样,才又迈步追了上去。

    在这相貌粗犷的大汉刚离开还没走远之际,在他二人方才站的地方后头十来步的一处小摊后,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来,只是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他的面容。

    看着在街上人流中快步远去的大汉,他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放入怀中,然后从腰间摸出几枚铜板放在摊位上,便快步钻入街上的人流中去了。

    “客官,您慢……”刚把铜钱拾掇到手心里的小贩抬起头来便是一愣,只见那人走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混入街上人流中看不着了。

    雪花才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便被无情的寒风肆虐的刮着,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般直戳胸口。

    离了热闹拥挤的街市,一身轻松的货郎腰却是比挑着担子的时候更弯了许多,在冰冷的寒风中他缩着脖子把手往胸前一抱,一边高一边低的肩膀落满了飘落下来的雪花,虽然很快又会被寒风掠去。

    肤色黧黑饱经风霜的脸上,那两道沾着白的眉毛拧巴着,泛着淤青的眼角边上,已经有了浅浅的皱纹,其实他也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好后生,却不想已经

    被寒风推着,也不知走了多久,身边已经没了吵闹的动静,货郎才终于停了下来,抬头一看,这偏僻的所在正是自己的家门口。

    低矮破败的茅草房,仿佛也屈服了一般,在凛冽的风中瑟瑟发抖,连带着炊烟都在肆虐的寒风中,变得稀疏难寻。

    低低细语从旁边茅草屋那破了几个大洞的窗户传来,衣不蔽体的孩子们因为没有过冬的鞋子,在这大雪天里只能躲在家里,而不能出来玩闹。

    站在墙后偷眼看着不远处外的家,那里房门紧闭,没有炊烟升起。

    货郎看着面前的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又转身离开了。

    迎着寒风又走了一阵,他便来到了一处更为僻静的地方,四周一旁破败,两边的烂房子,没了窗户纸的窗户发出呼呼的怪声,便是连乞丐都不愿意在此留宿,

    寻了间房梁瞧上去还算结实的烂房子,货郎颤着手把系在腰间的腰带解下,又是发呆又是叹气的站了好一阵,他终是一咬牙,踩着从角落里搬来的破椅子,将自己挂上了房梁。

第七百五十五章

    “哈哈哈……”

    那几个当兵的又是爆发出一阵大笑,痣脸汉子几大步走上前,一口唾沫吐到那少年面上,“狗东西,你算得个什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学戏文里的英雄救美!”

    说罢,痣脸汉子还要再逼上前去,中年汉子忙走上前来拦住他,忍着怒气强笑道:“军爷,你莫动怒,我这徒儿也是不懂事,都是我没管束好……”

    “原来是老泰山的徒儿,怎不早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反倒差点打起来了,哈哈……”

    痣脸汉子说话间,却见黑衣少女跑到少年旁边,把人给搀扶了起来,眉宇间尽是关心,他顿时一咬牙,一把推开那挡在身前的中年汉子,随后上前一步劈手抓过那黑衣少女的手腕,将两人扯了开来。

    “你干什么!爹……”黑衣少女没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这痣脸汉子竟敢如此胡作非为,脸上顿时变得惊慌无比。

    “军爷,您……”

    痣脸汉子松了手,然后把手缩回鼻子前深深一嗅:“好香呐,娘子的手不仅软软滑滑,味道还很好闻,嘿嘿嘿……”

    “哪来的狗叫,吵得人面都吃不好!”

    突然面馆里响起一道声音,韩元恺有些吃惊的看去,正是角落里那三个古怪的汉子其中之一。

    痣脸汉子闻言,脸上的笑凝结住了,随之猛一回头,看着角落里那说话之人,恶狠狠的道:“你说什么!你这混账东西敢骂老子?”

    “谁答应……”

    “还不住嘴!”说话那汉子旁边一个汉子突然厉声呵斥道,随后又是挥手左右开弓,在那汉子面上扇了几巴掌,方才起身回过头来,“对不住,这位军爷,我这兄弟脑子有毛病,时不时就要发疯,请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痣脸汉子见有了台阶下,一时间也没了什么可说的,只得冷哼道:“哼!疯子就别带出来惹事,好好吃你的,乡巴佬!”

    “对不住,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痣脸汉子一回头,才发觉那黑衣少女三人早没了踪迹,不由便拔腿追出去,看见人急匆匆的走远了,他不由回头朝那几个当兵的道:“弟兄们,我去瞧瞧我那老泰山下榻何处,你们不用等我了!”

    话还没说完,痣脸汉子就拔腿朝左边追去了。

    “哈哈哈,这家伙又犯毛病了,一瞧见漂亮姑娘就管不住身子了。”

    “不像呐,我看这次他真是想要把那小姑娘收进门中……”

    在几个当兵的鄙夷目光中,那三个汉子付了账走出店外,那脸上还红红的留着两记掌印的汉子,只看了一眼那痣脸汉子离去的身影,便反身追着已经快步离开的二人去了。

    韩元恺这下可是看得真切了,放下面碗便朝陆陆大虎使了个眼色,陆陆大虎虽不明所以,却也知道有事发生,就从怀里掏出钱来走到柜台前付了账。

    韩元恺先一步出了店外,左右一看,知道那跟踪的人便在这附近藏着,一时间心里有了决断,等陆陆大虎付完钱走出来,他便悄声道:“跟着那三个人,小心些!”

    陆陆大虎点了点头,开口想说些什么,然而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了句“小心”,便扭头朝右去了。

    ……

    小巷里,匆忙逃窜的黑衣少女终于再没了力气,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她身边的中年汉子还好些,可见了她这般模样也只得停下,朝跑在前头的少年低声喊道:“东牙,先停下歇歇吧,咱们跑了这么远,那人应该追不上来了。”

    “师父,还是快些走吧,等回到客栈再歇……”

    少年突然张大嘴没了声,中年汉子猛地回头看去,便见那痣脸汉子喘着气道:“老泰山,你们跑什么?怎么不等等你女婿我,害得我一通好找!”

    “军爷,你……你何必苦苦相逼,我家姑娘年纪还小,不急着谈婚论嫁……”

    痣脸汉子一步步逼近,双眼在黑衣少女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口中更是回道:“嘿嘿……不小了,再迟些就被别人抢了去了,你若是答应了还好,我便三媒六娉将她娶进家门,我随时个大老粗,这些年在军中却也留有些家底,足可教她过上好日子,也免得她与你们到处奔波不是?”

    “休想!你个无耻之徒,我才不会嫁给你!”黑衣少女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抬手骂道。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已经对你够客气的了,竟然你实在不愿意,那我也就不勉强了……”痣脸汉子说着,脸上露出个淫邪的笑。

    黑衣少女话没说完,不料却见那人突然转过了身子,她不由愣住了。

    一旁的中年汉子也是一惊,这人的身手他方才可是瞧得一清二楚,绝对是个练家子,他若是也起了歪心思,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韩元恺可不知道这父女俩在想什么,他只是扫了眼那中年汉子,就直接走到那昏死过去的痣脸汉子身前。

    “啊!”

    痣脸汉子痛醒过来,只觉得手臂剧痛无比,可还没得他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后颈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他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黑衣少女看着那条被折断的手臂,后腰不由一阵发麻,目光接着往旁边一移,落在了韩元恺身上。

    他这是为什么?是为了他那相好的姑娘?还是……

    黑衣少女正胡思乱想着,另一边,被方才那幕给吓了一跳的少年东牙,又缓缓地走到拐角边上,正好看见她那道复杂之极的目光,而那目光却不是落在自己身上,心中如遭重击般的紧紧一缩,痛得那到了嘴边的师妹二字,又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脸色疼得惨白的中年汉子,突然挣脱了黑衣少女的搀扶,朝韩元恺拱手拜道:“大恩不言谢,在下吴有性,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吴有性,字又可,南直隶人士,你便是那写了瘟疫论的吴又可?”韩元恺似在喃喃自语。

    中年汉子却是惊道:“难道恩公认得在下,不然如何得知在下的表字?”

    韩元恺盯着面前的中年汉子,隐隐有些激动的问道:“吴先生,你可认得一个姓冯的演员?”

    吴又可愣了下,一头雾水的道:“额......姓冯的演员?恩公此话何意?”

    “没什么,是我认错人了!”

    韩元恺站起身来,双眼微微眯起,似乎是有些失望,他仔细听着四周的动静,知道那跟踪的人离着不远了,也没回头,“吴先生,快些带他们离开这里,再迟可就走不了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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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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