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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佉水     釜明txt下载     釜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七十一章

    看着远处旗杆下那两道模糊的身影,被风雪无情扑打着,而再远处的营帐群边,有依稀的人影走远。

    正看着,身后的帐篷里已有脚步声逼近,赵志用忙收回目光,又恢复了那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身边两人脚下却是不停,架着醉醺醺的赵志用穿过热闹的校场,斗酒的士兵也早喝得七荤八素,连有人从身边经过都不曾在意。

    唯独校场边上的人好一些,尤其是其中一个篝火堆边上,那几人不仅没醉,反而时不时就盯着远处的旗杆看,直到察觉到赵志用投来的目光,那被围在中间的一个大胡子才回过身来。

    回到营帐,赵志用屁股还没坐热,随着隐隐传来的喝喊声,校场上的喧闹声便渐渐地消散,他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又就着壶中剩下的给自己浇了满脸,刺骨的冰凉让他清醒了不少。

    不多时,营帐掀开,走进来一个大胡子士兵,虽然穿的与普通士兵一般无二的黑色棉服,连铠甲都没有,可是却身板挺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咋一瞧仿佛他才是这营帐的主人一般。

    此时,营帐的主人赵志用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上前几步便拜道:“让大人受累了,卑职实在惶恐。”

    这大胡子摆手道:“赵把总不必说这些客套话,说正事吧,不出所料,陈兴德果然鬼鬼祟祟地去找了韩三水二人。”

    见赵志用脸色不大好,那大胡子却仍道:“赵把总,你猜韩三水他们有没有给陈兴德留下可以扳倒你的证据,比如血书什么的……”

    赵志用道:“大人,我……卑职不敢断言。”

    “呵呵……无妨,有话直说。”大胡子咧嘴一笑。

    赵志用瞥了眼皮笑肉不笑的大胡子,见他如此淡定,便一咬牙试探着小声说道:“回大人,以卑职看来应当是没有……”

    大胡子闻言没有说话,心里却暗道:“但愿如此,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可惜了。”

    大胡子不说话,赵志用一时间也摸不准他的心思,不过见他终究是没有变脸,于是便又道:“对了,大人这天如此阴寒,韩三水他们二人在外恐怕经不住,是不是送件衣物去?”

    回过头来,大胡子打量了一番一身酒气的赵志用,“嗯,酒量不错……”

    听了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赵志用更是糊涂了,头在酒劲作用下也隐隐作痛起来,虽然想不明白这大胡子此话何意,可他还是抱拳正经回道:“大人过奖,卑职不敢当,那韩三水他们那边……”

    大胡子突然抬起手来往赵志用肩头一拍,“你倒是想得周全,可是如此一来,岂不是惊扰了藏在暗处的老鼠?”

    “大人说的是!是卑职思虑不周了。”赵志用闻言脸色一变,此刻他终于摸到了一丁点儿大胡子的用意,看来陈兴德这只已经现行的老鼠已是凶多吉少,就是不知营中还有谁也与那贼子勾结。

    大胡子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把手收回又道:“赵把总,说起来你们这右卫营,老鼠可还真是不少……

    ——

    耳边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又渐渐远去,无边的漆黑夜幕中,一道黑影从阴暗角落了钻出,又很快闪入另一顶帐篷后头。

    营帐里,有些醉意的千总柳大淼正躺在暖和的炕上,旁边是一只烧得正旺的火盆,这惬意的温暖让他情不自禁打起了呵欠。

    “千总大人,这可是咱们营中为数不多的酒肉了,你怎么就替姓赵的那厮庆功起来了?要知道他只不过是……”

    说话之人正是一路跟来的甲字营把总王忠,柳大淼看了他一眼,便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缓缓说道:“既然他这个弃子没死,那就还有用,更何况他帮咱们探出了于成复的底细,虽然参将大人已经有所防范,可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王忠依然有些不甘,继续道:“可是千总您亲手把他推出去押粮,谁都知道那不是个好差事,如今他真的会领情么?”

    柳大淼冷笑一声,说道:“当然不会如此简单,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抓住他的把柄!”

    “大人您是说……”王忠突然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样子,“还是大人高明,怪不得您放任那齐不厉胡搅蛮缠,原来是为了拿住姓赵的把柄!”

    “好了,我乏了,”柳大淼正要摆手让王忠退下,“对了,明日我要好好歇息一天,监斩的事就交给赵志用去办。”

    “是,卑职告退!”

    看着王忠出了营帐,柳大淼却是摇了摇头,看来赵志用往日真是得罪了不少人,不然也不会到此关头这王忠还来这里担心自己真把赵志用收归所用。

    酒劲渐渐上头,虽然柳大淼其实方才酒宴并未喝多少,可此时也有些犯困,正当他要闭目睡去,却见帐篷外突然响起一道轻轻的鹧鸪声。

    柳大淼不禁眉头一皱,立时便坐起了身子,连披风也不披便走到帐门后,朝两个正要行礼的看门士兵道:“你们两个去给我弄盆洗脚水和壶热茶来,快点!”

    那两人一听他语气着急也不敢耽搁,便一抱拳领命去了。

    柳大淼看着那两人走远了,巡逻的士兵也不在附近,便道:“出来吧,李庆!”

    话音刚落,营帐后边转出一道黑影来,正是那陈兴德身边的亲信李庆。

    “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柳大淼转过身来,面沉如水,双目直勾勾的盯着李庆。

    李庆脖子一缩,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舌头仿佛打了结一般,支支吾吾的说道:“是……可是小的并非有意偷听,请大人明察……”

    见状,柳大淼冷哼一声,随后缓和了神色说道:“罢了,说吧,情况如何?”

    李庆犹豫了一下,随后便道:“大人,陈兴德他想要……”

    外边喧闹声渐渐下去了,营帐里,陈兴德坐在火盆边的案桌上,一边拨弄着火盆,一边烤着被融化的雪水打湿的衣衫。

    火光打在他那张阴沉的脸上,发丝的水滴落在火盆中,冒起一团焦味的热气,透过那白色的雾气,依稀可见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两道眉毛紧紧锁着,雾气将那粗硬的眉染白,这一瞬间陈兴德仿佛又苍老了些。

第七百七十二章

    抚司衙门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被拦在了门外。

    正争执间,里头走出几个衙役来,其中便有那个颧骨高突的,他一眼就认出这斗胆在衙门前搅闹的老汉,便疾走几步,把手往胸前一抱,冷笑道:“老东西,莫非是嫌挨的打不够?又来讨打?”

    老汉忍着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手往怀里一探,拿出几粒碎银子,说道:“差爷,我是来赎人的,这是补上的例子钱。”

    瞥了眼老汉的手掌心,那衙役把银子接过,在手心里那么一掂量,突然客气了些,“呦,倒是有些银子的嘛。”

    老汉陪笑道:“差爷,这银子你们也收下了,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放人?放什么人?”这衙役故作不知的问道。

    老汉急道:“当然是方才你们抓的那女娃子了……”

    把银子纳入腰间,这衙役又变了脸,“老东西,她那胭脂来路不明,事情没查清楚,岂可轻放?”

    看这副嘴脸,分明是要耍赖,老汉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些胭脂我可以证明,都是她娘留下的,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那她娘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胭脂?”突然,衙门里又走出一人。

    “班头!”

    几个衙役回头纷纷喊道,原来来人正是那胖班头。

    老汉一时间竟被问住了,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这个……应当都是她男人送的。”

    “应当?也就是你也不能确定了?”胖班头讥笑道。

    “这……”老汉一时无言以对。

    那高颧骨的衙役又道:“那卖胭脂的已经把那臭丫头给告了,既然有了苦主,咱们岂能不管?要放入也不是不可以,等事情查清楚,她自然就能出去了。”

    “你们……那什么时候可以?”

    “老东西,话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你要还是敢啰嗦,小心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银子你们都收了,怎么还要如此?”

    “催什么催,趁爷心情还算好,尽早滚蛋!”

    说罢,那几个衙役便擦着老汉身边走过,往街面上快步去了,只剩下气得发抖的老汉。

    良久之后,她终究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灰袍老者轻轻一叹,说道:“盼你莫覆为师的后辙。好了,我要打坐了,你先出去吧。”

    说完,灰袍老者回身走到床榻边上坐下,双膝盘起,闭上了双眼。

    “是,师父,浣儿告退。”

    退到房外,方浣儿将门带上,孤单的站在走廊上,仿佛丢了魂一般,望着底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的大堂,怔怔的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或是在想着什么。

    “来了,客官!”

    大堂里伙计的一声招呼,惊扰了她的思绪,方浣儿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老汉走进店来,在伙计的招呼下入了座。

    方浣儿定定的站了好一会儿,而后突然把唇一咬,扭头望了眼身后紧闭无声的房门,便又悄然离了客栈。

    临街的半开窗子后,灰袍老者注视着那穿梭在人流中快速远去的高挑身影,轻轻一叹。

    ——

    抚司衙门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被拦在了门外。

    正争执间,里头走出几个衙役来,其中便有那个颧骨高突的,他一眼就认出这斗胆在衙门前搅闹的老汉,便疾走几步,把手往胸前一抱,冷笑道:“老东西,莫非是嫌挨的打不够?又来讨打?”

    老汉忍着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手往怀里一探,掏出一把铜钱递上,“差爷,我是来赎人的,这是补上的例子钱。”

    瞥了眼老汉的手掌心,那衙役把铜钱接过,在手心里那么一掂量,发出一阵清脆,他突然客气了些,“呦,倒是有些银子的嘛。”

    老汉陪笑道:“差爷,这钱你也收下了,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放人?放什么人?”这衙役故作不知的问道。

    老汉急道:“当然是方才你们抓的那女娃子了……”

    把铜钱纳入腰间,这衙役又变了脸,“老东西,她那胭脂来路不明,事情没查清楚,岂可轻放?”

    看这副嘴脸,分明是要耍赖,老汉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些胭脂我可以证明,都是她娘留下的,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那她娘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胭脂?”突然,衙门里又走出一人。

    “班头!”

    几个衙役回头纷纷喊道,原来来人正是那胖班头。

    老汉一时间竟被问住了,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这个……应当都是她男人送的。”

    “应当?也就是你也不能确定了?”胖班头讥笑道。

    “这……”老汉一时无言以对。

    那高颧骨的衙役又道:“那卖胭脂的已经把那臭丫头给告了,既然有了苦主,咱们岂能不管?要放入也不是不可以,等事情查清楚,她自然就能出去了。”

    “你们……那什么时候可以放她出来?”老汉恳求着说道。

    那高颧骨的衙役顿时不耐烦了,张嘴就骂道:“老东西,话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你要还是敢啰嗦,小心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汉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银子你们都收了,怎么还要如此?”

    “催什么催,趁爷心情还算好,尽早滚蛋!”

    说罢,那高颧骨的衙役便擦着老汉身边走过,往街面上快步去了,而胖班头几人早就离开了,只剩下气得发抖的老汉。

    ——

    是夜,高古城堡,风雪仍未停歇。

    不大的房间里,燃起了一只烧得正旺的火盆。

    高玥儿醒了一阵,喝过药后,又昏昏睡去,梦呓中不时唤起。

    床榻边,婢女小玲儿彷如一根桩子般立在那,不时就要替高玥儿拭去脸上的汗珠。

    再远些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篮子,里头是些针线和剪刀,妇人正坐在边上一张高腿椅子上,就着一旁灯台的烛光,一针一线的缝补着手里的衣衫。

    火光下,高同甫在默默的鼓捣着炭火,静悄悄的,一旁的高昇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借光阅读,只有火盆里会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炸裂。

    屋外,夜空漆黑无垠,落下一朵朵白色的雪花。

    书页在风声中,不安的想要掀起,稍久,韩元恺将书本合上,贴身放入怀中。

    陆大虎倚在不远处的栏杆,定定的望着从夜空中飘下的雪花,不声不响的也不知在想什么。这时见韩元恺收了书,正捧着那把长刀在看,他这才迈步走了过去。

第七百七十三章

    “玥儿!”

    韩元恺赶紧打横将她抱起,在高昇的指引下,一路疾行,回到高玥儿的房间。

    这么片刻的功夫,高玥儿的一张小脸已经变得通红,身子还在不停地发颤,似乎是置身寒冷的冰窖一般,韩元恺直接将人放在床榻上,一摸她的额头,却竟是火辣辣是烫人!

    一旁的高昇见了急得声音都抖了起来,“杨大哥,玥儿她……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双眼紧闭,鼻息也是炙热,明显是风寒入体,韩元恺急忙想要掀过被子替她盖上,不料却发现自己胸前的衣襟被一双发颤的小手给抓得紧紧的。

    韩元恺一怔,拿手去扯,那双小手看似柔软无力,还轻轻地抖着,可他使了些力气却都依然没有扯开,无奈,韩元恺只得叫过高昇,两人一只一只手指头去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这一双柔弱的小手同发皱的衣襟分开。

    看着床榻上被被子给盖得严实的小丫头,一时间韩元恺与高昇都没有再说话,目光各在床榻上与门外来回不定,对那救命的郎中是望穿秋水,急得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韩元恺虽然耳濡目染的,懂一些医理,可并没实际试验过,他也不敢贸然动作。

    好一会儿,背着只旧药箱的郎中终于在小玲儿的带路下赶了来,一进了院子,望眼欲穿的两人赶忙快步迎了上去。

    “大夫……”

    “大夫!快来看看我妹妹。”

    郎中答应一声,才刚进屋坐下,在丫鬟小玲儿的帮忙下替床榻上的高玥儿诊起脉,韩元恺就见高同甫搀扶着妇人,风风火火的又进了门来。

    “玥儿!”

    “玥儿!”

    见郎中在把脉,他们又无奈的住了嘴。只是妇人的眼睛在屋中一扫便悉数落在了高玥儿身上,而高同甫却是望了床榻上几眼,就狠狠的回盯着一旁的韩元恺。

    屋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韩元恺却好似如芒在背,察觉到那道满是敌意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然而此时他却并无心情去理会和解释什么,一门心思全在病榻上的高玥儿。

    郎中把完左手,又换右手,高玥儿的唇都微微颤抖起来,看得韩元恺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这小丫头要是出了事,自己于心何安。可是若说谎话哄她,却又是万万不能的,这古代的女子从一而终,自己怕是已连累一个好女子,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

    屋中所有人都在盯着郎中看,郎中切完脉后,又翻开了下高玥儿的眼皮和舌头,才起身走到桌子旁,这里有现成的笔墨,他便提笔直接在一叠纸上写起药方来。

    妇人的目光从高玥儿身上离开,看着郎中直接问道:“大夫,玥儿她怎么样了?”

    郎中不停,同时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说道:“寒性收引,凝滞,闭塞皮毛,舌淡红苔薄白,老爷夫人,小姐这是着了风寒了,好在她没再继续受风,若是再严重些,邪郁于肺卫,肺失宣降,卫阳失于温煦,可就麻烦了,尤其是这几日天还特别的冷。”

    妇人也没心思听那么多,直截了当的问道:“大夫,那玥儿她到底……”

    知道自己说得没那么直白,郎中便说道:“这病来得急来得凶,但去得也急,只要及时用药,用被褥蒙住发一身大汗,热一退,再好好将养几日便可痊愈了,夫人不用过于担心,不过……”

    “不过什么?”

    “也没什么,只要小姐发出汗来就没什么大事。”

    听到这话,无比紧张的妇人终于稍稍松了口气,见郎中提笔疾书,她也就不再打扰,而是转身回到床榻边坐下,细心地替高玥儿把被褥压好,又叫丫鬟玲儿抱来一床新被子盖上,好叫她赶紧发出汗来。

    看了眼妇人与榻上昏迷不醒的高玥儿,高同甫突然问道:“大夫,玥儿她身子一向很好的,就是方才也是没一点异样,怎么突然会着了风寒?”

    “这个嘛?”郎中迟疑了下,似乎也想不明白,提笔的手又快速的摇动了几下,才放下笔来看着一旁的小丫鬟玲儿,“丫头,这几日天格外的冷,小姐可有早早出过门?”

    小玲儿一时间慌了神,偷偷瞥了眼床榻上的高玥儿与塌边的妇人,却是不敢说话。

    高同甫却是不悦道:“玲儿?大夫问你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

    小玲儿在高同甫凌厉的目光下,两只手慌乱的绞着衣角,吞吞吐吐的道:“有……”

    郎中听了便道:“那许是玥儿小姐这几日早早的出门,而且怕是卯时未到,那时候又正是天降冰霜,阳气未生,邪气作祟之时,小姐刚起床就出门,寒邪遂随风侵入体内,加之小姐心情起伏,故而这才发作起来。”

    “什么!你这丫头怎么照看的小姐?怎么让她一大早的跑出门去?”高同甫脸色一变,虽是骂着玲儿,可眼神却是一直往韩元恺身上瞟。

    “老爷,我……”玲儿一时间慌了神,话在嘴里却难言说。

    听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妇人不由回过头来,看见一旁的小丫鬟了,却有些惊愕,“玲儿,你这额头怎么回事?是谁打的么?”

    玲儿忙扶额道:“夫人,不是谁打的,这是玲儿自己不小心撞的。”

    妇人听了没再多说什么,又问道:“那玥儿这几日为何一大早就出门去?你怎么不来跟我说一声,就由着小姐胡闹?”

    “夫人,我……”小玲儿说着眼眶一红,把头压得低低的,“都是我的错,害小姐得了风寒,玲儿恳请夫人责罚!”

    小玲儿说到最后,双膝一软就要跪倒。

    一旁的高昇看得欲言又止,可在高同甫的目光下到底是没敢出声解释,便连伸出的手也讪讪的缩了回去。

    韩元恺却突然伸出手去将她拦住,对妇人道:“姑母,不怪她,都是我,我方才不该让玥儿荡秋千的,更不该跟她说那些话……”

    “罢了,你额头也有伤,以后切莫注意就是!”妇人朝玲儿摆手,然后又回头看着高玥儿,“说到底这不还是因为玥儿她自己,玥儿闹起来便是她哥哥都拿她没法子,这丫头又哪里拦得住呢。”

    “傻丫头......”爱怜的抚摸着高玥儿那发烫的小脸,妇人突然又幽幽一叹,“瑜儿,这又怎么能怪你,这都是玥儿这傻丫头没福气呐……”

    很明显,妇人话外之音还是愿意玥儿嫁与这个被通缉的阉党,高同甫一听,更是又狠狠盯了韩元恺几眼,若不是之前一直顾忌着面前的妇人,他早就出言赶人了!

    便是这时,高玥儿已经因为他病倒了,妇人却对这嫌犯仍旧袒护如初,高同甫牙根一咬,是终于忍不住了。

第七百七十四章

    “玥儿!”

    韩元恺赶紧打横将她抱起,在高昇的指引下,一路疾行,回到高玥儿的房间。

    这么片刻的功夫,高玥儿的一张小脸已经变得通红,身子还在不停地发颤,似乎是置身寒冷的冰窖一般,韩元恺直接将人放在床榻上,一摸她的额头,却竟是火辣辣是烫人!

    一旁的高昇见了急得声音都抖了起来,“杨大哥,玥儿她……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双眼紧闭,鼻息也是炙热,明显是风寒入体,韩元恺急忙想要掀过被子替她盖上,不料却发现自己胸前的衣襟被一双发颤的小手给抓得紧紧的。

    韩元恺一怔,拿手去扯,那双小手看似柔软无力,还轻轻地抖着,可他使了些力气却都依然没有扯开,无奈,韩元恺只得叫过高昇,两人一只一只手指头去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这一双柔弱的小手同发皱的衣襟分开。

    看着床榻上被被子给盖得严实的小丫头,一时间韩元恺与高昇都没有再说话,目光各在床榻上与门外来回不定,对那救命的郎中是望穿秋水,急得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韩元恺虽然耳濡目染的,懂一些医理,可并没实际试验过,他也不敢贸然动作。

    好一会儿,背着只旧药箱的郎中终于在小玲儿的带路下赶了来,一进了院子,望眼欲穿的两人赶忙快步迎了上去。

    “大夫……”

    “大夫!快来看看我妹妹。”

    郎中答应一声,才刚进屋坐下,在丫鬟小玲儿的帮忙下替床榻上的高玥儿诊起脉,韩元恺就见高同甫搀扶着妇人,风风火火的又进了门来。

    “玥儿!”

    “玥儿!”

    见郎中在把脉,他们又无奈的住了嘴。只是妇人的眼睛在屋中一扫便悉数落在了高玥儿身上,而高同甫却是望了床榻上几眼,就狠狠的回盯着一旁的韩元恺。

    屋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韩元恺却好似如芒在背,察觉到那道满是敌意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然而此时他却并无心情去理会和解释什么,一门心思全在病榻上的高玥儿。

    郎中把完左手,又换右手,高玥儿的唇都微微颤抖起来,看得韩元恺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这小丫头要是出了事,自己于心何安。可是若说谎话哄她,却又是万万不能的,这古代的女子从一而终,自己怕是已连累一个好女子,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

    屋中所有人都在盯着郎中看,郎中切完脉后,又翻开了下高玥儿的眼皮和舌头,才起身走到桌子旁,这里有现成的笔墨,他便提笔直接在一叠纸上写起药方来。

    妇人的目光从高玥儿身上离开,看着郎中直接问道:“大夫,玥儿她怎么样了?”

    郎中不停,同时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说道:“寒性收引,凝滞,闭塞皮毛,舌淡红苔薄白,老爷夫人,小姐这是着了风寒了,好在她没再继续受风,若是再严重些,邪郁于肺卫,肺失宣降,卫阳失于温煦,可就麻烦了,尤其是这几日天还特别的冷。”

    妇人也没心思听那么多,直截了当的问道:“大夫,那玥儿她到底……”

    知道自己说得没那么直白,郎中便说道:“这病来得急来得凶,但去得也急,只要及时用药,用被褥蒙住发一身大汗,热一退,再好好将养几日便可痊愈了,夫人不用过于担心,不过……”

    “不过什么?”

    “也没什么,只要小姐发出汗来就没什么大事。”

    听到这话,无比紧张的妇人终于稍稍松了口气,见郎中提笔疾书,她也就不再打扰,而是转身回到床榻边坐下,细心地替高玥儿把被褥压好,又叫丫鬟玲儿抱来一床新被子盖上,好叫她赶紧发出汗来。

    看了眼妇人与榻上昏迷不醒的高玥儿,高同甫突然问道:“大夫,玥儿她身子一向很好的,就是方才也是没一点异样,怎么突然会着了风寒?”

    “这个嘛?”郎中迟疑了下,似乎也想不明白,提笔的手又快速的摇动了几下,才放下笔来看着一旁的小丫鬟玲儿,“丫头,这几日天格外的冷,小姐可有早早出过门?”

    小玲儿一时间慌了神,偷偷瞥了眼床榻上的高玥儿与塌边的妇人,却是不敢说话。

    高同甫却是不悦道:“玲儿?大夫问你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

    小玲儿在高同甫凌厉的目光下,两只手慌乱的绞着衣角,吞吞吐吐的道:“有……”

    郎中听了便道:“那许是玥儿小姐这几日早早的出门,而且怕是卯时未到,那时候又正是天降冰霜,阳气未生,邪气作祟之时,小姐刚起床就出门,寒邪遂随风侵入体内,加之小姐心情起伏,故而这才发作起来。”

    “什么!你这丫头怎么照看的小姐?怎么让她一大早的跑出门去?”高同甫脸色一变,虽是骂着玲儿,可眼神却是一直往韩元恺身上瞟。

    “老爷,我……”玲儿一时间慌了神,话在嘴里却难言说。

    听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妇人不由回过头来,看见一旁的小丫鬟了,却有些惊愕,“玲儿,你这额头怎么回事?是谁打的么?”

    玲儿忙扶额道:“夫人,不是谁打的,这是玲儿自己不小心撞的。”

    妇人听了没再多说什么,又问道:“那玥儿这几日为何一大早就出门去?你怎么不来跟我说一声,就由着小姐胡闹?”

    “夫人,我……”小玲儿说着眼眶一红,把头压得低低的,“都是我的错,害小姐得了风寒,玲儿恳请夫人责罚!”

    小玲儿说到最后,双膝一软就要跪倒。

    一旁的高昇看得欲言又止,可在高同甫的目光下到底是没敢出声解释,便连伸出的手也讪讪的缩了回去。

    韩元恺却突然伸出手去将她拦住,对妇人道:“姑母,不怪她,都是我,我方才不该让玥儿荡秋千的,更不该跟她说那些话……”

    “罢了,你额头也有伤,以后切莫注意就是!”妇人朝玲儿摆手,然后又回头看着高玥儿,“说到底这不还是因为玥儿她自己,玥儿闹起来便是她哥哥都拿她没法子,这丫头又哪里拦得住呢。”

    “傻丫头......”爱怜的抚摸着高玥儿那发烫的小脸,妇人突然又幽幽一叹,“瑜儿,这又怎么能怪你,这都是玥儿这傻丫头没福气呐……”

    很明显,妇人话外之音还是愿意玥儿嫁与这个被通缉的阉党,高同甫一听,更是又狠狠盯了韩元恺几眼,若不是之前一直顾忌着面前的妇人,他早就出言赶人了!

    便是这时,高玥儿已经因为他病倒了,妇人却对这嫌犯仍旧袒护如初,高同甫牙根一咬,是终于忍不住了。

第七百七十五章

    “这......”吏目心里一个咯噔,支支吾吾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嗯?怎么了?”覃忠皱了眉头。

    吏目咽了口唾沫,回道:“回……回大人,赵志用采买军粮一事,小的已基本安排妥当,是按六文一斤的价格卖的,现在他们应该快装完车了……”

    “既已办妥,你慌什么?”覃忠冷哼道,又捧起茶杯喝了口。

    吏目低着头不敢看他,吞吞吐吐的道:“至于出城……恐怕得明日一早……”

    “你说什么!”覃忠一脸惊愕。

    吏目脸色一紧,提着小心道:“回大人,赵志用说天色已晚,请求小的许他在城中歇上一夜,小的想着以往也有过几次先例,就……就答应了……”

    “什么!你竟敢自作主张?”覃忠脸色一变,“你把他们安排在何处落脚?”

    “在……就在粮仓边上……”

    “混账!”覃忠把茶杯往门外用力砸去,重重砸在那吏目身前,碎瓷片和热茶溅了一地,将他给吓了一大跳。

    吏目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道:“大人,小的不知……不!都是小的不该胡乱猜测大人心意,我还以为赵志用他真是与大人有交情,所以我……”

    覃忠铁青着脸喝道:“滚出去!叫赵志用立刻带他的人出城去,再不行就给他们另找一处地方落脚,离粮仓越远越好!”

    坐在覃忠下首的蔡东亭脸上也是一下子没了笑容,不过他还是强忍着不快,出声劝道:“覃大人不必动怒,事情既已如此,依东亭看,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推迟一日为好!”

    “可买主那边该如何?”覃忠脸上还是有些担忧。

    蔡东亭轻笑道:“大人放心,一切由东亭来做,如今是咱们有粮,他们得求着咱,我……大人说东,他们绝不敢往西,绝不会有问题的。”

    “那便好!大人他日若问起,我来解释。”覃忠松了口气,而后又朝那一身狼狈的吏目怒斥道,“便宜你了,你这混账东西,还不给我滚下去!”

    吏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爬起身拜道:“多谢大人,多谢蔡公子,小的告退!”

    覃忠看着吏目离去的背影,天色已经透着暗了,他便回头道:“蔡公子,天色不早了,今夜就在我这衙门歇下如何?若是觉得少了些兴致,我也可请些歌姬来助助兴。”

    蔡东亭拱手道:“既如此,那东亭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歌姬就不必请了,正事要紧……”

    “哈哈!蔡公子果然是个成大事的人,”覃忠朗声笑道,随后又走出几步,朝门外喝道,“来人!吩咐厨房,把今日王老板送的百年野山参和鸡一起炖了,再把库里的好酒拿上来,我要与蔡公子畅饮一番!”

    “那东亭先告辞了,去去就回。”

    ————

    日头下山,夜幕降临。

    城东的粮仓边上,除了赵志用一行,还有照常在粮仓里守夜的伙计。

    此时大伙早已酒足饭饱,随着天色变黑,谈笑的声音渐渐小了,渐渐的,各顶帐篷里还响起睡得安稳的鼾声,守夜的人许是累了一天,也坐在火堆旁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

    靠近边上的一顶营帐里,突然闪出一道黑影,趁着守夜的人并未察觉,他便猫着腰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粮仓边上,拐进了外头的街道。

    重新归于平静的营帐里,陆陆大虎小心翼翼地侧起身子,把原本属于韩元恺的席位给挡住,突然,他好像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一般,可当他回过头去,双目如电般的在帐内一扫,却什么也没瞧见,只有此起彼伏一道接着一道的鼾声辗转于耳边。

    偷偷摸摸离了营帐的韩元恺,走到离粮仓不远的这家来丰客栈门前,店里已经关门打烊,他便悄悄绕到客栈后头,翻墙而入。

    这家客栈也不算小,韩元恺一通好找,终于到了地字二号房边上。

    地字二号房左右都响起了沉沉的鼾声,屋里的人想必睡得很是香甜,韩元恺知道这里住的都是那些粮商的伙计,而且除了这地字二号,以及其他几间零星亮起油灯的客房,院子里再无灯光,他便贴着墙边耐下性子等着。

    房间里淅淅索索的响了好一阵,那灯便突然熄了,而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屋里响起了一道鼾声,正在韩元恺觉得这几人已经睡着,探听不到什么有用消息之时,房里突然有人开了口。

    “哨长,今日你是不是下手重了些?毕竟是自家弟兄,而且那些人也是在欺人太甚……”

    韩元恺一惊,看来这些人果然是边军中人!

    好一会儿,另一道相对有些低沉的声音轻轻传了出来:“何必招惹那些**,若是动起手来他们自然不是咱们弟兄对手,可是咱们也得惹上麻烦事了,任务要紧!而且你没瞧见,店里还有那些丙字营的新兵在么?”

    方才那道声音又响起道:“唉!他这人脾气就是如此,加上他老家的媳妇就是被鞑靼人给祸害,才投了井的,他只是一时忍不住,还请哨长不要与他计较,更不要把此事上报与守备大人知晓,不然他可有苦头吃了……”

    低沉的声音又传出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都是自家弟兄我岂会跟他一般见识,放心吧,不用多久,他就可以替他那媳妇报仇雪恨了!”

    “哨长,你是说……”

    “嘘……睡吧!这几日好好养足精神,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韩元恺在门外等了好一阵子,确定屋里的人都睡着了,便又悄然离开了来丰客栈。

    那两人方才提到的守备,莫非就是那日到来的于成复?还有他们口中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怎么好像跟鞑靼人有所关联一般?

    哒哒哒……

    巷子外边有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韩元恺便耐心等他们走远,这才从巷子里现出身来,朝西北方向而去,一路小心避开更夫与巡夜士兵,终于到了今日与齐不厉来的这家妓院边上的小巷。

    韩元恺探出头小心看去,此时的妓院里虽然大门紧闭,但里头灯火通明,还有歌声与琴声传出来飘到了外头的大街上。

第七百七十六章

    风雪漫漫,寒风硕硕,一支队伍飞快穿梭在风雪之下的夜幕中。

    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三日,马背上,赵志用抖去身上的积雪,此时夜色已是深深,前面不远隐隐有一处村寨,白色中夹挟着土黄色的土墙不由让身心俱疲的众人为之一振。

    这些日子,因为担心再次受袭,缴获不少鞑靼人马匹的赵志用干脆把队伍分为两队,因为刘泰受了箭伤,所以队伍由齐不厉与他自己率领,日夜交替赶路,连吃饭的时候都不停,他自己也是时常就啃着生冷的饼子,迎着风雪带着一众人押着粮草不停地往大营方向赶。

    如此折腾路上倒是快了,可这让本就有伤的士兵更是疲惫不堪,到了今日,本就士气低迷的新兵们终于是再支撑不住,纷纷抱怨起来。赵志用见状也不敢逼之过急,如今只得在离大营还有一日路程的这处新开坝堡歇下脚来。

    在士兵们的呐喊声中,早已经沉睡在梦乡之中的村寨又亮起灯来。

    这一次,即便是处在有土堡的村寨之中,赵志用仍然小心安排了三队探子,明暗结合,以免又让人给偷袭。

    上一次,那贺字旗他事后才想起,来救援的极可能就是副总兵贺虎臣,对于这突然出现的援兵,他是十分的不解,而且那韩三水竟然一早就说出了会有援兵,究竟是为稳定军心的缓兵之计,还是他确实知道些什么?

    这一切赵志用路上想了几日都没琢磨清楚,因为韩三水那一夜与陆大虎离去之后,便再没了消息,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这时想要问也问不着了。

    便在赵志用站在门边檐下苦思冥想的时候,齐不厉走了过来,道:“把总,一切都安排好了。”

    赵志用点头,目光却是仍旧盯着远处的营帐。

    见他脸色不是很好,齐不厉只道他在担忧押粮之事,“把总不必担忧,明儿一摸亮咱们就启程的话,不出意外到晚间就能回到大营了。”

    “你与韩三水不是打过交道么,你说他到底是出事了,还是……”说着,赵志用自己也摇起了头,一个刚立下大功的人,怎么会做逃兵呢,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

    齐不厉心里一叹,道:“把总,我也不知,或许他有什么事耽搁了,又或许他真的出事了,总之他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把目光落回近处,赵志用看着同样风尘仆仆的齐不厉,张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来,最后才道:“累了一天,你也去歇着吧。”

    说完,赵志用就转身往自己的营帐去了,不料刚回到地方,就见自己的营帐前站了一人,走近一看更是有些讶异,“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泰道:“把总,眼看就要回营了,这件事不得不说了。”

    “什么事?”赵志用一挑眉,脸上写满了好奇。

    “把总,这里不是说话之处……”刘泰凑近了小声说道。

    “进来吧。”赵志用若有深意的瞟了他一眼,随后挑帘进了大帐。

    刘泰嘴角微扬,一瘸一拐的随在赵志用身后进了营帐,而后门边的亲兵又把帘帐放下。

    回身看着进来的刘泰,刚在铺满枯草的毯子上坐下的赵志用就道:“现在这里没旁人,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拖着受伤的腿,刘泰走了过去也不坐下就站着回道:“把总,这一番押粮回来,虽说咱们丙字营保住了粮草,可却死伤了众多弟兄,若是千总大人问起,您准备如何应对?”

    赵志用有些心烦,道:“还能如何说,照实了说,难道还能瞒得住不成?”

    刘泰一本正经的道:“照实了说虽说理所应当,可是这样一来,把总您难免会受到责罚,而那韩三水却反而因祸得福了,岂不是叫他踩着您的肩膀上位?”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志用目光一凝,直直盯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刘泰。

    刘泰也不回避,直接对上那一道凌厉的目光,“把总,反正那韩三水二人也迟迟不见人,只怕那夜里他们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了,您何不……”

    “你的意思是……”赵志用眉头微皱,一颗心突然间咚咚急跳了起来。

    眼看眼前之人似有所意动,刘泰接着趁热打铁道:“反正那韩三水平日里素不与人往来,除了那齐不厉,所以只要堵住了他的嘴,还有谁知道实情呢?”

    赵志用想起方才齐不厉所言,一时间没有作声,帐篷里就这般沉默了下去。

    ————

    野外一处背风的山谷里,正有一堆篝火生起,虽然在外头寒风的侵扰下,那火变得忽明忽暗的,可仍然能给坐在火堆旁的两人带来一丝的暖意。

    口中哈出一股白气,陆大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人,犹豫了一阵,终于是问出了心头的疑惑,“那把刀挺好的,你为什么不带上?”

    “是啊,那的确是一把好刀……”轻叹着说完,韩元恺拿起旁边一根枯枝往篝火堆里添上,“可我一个新兵把那么好的刀带在身边,只会惹人注意,更何况那是杨家祖传的刀。”

    闻言,陆大虎一怔,随后叹了口气,“老人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相信你他日一定能把杨家的刀重新拿回来的。”

    韩元恺露出一抹子苦笑,不知怎么,他心里突然很不安起来,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仿佛前方正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圈套在等着一般。

    风声呜呜,将一朵朵冰凉的雪沫吹拂而下,那一点微末的动静似有似无,韩元恺心中惊觉已起。

    “嗷呜……”

    一道渗人的叫声从背后的山谷深处传来,韩元恺猛地回过头,目光带着几分惊恐,“有狼!”

    被拴在一旁的两匹马惊恐的拉扯着缰绳,说时迟那时快,韩元恺起身的同时,一把抢过放在一旁的长刀,长刀出鞘,长吟中带出一股子森森寒气。

    “走!”韩元恺拖着刀飞快地往一旁的马跑去,刀尖破开厚厚的积雪,在雪地里留下一刀深深地裂缝。

    陆大虎反应也快,虽然面对这许多的狼一时间也是后背心凉了半截,可到底是在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人,被韩元恺一声喝惊醒,便赶忙也跟在韩元恺身后跑去。

第七百七十八章

    “娘,没有,我没哪里不舒服……”少年尴尬的恨不得在炕上寻条裂缝钻进去,可炕上没缝隙,他只得拉起被子将一张红脸捂住了。

    “姑娘,你看看他,这是怎么了?”扯下被子,发觉少年额头有些烫的妇人急忙扭头朝站在不远处的江翠翠问道。

    见那少年目光躲闪不敢看自己,江翠翠在心里无奈一叹,而后那份不悦稍去,“大婶,有劳你取一块布来。”

    妇人没有多问,也不敢耽搁,当即出了外边的屋子,在桌上的篮子里取了一角布料,然后又走回来递到江翠翠的手边,“姑娘,你看这可以么?”

    江翠翠却是没有接过,而是继续朝妇人道:“大婶,麻烦你把布搭在他的手腕上。”

    妇人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却也不多话,直接将少年藏在被子里的手给拉了出来,再依着江翠翠的吩咐,将布料搭在他的手腕上。

    见少年目光一直躲闪,妇人也没多想,只当他是见到生人有些不适应,想起这些年他一直闷在家里更是心疼不已。

    许是紧张,那少年的脉象很乱,江翠翠不由地看了他一眼,红唇微启,欲言却又止。

    察觉到这一道投来的目光,一直拿眼偷看的少年先是有些慌张,眼神闪躲的看着一旁的窗户,一颗心跳得咚咚作响。

    下意识地,江翠翠循着他的目光看了眼,随后又往他露在被子外的手肘处看去,一对好看的眉却是皱得更深了。

    蒙着一层淡淡灰尘的窗台边,却有一处干净的圆点,从开了一道缝隙的窗户看出去,正好可以瞧见外边不时呼呼作响飘着雪花的院子,还有那立在风雪之后的西厢房。

    眼见这脉象越来越乱,江翠翠更不好开口,毕竟男女有别,何况这人明显是对她起了心思,于是便朝一旁的妇人问道:“大婶,他这病有多久了?”

    “姑娘,他这病已经有七八年了,一开始咳嗽还没当回事,只以为是着了凉,直到过了大半年也没见好,才知道不是什么风寒,而是哮喘。这些年也看过好些大夫,可都没一个能彻底治好的,天暖和时还能好些,还能在家门口走走转转,天气一转凉,这病便又发作得严重起来了,没有一日不咳嗽的。”看着炕上的少年,妇人心疼得红了眼眶。

    江翠翠又仔细的问了一些开始发病时的症状,然而越听她越是觉得不对劲,“大婶,你可还留有之前郎中开的方子?”

    见她神色不对,妇人不敢耽搁,急忙转身出了外边的堂屋,在一堆衣服下找出一个包裹,包裹解开,里头还有一把铜板与几粒碎银子,妇人略一犹豫,只将里头的几张方子都给拿了,然后又重新将包裹系好放了回去,这才转身回来,将几张方子都交给了江翠翠。

    接过那几张药方,又一一问过几张方子的时间先后,得到妇人答案的江翠翠却是更为疑惑。

    那妇人问道:“姑娘,这些方子有什么问题么?”

    “方子没问题,可是为什么……”江翠翠瞥了一眼炕上,突然住了嘴。

    “娘,你……咳咳……”少年觉得有些难为情,又有些难过,可刚开口就又咳了起来。

    “你先别说话了,脉象有些乱。”江翠翠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

    少年一愣,视线一对上便慌得躲开,可他也知道了江翠翠的意思,终于强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不大的屋子里很是安静,片刻之后,江翠翠才把手从那块布料上收了回来。

    直到这时,妇人才敢出口相问:“怎么样?姑娘,有没有法子可以治好?”

    江翠翠没有做声,而是起身走到外边的屋子,看着追出来的妇人把门带上了,这才轻声道:“实不相瞒,大婶,法子有倒是有,只是他这病经过多年,病灶积弊之深,已成顽疾,我……我也没多少把握可以根治。”

    一旁的中年汉子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说道:“姑娘只管放手去治,无论治好治不好我们都感念姑娘的大恩大德!”

    “姑娘,你就帮帮我们吧,他还那么年轻,可不能就一辈子躺在炕上。”说完,妇人一边扯着江翠翠的手臂,一边抬手擦着发红的眼眶。

    “好吧,我尽力而为,只是你们切记不可对旁人说起此事。”被两道灼灼的目光盯着,江翠翠只得应承了下来,只是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番。

    “姑娘放心,我们二人绝不敢违背姑娘之意!”

    见她如此在意此事,虽不知为何,但中年汉子生怕江翠翠反悔,为了让她安心,便又一脸郑重的说道:“若违背姑娘,就让我们一家受老天爷惩罚!”

    江翠翠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却又被里屋的咳嗽打断了去,便也就做了罢,“我每日都会来行针,不过还得再辅以药石才行。”

    说着,江翠翠把手里的方子又看了遍,随后抽出一张,递给了妇人,“就照着这张方子抓药,只是当归少至一钱,钟乳石加半钱,还加上三钱橘红,千万记住了。”

    “记下了,记下了,当归少至一钱,钟乳石加半钱,再加三钱橘红。”中年汉子忙不迭的道。

    江翠翠正欲要来纸笔写下她的方子,可是也想起这样的人家不会有这些东西,而她自己也是没有的,一时间有些为难起来。

    妇人却是看出了她的意图,急忙道:“姑娘等等,我这就讨纸笔回来。”

    敲开北屋的门,匆匆忙忙的妇人看着一脸红晕的女子,搓着粗糙的双手有些局促地道:“姑娘,可以借纸笔一用吗?”

    被搅扰了,女子本来还有些不满,可听到要借的东西是纸笔,顿时就起了好奇心,“你要纸笔做什么?”

    “额……”妇人脸上有些迟疑,“我家水娃在乡下读过几年私塾,来城里这么些年,他也没个朋友,怕他闲着无聊,就给他买了……”

    “是吗?”女子似笑非笑的。

    “姑娘,我就借一张纸,赶明儿我家当家的买了就给你送来。”

    “那倒不必,等着吧。”女子说罢将房门掩上,好一会儿才将房门重新打开,手里捧了一只托盘,盘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妇人满口道着谢接过,便匆匆转身回屋去了,只留下门边女子站在那儿往东厢房看。

    别了千恩万谢的二人,江翠翠出了门,穿过飘着风雪的院子,回到了虚掩房门的西厢房。

    屋子里静悄悄的,既温暖又带着一丝孤寂的悲凉,在身后的两道目光中,她又将房门掩上。

    随后更是走到窗户边,将挑开的窗户重新放下,然后做完这一切,她的心还是不知为何,莫名的发慌,想要一探究竟,却又如水中捞月。

地七百七十九章

    灰蒙蒙的天空,低垂得叫人看上一眼,就要喘不过气来,在空中飞舞雪花随呼啸的风而至,带来更深入骨髓的阴寒。

    天气虽冷,可偌大的校场上,此时却正是操练得热火朝天。

    许是又招揽了一批新兵,他们的动作有些凌乱和迟钝,只有少数几个动作还算流利,可能是本身就练过些拳脚功夫,也可能是是又走投无路来军营里混吃混喝的老兵油子。

    抿了下干裂的唇,一脸风霜满是疲惫的韩元恺轻叹着,吐出一道灼热的白气,而后在捎带着一丝暖意的白气中,把模糊的视线从远处收回,重新落回这步伐沉重、却仍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之人身上。

    一身黑色棉服裹着的齐不厉不闪不避,直直的迎上了两道投来的目光,脸色很是凝重。

    卷起地上雪沫的狂风,伴随着远远传来的操练声,发出一阵阵呜呜的怪响。发沉的脚步在二人三步之外停下,齐不厉却沉默着一直没有开口。

    无声的对视之下,一脸困惑的陆大虎同样不发一言,眉头却越发的紧锁,三日之前,还在高古城堡之时,韩元恺曾经说起的一番话犹在耳边响起,他不由扭头看向一旁。

    感受到陆大虎眼里的疑惑,韩元恺却没有任何的表示,而是重新看向天空,那里雪花仍旧一如既往的落下,这天也一如既往的阴冷,一片片轻柔的雪花被狂风裹着,不知去往何处的远方。

    韩元恺心中一叹,陆大虎寻求的答案或许他也不知道吧。

    灰蒙蒙夹着白的天空此刻仿佛成了黑中带红,而在一片混乱的黑暗中,那一道跪在同伴尸首身边自刎而亡的身影,却无比清晰浮现在眼前。

    终于,在肃杀的寒风掠过数道,巡逻的士兵也再一次远去了之后,韩元恺轻轻地开了口,用有些发干的嗓子说道:“可以帮个忙么?”

    “我……”齐不厉顿了一下,随后无力地苦笑起来,“我只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知道,若是可以,我想请你帮我捎个口信。”韩元恺的脸上露出一抹悲凉的苦涩。

    “口信?是给……”齐不厉愣了一下,没再把剩下的话说出口来,只是缓缓地叹了口气,“你说吧,我一定替你带到。”

    想起这数月来,与面前之人相处种种,临到头,韩元恺仍慎重的在心中犹豫良久。

    见他迟迟没说话,齐不厉先是有些疑惑,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只是轻叹了口气,便静静的站在原地。

    对视半响,韩元恺终于说道:“告诉金家沟的里长金老汉,就说有位姓韩的请他帮忙照顾一个人,两三年后,再帮着她寻一户好人家嫁了。”

    “你……你是不想让她知道……”

    “嗯……老人家要是问起我,可以把发生的事如实相告,但请他帮着保守秘密。”

    “为什么?你这样她……”

    “她是个好姑娘,不该受我所累的。”韩元恺望着从空中落下的一朵朵微末雪花,未及落地便已然在风中消散而去,神情有几分不舍,“拜托了!”

    “还有什么?”

    “没了……”

    看着脸上泛着淤青的二人,齐不厉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你们为什么这么久也没个音讯?我还以为那夜你们出事了。”

    既然弄不明白,生死当头的陆大虎也不管他是敌是友,也不管他的关切是真是假,便急忙道:“齐老大,那夜我们确实是碰上了鞑靼人,还有贺副总兵,那一战我们都负了伤,是贺副总兵让我们养好伤再回来的,我们并非逃兵!”

    “什么!这……”齐不厉很是吃惊,可吃惊之余,却又带着几分怀疑,“你是说那一夜来援的是贺副总兵?”

    “正是,齐老大,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无假话!”陆大虎一脸激动地朝齐不厉说道。

    然而,齐不厉却摇摇头,苦笑道:“即便是我相信你们,可是……贺副总兵此时他在何处?根本没人可以证明你所言真假,而且明日就要行刑,时间也来不及了……”

    陆大虎眼中燃起的希望终于破灭,他半张着嘴,久久不发一言。

    瞧他这副模样,韩元恺心中一热,内疚的说道:“对不住,把你连累了。”

    “呵……”陆大虎苦笑两声,神情悲愤之极,“说这些做什么,你一死,我一个人也无用,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倒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几人,走在前头的正是刘泰,此时是满脸的得意,“齐哨长这是要去哪里?”

    扫了刘泰几人一眼,齐不厉冷笑道:“刘哨长,在下去哪里莫非还得告知与你不成?”

    见这齐不厉并不给自己好脸色,刘泰也不生气,仍旧笑吟吟道:“不敢不敢,只是把总说了,他今日谁都不见,我方才就碰了一鼻子灰,故而好心提醒你,哪知道齐哨长并不领情,是我多事了。”

    “哼!”齐不厉脸色阴沉了下去。

    “齐哨长!”刘泰语气加重了几分,跟在他身后的癞子几人急忙一字排开,似乎是打算将人拦下。

    被挡住了去路,齐不厉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看着刘泰冷冷的道:“刘哨长这是什么意思,管得也太宽了吧,我去哪里莫非还得你同意不成?”

    被齐不厉冷嘲热讽了一道,可刘泰脸上笑意不减,“不敢不敢,只是把总说了,他今日谁都不见,我方才去见他就碰了一鼻子灰,我这也是好心提醒你,哪知道齐哨长并不领情,呵呵......看来是我多事了。”

    “哼!知道就好,好狗不挡道。”齐不厉却是冷哼了一声,一把推开挡在前头的癞子,没再多理会直接抽身离去,方向却是不曾改变。

    “刘爷,您看他......”

    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刘泰脸色也随之冷了下去,可他并未阻拦,而是回过身来,朝不远处旗杆下冷笑了一下,便独自转身离去了。

    癞子自然会意,没有跟上,而是带着剩下的几人朝韩元恺二人走去。

第七百八十章

    来到营帐前的齐不厉果真是被帐前的士兵给拦住了。

    “齐哨长,请止步!”

    齐不厉只得站住了,然而却不死心,于是便不顾阻拦朗声道:“把总,卑职齐不厉有事求见!”

    其中一个士兵急忙上前劝道:“齐哨长,你这是做什么?把总有话今日谁都不见,你还是请回吧。”

    营帐里没有动静,齐不厉不理会面前的士兵,又喊道:“卑职齐不厉,有要事求见!”

    营帐之中,一个身穿普通黑棉服的士兵,突然朝一旁的赵志用问道:“来的就是那个出卸下车轱辘,运粮主意的人?”

    “正是此人……”赵志用轻声回道。

    “让他进来吧。”

    营帐外的两个士兵阻拦着不叫他闹出动静来,然而齐不厉只是不理,如此又喊了几番,营帐里才传出来赵志用有些无奈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挡在身前的两个士兵听到赵志用发话了,这才把帐门让开。

    齐不厉也没犹豫,径直走进了营帐,营帐之中除了端坐首座之上的赵志用,还有几人在整理着东西。

    “齐不厉,做什么在我帐外吵闹?”赵志用脸色有些不渝。

    齐不厉也没多看,走到赵志用面前几步之外停下,便抱拳道:“把总,我来是想问……”

    “求情的话就不用说了,当初我许他们二人回去探亲,可是他们是如何对我的?这不是陷我与两难之地?”赵志用一张脸立时冷了下来。

    见他反倒是在气头上一般,齐不厉一怔,忙道:“可是把总,他们并非有意如此,而是……”

    赵志用一点不给齐不厉解释的机会,便驳斥道:“我不管他们有什么借口,当初我只给了他们一日时间,可是却为何迟迟不归?”

    “把总,他们那一夜与鞑靼人厮杀中受了伤,实在是……”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更何况如今这事情已经不是我能做主的了,千总大人亲自下令要处死他们,便是我给你情面,也于事无补,千总大人那里我说话并不管用。”赵志用不耐烦的朝齐不厉摆手,脸色更是变得十分难看。

    看着赵志用对自己下了逐客令,齐不厉心里一凉,虽然他早有准备,但他却不肯退下,而是硬着头皮继续道:“把总!他们乃是得了贺副总兵的令,才多休养了几日,并不是什么逃兵,还请大人明鉴!”

    盯着齐不厉看了好一会儿,赵志用却丝毫没有吃惊,反而是问道:“你方才去看过他们了?是他们对你说的吧?”

    “是……”

    “可有什么凭据?亦或者有什么证人?”赵志用目光越过齐不厉,扫了眼在他身后不远忙活的一个士兵。

    “这……”齐不厉欲言又止。

    赵志用摇头道:“看来是没有凭据也没有证人了,老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毕竟是自己手下弟兄,我又何尝不心疼,可我万没想到你会被他们这么简单的蒙骗。”

    “不是的,把总,我相信他们说的是实情,只要暂停行刑,缓上几日,等与贺副总兵求证此事,再做处置,岂不是更为妥当吗?”

    “贺副总兵是何等人物,是你我相见就能见到的么?为了这等小事去烦扰副总兵,千总大人也不会同意的。”赵志用仍然摇头,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眼看一番苦劝并无效果,齐不厉却不退缩,反而去了心中那股子犹豫,把牙一咬就说道:“把总,这天降大雪,若不是咱们把车轱辘卸下,恐怕如今都还在半道上,不知没在那里动弹不得。”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志用脸色一沉,目光却是再次越过齐不厉,瞟向他的身后。

    齐不厉抱拳再劝道:“把总,这主意并非卑职所想,而是那韩三水,他并非那种贪功之人,求大人看在他这点微末之功的份上,饶他们这一回!”

    赵志用脸色铁青,声音发颤,似乎在压抑满腔的愤怒,“哼!你言下之意,是指我赵某人是为了贪功才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把总,卑职绝无此意!”

    “出去!”

    “把总!”

    赵志用死死的盯着齐不厉,突然喝道:“来人!”

    “在!”营帐里的几个士兵有些乱的应道。

    “请把总三思!”

    “把他给我逐出去!”

    几个士兵顿时上前把齐不厉往营帐外推搡出去。

    齐不厉虽然直言劝谏,但终究是不敢动手反抗,便被几人给连推带拉的给赶出了营帐。

    营帐外,刘泰正抱着双臂在不远处看着,见了灰头土脸的齐不厉,他不由笑道:“齐哨长真是自讨没趣,我好心告诫却偏偏不信。”

    推开身边几人,齐不厉没好气的盯了幸灾乐祸的刘泰一眼,然后又回头望了眼身后的营帐。

    刘泰见了脸色一变,仿佛是害怕他又闯进,“姓齐的,把总已经生气了,你可别再不识好歹!”

    “哼!”齐不厉回过头来便走,并不曾与刘泰搭话。

    被晾在那里的刘泰脸色阴沉,“齐不厉,这次先杀杀你的威风,叫你在老子面前抖威风!”

    “斩!”

    “杀!”

    “刺!”

    “杀!”

    天空雪花如泼,陈兴德一手叉腰,一手持棍在队伍行列间来回走动,他的脸色却十分地难看,也不知是这些士兵操练得太糟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这不,就见到一个动作既不整齐,步伐也凌乱的,他一点也不客气,提起棍子就狠狠打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跑了过来,贴在他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陈兴德脸色一变,把手中棍子猛地往旁边一丢,就朝那接住他棍子一脸愕然的哨长说道:“继续操练!”

    说罢,陈兴德就离了那操练得热火朝天的校场,大步流星的走回了自己的营帐,那报信的慌忙跟上。

    看着周遭的士兵往这里看来,那拿着棍子的汉子脸色一冷,便怒斥道:“看什么看!继续操练,再有犯错的,他今日的饭就不用吃了!”

    听着身后继续传来的口号声,一脸阴霾的陈兴德一把掀开营帐的帘子,刚一进营帐,他便把牙一咬,恶狠狠的斥道:“那该死的家伙,若不是明日就要行刑,老子绝不轻饶了他!”

第七百八十一章

    沾着雾气的眉下,那双失神的双目怔怔看着脚边的炭火,想起方才那人所言,陈兴德嘴角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他万万没想到不仅没弄到可以扳倒赵志用的罪证,反而是自己还被说了一番。

    “韩三水……韩三水,你到底是何许人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或许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是我不甘心,凭什么我拼了性命的杀敌,到头来功劳却被躲在后头的废物抢了,甚至为了灭口还要害了老子性命,我又何尝不知鞑靼人靠不住,然而我还有别的什么法子么,我不想再被这些废物压着,我不想我的功劳再被人抢走,我又如何不想做那杀敌报国的男儿,不!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只要等我成了此事,那些鞑靼人我定不会绕过……

    韩三水,你虽然坏了我的事,可是我却一点也恨你不起,你这样的人也不只是真傻还是假傻,可如今这天下就是少了太多你这样的人了,若是就这般让你死了,我又与他们有何异……”

    陈兴德轻声呢喃着,却听营帐外响起几道急急的脚步声,一抬头,便见帐门便掀开,走进来三条带着一身风雪的汉子。

    走在当头的李庆见了陈兴德,边拍打着身上的积雪,边喘着气道:“老大,人我给你找回来了!”

    跟在李庆右侧的那汉子在帐门边上一抖肩头积雪,便急急忙忙走进来问道:“老大,出了什么事了,让李庆这么急急忙忙地把我们找回来?”

    陈兴德还没开口,李庆便抢道:“老大,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这可不是儿戏,一旦出岔,咱们弟兄可都得人头落地啊!”

    陈兴德抬眼看着李庆,眉头微皱缓缓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若是怕大可以现在就离开,回你的营帐去睡觉。”

    说话声虽低沉,却极有分量,听得几人都不由挺直了身板。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庆见陈兴德脸色,更是焉了,“老大,都听你的。”

    陈兴德把目光从李庆身上移开,在另外两人脸上扫了一眼,“身上冷,都过来烤烤火,暖暖身子。”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便依言走了过去,小心在火盆坐下,方才说话那汉子看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又道:“李庆,老大,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都快把我们弄糊涂了。”

    陈兴德手拿一根树枝拨弄着炙热的火盆,翻动的红炭碰撞着溅起一串火星,火星有几粒扑到了他的胡茬上,陈兴德一咬牙,缓慢而又坚定地道:“李庆,你跟他们说吧。”

    “老大……”李庆又喊了声,可见陈兴德没有半点动摇,便叹了口气,“老大他打算放走韩三水他们……”

    “什么!”方才说话那汉子一脸愕然,不敢置信的盯着陈兴德,“老大,李庆说的可是真的?这不是在拿我们逗乐吧?更何况便是那韩三水坏了咱的大事,老大你不是要杀他的么,怎么却突然变了主意?”

    另一人也惊道:“老大,这巡夜的就是咱们丁字营,若是放走了他们,千总定拿你问罪!”

    陈兴德叹了口气,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三人道:“所以这一回,咱们弟兄可能都得吃些苦头了,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我再另想法子。”

    坐在右边的汉子叹了口气,然后正色答道:“老大你都发话了,兄弟还能说什么,一切听你的就是!”

    左面的汉子把牙一咬,说道:“我也听你的,老大,兄弟豁出去了!”

    坐在陈兴德对面的李庆也紧接着说道:“我也一样,老大!”

    陈兴德在三人面上一一扫过,“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最亲的弟兄,所以一会儿到了下半夜换防的时候,你们也找上最信得过的弟兄接替巡逻和塔哨,千万不能出岔子,一定要小心行事……”

    李庆几人正要答应,却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吵闹!

    霎时间,营帐安静无声。

    眼看气氛紧张,李庆赶忙抢在前头,一溜烟起身走到营帐门边,悄悄掀开一角往外一看,便转身回来朝走过来的陈兴德三人道:“老大,是几个撒酒疯的士兵打起来了,没什么事,咱们的弟兄已经过去了。”

    “哼!”虽然听到李庆的话,可陈兴德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借着掀起的缝隙往外一瞥,果然见远处的营帐边上,正有几个醉汉扭打成了一团,脚步踉跄丑态百出。

    “丙字营的酒鬼!”说话的汉子嗤笑一声,看着扭打着的醉汉一脸鄙夷。

    陈兴德盯了一会儿,脸色愈发的阴沉起来,眉头紧锁间又把目光投向远处,那隐在黑暗中的旗杆下。

    知道陈兴德最是不喜底下士兵酗酒作乐,左手边那汉子道:“这些生瓜蛋子,能活着回来已是天大的侥幸,一个个喝疯了都!”

    另一汉子道:“可就是这些家伙在鞑靼人的手底下活下来了,说起来那韩三水倒是真有些本事……”

    方才那汉子回道:“你这不是废话么,他要没点本事,咱老大能豁出去救他?”

    陈兴德明显有些不耐,低声斥道:“好了,闲话少说,暗计划行事,各去准备吧。”

    陈兴德话音刚落,李庆三人正待离去之时,却见营帐外头又生异变。

    只见那几个醉汉越打越兴起,连赶过去的巡逻队都没能一时间将他们分开,叫嚷声很快就惊动了其他几营的士兵。

    本来已经逐渐安静下来的营地,一时间又热闹起来。

    “去,把那几个酒鬼给我绑了!”陈兴德有些恼怒。

    那原本带队巡逻的汉子急忙答应一声,便快步出了营帐。

    然而还没等赶到,那几个醉汉便被押了起来,可下一刻,也不知是谁在鼓捣,看热闹的人突然也动了手。

    场面一时间难以控制,很快,柳大淼手下亲兵也被惊动了,两边的人合力才将那几个带头闹事的醉汉拿住。

    几个醉汉就当着众人,被抽了一顿火辣辣的鞭子。

    经此一事,营门的守卫更是森严,因为柳大淼手底下的亲兵也亲自在那把守。

    一直沉住气没有现身的陈兴德脸色难看的吓人,他把目光从灯火通明的营门挪开,看向昏暗的旗杆下,也不说话。

    李庆看着陈兴德那张不甘的脸,心知已然得逞,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

    另一个汉子却是看得着急,“老大,柳大淼的人把住了大门,这也太邪门了,咱们怎么办?”

    陈兴德没回头,仍然盯着远处的旗杆,眼神复杂。

第七百八十二章

    看着昏迷中的高玥儿,妇人的手指在她额前拂过,却是觉得更烫了些,可额头却不见有半滴汗珠,“大夫,玥儿她怎么还没开始发汗?”

    郎中语气也有些沉重的说道:“夫人,这个可能是时间还没到,不行再加一床被子试试。”

    “可这样会不会把玥儿给热坏了?”妇人看着一张小脸已是热得通红的玥儿,更是难受和担忧。

    郎中语重心长的回道:“夫人,反正这汗是越早发出来越好,拖久了,小姐的身子怕得留下痛风的病根了。”

    盯着床榻上高玥儿和榻边小心照看的妇人看了许久一番思索之后,高同甫带着恳求的语气对韩元恺说道:“你没听见大夫说的话吗?玥儿她成这样不仅是受了寒邪,更是心情起伏所致,我看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吧,省得玥儿她醒来看见你病情更重。”

    “老爷!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妇人回头盯着高同甫,脸上既惊讶又气恼。

    高同甫却是朝正在专心抓药的郎中问道:“大夫,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这……”郎中停下手来,左看右看,脸上有些为难,“老爷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心情不佳对小姐病情的恢复确实不大好。”

    见大夫也这么说了,而且细想也确实有些道理,看着仍旧没有好转的玥儿,妇人一时间也为之哑然。

    看着妇人为难,韩元恺又望了眼床榻上的高玥儿,心里满是愧疚的他便朝妇人简单告了罪,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瑜……哥哥……”

    “玥儿,玥儿,你怎么样了?”

    妇人惊喜的喊着,却没得到回应。

    原来高玥儿只是梦呓,妇人担忧地试着她的额头,仍旧是那般的烫,而且单薄的身子更是发起颤来。

    这一碰,却见高玥儿的手突然虚弱的挣扎了下,妇人不由喜道:“玥儿!”

    “瑜哥哥,不要……玥儿……不要离开玥儿……”

    昏迷中的高玥儿颤着身子又喊了一道,声音娇弱无力,顷刻间眼角竟是流出两行热泪来,也不知是在梦境中遇见了何等伤心之事。

    本该活得天真无邪年纪的小丫头,如今不仅早早的开了情窦,更是初次托付芳心就遇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境地,又怎能不令人心疼?

    这一声声伤心的梦呓,直听得妇人心都碎了,可却没一点法子,只能怜惜的替她拭去眼角泪痕,然后又轻柔地整理着额前乱发,她的额仍然滚烫,却仍不见一点汗水。

    “玥儿,不要怕,娘亲在这里,你瑜哥哥也在呢,他在呢!”看着这样的高玥儿,妇人实在是心疼,忙朝后头喊道,“瑜儿……”

    韩元恺回过身来,看着高玥儿那张浮起两抹病态红晕的小脸,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再把这小姑娘牵扯进来的,他回身紧走几步来到床边蹲下,对着身子不停颤抖的高玥儿轻轻唤道:“玥儿,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醒醒啊,醒来就能看见了!”

    高玥儿却好似真听到了他的话一般,发颤的身子竟然慢慢地平息下去。

    下一瞬,眉头紧锁的妇人就松了口气,因为触手之处,是一片湿漉漉的冰凉,高玥儿终于发汗了。

    “老爷,玥儿她发汗了!”妇人激动不已,又朝后头喊道,“大夫,您快来看看!”

    郎中上前,仔细的替病榻上的高玥儿把起脉来,稍久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发汗就好,发汗就好,小姐的病情正在好转了,只要把体内的寒邪散出,就没事了!”

    妇人与高同甫闻言自是喜不自禁。

    起身避开的韩元恺看得也是欣喜,可是在一旁投来的凌厉目光下,他还是转过身去准备先行离开房间,等高玥儿病情稳定下来,再伺机打听验证高同甫所言虚实。

    然而就在这时,病榻上的高玥儿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细弱的呢喃道:“瑜哥哥……别、别丢下玥儿……”

    妇人看着眼皮颤动的高玥儿,不由喜唤道:“玥儿,你醒了?”

    视线模糊处,是那道突然停在门边的高大身影,纵使多了几分陌生之感,但也仍然是那般的舍不得,虚弱不堪的高玥儿开口央求道:“娘……娘亲,别让瑜哥哥走,玥儿以后……都会很乖的,真的……”

    许是因为激动,高玥儿说着话身子又发起抖来,眼见如此,妇人忙又把韩元恺喊了回来。

    韩元恺心中也是为难,既怕高玥儿越陷越深,可如今更怕她的病情加重,是以只得走回榻边。

    高玥儿眯缝着眼睛见了,虽然脸上仍然有些痛苦之色,可嘴角却微微扬起,“瑜哥哥,你……你终于回来了……”

    说着话,高玥儿还虚弱的抬起手去,想要抓住面前这道模糊的身影。

    韩元恺拿眼往旁一瞥,脸上很是为难,若是之前倒还没什么,虽然高玥儿已经快十一岁了,但在旁人看来也是兄妹的情谊,即便亲热些也不会招致非议,可如今大不相同了,至少这高家三口全都知道高玥儿对他的情意乃是男女之情,他该避嫌了。

    把他的神色悉数瞧在眼里,妇人心中更是感慨不已,“若是真成了倒是很好,可惜到底是跟玥儿分开了两年,不然或许这桩美事还真成了,千不该万不该,当初还是不该允他去做那什么锦衣卫的。”

    “玥儿,瑜哥哥不走的,他就在这里陪着你,娘亲与你爹你哥哥都在呢,你可得赶快好起来。”苦笑一声,妇人偷偷朝韩元恺使了个眼色。

    瞧见身旁妇人眼中的央求之色,韩元恺心中一软,把手往前伸去,轻轻握住了这只娇软无力的小手。

    一股带着些清凉的温暖直朝心口袭来,许是心安了,高玥儿又缓缓闭上了眼睛,额头脸上与脖颈间浸出大片汗珠的同时,身子也渐渐地安稳下来。

    郎中已经捡好了十来包药,各用黄纸包了,对丫鬟玲儿仔细吩咐了一番,又继续察看了高玥儿的病情,见已经平稳下去,便向高同甫与妇人告了辞。

    高昇去送郎中去了,丫鬟玲儿也赶着去熬药,屋中除了卧榻不起的女儿,便只剩下床边的夫人与那杨瑜了。

    站在后头的高同甫定定的望了一阵,突然把妇人叫出房外,对着一脸困惑不解的妇人说道:“夫人,当初杨大哥留下的东西,是不是该交还给瑜儿了?”

第七百八十三章

    看着昏迷中的高玥儿,妇人的手指在她额前拂过,却是觉得更烫了些,可额头却不见有半滴汗珠,“大夫,玥儿她怎么还没开始发汗?”

    郎中语气也有些沉重的说道:“夫人,这个可能是时间还没到,不行再加一床被子试试。”

    “可这样会不会把玥儿给热坏了?”妇人看着一张小脸已是热得通红的玥儿,更是难受和担忧。

    郎中语重心长的回道:“夫人,反正这汗是越早发出来越好,拖久了,小姐的身子怕得留下痛风的病根了。”

    盯着床榻上高玥儿和榻边小心照看的妇人看了许久一番思索之后,高同甫带着恳求的语气对韩元恺说道:“你没听见大夫说的话吗?玥儿她成这样不仅是受了寒邪,更是心情起伏所致,我看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吧,省得玥儿她醒来看见你病情更重。”

    “老爷!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妇人回头盯着高同甫,脸上既惊讶又气恼。

    高同甫却是朝正在专心抓药的郎中问道:“大夫,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这……”郎中停下手来,左看右看,脸上有些为难,“老爷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心情不佳对小姐病情的恢复确实不大好。”

    见大夫也这么说了,而且细想也确实有些道理,看着仍旧没有好转的玥儿,妇人一时间也为之哑然。

    看着妇人为难,韩元恺又望了眼床榻上的高玥儿,心里满是愧疚的他便朝妇人简单告了罪,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瑜……哥哥……”

    “玥儿,玥儿,你怎么样了?”

    妇人惊喜的喊着,却没得到回应。

    原来高玥儿只是梦呓,妇人担忧地试着她的额头,仍旧是那般的烫,而且单薄的身子更是发起颤来。

    这一碰,却见高玥儿的手突然虚弱的挣扎了下,妇人不由喜道:“玥儿!”

    “瑜哥哥,不要……玥儿……不要离开玥儿……”

    昏迷中的高玥儿颤着身子又喊了一道,声音娇弱无力,顷刻间眼角竟是流出两行热泪来,也不知是在梦境中遇见了何等伤心之事。

    本该活得天真无邪年纪的小丫头,如今不仅早早的开了情窦,更是初次托付芳心就遇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境地,又怎能不令人心疼?

    这一声声伤心的梦呓,直听得妇人心都碎了,可却没一点法子,只能怜惜的替她拭去眼角泪痕,然后又轻柔地整理着额前乱发,她的额仍然滚烫,却仍不见一点汗水。

    “玥儿,不要怕,娘亲在这里,你瑜哥哥也在呢,他在呢!”看着这样的高玥儿,妇人实在是心疼,忙朝后头喊道,“瑜儿……”

    韩元恺回过身来,看着高玥儿那张浮起两抹病态红晕的小脸,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再把这小姑娘牵扯进来的,他回身紧走几步来到床边蹲下,对着身子不停颤抖的高玥儿轻轻唤道:“玥儿,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醒醒啊,醒来就能看见了!”

    高玥儿却好似真听到了他的话一般,发颤的身子竟然慢慢地平息下去。

    下一瞬,眉头紧锁的妇人就松了口气,因为触手之处,是一片湿漉漉的冰凉,高玥儿终于发汗了。

    “老爷,玥儿她发汗了!”妇人激动不已,又朝后头喊道,“大夫,您快来看看!”

    郎中上前,仔细的替病榻上的高玥儿把起脉来,稍久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发汗就好,发汗就好,小姐的病情正在好转了,只要把体内的寒邪散出,就没事了!”

    妇人与高同甫闻言自是喜不自禁。

    起身避开的韩元恺看得也是欣喜,可是在一旁投来的凌厉目光下,他还是转过身去准备先行离开房间,等高玥儿病情稳定下来,再伺机打听验证高同甫所言虚实。

    然而就在这时,病榻上的高玥儿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细弱的呢喃道:“瑜哥哥……别、别丢下玥儿……”

    妇人看着眼皮颤动的高玥儿,不由喜唤道:“玥儿,你醒了?”

    视线模糊处,是那道突然停在门边的高大身影,纵使多了几分陌生之感,但也仍然是那般的舍不得,虚弱不堪的高玥儿开口央求道:“娘……娘亲,别让瑜哥哥走,玥儿以后……都会很乖的,真的……”

    许是因为激动,高玥儿说着话身子又发起抖来,眼见如此,妇人忙又把韩元恺喊了回来。

    韩元恺心中也是为难,既怕高玥儿越陷越深,可如今更怕她的病情加重,是以只得走回榻边。

    高玥儿眯缝着眼睛见了,虽然脸上仍然有些痛苦之色,可嘴角却微微扬起,“瑜哥哥,你……你终于回来了……”

    说着话,高玥儿还虚弱的抬起手去,想要抓住面前这道模糊的身影。

    韩元恺拿眼往旁一瞥,脸上很是为难,若是之前倒还没什么,虽然高玥儿已经快十一岁了,但在旁人看来也是兄妹的情谊,即便亲热些也不会招致非议,可如今大不相同了,至少这高家三口全都知道高玥儿对他的情意乃是男女之情,他该避嫌了。

    把他的神色悉数瞧在眼里,妇人心中更是感慨不已,“若是真成了倒是很好,可惜到底是跟玥儿分开了两年,不然或许这桩美事还真成了,千不该万不该,当初还是不该允他去做那什么锦衣卫的。”

    “玥儿,瑜哥哥不走的,他就在这里陪着你,娘亲与你爹你哥哥都在呢,你可得赶快好起来。”苦笑一声,妇人偷偷朝韩元恺使了个眼色。

    瞧见身旁妇人眼中的央求之色,韩元恺心中一软,把手往前伸去,轻轻握住了这只娇软无力的小手。

    一股带着些清凉的温暖直朝心口袭来,许是心安了,高玥儿又缓缓闭上了眼睛,额头脸上与脖颈间浸出大片汗珠的同时,身子也渐渐地安稳下来。

    郎中已经捡好了十来包药,各用黄纸包了,对丫鬟玲儿仔细吩咐了一番,又继续察看了高玥儿的病情,见已经平稳下去,便向高同甫与妇人告了辞。

    高昇去送郎中去了,丫鬟玲儿也赶着去熬药,屋中除了卧榻不起的女儿,便只剩下床边的夫人与那杨瑜了。

    站在后头的高同甫定定的望了一阵,突然把妇人叫出房外,对着一脸困惑不解的妇人说道:“夫人,当初杨大哥留下的东西,是不是该交还给瑜儿了?”

第七百八十四章

    大雪天的,方才还灰蒙蒙的天空很快就黑了下来,军营里点起了火把,在寒风中忽明忽暗,校场上的篝火也随着风一起倾倒,火上翻烤的肉块冒着热气滴下油脂,那火苗窜得更高了些,也叫那诱人的香气更浓郁起来。

    离了小满堡,齐不厉一路上打马急急,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天黑透之前赶回了军营。

    见了马上的齐不厉,热闹的校场上突然跑来几人,其中一人不待刚刚赶回来的齐不厉缓口气,便急急说道:“齐老大,你可回来了!你不在不知道,那姓刘的手下是多么的嚣张,连咱们的操练都敢指手画脚的,那两只猪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哼!”匆匆下了马,齐不厉伸手在马屁股上一拍,把背上的包裹解下,丢给迎上前来的几人,“这里头都是酒菜,给我拿去热了,不许偷吃!”

    “齐老大,千总大人给咱们丙字营庆功呢,你不……”

    “快去!”

    说罢,齐不厉便快步走到旗杆下,看着仍旧被绑在这里的二人,早已是嘴唇发干面无血色,他拳头蓦地握紧,然而终究是苦笑道:“二位兄弟,让你们久等了。”

    一股酒气扑鼻而来,韩元恺看他模样知道定是喝了不少酒,怕他忘了自己所托,急忙问道:“齐老大,我托你的事……”

    “放心吧韩兄弟,我怎会忘了,都给你办妥了!”齐不厉想也不想便答道。

    “有劳了,齐老大。”韩元恺听到这里,终于松了口气,寒风拂过,江翠翠临别时的呼唤犹如在耳边响起。

    一边替二人拍去身上的积雪,齐不厉一边叹着气道:“唉!吃的一会儿就来,二位兄弟,镇番卫之时咱们未曾尽兴,尤其是你啊,韩兄弟,还诳我,真是没把我当兄弟!”

    “齐老大,我……”韩元恺以为他说的是自己隐藏身份之事,更见他到了此时也没有出卖自己,心里不由有些惭愧。

    齐不厉说道:“什么都别说了,韩兄弟,老子实在是服你了!对投怀送抱的美娇娘都能坐怀不乱,今夜咱们喝个痛快!”

    韩元恺惊道:“齐老大,这可是在军营,你……”

    齐不厉嚷道:“怕什么,姓赵的许了我几日的假,喝酒算什么,再是他们自己不一样喝,大不了也将老子一起砍了就是。”

    正说着,巡逻的士兵走了过来,“是何人在此喧闹,还不退去!”

    等走近了些,举着火把一看,看清楚齐不厉的脸,那带头的大汉才笑道:“原来是齐哨长,怎么不去庆功?你们丙字营护粮有功,千总大人特地为你们摆下庆功宴,你看那校场上可是热闹得很呐!”

    认出这是丁字营一个哨长,齐不厉也不客气,冷冰冰的回道:“哼!怎么?我愿意呆这里不行么?”

    这人脸上有些尴尬,不过那一抹难堪之色很快就消退了去,他仍然带着笑道:“当然可以,齐哨长可是立有军功的人,我们弟兄岂敢阻扰,这就告辞,齐哨长慢聊。”

    就在这时,远远的便见有一人提着一只竹篮子走了过来,齐不厉突然想起什么,便冲那大汉喊道:“等等!”

    “齐哨长还有什么事?”那人回头,脸上不悦一闪而过。

    齐不厉见了也不理会,直接道:“把他们手上的绳子解开,我们弟兄待会要畅饮一番!”

    “这……”

    “这里到处都有人巡逻,怎么,还怕人跑了不成?”齐不厉挑眉问道。

    那大汉皮笑肉不笑的道:“齐哨长果真是仗义之人,可这次不是兄弟不卖你面子,你这实在是太为难人了,没上头的话,谁敢替他们松绑呐!”

    “你……”齐不厉眉头一皱。

    “齐老大,算了……”

    见韩元恺朝自己摇头,齐不厉一咬牙道:“罢了,你们走吧,休要在此碍事!”

    那大汉一抱拳也不答话,便带着手下人转身继续巡逻去了。

    提着篮子走来的人看着那板着脸离去的大汉一行,不由加快了脚步,来到齐不厉身边便道:“齐老大,酒菜都热好了。”

    “走吧,没你的事了!”齐不厉接过那只带着温度的竹篮,便挥手赶那人离开,只是那人刚转身,又被他叫住了,“回来,你照顾大虎兄弟!”

    那人犹豫了下,虽面有难色,可还是点了头。

    齐不厉把酒从篮子里提了出来,又拿出几个碗摆在地上,倒了三碗,然后一手一碗拿起,“二位兄弟,咱们今夜就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韩元恺与陆大虎一日每吃喝,身上早已是饥渴难耐,也不客气直接便低下头将送到嘴边的酒水一饮而尽。

    齐不厉让身边那人给他们送上饭菜,自己则捧起地上的那碗酒水,也是一扣喝了个干净,随后带着几分醉意说道:“韩兄弟,我知道……知道你们不是寻常人……”

    韩元恺怕他酒醉之下说错了话,如此不仅逃不了一死,反而会牵连许多无辜之人,他急忙喝道:“齐老大……”

    齐不厉却是把手一抬,继续道:“听我说完,寻常人哪有你们这等好身手、好见识,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见了鞑靼人不逃就算好的,你们倒好,两个人硬是在鞑靼人阵中冲杀,说实话,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能做到这样的也是十分罕见,那一刻老子是打心底里佩服你们!”

    顿了顿,齐不厉看着面前二人又道:“可恨啊,有功者却沦落到如此下场,真叫人寒心!”

    齐不厉身边那人正把一只葱油大饼送到陆大虎嘴边,听了这话顿时吓了一跳,“齐老大,小声些,这话可不敢叫人听了去。”

    齐不厉也不知怎么,听了这话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扭头盯着那人便斥道:“你若怕便走,我齐不厉没贪生怕死的弟兄!”

    “齐老大,我……我不是……”

    看着这皮肤黧黑的大汉此时一张脸憋得涨红,一碗烈酒喝下肚里好像火烧一般的韩元恺才缓过神来,便劝道:“齐老大,他若怕就不会给我们送酒菜来了,他这么说也是为你好,刘泰今日不还想设套让你钻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你还是要小心些。”

    那皮肤黧黑的汉子仍然涨红了脸,他有些惭愧的看了眼韩元恺,“韩兄弟,唉……都是那姓刘的王八蛋使坏,起身弟兄们都知道你是冤枉的,这其中一定是有隐情的,哪有逃兵还敢跑回营的,可是弟兄们什么也做不了。”

    齐不厉眼眶一热,把手往那皮肤黧黑的汉子肩头重重一拍,一切尽在不言中。

    “喝!”

    醉醺醺的齐不厉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喃喃道:“对不住啊!二位兄弟,我姓齐的......家中还有亲人,我不能不顾及他们的性命。都怪我,没有及时劝阻把总,都怪我……”

第七百八十五章

    看着昏迷中的高玥儿,妇人的手指在她额前拂过,却是觉得更烫了些,可额头却不见有半滴汗珠,“大夫,玥儿她怎么还没开始发汗?”

    郎中语气也有些沉重的说道:“夫人,这个可能是时间还没到,不行再加一床被子试试。”

    “可这样会不会把玥儿给热坏了?”妇人看着一张小脸已是热得通红的玥儿,更是难受和担忧。

    郎中语重心长的回道:“夫人,反正这汗是越早发出来越好,拖久了,小姐的身子怕得留下痛风的病根了。”

    盯着床榻上高玥儿和榻边小心照看的妇人看了许久一番思索之后,高同甫带着恳求的语气对韩元恺说道:“你没听见大夫说的话吗?玥儿她成这样不仅是受了寒邪,更是心情起伏所致,我看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吧,省得玥儿她醒来看见你病情更重。”

    “老爷!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妇人回头盯着高同甫,脸上既惊讶又气恼。

    高同甫却是朝正在专心抓药的郎中问道:“大夫,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这……”郎中停下手来,左看右看,脸上有些为难,“老爷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心情不佳对小姐病情的恢复确实不大好。”

    见大夫也这么说了,而且细想也确实有些道理,看着仍旧没有好转的玥儿,妇人一时间也为之哑然。

    看着妇人为难,韩元恺又望了眼床榻上的高玥儿,心里满是愧疚的他便朝妇人简单告了罪,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瑜……哥哥……”

    “玥儿,玥儿,你怎么样了?”

    妇人惊喜的喊着,却没得到回应。

    原来高玥儿只是梦呓,妇人担忧地试着她的额头,仍旧是那般的烫,而且单薄的身子更是发起颤来。

    这一碰,却见高玥儿的手突然虚弱的挣扎了下,妇人不由喜道:“玥儿!”

    “瑜哥哥,不要……玥儿……不要离开玥儿……”

    昏迷中的高玥儿颤着身子又喊了一道,声音娇弱无力,顷刻间眼角竟是流出两行热泪来,也不知是在梦境中遇见了何等伤心之事。

    本该活得天真无邪年纪的小丫头,如今不仅早早的开了情窦,更是初次托付芳心就遇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境地,又怎能不令人心疼?

    这一声声伤心的梦呓,直听得妇人心都碎了,可却没一点法子,只能怜惜的替她拭去眼角泪痕,然后又轻柔地整理着额前乱发,她的额仍然滚烫,却仍不见一点汗水。

    “玥儿,不要怕,娘亲在这里,你瑜哥哥也在呢,他在呢!”看着这样的高玥儿,妇人实在是心疼,忙朝后头喊道,“瑜儿……”

    韩元恺回过身来,看着高玥儿那张浮起两抹病态红晕的小脸,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再把这小姑娘牵扯进来的,他回身紧走几步来到床边蹲下,对着身子不停颤抖的高玥儿轻轻唤道:“玥儿,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醒醒啊,醒来就能看见了!”

    高玥儿却好似真听到了他的话一般,发颤的身子竟然慢慢地平息下去。

    下一瞬,眉头紧锁的妇人就松了口气,因为触手之处,是一片湿漉漉的冰凉,高玥儿终于发汗了。

    “老爷,玥儿她发汗了!”妇人激动不已,又朝后头喊道,“大夫,您快来看看!”

    郎中上前,仔细的替病榻上的高玥儿把起脉来,稍久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发汗就好,发汗就好,小姐的病情正在好转了,只要把体内的寒邪散出,就没事了!”

    妇人与高同甫闻言自是喜不自禁。

    起身避开的韩元恺看得也是欣喜,可是在一旁投来的凌厉目光下,他还是转过身去准备先行离开房间,等高玥儿病情稳定下来,再伺机打听验证高同甫所言虚实。

    然而就在这时,病榻上的高玥儿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细弱的呢喃道:“瑜哥哥……别、别丢下玥儿……”

    妇人看着眼皮颤动的高玥儿,不由喜唤道:“玥儿,你醒了?”

    视线模糊处,是那道突然停在门边的高大身影,纵使多了几分陌生之感,但也仍然是那般的舍不得,虚弱不堪的高玥儿开口央求道:“娘……娘亲,别让瑜哥哥走,玥儿以后……都会很乖的,真的……”

    许是因为激动,高玥儿说着话身子又发起抖来,眼见如此,妇人忙又把韩元恺喊了回来。

    韩元恺心中也是为难,既怕高玥儿越陷越深,可如今更怕她的病情加重,是以只得走回榻边。

    高玥儿眯缝着眼睛见了,虽然脸上仍然有些痛苦之色,可嘴角却微微扬起,“瑜哥哥,你……你终于回来了……”

    说着话,高玥儿还虚弱的抬起手去,想要抓住面前这道模糊的身影。

    韩元恺拿眼往旁一瞥,脸上很是为难,若是之前倒还没什么,虽然高玥儿已经快十一岁了,但在旁人看来也是兄妹的情谊,即便亲热些也不会招致非议,可如今大不相同了,至少这高家三口全都知道高玥儿对他的情意乃是男女之情,他该避嫌了。

    把他的神色悉数瞧在眼里,妇人心中更是感慨不已,“若是真成了倒是很好,可惜到底是跟玥儿分开了两年,不然或许这桩美事还真成了,千不该万不该,当初还是不该允他去做那什么锦衣卫的。”

    “玥儿,瑜哥哥不走的,他就在这里陪着你,娘亲与你爹你哥哥都在呢,你可得赶快好起来。”苦笑一声,妇人偷偷朝韩元恺使了个眼色。

    瞧见身旁妇人眼中的央求之色,韩元恺心中一软,把手往前伸去,轻轻握住了这只娇软无力的小手。

    一股带着些清凉的温暖直朝心口袭来,许是心安了,高玥儿又缓缓闭上了眼睛,额头脸上与脖颈间浸出大片汗珠的同时,身子也渐渐地安稳下来。

    郎中已经捡好了十来包药,各用黄纸包了,对丫鬟玲儿仔细吩咐了一番,又继续察看了高玥儿的病情,见已经平稳下去,便向高同甫与妇人告了辞。

    高昇去送郎中去了,丫鬟玲儿也赶着去熬药,屋中除了卧榻不起的女儿,便只剩下床边的夫人与那杨瑜了。

    站在后头的高同甫定定的望了一阵,突然把妇人叫出房外,对着一脸困惑不解的妇人说道:“夫人,当初杨大哥留下的东西,是不是该交还给瑜儿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

    然而,就在韩元恺二人奔到马边,正要翻身上马离开这里之时,面前这一片黑暗幽邃的山脉边上,突然窜出无数双闪着阴冷光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山谷中的两人。

    韩元恺心里一沉,脚下也猛地停住了,狼群后,还有一头高大的头狼,正吊着一对发着绿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看。

    凛冽的寒风伴着此起彼伏的狼啸,在这处不大的山谷之中盘旋。

    被狼群盯着,韩元恺两人自然不敢再妄动,而他们不动,那高高在上的头狼也不动,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头狼只是高昂着狼头,目光睥睨而下,隐隐看去,竟好似带着几分轻蔑。它旁边,是一匹匹饥饿的狼,口水耷拉的盯着脚底下两人两马。

    随着狼群的啸叫,那两匹受惊的马更是发狂了一般,拼命的撕扯着禁锢它们自由的缰绳。

    山谷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出口,而他们离出口也不远,就二十来步的距离,韩元恺估算了下,还是没什么底气可以在狼群追到之时离开这山谷。

    而且,三面都有狼群,这些狡猾的狼又怎么会独独放过了谷口,韩元恺把目光从一旁漆黑的谷口收回,与一旁的陆大虎在半空中一碰!

    身旁的马儿在惊恐的嘶鸣,两柄长刀也猛然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悠长的长吟!

    狼群的嘶鸣停了下来,韩元恺心里更是紧张,双眼眨也不眨的扫视着居高临下的狼群,尤其是那匹头狼。

    就在韩元恺二人与狼群僵持住之时,不料两匹马竟然扯脱了压在石头下缰绳,撒丫子就往谷口跑去!

    韩元恺暗道一声不好,果不其然,就在两匹惊马奔逃而去之际,山上的头狼猛然发出一声长啸,山上的狼便没声没息的朝山谷里埋头猛冲!

    “接着!”韩元恺一个箭步回到篝火旁边,用手中的长刀撩起一根烧得正旺的枯枝,就往陆大虎身前甩去。

    陆大虎接过,一个拨刀回身与韩元恺背靠在一起,“他娘的,实在欺人太甚,鞑靼人我们都活下来了,还能让这些畜生欺负了!杀!”

    “杀!”

    两人手举火把一同放声怒吼,那些正往下冲来的狼群竟然犹豫了起来,可那头狼却是不肯罢休,又是昂首一声长啸!

    与此同时,刚冲到谷口的两匹惊马又是一声嘶鸣,双蹄高扬间,黑暗中窜出几匹嗜血的狼来,直扑马的咽喉而去。

    韩元恺心头一沉,可他此时自身难保,根本没办法去救,索性不再去看。

    “嗷呜……”

    随着头狼的一声狼啸,那些狼群从四面八方飞扑而来,韩元恺一脚踢出,踹起一片雪沫,将那些饿狼给吓了一跳。

    虽然一时去了狼群的气势,可韩元恺更是不敢掉以轻心,最难对付的还是那头狼,可它又躲在背后,想要对付它就得杀过这些狼群才行。

    妈的嘶鸣声又再次响起,韩元恺慌忙拿余光一瞥,却见那两匹马竟然掉头跑了回来,而在它们的背后,几头狼正在不紧不慢地的踱着步。

    “小心!”眼见那两匹惊马不管不顾的朝自己二人冲来,韩元恺急忙朝一旁的雪地上扑去。

    陆大虎也是大惊失色,他万没想到这些狼狡猾到了如此地步,有些狼狈的滚到一旁。

    惊马擦着他们的脚边跑过,掠起一阵寒风。

    一落了地,韩元恺便赶紧爬起来往山上看去,与那眼神阴冷的头狼对视一眼,然后迎着在长啸中飞扑而来的狼飞身上前,左手挥舞着火把吓退旁边几匹正在跃跃欲试的,右手则拖刀在雪地上飞快划过,然后飞快一提,在半空中闪过一刀白光,随后只见面前一头刚刚起扑的狼突然摔倒在地。

    白皑皑的雪地上溅了一条红线,眼见大好时机在前,韩元恺岂能放过,他刚想上去补刀,不料旁边的狼却是作势欲扑,韩元恺一时也不敢妄动,只得退后一步以刀护在身前,拿眼睛余光往身后的陆大虎瞥去。

    “你没事吧?”韩元恺压低了声音。

    “没事!”陆大虎话语未落,又闻两道惊恐的嘶鸣,他扭头一看,不由骂道:“他娘的,这些狼真是邪性了!”

    骂归骂,陆大虎可没敢闲着,赶忙又往旁边退开了些,避开那又被狼赶跑回来的两匹惊马。

    韩元恺也是一般,可这往前一进,不仅更靠近了那些正虎视眈眈的狼群,也离陆大虎更远了。

    眼见再这样下去不是法子,韩元恺猛然把手中火把朝身前的狼群打横扔出,随后把脚尖在雪地上用力一点,往后退去的同时喝道:“掩护我!”

    陆大虎闻言,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也没犹豫,一下将手中的快要熄灭的枯枝丢了出去,然后快速退后几步,在雪地打着滚回到了篝火堆旁,抓起烧得正旺的枯枝就往外扔。

    背风的山谷里,闯进了一丝阴寒,韩元恺望着那一双双凶恶的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彷如被一盆刚化开的雪水给浇了满头,冷入骨髓的寒意,让人便连呼吸都几欲停止。

    身后的风呼呼袭来,韩元恺猛然醒悟,撂下两匹倒在地上的惊马不顾,一站起身来,便缓缓地往身后的陆大虎退去。

    而在陆大虎身后不远的一旁雪地上,正插着一把锋利的长刀!

    随着山坡顶上一声带着怒意的长啸响起,围在周遭的那些狼更是加快了步伐,尤其是对着空手的韩元恺,它们更是大了胆子逼近,若非忌惮面前这人刚把两匹马放倒,这些狼早就冲了上来了。

    随着头狼愈加急促的啸叫,那些狼群一步步的压了上来,而且似乎打算在中间横插一杠将他们二人分开。

    而陆大虎这时虽然有心帮忙,一心想往身后的刀退去,可才刚走几步,那些狼也很快识破了他的意图,不停的骚扰,若不是忌惮他手中那根还在燃烧的枯枝,以及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刀,凶恶的狼群早就一扑而上,将他撕扯成碎片!

    陆大虎已是自顾不暇,眼看情势危急,最近的狼离着已只有五六步远,韩元恺抽空拿余光往后一瞥,想要看看离着那刀还有多远,然而就这么瞬间,就有几头狼迅疾的扑了上来,锋利的狼牙对准了他的咽喉。

    面对高高跃起的狼,韩元恺急忙一点脚尖,把歪倒的身子往地上滚去,然而那些狼却是配合极好,韩元恺还没从地上起身,又有几头狼凶狠的扑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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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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