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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佉水     釜明txt下载     釜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五十六章

    金壮心头怒火生起,探头偷偷往屋里一看,灶膛里的火已经快熄灭,朦朦胧胧的光照下,屋里哪有半点人迹?

    “这么多钱!”金壮把钱袋子解开,瞧见里头的铜钱与银锭,他不由双眼发亮,胸膛更是猛烈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

    他正要把钱袋子纳入怀中,却又僵住不动,双眼滴溜溜那么一转:“不行!要是拿了这些钱,那小娘们回来可就得发现有人来过了,这小娘们本就警惕的很,这样一来不久坏了好事了?”

    “嗯!且先放着,对,早晚还不是我的,不过迟拿一会就是,嘿嘿……”金壮犹豫片刻,把钱袋子口子扎紧又放了回去,然后回头看了几眼,才一把跨过堆放在门前的袋子,进了屋中。

    终于进来了,这馋了好久好久的地方,金壮深深嗅了两口,又走到炕边,伸出手细细的抚摸着那床旧絮被,闭了眼睛一脸满足,就好像抚在那女子的柔嫩肌肤上一般。

    好一会儿,金壮才睁开眼,正要把那被子送到面前闻上一闻,他那瘪瘪的腹中叽里咕噜的响了起来。

    金壮忙直起身来,走到灶台边上,揭开冒着热气的锅盖,里面只是些一锅热水。没找到吃的东西,金壮也就顺手摸出怀里的东西,然后屏着呼吸,熟练的把那黄纸包小心的拆开,就着灶膛仅剩的那点光一瞧,里头是一些黄白色的粉末。

    金壮将药粉全撒到锅里的热水,又拿水瓢搅开,直到再瞧不出痕迹了,才把锅盖盖了回去,然后又再一脸满足的深深一嗅,就猫着身子又跨出了门。

    金壮站在门边四处扫了眼,只有风声呼呼而无人迹,他有些肉疼的扭过头去,再看一眼那只鼓囊囊的银袋子,奈何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响也没个要停的意思,他只得踩着门前的脚印又往村子里去了。

    也罢!回家去先吃饱喝足了,那小娘子也该回来了,嘿嘿……

    村子里静悄悄的,对门的那家不曾留灯,金壮又站在自家门前听了好一会儿,确认家里人都睡下了,才悄悄摸摸的进了院门,然后掏出钥匙开了房门,这才刚进去,他门都没关就走到厨房去,想摸了几张剩下的大饼馍馍就走。

    不料,突然刮起一阵风,外头的冷风直往屋子灌,金壮暗道一声糟糕,正要回身去吧门关上,就见里屋里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他怒道:“整天不着家,好不容易消停了半个月,又跑城里鬼混去,你这小畜生!”

    金壮忙回身把门关上,然后小声的劝道:“爹,你小点声,我这不回来了么,你就别说了,我饿着呢……”

    中年汉子虽然气极,可也怕惊动四邻闹了笑话,他只好压低声音斥道:“小畜生,偷的银子呢!是不是又花光了?”

    金壮往厨房里走去,边走边道:“爹,就二十多文钱,眨眼就没了,能禁花到哪儿去?”

    中年汉子跟了进去,指着金壮的面叱骂起来:“小畜生,你……你还有理了!”

    金壮从锅里捏了张大饼,也不管饼已凉得发硬,张嘴就是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爹,现在地里又没活干,我去城里转转又怎么了?大不了过几天我找补回来不就是了,我先吃东西,你快睡吧,要骂明天再骂也不迟。”

    “你……你……”中年汉子气得手都抖了起来。

    金壮眉头一皱,边吃着边想道:“这可如何是好,这老头喋喋不休的,算了,反正那小娘们回来还要些时间,我那七婶家的好兄弟又在家,吃了东西,再歇上一歇,且随他唠叨去吧,他骂累了,我力气也缓回来了,正合适,嘿嘿……”

    ……

    这风是起得越来越频繁了,寒风又一次怒吼着掠过,将前头那少女的素净衣裙吹得呼呼作响,可她却是一动不动,就那么呆呆的孤零零的跪在坟冢前,无声的呜咽着。

    他还是走了,和上次不告而别一样,那么的狠心无情,便是连见一面都不肯么,原来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好累好累,阿爹,娘亲你们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我真的好累好累,好想睡上一觉,就这么睡上一觉,再也不要醒来了……

    一阵寒风离开,林子就颤抖着发出一阵阵的怪叫,似乎是无情的嘲笑。

    不知已是走了多少阵寒风,少女颤抖的双肩终于平复了下去,她手里还小心的抓着那盒唇脂,抓得很紧很紧,生怕它也会突然也不见了一般,她用手撑在冰凉的地面上,突然又缩了回去,是碰到方才的伤口了吧。

    少女把盒子换了只手拿着,才踉跄着站起身来,许是跪了太久,她身子一软差点又栽倒下去,可她到底还是站住了,待回过身子来之时,脸上没有害怕,仿佛怕了许久的黑夜和怪声都不存在了一般,她的神情有些木然,只有从那仍泛着泪光的眼中,才能感受到她深埋心底的哀伤。

    韩元恺把身子重新隐回树后的阴影之中,许是也被寒风吹了太久,他鬓角的发都带了一丝白色的冰霜,泛着亮晶晶的光,就像帽檐下他那长长的睫毛一般。

    少女一步一步的朝山下走去了,不过走了多久,她才发现已经自己已经下了山,出了那片渗人的灌木林。

    屋子没有消失,仍旧孤零零的在老地方矗立着,只是没了那温暖人的火光,除此之外一切都没什么不同,堆放在门前的东西还在那堆着,若不是那些东西和手里的唇脂,她都觉得自己方才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很真实的梦。

    或许现在也还在梦中吧,可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却是那般的真实,把她从梦中唤醒,再没有一丝作假的可能。

    少女款步走到门前,上边那只钱袋子鼓囊囊的,旁边还有只油葫芦,底下的应该是米面吧,这些东西若是省着些,足可够她吃用两个月了。

    为什么?既然不愿意相见,为何还要对自己这么好?

第七百五十七章

    “这......”吏目心里一个咯噔,支支吾吾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嗯?怎么了?”覃忠皱了眉头。

    吏目咽了口唾沫,回道:“回……回大人,赵志用采买军粮一事,小的已基本安排妥当,是按六文一斤的价格卖的,现在他们应该快装完车了……”

    “既已办妥,你慌什么?”覃忠冷哼道,又捧起茶杯喝了口。

    吏目低着头不敢看他,吞吞吐吐的道:“至于出城……恐怕得明日一早……”

    “你说什么!”覃忠一脸惊愕。

    吏目脸色一紧,提着小心道:“回大人,赵志用说天色已晚,请求小的许他在城中歇上一夜,小的想着以往也有过几次先例,就……就答应了……”

    “什么!你竟敢自作主张?”覃忠脸色一变,“你把他们安排在何处落脚?”

    “在……就在粮仓边上……”

    “混账!”覃忠把茶杯往门外用力砸去,重重砸在那吏目身前,碎瓷片和热茶溅了一地,将他给吓了一大跳。

    吏目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道:“大人,小的不知……不!都是小的不该胡乱猜测大人心意,我还以为赵志用他真是与大人有交情,所以我……”

    覃忠铁青着脸喝道:“滚出去!叫赵志用立刻带他的人出城去,再不行就给他们另找一处地方落脚,离粮仓越远越好!”

    坐在覃忠下首的蔡东亭脸上也是一下子没了笑容,不过他还是强忍着不快,出声劝道:“覃大人不必动怒,事情既已如此,依东亭看,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推迟一日为好!”

    “可买主那边该如何?”覃忠脸上还是有些担忧。

    蔡东亭轻笑道:“大人放心,一切由东亭来做,如今是咱们有粮,他们得求着咱,我……大人说东,他们绝不敢往西,绝不会有问题的。”

    “那便好!大人他日若问起,我来解释。”覃忠松了口气,而后又朝那一身狼狈的吏目怒斥道,“便宜你了,你这混账东西,还不给我滚下去!”

    吏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爬起身拜道:“多谢大人,多谢蔡公子,小的告退!”

    覃忠看着吏目离去的背影,天色已经透着暗了,他便回头道:“蔡公子,天色不早了,今夜就在我这衙门歇下如何?若是觉得少了些兴致,我也可请些歌姬来助助兴。”

    蔡东亭拱手道:“既如此,那东亭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歌姬就不必请了,正事要紧……”

    “哈哈!蔡公子果然是个成大事的人,”覃忠朗声笑道,随后又走出几步,朝门外喝道,“来人!吩咐厨房,把今日王老板送的百年野山参和鸡一起炖了,再把库里的好酒拿上来,我要与蔡公子畅饮一番!”

    “那东亭先告辞了,去去就回。”

    ————

    日头下山,夜幕降临。

    城东的粮仓边上,除了赵志用一行,还有照常在粮仓里守夜的伙计。

    此时大伙早已酒足饭饱,随着天色变黑,谈笑的声音渐渐小了,渐渐的,各顶帐篷里还响起睡得安稳的鼾声,守夜的人许是累了一天,也坐在火堆旁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

    靠近边上的一顶营帐里,突然闪出一道黑影,趁着守夜的人并未察觉,他便猫着腰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粮仓边上,拐进了外头的街道。

    重新归于平静的营帐里,陆陆大虎小心翼翼地侧起身子,把原本属于韩元恺的席位给挡住,突然,他好像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一般,可当他回过头去,双目如电般的在帐内一扫,却什么也没瞧见,只有此起彼伏一道接着一道的鼾声辗转于耳边。

    偷偷摸摸离了营帐的韩元恺,走到离粮仓不远的这家来丰客栈门前,店里已经关门打烊,他便悄悄绕到客栈后头,翻墙而入。

    这家客栈也不算小,韩元恺一通好找,终于到了地字二号房边上。

    地字二号房左右都响起了沉沉的鼾声,屋里的人想必睡得很是香甜,韩元恺知道这里住的都是那些粮商的伙计,而且除了这地字二号,以及其他几间零星亮起油灯的客房,院子里再无灯光,他便贴着墙边耐下性子等着。

    房间里淅淅索索的响了好一阵,那灯便突然熄了,而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屋里响起了一道鼾声,正在韩元恺觉得这几人已经睡着,探听不到什么有用消息之时,房里突然有人开了口。

    “哨长,今日你是不是下手重了些?毕竟是自家弟兄,而且那些人也是在欺人太甚……”

    韩元恺一惊,看来这些人果然是边军中人!

    好一会儿,另一道相对有些低沉的声音轻轻传了出来:“何必招惹那些**,若是动起手来他们自然不是咱们弟兄对手,可是咱们也得惹上麻烦事了,任务要紧!而且你没瞧见,店里还有那些丙字营的新兵在么?”

    方才那道声音又响起道:“唉!他这人脾气就是如此,加上他老家的媳妇就是被鞑靼人给祸害,才投了井的,他只是一时忍不住,还请哨长不要与他计较,更不要把此事上报与守备大人知晓,不然他可有苦头吃了……”

    低沉的声音又传出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都是自家弟兄我岂会跟他一般见识,放心吧,不用多久,他就可以替他那媳妇报仇雪恨了!”

    “哨长,你是说……”

    “嘘……睡吧!这几日好好养足精神,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韩元恺在门外等了好一阵子,确定屋里的人都睡着了,便又悄然离开了来丰客栈。

    那两人方才提到的守备,莫非就是那日到来的于成复?还有他们口中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怎么好像跟鞑靼人有所关联一般?

    哒哒哒……

    巷子外边有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韩元恺便耐心等他们走远,这才从巷子里现出身来,朝西北方向而去,一路小心避开更夫与巡夜士兵,终于到了今日与齐不厉来的这家妓院边上的小巷。

    韩元恺探出头小心看去,此时的妓院里虽然大门紧闭,但里头灯火通明,还有歌声与琴声传出来飘到了外头的大街上。

第七百五十八章

    看着昏迷中的高玥儿,妇人的手指在她额前拂过,却是觉得更烫了些,可额头却不见有半滴汗珠,“大夫,玥儿她怎么还没开始发汗?”

    郎中语气也有些沉重的说道:“夫人,这个可能是时间还没到,不行再加一床被子试试。”

    “可这样会不会把玥儿给热坏了?”妇人看着一张小脸已是热得通红的玥儿,更是难受和担忧。

    郎中语重心长的回道:“夫人,反正这汗是越早发出来越好,拖久了,小姐的身子怕得留下痛风的病根了。”

    盯着床榻上高玥儿和榻边小心照看的妇人看了许久一番思索之后,高同甫带着恳求的语气对韩元恺说道:“你没听见大夫说的话吗?玥儿她成这样不仅是受了寒邪,更是心情起伏所致,我看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吧,省得玥儿她醒来看见你病情更重。”

    “老爷!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妇人回头盯着高同甫,脸上既惊讶又气恼。

    高同甫却是朝正在专心抓药的郎中问道:“大夫,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这……”郎中停下手来,左看右看,脸上有些为难,“老爷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心情不佳对小姐病情的恢复确实不大好。”

    见大夫也这么说了,而且细想也确实有些道理,看着仍旧没有好转的玥儿,妇人一时间也为之哑然。

    看着妇人为难,韩元恺又望了眼床榻上的高玥儿,心里满是愧疚的他便朝妇人简单告了罪,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瑜……哥哥……”

    “玥儿,玥儿,你怎么样了?”

    妇人惊喜的喊着,却没得到回应。

    原来高玥儿只是梦呓,妇人担忧地试着她的额头,仍旧是那般的烫,而且单薄的身子更是发起颤来。

    这一碰,却见高玥儿的手突然虚弱的挣扎了下,妇人不由喜道:“玥儿!”

    “瑜哥哥,不要……玥儿……不要离开玥儿……”

    昏迷中的高玥儿颤着身子又喊了一道,声音娇弱无力,顷刻间眼角竟是流出两行热泪来,也不知是在梦境中遇见了何等伤心之事。

    本该活得天真无邪年纪的小丫头,如今不仅早早的开了情窦,更是初次托付芳心就遇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境地,又怎能不令人心疼?

    这一声声伤心的梦呓,直听得妇人心都碎了,可却没一点法子,只能怜惜的替她拭去眼角泪痕,然后又轻柔地整理着额前乱发,她的额仍然滚烫,却仍不见一点汗水。

    “玥儿,不要怕,娘亲在这里,你瑜哥哥也在呢,他在呢!”看着这样的高玥儿,妇人实在是心疼,忙朝后头喊道,“瑜儿……”

    韩元恺回过身来,看着高玥儿那张浮起两抹病态红晕的小脸,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再把这小姑娘牵扯进来的,他回身紧走几步来到床边蹲下,对着身子不停颤抖的高玥儿轻轻唤道:“玥儿,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醒醒啊,醒来就能看见了!”

    高玥儿却好似真听到了他的话一般,发颤的身子竟然慢慢地平息下去。

    下一瞬,眉头紧锁的妇人就松了口气,因为触手之处,是一片湿漉漉的冰凉,高玥儿终于发汗了。

    “老爷,玥儿她发汗了!”妇人激动不已,又朝后头喊道,“大夫,您快来看看!”

    郎中上前,仔细的替病榻上的高玥儿把起脉来,稍久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发汗就好,发汗就好,小姐的病情正在好转了,只要把体内的寒邪散出,就没事了!”

    妇人与高同甫闻言自是喜不自禁。

    起身避开的韩元恺看得也是欣喜,可是在一旁投来的凌厉目光下,他还是转过身去准备先行离开房间,等高玥儿病情稳定下来,再伺机打听验证高同甫所言虚实。

    然而就在这时,病榻上的高玥儿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细弱的呢喃道:“瑜哥哥……别、别丢下玥儿……”

    妇人看着眼皮颤动的高玥儿,不由喜唤道:“玥儿,你醒了?”

    视线模糊处,是那道突然停在门边的高大身影,纵使多了几分陌生之感,但也仍然是那般的舍不得,虚弱不堪的高玥儿开口央求道:“娘……娘亲,别让瑜哥哥走,玥儿以后……都会很乖的,真的……”

    许是因为激动,高玥儿说着话身子又发起抖来,眼见如此,妇人忙又把韩元恺喊了回来。

    韩元恺心中也是为难,既怕高玥儿越陷越深,可如今更怕她的病情加重,是以只得走回榻边。

    高玥儿眯缝着眼睛见了,虽然脸上仍然有些痛苦之色,可嘴角却微微扬起,“瑜哥哥,你……你终于回来了……”

    说着话,高玥儿还虚弱的抬起手去,想要抓住面前这道模糊的身影。

    韩元恺拿眼往旁一瞥,脸上很是为难,若是之前倒还没什么,虽然高玥儿已经快十一岁了,但在旁人看来也是兄妹的情谊,即便亲热些也不会招致非议,可如今大不相同了,至少这高家三口全都知道高玥儿对他的情意乃是男女之情,他该避嫌了。

    把他的神色悉数瞧在眼里,妇人心中更是感慨不已,“若是真成了倒是很好,可惜到底是跟玥儿分开了两年,不然或许这桩美事还真成了,千不该万不该,当初还是不该允他去做那什么锦衣卫的。”

    “玥儿,瑜哥哥不走的,他就在这里陪着你,娘亲与你爹你哥哥都在呢,你可得赶快好起来。”苦笑一声,妇人偷偷朝韩元恺使了个眼色。

    瞧见身旁妇人眼中的央求之色,韩元恺心中一软,把手往前伸去,轻轻握住了这只娇软无力的小手。

    一股带着些清凉的温暖直朝心口袭来,许是心安了,高玥儿又缓缓闭上了眼睛,额头脸上与脖颈间浸出大片汗珠的同时,身子也渐渐地安稳下来。

    郎中已经捡好了十来包药,各用黄纸包了,对丫鬟玲儿仔细吩咐了一番,又继续察看了高玥儿的病情,见已经平稳下去,便向高同甫与妇人告了辞。

    高昇去送郎中去了,丫鬟玲儿也赶着去熬药,屋中除了卧榻不起的女儿,便只剩下床边的夫人与那杨瑜了。

    站在后头的高同甫定定的望了一阵,突然把妇人叫出房外,对着一脸困惑不解的妇人说道:“夫人,当初杨大哥留下的东西,是不是该交还给瑜儿了?”

第七百五十九章

    “我……”江翠翠忍不住回头看来,便见了韩元恺手中拿着的那方手帕,不由眼眶一红,“为什么我留在这里不成?我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吗?韩大哥你别说了,我不会走的。”

    韩元恺想着种种危险,却是急道:“这怎么行?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这里太危险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我如何放心的下!”

    江翠翠紧紧咬着唇,突然回身一把将韩元恺推进了房中,随后飞快地把门给关上,说道:“韩大哥,你身子还未大好,别又着了凉。”

    倚在门上的她神情悲怆,泪已是再也没忍不住夺眶而出。

    韩元恺被关进屋中,听见门外的她低低的抽泣声,自是明白她的心思,情急之下本就矛盾的心一时间再也不管不顾,柔声道:“对不住,我方才语气太重了,你跟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轻浮的雪花似柳絮一般随风飘零,随风而落,江翠翠闻听着门后之人的柔声细语,心下一软就要答应,可到底是咬住了唇,没有作答。

    韩元恺苦着张脸重重一叹,眼见又是道歉又是软语相求的说了好一通,都没能让她松口,反而更是惹哭了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哄。

    韩元恺正着急间,突然想起她方才说的话,忙猛地咳嗽几声,然后往屋里走进几步,掀翻那张长条凳子。

    “啪嗒!”

    屋里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江翠翠心里一紧,她渐渐止住了抽泣,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门后的动静,可好一阵子都没再听到动静,她忙心慌慌的喊道:“韩大哥?韩大哥?”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响起的噼啪声,想起他昨夜突然晕倒,江翠翠心下一急忙一把推开了门,只见韩元恺正倒在炕边双眼紧闭,旁边的凳子翻倒在地。

    江翠翠脸色一白,忙提着裙摆跑了进去,蹲下身就抓起他的胳膊,把手往那腕上一搭,咬着唇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号了一会儿,江翠翠却惊觉他的脉象蓬勃有力,不似虚弱之像,她又惊又疑,只当自己的心乱了没有号准,正要再换另一只手一试,却见他突然张开了眼睛。

    “你……你……”四目相对,江翠翠一时语噎,知他是在戏耍自己,不免神情悲苦,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而下。

    “江姑娘,我……我是见你不肯听我说,所以……”韩元恺慌忙解释起来。

    韩元恺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说反倒是更坏了事,江翠翠更是泪如雨下,羞怒之下掩面就要转身离去。

    近在咫尺,我见犹怜,韩元恺一时情动,再没忍住一把就将她揽入怀中。

    江翠翠身子猛然一颤,抽泣声也戛然而止,这突然而来的一幕,叫她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绷得紧紧的手臂抵在他的胸口上,不知何处安放。

    一股淡淡的药香吸入鼻中,江翠翠胸口急促的起伏着,本就红扑扑的脸,这时候更加红了些,她脸上的神情挣扎着,羞喜,疑惑和害怕一一闪过,但却僵在韩元恺的怀中没有动弹。

    韩元恺低下头去,怀中的少女似有所感抬起头来,二人四目相对,泪痕未干的脸上欲拒还迎的,搂着的肩头圆润富有弹性,他不由手上一紧,咽了口唾沫。

    “噼啪!”

    韩元恺忙松了手,有些尴尬的说道:“对不住,我……”

    “啊!鸡汤该好了,我去看看!”江翠翠也慌里慌张的起了身,跑到灶台边上拿了个勺子。

    韩元恺看着她的背影,神情有些自责,但却在她回过身来之时又恢复如常,江翠翠红着脸瞥了他一眼,说道:“韩大哥,地上凉,你身子还未大好,该多注意多歇歇才是!”

    “嗯,我知道了。”韩元恺爬起身把凳子扶起,双眼四下扫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气氛既旖旎又尴尬。

    江翠翠把锅盖掀开,将里头炖着的馍馍捧了出来,心里头却仍在想着方才那一幕,一颗心仍是跳得飞快,低着头也不敢看他,羞说道:“韩大哥,过来吃早饭吧。”

    “好,这馍馍真香,我便是不饿也饿了,更何况我还真饿了。”韩元恺有些不自然的随便扯了几句,又瞥了眼门外,便往灶台那里走过去。

    江翠翠听到脚步声突然有些惊慌,就把手往那冒着热气的砂锅盖抓去,纤细的手指一碰到那热烫的砂锅盖,她便轻啊一声闪电般的缩回了手,把那被烫红的手指往耳垂上捏去。

    “你没事吧?”韩元恺见状一时情急忙快走几步。

    “唔……只是烫了一下,我没事。”江翠翠见他这般着急,手指虽疼,心里却像是吃了蜜一般。

    韩元恺闻言停住脚步,看了眼那还在冒着热气的砂锅,忙又转身朝门外去了。江翠翠偷眼瞥见,不免有些惊讶,正要胡思乱想之际,又见韩元恺突然折返回来,手中还抓着一团雪球,她的心一时间直如擂鼓。

    “手,快些!”韩元恺走到她的身边,手心舒展将雪球递了过去。

    江翠翠心慌的转过身来,伸手碰到那雪球却又突然缩了下,似乎是一时未能适应这雪球的冰凉。韩元恺看着她耳垂边上的那根手指,仍然红红的,知道烫着了拖不得,不然一会就得起泡了,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扯着她的手就往雪球上一按。

    “啊!”江翠翠忍不住的轻呼出声,火辣辣的手指头被一股子冰凉包裹住,顿时就没那么痛了,只是她那刚刚消退了些的脸又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便在这时,门外突然砸来一颗雪球,雪球落地溅散,好似开在地上的一朵雪花。

    韩元恺回头一看并不做理会,江翠翠却惊得想要挣脱,不料身旁之人抓得紧紧的挣脱不开,她不由说道:“外头有人……”

    “牛儿?你在那里做什么?哎!你这孩子……”外头远远的传来老妇人的声音。

    “韩大哥,你……你快松开,金婆婆好像往这里来了!”江翠翠又羞又急,却又软语恳求道。

    然而韩元恺听着屋外的动静却是不慌不忙,愣是又等了一会儿,见她的手指好了些,脸色又是涨得通红,这才松了手,走到门外丢下雪球便看向那正往这里走来的人。

第七百六十章

    旁边林子被风一吹,又发出那种渗人的呜呜声,江翠翠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好在外边天还没黑透,还能有些许亮光照进屋中,她循着记忆摸索着,找到了放在灶台上的打火石,然后走到桌边,刚想燃起油灯,打了好几下没把油灯燃起,她这才记起油灯的油早没了。

    屋中黑漆漆的叫人心慌慌,江翠翠吸了吸鼻子,然后起身走到灶膛边,从角落里的一堆柴火里摸索出一捆细柔的枝条,和着一把枯草放在灶膛口,用打火石急急的打着。

    咔嚓咔嚓!攫欝攫

    打火石打了五六下,终于将火给点起了,一丝亮光在漆黑的屋子里升起,江翠翠的心终于安定了些,门口在往屋里呼呼的灌着寒冷的风,她忙起身走到门外,将放在门边的柴火吃力的拖进屋中,然后又迎着风把门顶上。

    忙活一日,她也只是早上吃了那半碗泡馍馍,这时早已是又饿又累,身上的衣服也脏了,要烧水沐浴她还得去村中提水,可那口水井还在金家大娘家的旁边,今日一早江翠翠着实被她那番热情吓到了。

    江翠翠忙走到旁边的水桶,把盖子揭开就着火光瞧了,好在里头还有小半桶水,足够她做饭和擦洗一下身子了。

    有了这么些今日她捡回来的柴火,江翠翠把灶膛烧得旺旺的,她打算先把水烧了,好好擦洗一下身子,然后再和面做馍馍。

    冬天的灶膛也冷着,火光一闪一闪的,照在她那张柔美的脸上,有些说不出的美。江翠翠眼皮耷拉着,好像又回到数月前,她在给那个来历不明的人烧着热水,好像……好像他真的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还是在炎热的夏日,那一天,他陪着自己,终于回到了阿爹口中心心念念的地方,这个阿爹与娘亲生活过几年的山村。

    金家沟,这村子比起王家庄来要小上许多,可是有阿爹和他在,自己的心就很安定,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村子后头的山脚下,阿爹当年跟娘亲住的房子还在,只是破败了些,虽然阿爹只在这里住了短短几年,可阿爹他每每提起这里,脸上总会露出幸福和怀念的神情。

    阿爹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好半天,而他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那时候自己真的好羡慕娘亲,能嫁给阿爹这么一个用情至深的人。

    阿爹一路上也没再提过相亲的事,可身边站着的傻子为什么还是无动于衷,明明他只要说出来,自己就会答应了的,便是逃到天涯海角,自己也愿意跟着……

    阿爹出了门来,脸色竟然又好了许多,说什么也要上山一趟,而且不许别人跟着,应该是去看娘亲吧。

    可阿爹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他又陪着上山去找,没想到,阿爹竟然趴在一座坟前,无声的呜咽着,坟周边一大片地方的杂草全拔了个干净,那睡在里头的就是娘亲吧,这还是自己自记事起,头一次见到阿爹落泪。

    他阻止了自己过去,其实阿爹也知道我们在附近,还给自己与娘亲留了独处的时间,阿爹则和他在后头等着。

    娘亲的记忆是模糊的,她留给自己的东西只有那么一只银簪子,阿爹一直小心的保管着,为了这只簪子,自己还挨了阿爹一巴掌呢,那还是阿爹第一次打自己,说到底也是因为他才引起的,那时候的自己应该很让他难堪吧,那么不留情面的骂他,他会不会为了这才讨厌了自己……

    阿爹在下山的路上,把与娘亲的往事都说了,原来他们还是两小无猜的青木竹马,只是出了变故才沦落到此,至于什么变故,阿爹却是怎么也不肯说,只是交代自己要好好把医术学好,不能断了太师父王三太爷的传承……

    到了金家沟的第三天,在把屋子重新修缮一番后,阿爹的身子终于还是不行了,虽然阿爹和他都在瞒着自己,可其实自己早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他会那么快离开……

    离开的好突然,突然到一点都不真实,便是连最后一面都没瞧见,当听到消息时,自己还在屋子里做着饭,见到的只有在娘亲旁边的一座新坟,两日前拔掉的草还在旁边,原来阿爹早就准备好了,

    而他也在阿爹离开的第五日的夜里,悄然的离开了……

    “韩大哥,你不要走!”

    门外,韩元恺佝着腰,秉着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口,把正要卸下的面又搂住了。

    奇怪,应该没有闹出动静呐,她是怎么发现的?

    “别丢下我,韩大哥,我好害怕!”手背一凉,屋子里,坐在灶膛边上的江翠翠从梦中惊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一颗颗冰凉的泪珠仍旧从脸颊滑落,滴落在搭在下巴的手背上,那泪珠好像也也不愿停留,最后无情的滚落到被火烘热的裙摆上,化作斑斑点点的泪渍去了。

    视线重新回到这黑漆漆的屋子里,她的心突然好像被人用手紧紧地抓住了,恍如窒息一般的难受,原来是梦啊!

    韩元恺哪里知道屋里的江翠翠是在做梦,只当自己真是被发现了,他慌忙把肩上的那袋子面一把撂下,堆在米袋子上,又从怀中摸出那盒唇脂,和钱袋子油葫芦火折子一齐放在面粉袋上面,随后就一扭腰,把脚尖踮起朝旁边的林子飞快的窜去了。

    一门之隔的屋子里,江翠翠正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突然门外传来啪的轻轻一声,她不由惊恐的睁大了疲惫的眼睛,从角落里抽出一根木棍,站起身来声音颤抖的低声喊道:“谁?是……是谁在外面?”

    锅里的水在咕噜咕噜的滚着,江翠翠一颗心砰砰直跳,可门外除了呼啸而过的寒风,并没有人回答。

    寒风掠过,屋子旁边山脚下的灌木林里呜呜作响,也将韩元恺的帽子吹动了些,露出拧起的双眉下那对蕴含着愧疚和痛苦的眼睛,原来刚才她并不是发现了自己,而是在……做噩梦么?

第七百六十一章

    其实吴娴女女扮男装他一早就发现了,只不过见她如此遮掩,想必是有所顾虑,是以也不好说破罢了,毕竟永昌疯传不时有良家女子无辜惨死。

    几人入座,高昇也跟着走到桌边,硬是叫吴又可换坐了首位,他这才坐下,接着招呼起来,又冷又饿的吴又可也不客气,一边与高昇攀谈着一边夹了一件香喷喷冒着热气的红肉。

    只是吴娴女却突然变得矜持了起来,也不知是还沉浸在被撞破心思的窘迫中,还是在顾忌着有外人在场,捏着筷子的她也不吃肉了,只是架些清淡的菜,放入碗中再端起就着米饭小口小口的嚼着。

    这叫吴又可看得有些咋舌,随之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来,便把夹着肉的筷子往她碗里放去,不料吴娴女却是如惊弓之鸟一般,把碗给挪开了。

    吴娴女护着碗,小口咽下嘴里的米饭,才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高昇见了面前这一幕,不由问道:“额……吴兄弟,难道饭菜做得不合胃口?”

    一旁闷头吃饭的东牙惊愕间也开了口,“师……师弟,你不是最爱吃肉的么?”

    见桌上几人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对上高昇的视线,吴娴女急忙道:“谁说的,我……我才不喜欢吃呢。”

    见她不要,吴又可也不勉强她,把肉放回自己碗里,然后笑着说道:“你这娃竟说胡话,在永昌是谁吵吵着要吃肉啊?总不会是我吧,还是你东牙,嗯?”

    “师父……”东牙心一沉,对吴娴女投来的目光故作不见,“可不是我,师父。”

    见二人似乎有意捉弄自己,吴娴女气呼呼的道:“哼,我不喜欢吃了,不成么?”

    高昇见气氛似乎有些不对,赶忙从中调和,“吴先生,既然吴兄弟不愿意吃,就不要勉强了,其实这些素菜也是做得极美味的,你们也尝尝看。”

    说着,高昇却是看向坐在对面的吴娴女,同时在心里暗道:“这姑娘也是不容易呐,为了在我这个杨大哥朋友心里留个好印象,连最爱的肉都能忍着不吃了。唉,玥儿,杨大哥他果然没有骗人,他真的有心上人了,这下你总能死心了吧,我的傻妹妹……”

    吴又可见状,也怕操之过急,伤了这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女,只得放在一旁暂不去理会,又与高昇攀谈起来,从天南地北说到病情身上。

    用过饭后,高昇又陪着吴又可三人一道回到了下榻的客房小院。

    高昇知道吴娴女是女儿身,所以特地给他们安排了三间房,而他自己的房间就在隔壁的院子,和赶车的车夫家丁将就着住一处,将人都送回房之后,高昇便起身告辞离开。

    一先回了屋的吴娴女听见外头动静,便悄悄又打开了房门追了出去,“等等,高公子!”

    “是你啊,吴兄弟,还有什么事么?”回过身来的高昇有些意外的道。

    “高公子,你可还记得你方才说了什么?”说话间,吴娴女双眼发亮。

    “啊?”高昇脸色微变,但仍强作镇定,“吴兄弟怎么了?莫非是我说错什么了么?”

    见他好像真的没明白,吴娴女鼓起勇气问道:“那个人他还说了什么,关于我的……”

第七百六十二章

    正要策马往前冲的韩元恺听到身后的惊呼,忙一勒马缰,回头望去,只见山脚下正有两个鞑靼人往江翠翠那边冲去,而江翠翠竟然在往回跑的时候踩到了雪窝子摔倒了,他骇得脸色苍白,暴喝一声,“快起来!”

    韩元恺又回头喊道:“你先挡住!”

    陆大虎拖着长刀,目光毫无惧色,“快去吧!交给我了!”

    “老少爷们,鞑靼人没什么可怕的,是条汉子就提起武器跟他们干!”韩元恺嘶吼着调转马头就往回冲去。

    那两个鞑靼人见那俏女子跌倒在地更是大喜,脚步更快了些,不想她突然又爬起了身,面前更是有一人拍马冲了过来。

    他们本打算着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捉住那女子,这样也好吓退那些要往山上逃命的汉民,不过既然已经暴露,又见只有一人冲来,他们也就不管不顾,仍旧朝那女子追去,死活先捉住了人再说。

    听到动静的村民纷纷逃出屋子,一瞧见冲杀过来的鞑靼人骑兵,骇得魂飞魄散,胆小些腿弯一软,就瘫倒在地。

    听见外头动静的老里长提着锄头跑出屋子,左右一扭头,瞧见前后都有鞑靼人,大喊道:“爷们给我拿起武器迎敌,女人孩子都回屋去!”

    江翠翠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冷的,手脚软绵绵的使不出力,在雪地里踉踉跄跄的跑着,她也不敢回头看上一眼,一双眸子直直望着韩元恺,下意识就往他那里跑去,

    韩元恺狠狠攥紧了手中长刀,望着她艰难奔跑的模样,还有她身后追个不停的两个鞑靼人,“闪开!”

    江翠翠下意识就想往一旁跑开,却不想又一脚踩偏,整个人往前一扑倒在雪地上。

    飞马顷刻便至,眼看再有几步马蹄就得踏在她的身上,韩元恺慌忙双腿往旁一夹,同时手上用力一攥马缰,堪堪将马往一边跑开,

    那两个鞑靼人知道来不及,又见来人来势汹汹,却仍不肯放弃,从腰间取下两个勾爪,抓着身子,抖着手腕在半空中旋转起来。

    韩元恺不待马停下,就飞身跃下马背,冲到正要爬起来的江翠翠身边,眼见两道钩锁往她身后抓来,忙喝道:“趴下!”

    同时一个飞扑,单手持刀朝着她的身后横劈而去,

    “哐啷!”

    两道凌厉扑来的钩锁被韩元恺一刀荡开!

    韩元恺身子砸在地上,幸好地上都是厚厚的雪堆,韩元恺迅速蹲起身子,一把将她抓住往后就是一拖,将她甩开了些,脱手之时左腿用力往前一蹬,便朝着两个一脸愕然的鞑靼人冲了过去!

    眼见韩元恺冲杀过来,身上的积雪抖落,两个鞑靼人这才瞧清了他身上穿的衣服,“明兵!”

    这两个鞑靼人不敢再大意,瞧着明兵与传说中的贪生怯战大不相同,顿时大起好胜之心,钩锁已来不及再使,索性往韩元恺面前一丢,紧接着便一起提刀冲杀迎上!

    韩元恺“唰唰”劈出两刀,刚将那道钩锁荡开,那两个鞑靼人已经提刀杀到身前。

    “锵!”

    韩元恺脚下踏中雪窝子,身形稍稍一滞,前冲的力道一卸就被那猛冲而来的鞑子一刀震退几步,而那鞑靼人也不好受也被相冲的力道弹退了好几步,踉踉跄跄的差点摔倒!旁边那个更是一刀照面劈来,韩元恺连连忙侧身闪避,刀锋将将擦着鼻尖斩下,韩元恺只觉得一道寒冷的杀气。

    那鞑子见一击不中,弯刀未斩落地面刀刃一转便往韩元恺腰腹划去,

    韩元恺往后一撤仰面拄刀,飞起一脚踢中他的手腕,那鞑靼人的刀立时脱了手,韩元恺顺势弹起身来,反手便是凌厉一刀,锋利的刀刃从下往上直扑他的腋下,“划拉”一声将他一条伸得直直的臂膀砍得耷拉下去。那鞑靼人随即发出“啊”的一声惨嚎!

    韩元恺刚刚稳住身子,身旁便是一道劲风袭来,瞥见那鞑靼人高举着弯刀就要劈来,他踹起一团雪花,紧接着往左一倒单手撑地,同时握刀反刺,将扑上前来的鞑靼人脖子扎透。

    刀来得快去得也快,韩元恺抽出长刀,那具脸上还蒙着雪花尸体轰然倒下,旁边那个鞑靼人废了一臂又没了兵刃在身,转身就要逃命,韩元恺拔腿追上,一刀就将他那颗头颅斩落。

    白皑皑的雪地顿时溅了一大片滚烫得冒着白气的红,韩元恺又往山脚下扫了几眼,见再没什么动静,这才拔腿往回跑去,

    江翠翠正躲在马边,韩元恺望向村头方向,陆大虎已经跟鞑靼人骑兵交上手,幸好老里长带着十来个胆大的村民,又是抬出桌椅又是农具的往巷子里堆,加上巷子本来就不宽敞,稍稍阻挡了下鞑靼人的攻势,陆大虎一对二也还勉力支撑着,

    “躲到屋里去!”韩元恺想让她往山上跑,可又担心后头还藏着鞑靼人,到时候她独身一人,一乱起来更顾不上她,只好折中让她躲到旁边的屋里去。

    江翠翠被他抓住了手臂拉着就往一旁的屋子走去,韩元恺砸门喊道:“开下门!让我家妹子进去躲一下!”

    屋里的村民先是吓了一跳,幸而其中有几个听过韩元恺与老里长谈话,故而认得他的声音,忙不顾阻挠的拉开了门,将江翠翠让了进去。

    韩元恺看了挤进屋里的江翠翠一眼,没有说话直接把房门拉上,刚要翻身上马,又见从后头跑出来几个鞑靼人,

    幸好村后两边跑不进马,否则这些鞑靼人骑兵一股脑冲杀进来,仅凭韩元恺和陆大虎两人和一些农夫根本抵挡不住。

    风雪更大了,那几个鞑靼人已经发现了他,韩元恺冷面如霜毫无惧色,拖刀大步迎了上去!

    铁塔大汉收起长筒西洋镜,见这些汉民竟然还有胆量抵抗,他的心里也有些意外,更对自己带来的人没能一鼓作气,拿下这个小小的村落而气恼不已。

    传扬回去岂不是折辱了自己的名头?

    风雪太大,身边两个人方才一直拦着让他亲身上前冲杀,一个是大帅的座上客,一个是草原部落首领的儿子,他方才也不好得罪,只觉得有些遗憾。

    但只要得胜,捉住那个俏丽的女子,加上这些羊羔般的汉民,倒还真的不值得他亲自动手,所以他倒也听了。

    可如今见村子里竟有如此厉害人物,竟将他的两个手下斩杀,又见在自己增派的几人包围之下也是不落下风,他一颗心熊熊燃烧起来!

第七百六十三章

    “你……你们这些狡猾的汉人,背弃自己的盟友,在我们右翼联盟与察哈尔两番交战之时,你们在哪里?你们这些卑鄙的老鼠说得好好的,可到了关键时候,却只会躲在城墙后,无非就是想让我们蒙古人两败俱伤!”

    得到肯定的回答,这鞑靼首领又道:“哈拉慎的汉子是草原上的雄鹰,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已落到了你们手中,那就来一个痛快吧!”

    杨肇基冷笑几声,,便转身离了这暗不见天日的牢房。

    外边,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杨肇基扫了眼马上举着火把的士兵,转身对一旁的贺虎臣说道:“贺老粗,你真这么急着走?何不再多留一晚,你我二人再好好畅饮一番!”

    “不了总兵大人,那小子可是个人才,若是真出了事,岂不是太可惜了!”贺虎臣说话间,一副着急的样子。

    “记住,一定要沉住气,等到陈兴德背后的人自己跳出来。”

    “总兵大人,如果他背后没人呢?”

    “没人?那他通敌叛国是为了什么?”

    “这……”贺虎臣被问住了,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

    这一夜,远在新营的丁字营大帐,陈兴德心头那股子不安更是重了几分。

    “大哥,想必这时候赵志用他们已经……”

    “哼,这话你少说起,若是隔墙有耳叫人听了去,你我性命不保。”

    “知道了,大哥,兄弟知晓轻重,这话我也只在你面前说起,旁人面前我一向是一字不漏的。”

    “还有五天了,便是赵志用侥幸不死,丢了粮草他回来也是个死,不回来那自然更好了,那姓柳的有什么本事,出了这摊子事,他必然要受到上边的责罚,将来千总的位置还不是大哥您的?”

    “哼!这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东西,却偏偏能占据高位,我们弟兄拼死拼活,终究要看他们的脸色,凭什么!”

    “那姓柳的,只会阿谀奉承,讨好新任的守备,那姓于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违背禁酒令,堂而皇之在军营之中饮酒,简直是败坏军纪,这军队已是烂透了。”

    风雪漫漫,寒风硕硕,一支队伍飞快穿梭在风雪之下的夜幕中。

    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三日,马背上,赵志用抖去身上的积雪,此时夜色已是深深,前面不远隐隐有一处村寨,白色中夹挟着土黄色的土墙不由让身心俱疲的众人为之一振。

    这些日子,因为担心再次受袭,缴获不少鞑靼人马匹的赵志用干脆把队伍分为两队,因为刘泰受了箭伤,所以队伍由齐不厉与他自己率领,日夜交替赶路,连吃饭的时候都不停,他自己也是时常就啃着生冷的饼子,迎着风雪带着一众人押着粮草不停地往大营方向赶。

    如此折腾路上倒是快了,可这让本就有伤的士兵更是疲惫不堪,到了今日,本就士气低迷的新兵们终于是再支撑不住,纷纷抱怨起来。赵志用见状也不敢逼之过急,如今只得在离大营还有一日路程的这处新开坝堡歇下脚来。

    在士兵们的呐喊声中,早已经沉睡在梦乡之中的村寨又亮起灯来。

    这一次,即便是处在有土堡的村寨之中,赵志用仍然小心安排了三队探子,明暗结合,以免又让人给偷袭。

    上一次,那贺字旗他事后才想起,来救援的极可能就是副总兵贺虎臣,对于这突然出现的援兵,他是十分的不解,而且那韩三水竟然一早就说出了会有援兵,究竟是为稳定军心的缓兵之计,还是他确实知道些什么?

    这一切赵志用路上想了几日都没琢磨清楚,因为韩三水那一夜与陆大虎离去之后,便再没了消息,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这时想要问也问不着了。

    便在赵志用站在门边檐下苦思冥想的时候,齐不厉走了过来,道:“把总,一切都安排好了。”

    赵志用点头,目光却是仍旧盯着远处的营帐。

    见他脸色不是很好,齐不厉只道他在担忧押粮之事,“把总不必担忧,明儿一摸亮咱们就启程的话,不出意外到晚间就能回到大营了。”

    “你与韩三水不是打过交道么,你说他到底是出事了,还是……”说着,赵志用自己也摇起了头,一个刚立下大功的人,怎么会做逃兵呢,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

    齐不厉心里一叹,道:“把总,我也不知,或许他有什么事耽搁了,又或许他真的出事了,总之他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把目光落回近处,赵志用看着同样风尘仆仆的齐不厉,张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来,最后才道:“累了一天,你也去歇着吧。”

    说完,赵志用就转身往自己的营帐去了,不料刚回到地方,就见自己的营帐前站了一人,走近一看更是有些讶异,“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泰道:“把总,眼看就要回营了,这件事不得不说了。”

    “什么事?”赵志用一挑眉,脸上写满了好奇。

    “把总,这里不是说话之处……”刘泰凑近了小声道。

    “进来吧。”赵志用若有深意的瞟了他一眼,然后进了营帐。

    刘泰一瘸一拐的随在赵志用身后进了营帐,而后门边的亲兵又把帘帐放下。

    刚在铺满枯草的毯子上坐下,赵志用就道:“现在这里没旁人,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拖着受伤的腿,刘泰走了过去,也不坐下就站着道:“把总,这一番押粮回来,虽说咱们丙字营保住了粮草,可却死伤了众多弟兄,若是千总大人问起,您准备如何应对?”

    赵志用有些心烦,道:“还能如何说,照实了说,难道还能瞒得住不成?”

    刘泰一本正经的道:“照实了说虽说理所应当,可是这样一来,把总您难免会受到责罚,而那韩三水却反而因祸得福了,岂不是叫他踩着您的肩膀上位?”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志用目光一凝,直直盯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刘泰。

    刘泰也不回避,直接对上那一道凌厉的目光,“把总,反正那韩三水二人也迟迟不见人,只怕那夜里他们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了,您何不……”

    “你的意思是……”赵志用眉头微皱,一颗心突然间咚咚急跳了起来。

    眼看眼前之人似有所意动,刘泰接着趁热打铁道:“反正那韩三水平日里素不与人往来,除了那齐不厉,所以只要堵住了他的嘴,还有谁知道实情呢?”

    赵志用想起方才齐不厉所言,一时间没有作声,帐篷里就这般沉默了下去。

第七百六十四章

    看着吴娴女手里抓起那把匕首,江翠翠点了点头,“嗯,是韩大哥留在我这的。”

    “又是他送的.......”虽然知道不该,可吴娴女的心里还是变得酸溜溜的,“这样啊,这么精致的匕首,也不像是男子所用的啊,我一看还以为是姐姐你自己的呢。”

    江翠翠道:“说来好像也是,这匕首虽然通体黝黑,可上边雕刻的纹饰却是十分的精美,不过这匕首却实在是男子所用。”

    “为何?”吴娴女抚摸着刀鞘上精美的纹饰,有些不解的问道。

    江翠翠走过去,将篮子接过,在里头翻出一套针线来,“这匕首是从鞑靼人手里头缴获的,我想那些凶神恶煞的鞑靼人里应该没有女子的吧。”

    “虽说如此,可或许是人家相好送的呢。”话一出口,吴娴女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赶忙又解释起来,“姐姐,我是说这刀是韩大哥送你的......定情之物吧.......”

    关外,一片荒凉的亦不剌山脉之中。

    风雪天气,驻扎在这一片荒漠上的帐篷群,被风吹得飒飒作响。

    不远处,被圈在栏中的牛羊已经所剩不多,正无精打采的啃着枯黄的草,看守的人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各抱了一只布袋子,边走边往干草上撒上一点盐。

    哨塔之上,一个满脸络腮胡头发花白的大汉看着那些牛羊,一脸肉疼的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营帐里突然走出几人,骑上马就往营帐前的那座山头跑去,而那座山头上,正有两道曼妙的身影高高的立在上头,其中那道立在前头的身姿更是动人。

    头发花白的大汉知道,这些忠诚的手下又去劝他们的别乞回去了。

    才消停一会儿,雪花又被风刮着扑面打来,站在山头上的两个女子慌忙背过身去躲避,前头那红衣女子虽然有厚厚的皮草在身,又是常年生活在塞外的,可也禁不住寒风这般侵袭,唇都冻得没了血色。

    待风过去后,那站在后头的侍女便赶紧上前,替那红衣女子小心掸去头发上和脖子间的雪花,同时劝慰道:“别乞,外头风大,咱们都站了好一阵子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好吧……”女子说着,正要回头再望上一眼,就见坡底下几人骑着马跑了来,就又冷着脸回过了身去。

    到了坡脚,几人飞快的跳下马匹,然后跑着上了山,来到那红衣女子身后,先是看了眼一旁那一脸为难的侍女,便单膝拜倒。

    几人又互相看了眼,才由其中一个大胡子说道:“别乞,咱们已经出来一段时日了,是不是……”

    “急什么,这才几天就催,我也不是不回去了。”红衣女子不等大胡子说完,就急切的打断了他。

    大胡子又道:“别乞,塔布囊他怕是等得急了,”

    “额其格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这里好得很。”

    红衣女子说着话,也不叫他们起来,几条大汉就那么跪在冰冷的雪地上,久了也有些不自在,可又不敢贸然起身,正僵持着,就见远处突然有了动静。

    众人细看,只见一只队伍跌跌撞撞的直奔过来。

    红衣女子先是一喜,借着便是一惊,凝目望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带着侍女朝山下奔去。

    几个大汉犹豫了一下,也赶忙起身跟上。

    而身后的哨塔上,那花白头发的大汉也自然发现了远处突然出现的人马,

    “说清楚!”头发花白的大汉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冷冷的说道。

    乌伦及当即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原来这乌伦及自与阿布克勿一行分开之后,就带着几十号人先一步出了关,只是左等右等,过了约定的日子,还未见到阿布克勿回来,他便打算去关隘打听一下,然而竟然中了明兵的埋伏,若不是留在后头的人听到动静杀出救援,便是连他都得折在明兵的手中。

    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头发花白的大汉顿时后背发凉,只觉一股寒气直窜头顶,将他惊得汗毛倒竖,只怕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圈套!

    一个将本就凋零的哈拉慎送上绝路的圈套,会是谁?是土默特,还是…….

    想着,头发花白的大汉往旁边看了眼,只见那红衣女子被身后的侍女搀扶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娜布其,虽然事情很糟糕,但乌伦及只是猜测,并没有亲眼见到,阿布克勿他或许并没有死。”

    红衣女子从侍女怀中挣脱,一脸坚定的附和着道:“对!对!阿布克勿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他说过要娶我的,阿布克勿他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会食言呢!”

    只是除了她,大帐内的其他人都知道阿布克勿已经凶多吉少,既然明廷连关隘的事情都查清楚了,还设下了伏兵,这已经足以说明许多。

    头发花白的大汉又道:“乌伦及,那你带回来的那汉人又是怎么回事?”

    “哦,那只是一个普通汉民,也是因为他,阿布克勿才突然决定兵分两路,让我在关外等着他的。”

    乌伦及这话明显有为自己洗脱之嫌,大汉盯着他看了眼,然后道:“既然这汉人已经没用了,那就送他上路吧,咱们的粮食岂能浪费在一个没用的汉人身上。”

    “且慢!这些狡猾的汉人,岂能让他死得那么便宜,尊敬的伯父,请把他交给我处置。”那红衣女子突然出声说道。

    头发花白的大汉看着她,点头说道:“好吧,娜布其,人就交给你了,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

    “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红衣女子道:“为什么?”

    “若是族人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人心就乱了,为了哈拉慎的未来,娜布其你一定要答应我。”

    大帐从里头掀开,红衣女子稍一矮身便钻了出来,等在账外的几个大汉见状急忙迎上前去。

    行礼之后,还是那个大胡子开口问道:“别乞,出了什么事了?”

    “特木尔,你问这个做什么?”红衣女子盯着他,有些警惕的问道。

    “特木尔是见别乞的脸色很是难看,才……”大胡子有些慌乱。

第七百六十五章

    金壮心头怒火生起,探头偷偷往屋里一看,灶膛里的火已经快熄灭,朦朦胧胧的光照下,屋里哪有半点人迹?

    “这么多钱!”金壮把钱袋子解开,瞧见里头的铜钱与银锭,他不由双眼发亮,胸膛更是猛烈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

    他正要把钱袋子纳入怀中,却又僵住不动,双眼滴溜溜那么一转:“不行!要是拿了这些钱,那小娘们回来可就得发现有人来过了,这小娘们本就警惕的很,这样一来不久坏了好事了?”

    “嗯!且先放着,对,早晚还不是我的,不过迟拿一会就是,嘿嘿……”金壮犹豫片刻,把钱袋子口子扎紧又放了回去,然后回头看了几眼,才一把跨过堆放在门前的袋子,进了屋中。

    终于进来了,这馋了好久好久的地方,金壮深深嗅了两口,又走到炕边,伸出手细细的抚摸着那床旧絮被,闭了眼睛一脸满足,就好像抚在那女子的柔嫩肌肤上一般。

    好一会儿,金壮才睁开眼,正要把那被子送到面前闻上一闻,他那瘪瘪的腹中叽里咕噜的响了起来。

    金壮忙直起身来,走到灶台边上,揭开冒着热气的锅盖,里面只是些一锅热水。没找到吃的东西,金壮也就顺手摸出怀里的东西,然后屏着呼吸,熟练的把那黄纸包小心的拆开,就着灶膛仅剩的那点光一瞧,里头是一些黄白色的粉末。

    金壮将药粉全撒到锅里的热水,又拿水瓢搅开,直到再瞧不出痕迹了,才把锅盖盖了回去,然后又再一脸满足的深深一嗅,就猫着身子又跨出了门。

    金壮站在门边四处扫了眼,只有风声呼呼而无人迹,他有些肉疼的扭过头去,再看一眼那只鼓囊囊的银袋子,奈何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响也没个要停的意思,他只得踩着门前的脚印又往村子里去了。

    也罢!回家去先吃饱喝足了,那小娘子也该回来了,嘿嘿……

    村子里静悄悄的,对门的那家不曾留灯,金壮又站在自家门前听了好一会儿,确认家里人都睡下了,才悄悄摸摸的进了院门,然后掏出钥匙开了房门,这才刚进去,他门都没关就走到厨房去,想摸了几张剩下的大饼馍馍就走。

    不料,突然刮起一阵风,外头的冷风直往屋子灌,金壮暗道一声糟糕,正要回身去吧门关上,就见里屋里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他怒道:“整天不着家,好不容易消停了半个月,又跑城里鬼混去,你这小畜生!”

    金壮忙回身把门关上,然后小声的劝道:“爹,你小点声,我这不回来了么,你就别说了,我饿着呢……”

    中年汉子虽然气极,可也怕惊动四邻闹了笑话,他只好压低声音斥道:“小畜生,偷的银子呢!是不是又花光了?”

    金壮往厨房里走去,边走边道:“爹,就二十多文钱,眨眼就没了,能禁花到哪儿去?”

    中年汉子跟了进去,指着金壮的面叱骂起来:“小畜生,你……你还有理了!”

    金壮从锅里捏了张大饼,也不管饼已凉得发硬,张嘴就是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爹,现在地里又没活干,我去城里转转又怎么了?大不了过几天我找补回来不就是了,我先吃东西,你快睡吧,要骂明天再骂也不迟。”

    “你……你……”中年汉子气得手都抖了起来。

    金壮眉头一皱,边吃着边想道:“这可如何是好,这老头喋喋不休的,算了,反正那小娘们回来还要些时间,我那七婶家的好兄弟又在家,吃了东西,再歇上一歇,且随他唠叨去吧,他骂累了,我力气也缓回来了,正合适,嘿嘿……”

    ……

    这风是起得越来越频繁了,寒风又一次怒吼着掠过,将前头那少女的素净衣裙吹得呼呼作响,可她却是一动不动,就那么呆呆的孤零零的跪在坟冢前,无声的呜咽着。

    他还是走了,和上次不告而别一样,那么的狠心无情,便是连见一面都不肯么,原来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好累好累,阿爹,娘亲你们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我真的好累好累,好想睡上一觉,就这么睡上一觉,再也不要醒来了……

    一阵寒风离开,林子就颤抖着发出一阵阵的怪叫,似乎是无情的嘲笑。

    不知已是走了多少阵寒风,少女颤抖的双肩终于平复了下去,她手里还小心的抓着那盒唇脂,抓得很紧很紧,生怕它也会突然也不见了一般,她用手撑在冰凉的地面上,突然又缩了回去,是碰到方才的伤口了吧。

    少女把盒子换了只手拿着,才踉跄着站起身来,许是跪了太久,她身子一软差点又栽倒下去,可她到底还是站住了,待回过身子来之时,脸上没有害怕,仿佛怕了许久的黑夜和怪声都不存在了一般,她的神情有些木然,只有从那仍泛着泪光的眼中,才能感受到她深埋心底的哀伤。

    韩元恺把身子重新隐回树后的阴影之中,许是也被寒风吹了太久,他鬓角的发都带了一丝白色的冰霜,泛着亮晶晶的光,就像帽檐下他那长长的睫毛一般。

    少女一步一步的朝山下走去了,不过走了多久,她才发现已经自己已经下了山,出了那片渗人的灌木林。

    屋子没有消失,仍旧孤零零的在老地方矗立着,只是没了那温暖人的火光,除此之外一切都没什么不同,堆放在门前的东西还在那堆着,若不是那些东西和手里的唇脂,她都觉得自己方才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很真实的梦。

    或许现在也还在梦中吧,可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却是那般的真实,把她从梦中唤醒,再没有一丝作假的可能。

    少女款步走到门前,上边那只钱袋子鼓囊囊的,旁边还有只油葫芦,底下的应该是米面吧,这些东西若是省着些,足可够她吃用两个月了。

    为什么?既然不愿意相见,为何还要对自己这么好?

第七百六十六章

    鼓声急急!

    传到营地外不远的山头上。

    灌木丛后,正一脸着急往身后远眺的二人顿时面面相觑,急忙扭头看去,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搞的,还没到午时就要动手了?”

    “完了完了!这时候了雄管事还没见人,大小姐不会怪罪到咱们头上吧?”

    就在这两人急得恨不能抽刀冲出去之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而乱的蹄声,便是在这白雪覆盖的土地上,也清楚的传来,可见来人是有多急。

    ——

    “大胆,还不快束手就擒!”

    韩元恺将手帕紧紧握在手心里,然后回过身去,看着那喊话之人。

    见韩元恺朝自己看来,站在士兵身后的刘泰脸色十分难看,“再不放人,就休怪老子动手了!”

    不远处一个士兵闻言,悄声跟一旁的人嘀咕道:“这他娘的人家的手不就一直绑着么,压根也没解开过啊……”

    听见身后在窃窃私语,而韩元恺又一言不发,刘泰脸色更是难看,“给我拿下!”

    然而那些巡逻的士兵却似乎是没听见一般,兀自只是戒备,此外再无别的动作。

    刘泰虽然气得脸色铁青,奈何这些人并不是他手下士兵,他也不敢多说,尤其是自己那些人还被两个捆住手的人给干翻了。

    望着虎视眈眈的刀枪火铳,韩元恺看了一眼陆大虎,便一脚将倒在脚下的癞子踢了出去!

    “啊!”癞子怪嚎一声,在雪地上打起滚来,停住时已经是吃了满口的雪。

    陆大虎也不含糊,在韩元恺动手的同时,便也趁机一脚将其中一个**的刀踢飞出去,然后脚一落地,整个身子便猛地朝前一撞,将那人给撞得踉踉跄跄往后退去,差点没撞上了后头士兵的刀尖上!

    场面一时间又变得紧张起来,刘泰又嚷道:“再不动手,走脱了人你们谁都担当不起!”

    丁字营的巡逻士兵闻言,不由也有了些许动摇。

    便在这时,闻鼓声带着几人走来的陈兴德在刘泰身边停下,泛着血丝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前方,与被围在圈中的韩元恺对视着,冷冷道:“我丁字营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丙字营发号施令了,刘哨长?”

    听见身后传来自家把总的声音,那些正要动手的士兵不免暗道一声庆幸,庆幸自己还好没听那姓刘的鼓动。

    见陈兴德来了,刘泰也顾不上自己身上还有伤,急忙退了开去,一张脸也是讪讪的不敢搭话。

    陈兴德也不理他,一双眼仍是注视前方,随后又看了眼远处不动如山的营门,脸上有些犹豫,却见韩元恺突然朝前一步步走来,似乎又要对那倒在地上起身不得的癞子动手!

    陈兴德脸上的迟疑很快消失,他把牙一咬,随后踏前一步,劈手夺过士兵手中的火铳。

    “点火!”

    那被夺掉火铳的士兵一怔,又被陈兴德冷冷一盯,急忙掏出火折子一吹,就往火铳上的引绳点去。

    韩元恺停住脚步,昂首闭目,这一刻,他心中只闪过那一道颀长的身影,“对不住,我失信了。”

    “陈把总,你这是做什么!”

    一声急喝响起,正往这里赶来的赵志用见状大惊,情急之下,飞跑几步一把躲过身边士兵的刀便往前用力抽出,刀刃在火铳上重重一磕!

    “砰!”

    一声巨响,火铳朝天击发,众皆寂然。

    陈兴德眉头一皱。

    赵志用看着安然无恙的韩元恺,不由松了口气,目光也从韩元恺身上移开,越过陈兴德在后头的士兵中扫了起来。

    “报!”营门口跑来一个士兵,张望几眼,便在陈兴德与赵志用身旁停下,喘了几口粗气,“二.......二位总爷,营外来了一队马队,说是奉命从甘州来送物资的!”

    “什么?”陈兴德说着下意识朝远处的营门口望去,待瞧见那一队车马,眉头不自觉皱起,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旁的赵志用正要动手,却见站在围观兵士中的大胡子又摇了摇头,便又按耐住了性子,只是仍然偷眼瞥着陈兴德。

    陈兴德正把目光从营门收回,看着那士兵问道;“什么物资?奉的谁的命?”

    兵愣了一下,脸上有些为难,但被陈兴德盯着,只好硬着头皮回道:“这……还未查验,他们只说是奉总兵府之命运来的物资。”士

    “为何不查?”陈兴德语调缓慢,却透着一股冷意。

    “回总爷,他们手中有总兵府的令牌,他们不许查,小的也不敢强搜。”士兵一脸为难的说道。

    “什么!”陈兴德兀自一惊。

    “总兵府?”韩元恺闻言,却是急忙往营门口望去,只见一大队马队正等在大营门口。

    察觉到有人靠近,韩元恺急忙收回目光,然而就是这一扫,却是瞥见人群中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可等他再回去找之时,却没了踪迹。

    人群后,大胡子嘴角微扬,暗自点头,“这小子……”

    “给我活捉了他们!”赵志用朝赶来的手下喝道。

    那些士兵手上拿的都是长棍,这时听了赵志用号令,便一起越过丁字营的士兵,朝被围住的韩元恺二人涌去。

    韩元恺朝看来的陆大虎微微摇头,陆大虎来不及多想,二人便被一拥而上的士兵给摁住了双臂。

    见状,赵志用笑道:“人我已经拿住了,陈把总,还没到换防之时,还是请你去看看吧。何况千总大人今日身体不适,就不要惊动他了。”

    陈兴德看了眼赵志用,虽没言语,却把火铳往旁边士兵怀里一抛,带着巡逻的队伍就朝营门口走去。

    “把总……”守在营门口的士兵见了陈兴德,纷纷行礼。

    “见过总爷……”看着走过来的陈兴德一干人,站在营门口一个汉子迎了上来。

    陈兴德上下打量了这人一眼,又扫了遍他身后的马队,似乎察觉有些不对,脸上仍没半点好颜色,“你们是总兵府派来的人?”

    “正是,在下奉命送来这二十车,哦,这是总兵府的牌子,请总爷过目。”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牌子,双手递上。

    陈兴德接过,仔细端详了一番,虽然他并没见过总兵府的牌子,可瞧手中这块也不似作假,便道:“军营重地不可不慎,你这车上拉的都是什么?”

    那汉子不卑不亢,拱手答道:“请总爷恕罪,在下实在不知,或许是总兵府听说军爷们打了胜仗,特地赏赐的东西,或是酒水肉干什么的吧,也可能是刀兵火器一类的东西。”

    陈兴德听罢,脸色一沉,随后朝一旁伸出手,接了递来的长刀便越过那汉子朝面前的车队走去。

第七百六十七章

    一阵寒风迎面袭来,裹挟着从远处树杈上刮下来的冰霜,如凌厉射来的暗器一般,砸在脸上倒也生疼,正策马往永昌卫而回的韩元恺把手曲起挡在面前,一边挡下那接踵而至的冰霜,一边拨马调转方向,往旁边的灌木林中跑去。

    这风发出咆哮般的怒吼,眼看着一时半会的停不了,韩元恺便翻身下来,牵着马走到一处背风的灌木丛后。

    只是到了地方,他还没坐下,却反而一脸警惕的蹲下了身子,就在几棵灌木后,有几块块还算平坦的石头,一一相邻着堆放在树干下,看来是个供人路上歇脚的去处。

    韩元恺走过去正要坐下歇上一歇,等避过了风再接着赶路,岂料竟发现在那几块石头旁边,有一连串的脚印,脚印依稀可见还新鲜着,又朝一旁延伸直到了外边的官道上,一直远去,看样子应该过去还没多久。

    “这大半夜的这么冷,怎么还有人赶路?而且也不是商队,而是一个人独行,那只能是赶着回家了,这附近除了金家沟,并无别的村落了。”韩元恺回头望着身后,沉吟道。

    然后他又蹲下,细细的查看起,这处避风之地上没被寒风毁去,还保留得比较完整的脚印来。

    “鞋印长一尺,看来此人身高应该不足七尺。

    形状明显,前脚掌印记要更深些,还是个扁平足,穿着的也是双极为普通常见的男式布鞋。

    脚印凌乱,靠近石块边上的两只脚印更深,可见其急着赶路,来到这里身上已经是没了多少力气,由此可见路程并不近,此人应该是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胆子大,而且身材粗壮……身材粗壮?”

    韩元恺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盯着寒风离去的方向,只觉得那道讨嫌的淫笑声又在耳边响起。

    卖虎狼之药的瘦削汉子、混混壮爷、金壮金家沟、大腹便便的班头、女子被下药丢了名节上吊自尽……

    这一幕幕在韩元恺脑中飞快的闪过,他身子如遭电击一般,猛地一颤!

    韩元恺再不迟疑,翻身上马,手中腰刀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拍,那马就又带着他沿原路飞一般地朝金家沟跑去。

    那药与之前买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那小娘们也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应该不会有假才是!

    看来是分量太少了,不过这小娘们竟然这般能忍,这么久愣是没有听到她哼唧一声,倒是小瞧了她,她能忍我可忍不了了,先前那几个娘们哪有她这般滋味,真馋死人了!

    砰砰砰!

    门颤动着,似乎也在害怕。

    外边的人撞得越发急了,屋内的少女惊惧之下,竟不知从哪里多了几分力气,她双肘撑在地上,一点点的往后挪动着身子,直退到了桌子腿边上,又吃力的抬起酸软的手,往头上的篮子扒拉了下。

    篮子啪的一声,砸在她身旁地上!

    金壮听到屋里好像有什么动静,侧着身子又撞了好几下,磕都没把门给撞开,便蹭蹭往后倒退几步,扭头一看,远处的村子里黑漆漆的,除了远去的风,并没有一点动静,他也就耐住性子立住了。

    只要在撞开门之前,她不喊不叫,没有惊动旁人就好,等开了门,什么都是老子说了算!谁来也没用了,哈哈哈,到时生日煮成熟饭,就那多管闲事的老东西,怕是还得上赶着让老子娶了这小娘们。

    不过,能不闹大还是别闹大的好,要不然这小娘们一时想不开,抹脖子上了吊,那就太可惜了……

    外边的撞击突然停了下来,靠在桌子腿上瘫坐着的少女却更是惊恐,那门已经再支撑不住多久了,她也趁着这点间隙,积攒了些力气,探出手去一点点的勾住了那从篮子甩出的剪刀。

    终于把剪刀抓在了手里,江翠翠突然就不那么害怕了,只是刚刚积攒的那点力气又散尽了,身子虚弱,那药力竟也趁机作祟,她只觉得喉咙发干、浑身更是燥热起来!

    鲜血从唇边滑落,持续的疼痛让她从迷乱中恢复过来,江翠翠从怀里摸出那只圆盒子,冰凉的盒子在她怀中早已变得温热,就好像她那一刻颤抖滚烫的心。

    “韩大哥,你知道么,那段时日有阿爹和你陪在我的身边,即使是在逃命的路上,朝不保夕的,我虽然心里难受,可却也没有恨过你,不知为什么就是恨不起来。

    你总觉得是你害了我和阿爹,还有小芹一家以及王家庄的上千口人,即使你不曾对旁人说起,我也知道你一直把这些痛苦藏在心里。

    其实,当初我也曾这么想过,可是杀害他们的人,并不是你啊……你就是过得太累了!

    韩大哥,你要保重,我也要跟着阿爹去找娘亲了……”

    砰!

    又是一声剧烈的撞门声发出,那根棍子终于支撑不住,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开了。

    “住手!你敢!你就是死了,老子也不放过你!”发现不对的金壮扒在门缝朝里头恶狠狠的叫喊着,同时疯了一般退开几步,又铆足了劲朝那门撞去!

    他气恼不已,再也顾不上担心会不会惊动旁人,他不知道为什么这药效会变成这样,好像有用又好像没用,可她脸上那两抹红晕做不得假!

    金壮急红了双眼,就好像一头凶恶的饿狼,一下又一下的砸着门!

    “来生再见了,我的傻韩大哥……”门栓再也支撑不住几下了,江翠翠把唇脂放入怀中,然后扬起脖子,双手紧紧握住剪刀抵在咽喉上,绝望的眼睛缓缓闭上,双手一紧就要刺下!

    “翠翠!”

    脖子上一颗血珠冒出,江翠翠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她好像是听到了韩大哥的声音,是在做梦么?或许吧,他不就常常在梦中出现么,这药发作的越发厉害了……

    江翠翠又绝望又留恋的闭上了眼睛,能在死之前听到他的声音,也足够了,即使那是假的。

    “啊!”

    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惨嚎,同时门板也铛的一声作响,随后又微微颤抖起来,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江翠翠惊喜的睁开了双眼,只是剪刀却仍旧还是抵在喉间,不敢放下,她怕自己再没有力气了,是梦还是真实,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寒风怒吼着,直有力拔千钧之势,所过之处,无不颤颤巍巍飒飒作响,黑暗中一人骑马飞快夺出!

第七百六十八章

    然而,就在韩元恺二人奔到马边,正要翻身上马离开这里之时,面前这一片黑暗幽邃的山脉边上,突然窜出无数双闪着阴冷光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山谷中的两人。

    韩元恺心里一沉,脚下也猛地停住了,狼群后,还有一头高大的头狼,正吊着一对发着绿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看。

    凛冽的寒风伴着此起彼伏的狼啸,在这处不大的山谷之中盘旋。

    被狼群盯着,韩元恺两人自然不敢再妄动,而他们不动,那高高在上的头狼也不动,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头狼只是高昂着狼头,目光睥睨而下,隐隐看去,竟好似带着几分轻蔑。它旁边,是一匹匹饥饿的狼,口水耷拉的盯着脚底下两人两马。

    随着狼群的啸叫,那两匹受惊的马更是发狂了一般,拼命的撕扯着禁锢它们自由的缰绳。

    山谷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出口,而他们离出口也不远,就二十来步的距离,韩元恺估算了下,还是没什么底气可以在狼群追到之时离开这山谷。

    而且,三面都有狼群,这些狡猾的狼又怎么会独独放过了谷口,韩元恺把目光从一旁漆黑的谷口收回,与一旁的陆大虎在半空中一碰!

    身旁的马儿在惊恐的嘶鸣,两柄长刀也猛然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悠长的长吟!

    狼群的嘶鸣停了下来,韩元恺心里更是紧张,双眼眨也不眨的扫视着居高临下的狼群,尤其是那匹头狼。

    就在韩元恺二人与狼群僵持住之时,不料两匹马竟然扯脱了压在石头下缰绳,撒丫子就往谷口跑去!

    韩元恺暗道一声不好,果不其然,就在两匹惊马奔逃而去之际,山上的头狼猛然发出一声长啸,山上的狼便没声没息的朝山谷里埋头猛冲!

    “接着!”韩元恺一个箭步回到篝火旁边,用手中的长刀撩起一根烧得正旺的枯枝,就往陆大虎身前甩去。

    陆大虎接过,一个拨刀回身与韩元恺背靠在一起,“他娘的,实在欺人太甚,鞑靼人我们都活下来了,还能让这些畜生欺负了!杀!”

    “杀!”

    两人手举火把一同放声怒吼,那些正往下冲来的狼群竟然犹豫了起来,可那头狼却是不肯罢休,又是昂首一声长啸!

    与此同时,刚冲到谷口的两匹惊马又是一声嘶鸣,双蹄高扬间,黑暗中窜出几匹嗜血的狼来,直扑马的咽喉而去。

    韩元恺心头一沉,可他此时自身难保,根本没办法去救,索性不再去看。

    “嗷呜……”

    随着头狼的一声狼啸,那些狼群从四面八方飞扑而来,韩元恺一脚踢出,踹起一片雪沫,将那些饿狼给吓了一跳。

    虽然一时去了狼群的气势,可韩元恺更是不敢掉以轻心,最难对付的还是那头狼,可它又躲在背后,想要对付它就得杀过这些狼群才行。

    妈的嘶鸣声又再次响起,韩元恺慌忙拿余光一瞥,却见那两匹马竟然掉头跑了回来,而在它们的背后,几头狼正在不紧不慢地的踱着步。

    “小心!”眼见那两匹惊马不管不顾的朝自己二人冲来,韩元恺急忙朝一旁的雪地上扑去。

    陆大虎也是大惊失色,他万没想到这些狼狡猾到了如此地步,有些狼狈的滚到一旁。

    惊马擦着他们的脚边跑过,掠起一阵寒风。

    一落了地,韩元恺便赶紧爬起来往山上看去,与那眼神阴冷的头狼对视一眼,然后迎着在长啸中飞扑而来的狼飞身上前,左手挥舞着火把吓退旁边几匹正在跃跃欲试的,右手则拖刀在雪地上飞快划过,然后飞快一提,在半空中闪过一刀白光,随后只见面前一头刚刚起扑的狼突然摔倒在地。

    白皑皑的雪地上溅了一条红线,眼见大好时机在前,韩元恺岂能放过,他刚想上去补刀,不料旁边的狼却是作势欲扑,韩元恺一时也不敢妄动,只得退后一步以刀护在身前,拿眼睛余光往身后的陆大虎瞥去。

    “你没事吧?”韩元恺压低了声音。

    “没事!”陆大虎话语未落,又闻两道惊恐的嘶鸣,他扭头一看,不由骂道:“他娘的,这些狼真是邪性了!”

    骂归骂,陆大虎可没敢闲着,赶忙又往旁边退开了些,避开那又被狼赶跑回来的两匹惊马。

    韩元恺也是一般,可这往前一进,不仅更靠近了那些正虎视眈眈的狼群,也离陆大虎更远了。

    眼见再这样下去不是法子,韩元恺猛然把手中火把朝身前的狼群打横扔出,随后把脚尖在雪地上用力一点,往后退去的同时喝道:“掩护我!”

    陆大虎闻言,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也没犹豫,一下将手中的快要熄灭的枯枝丢了出去,然后快速退后几步,在雪地打着滚回到了篝火堆旁,抓起烧得正旺的枯枝就往外扔。

    背风的山谷里,闯进了一丝阴寒,韩元恺望着那一双双凶恶的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彷如被一盆刚化开的雪水给浇了满头,冷入骨髓的寒意,让人便连呼吸都几欲停止。

    身后的风呼呼袭来,韩元恺猛然醒悟,撂下两匹倒在地上的惊马不顾,一站起身来,便缓缓地往身后的陆大虎退去。

    而在陆大虎身后不远的一旁雪地上,正插着一把锋利的长刀!

    随着山坡顶上一声带着怒意的长啸响起,围在周遭的那些狼更是加快了步伐,尤其是对着空手的韩元恺,它们更是大了胆子逼近,若非忌惮面前这人刚把两匹马放倒,这些狼早就冲了上来了。

    随着头狼愈加急促的啸叫,那些狼群一步步的压了上来,而且似乎打算在中间横插一杠将他们二人分开。

    而陆大虎这时虽然有心帮忙,一心想往身后的刀退去,可才刚走几步,那些狼也很快识破了他的意图,不停的骚扰,若不是忌惮他手中那根还在燃烧的枯枝,以及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刀,凶恶的狼群早就一扑而上,将他撕扯成碎片!

    陆大虎已是自顾不暇,眼看情势危急,最近的狼离着已只有五六步远,韩元恺抽空拿余光往后一瞥,想要看看离着那刀还有多远,然而就这么瞬间,就有几头狼迅疾的扑了上来,锋利的狼牙对准了他的咽喉。

    面对高高跃起的狼,韩元恺急忙一点脚尖,把歪倒的身子往地上滚去,然而那些狼却是配合极好,韩元恺还没从地上起身,又有几头狼凶狠的扑来!

第七百六十九章

    若是只有一头狼,韩元恺有九成的把握可以将那狼挡下,可此时顾得了头却顾不了腚,面对着凶恶的狼群,他也不敢招架,

    尤其是左手边这一头,离他最近,对此,韩元恺早有准备,一落地就把手往地上一抓,这时便赶忙将满手的冰凉朝跃到半空中的狼掷去!

    那狼一惊,似乎也没料到这人反应能这么快,两只前爪下意识摆动了下,待发现丢来的只是一团雪泥之时,被笼罩在爪下的猎物却已然脱了身去,翻滚着,在那把明晃晃的刀前跃起了身。

    还没站稳身子,韩元恺便已一把抢过杵在雪地里的长刀,刀尖挑起一团雪泥,击中了一天狼的眼睛!

    随着一声有些狼狈的呜咽,本来正欲扑来的狼群又暂时停了下来,可它们的眼睛里却看不出半点害怕之意,有的只是谨慎。

    场面又一次的僵持住了,积雪不停的飘落,在韩元恺的肩头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丘。

    每一次眨眼,那些狼群就逼近一点,韩元恺紧了紧手中冰冷的刀把,也舒缓了快要被冻僵的手指,在这么耗下去,吃亏的还是他们。看着一双双的绿油油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咽喉,韩元恺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极为冒险的念头。

    又是一阵寒风呼啸着跑走了,低伏着身子的狼群也似乎感受到了这风雪夜的阴冷,不时有狼在抖去身上的积雪,面前的猎物又一次闭上了眼,可不同的是,这一次那一双满是警惕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睁开。

    眼前一片黑暗,任凭心如擂鼓一般,韩元恺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动,终于,随着三声几乎一同响起的细微动静,韩元恺动了!

    脚尖用力在雪地上一点的同时,韩元恺睁开了双眼,他不退反进,反而迎着锋利的獠牙扑去,手腕将脱了手的刀把一旋,将长刀撩到了半空中,反手刚握住就是用力一扭腰肢,反握的长刀也随着这一扭,将右手边扑来的狼给劈中,而正面扑来的狼不仅被锋利的刀尖划破了前爪,更是被接踵而至的狼给砸中。

    左手边跃起的狼也到了,重新见了血的刀刃便接着飞快地从那狼的咽喉划过,避无可避,后仰着身子的韩元恺在被溅了一声热血的同时,也很是狼狈的随着一道摔在在了地上。

    顷刻之间,便是二死一伤,正打算群起而攻之的狼群,势头顿时为之一缓。可在狼啸声中,它们的眼中却仍然看不到半点惊慌,反而是蕴含着无比的愤怒,狼群眼中那一道道绿光在渐渐暗下去的山谷之中,一时间更亮了几分。

    特别是那站在山坡顶上居高临下的头狼,那眼中的凶光,仿佛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被落入自己陷阱的猎物给耍了一道而生起的愤怒。

    白色的雪面上多了一抹艳丽的红,浓浓的血腥气在谷中蔓延!

    趁着狼群攻势停滞的空挡,韩元恺已是飞快地站起了身,然而还未等他往身后的陆大虎靠去,便听一声愤怒的狼啸响起!

    狼群不仅没被同伴的死亡吓退,反而激怒了头狼,虽然想到了这个可能出现的后果,的韩元恺心里还是不免一沉!

    面对着一群穷凶极恶的狼,韩元恺急忙提刀再战!

    在又丢下几具同伴的尸首后,这些狼学聪明了,已不像方才那般直接扑来,往往只是往前一窜又缩回了身子。

    陆大虎忙着应对围在周遭的狼群,也顾不上处理一下手臂上的抓伤,抽空中偷看一眼,幸好伤口不深,只是破了些皮,不然他这一条臂膀怕是要废掉不可。

    “看来这些畜生是要将咱们活活困死!”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那些狼竟然有一部分倒过了身子,用两条后腿不停地在雪地上刨着,一团团的雪泥被踹到半空中,往本就已忽明忽暗快要熄灭的篝火堆落下。

    陆大虎脸上一僵,却身边还有不少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他也不敢妄动。

    若是没了这一点的火光,那些狼只会更肆无忌惮,而火灭的一瞬间,也是他们最危险的时候!

    旁边传来马痛苦的嘶鸣,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些狼在扑咬,似乎又想把马匹从地上赶起来!

    面对这些狡猾异常的狼,韩元恺心沉到了谷底!

    在狼群不停的佯攻袭扰之下,韩元恺一时也抽不出手去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落在身上的亮光一点点的昏沉下去,就在火即将熄灭之时,山谷之外突然响起一阵蹄声。

    韩元恺忙拿眼睛余光一瞥,只见充满杀意的暗夜之中,竟冲出一旁快马来,马背上一个身着红衣外罩披风的女子,正抬起了手腕对准山上狼啸起处。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是韩元恺二人大感意外,就连围在他们周遭的狼群也是纷纷凝目望去。

    漆黑的夜色中,隐约可见一支黝黑的冷箭从女子手中疾射而出,随着山坡上发出的凄厉啸叫,还没回过神来的狼群一时间乱作一团。

    猝不及防,那头狼竟然真被突然闯出来的红衣女子给一箭射中了,只是离得远又只是匆匆一扫,韩元恺也没瞧清楚射中了什么地方,不过听着声音这伤定然是不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着狼群大乱,韩元恺与陆大虎急忙抽刀靠拢,小心护住左右,将那些乱了阵脚的狼群杀散,狼啸止,哀嚎起。

    原来那高高在上的头狼,早已经踉踉跄跄的往后头的灌木林逃去,头狼这一走,那些狼群更是没了主心骨,纷纷跟着往山坡上逃窜而去。

    眼见狼群终于退去,韩元恺与陆大虎对视一眼,见对方都没什么事,这才重重的出了一口气。

    谷口之外,红衣女子才停下马来,她的身后便又急急跑来一骑,又是一个女子。见了谷内的情景,那后边赶来的女子慌忙把张开就要喊出声来嘴给闭上了。

    红衣女子也不言语,如电双目在面前的山坡上飞快地扫了一通,直到确认狼群真的退去了,她这才把目光往下一压,而手中仍然握着那一把精巧的弩,不曾收起,弓弦紧绷,箭矢待发!

第七百七十章

    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二人,韩元恺不免多了几分小心,上前几步便站住了身子,抱拳遥礼道:“多谢姑娘出手搭救!”

    红衣女子瞟了眼他们身后,有些吃惊的道:“身手不错嘛,怪不得如此胆大,两个人就敢在这荒郊野外宿营!”

    韩元恺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露出一记苦笑,就在这时,一声带着十分痛楚的凄厉嘶鸣响起,响彻了这不大的山谷。

    面前不远那两匹倒地不起的马,从马身上流出的血染红了身下的雪地,韩元恺心里生起些不忍,不知怎么,脑海中突然浮想出那匹通体如雪一般的白马来。

    她若瞧见这副场面该心疼了,想到这,韩元恺嘴角那一抹浅浅的苦笑一时间更是浓郁起来。

    红衣女子先是一愣,看着这似有苦衷难言之人,她突然改了主意,把已然调转的马头重新拨正,“这几日好像有鞑靼人闯进关来,不知二位可有听过此事?”

    韩元恺有些讶异,但还是回道:“不错,确有耳闻,姑娘问这些做什么?”

    “那么……”红衣女子正要再问,不料就在这时,那两匹马又发出痛苦的嘶鸣,原来是陆大虎一刀便朝其中一匹马刺了下去,干脆利落,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韩元恺回头正好瞧见,陆大虎把刀抽出又往一旁的马刺去,他张嘴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心里也清楚,那两匹马已然是不活的了。

    韩元恺长出了口气,想到还有不到两日路程,他们就可以赶回军营的了,如今没了马,只怕是要耽误了行程,虽然有贺虎臣的吩咐,不会有什么事情,但回去得太晚终究还是不好解释。

    就在韩元恺一边叹气一边犯难的时候,那红衣女子却把他神情看了去,随即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嗤笑。

    “喂!听说那些鞑靼人有几个还落到了官军手中,也不知是真是假,这事你可也曾听过?”红衣女子突然朝韩元恺喊道。

    闻声而回过身来,韩元恺盯着一身红衣的女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姑娘如此关心这事,倒也难怪,是怕路上遇到鞑靼人吧?”

    红衣女子虽然对面前这人有了几分轻视,可终究不至于把人家当了傻子,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身手不错的人,是以她便趁机点头答道:“不错,不过这只是其一,在老家之时,我就时常听说鞑靼人凶得紧,杀人不眨眼比虎狼还凶还恶,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人擒了去,怕不是地方官编出来蒙骗朝廷的瞎话?”

    沉吟片刻,韩元恺望着红衣女子,朗声回道:“抱歉姑娘,这事我也不敢确定,或许事情的真相真是如你所言是那些地方官说了谎,只是在路过永昌的时候偶然听人提起过,说是有几个活口被官军拿住了,好像现在就关押在永昌城中,正等着朝廷批示如何处置。”

    闻言,红衣女子心里又惊又怕,还带着几分喜悦,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看着面前这两人,她突然说道:“二位能在群狼围堵之下,不慌不乱,也是十分难得,不知二位可有去处?若是不嫌弃,我家镖局的大门可是十分乐意为二位打开的。”

    说着,红衣女子还望了眼他们身后的几具狼尸。

    韩元恺抱拳谢道:“原来姑娘家是开镖局的,怪不得能有此等胆略,只是我们弟兄二人还有要事在身,故而只得心领了。”

    “是么?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红衣女子先是叹了口气,一副遗憾的神情,随后也学着韩元恺遥一抱拳,“如此就不再搅扰了,家中还有急事,这就告辞了!”

    “二位姑娘一路小心,珍重!”韩元恺感激的说道。

    “珍重!”

    说话之人正是那陆大虎,红衣女子又看了他一眼。

    “你们也保重!”说罢,红衣女子这时才悄然收起了掌心中的弩,一扯缰绳策马掉头飞快地跑去了,她身边的女子也赶忙拍马跟上。

    蹄声急急,穿过夜幕,在雪地上踏下一个个深深的蹄窝,也溅起一朵朵冰凉的雪沫,落入无边的黑暗中去。

    “别乞,您方才那么说就不怕他们真的答应了么?到时候您要怎么办?”说话这人正是娜布其的侍女明珠。

    暗夜中,仿佛是被身旁掠过的风雪感染了一般,一身红衣似火的娜布其面色蓦地更冷了几分,“他们不会答应的,若是答应……”

    眼看说话间红衣女子又把自己给拉开了好几步,明珠急急的抽打起坐下的马,一边追一边说道:“那您方才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去救他们?”

    “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聪慧的头狼如此愤怒!原来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玩心眼的汉人里头,也是有那么几个如我们蒙古人一般的勇士的!”想起方才见到那大汉手起刀落杀死两匹坐骑的情景,娜布其神情复杂,也不知该笑还是愁。

    “别乞,就因为您的好奇,差点把明珠给吓死了!”侍女明珠一副后怕之极的模样,“对了别乞,咱们真的要去永昌,不去甘州了?”

    红衣女子喃喃道:“我救了他们的命,他们没有理由骗我,更何况他们又不知我们身份。”

    “别乞……”

    “我相信这一定是长生天在指引着我去救阿布克勿,我相信阿布克勿他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不多时,漆黑的夜幕中,便只余隐隐约约的蹄声,再不见二人踪迹。

    天微微亮,韩元恺与陆大虎冒着风雪在雪地里走了一夜,这时候终于是累得不轻,但好在这一夜都没再遇到狼群,

    不过这风雪天气,路上除了他们,根本就见不到旁人,白皑皑的天地间,山脉绵延不绝,喘着粗气的两人停在路边歇息,

    这雪是越发的大了,韩元恺以刀拄地,望着远处开始泛白的天际,不知怎么,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算着日子,不出意外的话,吴又可他们应该也快要离开永昌了吧,也不知她还好不好。

    一个人举目无亲,独居在租住的房子里,想必总是让人难受的,可自己也实在没了半点法子,不然也不会把她一个人留下。

    尤其是北屋那个娇媚的女人,乃是被养在外头的,以江翠翠的容颜,若是让那富商给瞧见了,只怕又会惹出麻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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