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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佉水     釜明txt下载     釜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一十八章

    良久之后,她终究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灰袍老者轻轻一叹,说道:“盼你莫覆为师的后辙。好了,我要打坐了,你先出去吧。”

    说完,灰袍老者回身走到床榻边上坐下,双膝盘起,闭上了双眼。

    “是,师父,浣儿告退。”

    退到房外,方浣儿将门带上,孤单的站在走廊上,仿佛丢了魂一般,望着底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的大堂,怔怔的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或是在想着什么。

    “来了,客官!”

    大堂里伙计的一声招呼,惊扰了她的思绪,方浣儿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老汉走进店来,在伙计的招呼下入了座。

    方浣儿定定的站了好一会儿,而后突然把唇一咬,扭头望了眼身后紧闭无声的房门,便又悄然离了客栈。

    临街的半开窗子后,灰袍老者注视着那穿梭在人流中快速远去的高挑身影,轻轻一叹。

    ——

    抚司衙门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被拦在了门外。

    正争执间,里头走出几个衙役来,其中便有那个颧骨高突的,他一眼就认出这斗胆在衙门前搅闹的老汉,便疾走几步,把手往胸前一抱,冷笑道:“老东西,莫非是嫌挨的打不够?又来讨打?”

    老汉忍着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手往怀里一探,掏出一把铜钱递上,“差爷,我是来赎人的,这是补上的例子钱。”

    瞥了眼老汉的手掌心,那衙役把铜钱接过,在手心里那么一掂量,发出一阵清脆,他突然客气了些,“呦,倒是有些银子的嘛。”

    老汉陪笑道:“差爷,这钱你也收下了,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放人?放什么人?”这衙役故作不知的问道。

    老汉急道:“当然是方才你们抓的那女娃子了……”

    把铜钱纳入腰间,这衙役又变了脸,“老东西,她那胭脂来路不明,事情没查清楚,岂可轻放?”

    看这副嘴脸,分明是要耍赖,老汉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些胭脂我可以证明,都是她娘留下的,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那她娘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胭脂?”突然,衙门里又走出一人。

    “班头!”

    几个衙役回头纷纷喊道,原来来人正是那胖班头。

    老汉一时间竟被问住了,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这个……应当都是她男人送的。”

    “应当?也就是你也不能确定了?”胖班头讥笑道。

    “这……”老汉一时无言以对。

    那高颧骨的衙役又道:“那卖胭脂的已经把那臭丫头给告了,既然有了苦主,咱们岂能不管?要放入也不是不可以,等事情查清楚,她自然就能出去了。”

    “你们……那什么时候可以放她出来?”老汉恳求着说道。

    那高颧骨的衙役顿时不耐烦了,张嘴就骂道:“老东西,话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你要还是敢啰嗦,小心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汉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银子你们都收了,怎么还要如此?”

    “催什么催,趁爷心情还算好,尽早滚蛋!”

    说罢,那高颧骨的衙役便擦着老汉身边走过,往街面上快步去了,而胖班头几人早就离开了,只剩下气得发抖的老汉。

    ——

    是夜,高古城堡,风雪仍未停歇。

    不大的房间里,燃起了一只烧得正旺的火盆。

    高玥儿醒了一阵,喝过药后,又昏昏睡去,梦呓中不时唤起。

    床榻边,婢女小玲儿彷如一根桩子般立在那,不时就要替高玥儿拭去脸上的汗珠。

    再远些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篮子,里头是些针线和剪刀,妇人正坐在边上一张高腿椅子上,就着一旁灯台的烛光,一针一线的缝补着手里的衣衫。

    火光下,高同甫在默默的鼓捣着炭火,静悄悄的,一旁的高昇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借光阅读,只有火盆里会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炸裂。

    屋外,夜空漆黑无垠,落下一朵朵白色的雪花。

    书页在风声中,不安的想要掀起,稍久,韩元恺将书本合上,贴身放入怀中。

    陆大虎倚在不远处的栏杆,定定的望着从夜空中飘下的雪花,不声不响的也不知在想什么。这时见韩元恺收了书,正捧着那把长刀在看,他这才迈步走了过去。

    然而刚走过去,还未开口,便听韩元恺说道:“你不怪我没早点告诉你吧?”

    陆大虎当即摇头,扭头看着不远处的房间,那里有一豆昏黄,瞧着有股子温馨,他轻轻的说道:“没有,毕竟少一个人知道,他们就越安全。”

    收回目光,陆大虎又道:“对了,咱们怎么办?明日是直接回军营去么?还是去寻队伍?亦或是你还有其他打算?”

    “若明日玥儿她身子能见好,咱们就走,一路往军营走,能寻到队伍最好,寻不到就直接回去,只是,还有一事我要对你说,此事关系重大,或可危及你我二人的性命。”说着韩元恺把刀放下,转过身来直视着陆大虎。

    “什么!”听他悄声说完一番惊人之语,陆大虎一脸的不解,“那你......既然如此,你为什么非得回营去?”

    一脸沉重的韩元恺沉吟了许久,才轻叹着说道:“因为那里有退路。”

    次日一早,随着远处天空升起的一抹白,潇潇寒风,簌簌白雪,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与熟悉。

    经过一夜的歇息,高玥儿的身子已然无碍。

    昨夜,韩元恺闲着无聊,就把那本书给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此时房间里的其他几人也是红了双眼。

    醒来的高玥儿瞧见这一幕,顿时又是感动又是自责,把目光从韩元恺身上移开,落在床榻边的妇人身上,“娘亲,爹爹,你们受累了。”

    “傻丫头,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妇人红着眼,爱怜的把她从床榻上扶起,一旁的小玲儿机灵的将枕头立起,垫在她背后。

    见高玥儿已经没事,韩元恺终于彻底放了心,趁着妇人与高玥儿说话之际,他便悄悄转身出了门。

    院子里风雪飘舞,韩元恺察觉身后有人走近,转过身正与一道目光相撞,虽然彼此没有说话,但又各自明白对方此时的心思。

    他是时候离开了......

第八百一十九章

    屋里里絮絮叨叨的,是妇人对高玥儿说不尽的疼惜,高同甫神情复杂的转身回了屋子。

    “夫人,玥儿的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都熬一宿了,快回房去歇息吧。”看着妇人熬红的双眼,高同甫担忧的说道。

    “这怎么行?玥儿刚醒,我还得去做些吃的,她才好吃药,而且瑜儿他也要走了,等送了瑜儿再说吧。”妇人说到后头,突然叹起气来。

    高同甫也没法子,正在这时,房外的韩元恺又走了进来。

    “姑母,我又想吃你做的饺子了。”

    听他这么说,妇人挤出一丝笑来,“好,姑母现在就去给你做,等着姑母。”

    不料却被不知何时下了床的高玥儿听见,她执拗的出门送行,高昇拗她不过,只得同意,让小玲儿搀着她出了屋子。

    走了一段,来到院子外的长廊下,高玥儿却突然推开了小玲儿,执意要与韩元恺独自说话。

    小玲儿为难的看着后头的高昇,点了头。

    看着面前这人,高玥儿幽幽道:“你,究竟是不是,瑜哥哥?”

    良久,韩元恺才轻轻地说道:“我不是他……也是他……”

    闻听此言,高玥儿的脸色变得难看。

    她惊愕的盯着面前之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似乎是被他这矛盾的话给难住了。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我永远都是你的瑜哥哥。”

    看着转身飞快离去的那道身影,高玥儿张嘴似要说些什么,可到底还是没有,直到那人没影了,她还在纠结。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是瑜哥哥,怎么会忘记这么多的事,可他若不是,那他怎么与瑜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当她终于想好的时候,便赶紧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小姐!”

    站在不远处的小玲儿惊得赶紧撵在后头,想要把她拦住,更远处的高昇也是惊慌不已,高玥儿大病初愈,身子还未彻底康复,若再见了寒风,极可能会落下病根。

    高昇正要拔腿去追,却见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让她去吧......”

    “爹?你不是在陪着娘的吗?她......”

    “唉,你娘闲不住,正在厨房里做早饭呢。”

    高玥儿提着裙摆登上土墙楼,茫茫的灰白世界,寒风送来一片萧瑟,哪儿还见他的踪迹。

    ——

    “咳咳……出了什么事?”陈家米铺的掌柜陈老狗挑开车帘,从车厢里一矮身钻了出来。

    那女子即便在生气中,仍不忘带上些娇憨的神态,她咬着唇把脚往地上跺了几下,“老爷,她把水全泼我身上了,一句好话没有不说,还骂人家,你可要为人家做主啊!”

    “这……”这时可以堂而皇之的打量,陈老狗的眼神有些肆无忌惮起来,面前的这神情冰冷的少女衣裙也同样被水打湿了一片,那湿漉漉的衣裙紧紧贴着她的腿,虽然很快又被她给扯了开去,可只一瞬就让他那双浑浊的双眼亮了起来。

    年轻真好呐,当真是极好的身段!

    在心里感慨了一通,陈老狗便捏着颌下的花白胡须,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这位姑娘,我看你想必也不是有意的,不如赔个礼,事情就算了如何?”

    “老爷……这样不是太便宜她了。”一旁的女子不依的说着,还朝吴娴女白了一眼。

    “哼,”吴娴女正整理着被水打湿的裙摆,发现那老不羞眼光有些异样,她哪里还肯赔礼道歉。更何况那女子不依不饶的,她只冷哼一声,正好腿上被冷风一吹,有些难受,她便弯下腰把还剩大半桶水的木桶提起,就要往院子里走去。

    那女子见她没个表示拔腿就要走,哪里肯放她离开,当即便从陈老狗的身边跑开,挡在了院门口。

    “小……”

    “贱人,让开!”吴娴女不待她说完,就直接呛了回去。

    “什么!你……你说什么,你敢骂我?”

    那女子脸色一变,把抬起的手直接往脸上抹去,带着哭腔的说道:“老爷,您都听到了吧?她泼了我一身,不仅不肯赔礼,反而还出口伤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您可一定要为人家讨个公道!”

    院子里风声呼呼的响,将瓦砾上的积雪抄起,往地面上洒落。

    就在这时,屋里正忙活着的江翠翠也听到了外头不对劲了,她赶忙放下手中的锅铲,把手往腰间急着的裙布一擦,朝外边走去。

    刚走到门边把掩上的房门打开,就瞧见眼前这一幕,她不由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见了江翠翠出来,吴娴女本想继续发作的脾性一下子散了,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姐姐,没事。”

    吴娴女不想多纠缠,可挡在她面前的女子却是不依,“怎么回事?你这好妹妹把我撞了不说,还泼了我一身,不道歉就算了,还有出口伤人,简直是没有教养。”

    有意缓和的吴娴女一听这话,也没忍住,“泼妇骂街,倒是挺有教养。”

    “老爷,你看她!”女子把脚往雪地上跺了几下,显然气得不轻。

    陈老狗望着正往这里走来的明眸少女,一时间竟是看得痴了,这是听见身边女子的话,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索性国祚掩饰,朝江翠翠说道:“姑娘,你这妹妹确实有些过分了,这本来就是一件小事,大家何必闹得这般田地呢?”

    江翠翠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难受,不过瞧见众人脚下那一滩水迹,她便明白了个大概,只是对了骂人之事,看住在北屋女子那咄咄逼人的姿态,她也不好确定吴娴女使不出真的骂过她。

    “这位老爷,事情已然发生了,那么您想怎么办呢?”那女子也不让开,江翠翠只得站在一旁。

    陈老狗看着杨丘的三个女子,模样生得是一个比一个俊,尤其是那两个少女,一个清冷,一个柔美,真是人比花娇,一时间他心猿意马起来那咚咚直跳的心头好像被猫抓了一般,痒痒的很。

    发觉众人眼神有异,陈老狗慌忙把手虚握往嘴边一搁,“咳咳……这样吧,大家各退一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吧,邻里邻居的住着,为这点小事不值当伤了和气。”

    “老爷……”

    陈老狗道:“算了,外边天气冷,还是快些回屋里去把衣衫给换了,小心着了凉。”

    “算了,我才不跟乡下来的野丫头计较。”那女子听他如此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把门口让开了去。

    吴娴女听见这话只是瞥了那女子一眼,脸色一沉却并不再说什么,重新提起地上的木桶往院子里走去。

第八百二十章

    “果然没教养。”

    吴娴女脸色冷了下来,她脚步一停,却是扭头朝身后说道:“姐姐,走了。”

    江翠翠本来还准备等吴娴女走开,再向他们赔个不是,可见这女的一直不依不饶的,她也就去了这念头,朝吴娴女点点头,上前帮着抬起那桶水走去了。

    那陈老狗一边跟在女子身后往北屋走去,一边却是拿眼睛瞟向抬水的两个少女,在这灰蒙蒙的冬日里,那一双浑浊的老眼发着渗人的亮光。

    走在前头的女子一边用手捏着湿漉漉的裙摆,一边撒着娇说道:“老爷,你上回不是说第二日还要来的吗,害得人家在家里苦苦等了一日,却是连个人影都没等到!今日好不容易把老爷盼来了,却是被那臭丫头给扫了兴!”

    陈老狗看那两个少女进了屋,就要回过身来,为了不被撞破他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瞧着自己身前那身段也是撩人的女子,咂么着嘴说道:“可人儿,我这不是突然有事嘛,衙门里的大老爷叫去商量些事情,你说我能推辞不去么?这不一得了空闲我就来了。”

    “大老爷?他找老爷什么事?”

    仿佛是故意的一般,这陈老狗声调突然拔高了不少,仿佛是在炫耀一般,“还不是米价的的事么,他说城里的米价最近太乱了,央求我们几家商号把价格压下来,这事本来大老爷不说,我也想这么做的,虽说会亏钱,可总不能看着有人饿死吧,我总是于心不忍的。”

    说着话,却见西厢房的房门后走出一道柔美的身影,他不由笑着点了头。

    把门关上,江翠翠回到灶台边坐下,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娴女妹妹,你说……”江翠翠脸上的笑有些牵强。

    “姐姐,你一定要小心那老不羞,方才他看你的眼神,可是不太对劲……”吴娴女有些担忧的朝窗外扫了一眼,却正好瞧见北屋的门从里头掩上了,她不由撇了下嘴角。

    “我知道……”江翠翠苦笑一声,然后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从腰间摸出两团白色的棉絮,递了过去。

    吴娴女一怔,随后便俏脸一红,明白了什么,把那两团柔软的棉絮抓在手中,就听见窗外传来一些打情骂俏的声响她却是有些无奈,“这老不羞,真是臭不要脸!”

    江翠翠抿着唇一背身走到灶膛边上,把水放入锅中,然后又把生烧得很旺,这才走到吴娴女的身边坐下,帮着她把被水打湿的裙摆烘干。

    那些羞耻的动静不时透过窗子传来,吴娴女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一张柔美的脸蛋,幽幽道:“姐姐,你这模样任谁看了不心疼,你的韩大哥他倒也真是舍得,将你一人留下独……独处空房。”

    盯着吴娴女看了几眼,江翠翠神情中透着一丝哀伤和失落,道:“娴女妹妹,韩大哥有他的难处,我本就是他的拖累,又怎能再多生枝节,让他为难担心。”

    吴娴女深深叹了口气,道:“韩大哥能找到你这样的女子真是他的福气,真不知他是积了什么德,若是我,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子被额……”

    窗外的动静更大声了,吴娴女一张脸更是红了,对面的江翠翠自然也不例外,两个豆蔻年华未经人事的少女哪里经得住这般场面,脸上的火烧云直红到了耳朵根后。

    “呸!白日宣淫,是够有教养!”吴娴女朝窗外轻啐一口,便赶忙将手里头那两团棉絮给塞到了耳朵里去,这还没完,那声音似乎还挺邪性,即便如此仍然还往耳朵里钻,臊得她直把手往耳朵捂去。

    江翠翠也是一脸无奈,韩大哥说过让自己出去走走躲一下,可如今的情形,她又如何敢出去。她从腰间又纳出两团棉絮,就要往耳朵里塞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在叫门。

    在二女面上扫过,吴又可又道:“至于他在哪,看来人似乎并不太想提起此事的样子,我也没有多问。”

    “我......”吴娴女瞟了一眼旁边欲言又止。

    “丫头,你到底去不去,人家可还等着我呢!”眼看着吴娴女神情古怪扭扭捏捏的,吴又可一时间也是着急起来。

    “我……我……”吴娴女支支吾吾的,偷偷瞥了眼一旁的江翠翠,似乎是有所顾忌,但见江翠翠脸色并不有异,她也就松开珉起的唇,“那好吧,看在爹你这么求我的份上,我去还不成嘛。”

    “那还不快去换衣裳,听来人说了病患的情况不大好,咱可别给人家耽误了才是!”说着吴又可便把手中的包袱朝吴娴女手里递了过去。

    “好好好,知道了。”吴娴女说着接过那只包袱,看了眼江翠翠,便转身进了里屋。

    吴娴女走了,门边只剩下两人,吴又可也不进屋,就站在门边问道:“江姑娘,若是恩公果然在高古城堡,你有什么话要我代传的吗?”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江翠翠仍旧摇头,而后说道:“让他一切小心,不用挂怀我,”

    “江姑娘,若是见到恩公,我会把你的话带给他的。”吴又可看着面前的少女,在心底深深一叹。

    二人说话这片刻功夫,里屋的门已是“吱呀”一声响,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面容白净清秀的年轻后生。

    被二人盯着看,吴娴女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心虚的往脸上摸去,“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江翠翠与吴又可对视一眼,摇起头来。

    “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啊?”吴娴女急道。

    “吴先生,你等一下。”说着,江翠翠走过去把吴娴女重新拉回了里屋。

    吴娴女正诧异间,就见江翠翠干脆利落的将她方才改束的发髻给放了下来。

    握住那一缕缕的秀发,江翠翠一双巧手很快就给重新束了一个更男儿气的发髻。

    待江翠翠松了手,吴娴女才伸手往头上摸去,“姐姐,你这发髻扎得比我果然要好上许多。”

    “哪里,只是我这里没个镜子,你看不见自己扎得什么模样罢了。”江翠翠笑了笑,眼睛仍然在吴娴女身上仔细打量,然后突然又走出了里屋。

    “她这么熟练,是不是也给他束过发,难道他们已经……”看着江翠翠走动间,那头上随着颤动的彩色头绳,吴娴女心里乱糟糟的想着。

第八百二十一章

    吴娴女一愣,然后也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便朝着她点了头。

    江翠翠在吴娴女脸上轻轻的抹着黑灰,直到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成了有些不修边幅的邋遢后生,她这才住了手,“娴女妹妹,这一路上可不太平,等到了地方,你再把脸洗了。”

    “等到了地方,再把脸洗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她知道……”吴娴女心下没来由的有些发虚,“知道了,姐姐。”

    “娴女妹妹,你该学一下男子走路的姿态,不然旁人看着实在别扭。”江翠翠看着这比方才要更搭配这身男子装扮的发髻,以及那张脏兮兮的脸蛋,也是轻舒一口气。

    “啊?有这么明显么?可是我……我不会啊。”吴娴女有些着急。

    “没事,一会儿跟在你爹后头学不就好了。”江

    “也是,我怎么没想到!”吴娴女一听,眼前顿时一亮。

    “对了,娴女妹妹,你帮我捎点东西,若真是韩大哥的话,你就帮我把东西交给他,可以么?”看着有些激动的吴娴女,江翠翠突然又道。

    “那当然可以了,是什么东西?”吴娴女面上虽然笑着,可心里不知怎么总有些不是滋味。

    江翠翠回身走到里屋,在篮子里翻出一双昨日才绣好的鞋,拿块布仔细的包了,然后递到了吴娴女的身前。

    吴娴女接过,然后正经说道:“姐姐,你放心吧,见到他我会把你的心意亲手送到他手上的。”

    “那就劳烦了,好了,快些走吧,不然人家该等急了。”江翠翠挽着吴娴女的手臂,一起出到门外。

    一直等在门外的吴又可把方才种种看在眼里,突然叹了口气,“江姑娘,前两日城里又死了一位姑娘,我估计八成与那几个衙役脱不了干系,你在家千万要小心。”

    江翠翠点头道:“嗯,吴先生,我会小心的,你放心吧,若是见了韩大哥,也不要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我不想让他担心,拜托了!”

    “江姑娘,我答应你。”吴又可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再劝。

    不知什么时候,北屋的动静就停了,只有对面东厢房偶尔会有几声隐蔽的轻轻咳嗽声。

    江翠翠一直送吴又可父女出了院子,然后说道:“吴先生,娴女妹妹,路上小心!”

    吴又可与吴娴女回身朝那站在院门边上的少女摆了下手,然后转身走远了。

    望着空荡荡的巷口,江翠翠心里突然空落落的难受,又剩下她一个人了,仿佛这世间将她抛弃了一般。

    寒风呼呼,那赶车的车夫怕冷也赶着马车躲到巷尾的拐角了去了,江翠翠缩了下身子,然后便要转身回屋里去。

    哪料刚走两步,来到门边,就见里头突然闯出一个人来。

    江翠翠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才停下,她心里虽然发慌,面上却不敢露怯,便拐了个弯绕过这令人不悦的老不羞,往一旁走去。

    “姑娘请留步。”横跨一步将路挡住,陈老狗笑盈盈的说道。

    “这位老爷,您有什么事?”江翠翠退避几步,一脸警惕的看着挡住去路的陈老狗。

    陈老狗笑盈盈的道:“姑娘不要怕,我没有恶意。”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只与玉簪,玉簪在风雪中仍然散发着晶莹圆润的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

    然而江翠翠不禁没有多看一眼,她还冷冷的道:“若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房去了。

    “且慢,既然姑娘如此爽利,那我也就直说了罢,实不相瞒,我看上姑娘你了!”

    江翠翠脸色一变,虽然此前心中早已猜到几分,可这时听见这人亲自说出口来,她仍然不免觉得反感。

    陈老狗见江翠翠不语,脸色虽然有些不好,可到底没有拒绝,便更是大了胆子继续道:“姑娘你若是应承了我,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对了!我这有一对上好的翡翠耳环,很是配你,你看,跟了我就不必再过这般穷酸的日子了不是?”

    说罢,陈老狗瞥了一眼江翠翠头上的那一只木簪,一脸傲然。

    “哼!”江翠翠一听,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趁着陈老狗分神的间隙,便一闪身进了院子。

    陈老狗只觉一阵香风掠过,扭头望去,只见那少女飞快的朝自己的五指离走了,那才掏出来的一对带着体温的绿翡翠耳环,在风雪的扑打中顷刻间便冷了下去,侵入肌骨。

    看着那一下子关紧的房门,陈老狗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也没了回北屋里去的兴致。

    躲在巷尾的车夫发现了站在风雪中的陈老狗,便赶忙驾着车赶了过来。

    吃瘪的陈老狗上了马车,却又忍不住挑起帘子往外头看,口中喃喃道:“这小女子,倒是有些棘手!”

    前头赶车的车夫扬着马鞭,不以为然的说道:“反正她就住在这院里,日久天长的,老爷还怕拿她不下?”

    “你这憨货,倒是点醒我了,嫌我老了?可我有钱,大把大把的银子砸下去,爷就不信她还不动心!”陈老狗冷哼一声放下了车帘,“走吧,回家去,不然夫人又该起疑心了。”

    听着外头马车渐行渐远的声音传来,靠在门后的江翠翠不禁大松了一口气,正好锅里冒出热气来了,她便走过去将里头的馍馍取了出来,放到了桌上,就转身进了里屋。

    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眼眶红红的江翠翠目光突地一黯,然后把手去摸自己那张不施粉黛的脸,轻轻一叹。

    她摸着发髻上的彩绳,怔怔的愣了一会儿,便把手往下一拉将头绳解了下来,然后依着那日摸到的形状,依样画葫芦的学着韩元恺给她系的那样,重新把发髻系好。

    摸着头上重新系好的发髻,江翠翠嘴角才多了一丝甜甜的笑意笑容之后,却又很快恢复了那苦涩,江翠翠将抚摸着光滑如玉的脸上肌肤,起身走到灶膛边上,掏出一手的黑灰,然后便走到水桶边,水面倒映出一张极美的脸,虽然那发髻上的头绳系得并不好看,可那一双灵动的眼睛便将人的视线吸引了。

    “韩大哥……”江翠翠抚着变得黑不溜秋的脸蛋,怔怔失神。

第八百二十二章

    随着银针的刺下,狭小的屋子里,讶然无声。

    有了上一次替那孕妇行针的经历,江翠翠心里已没有那么慌乱,她把细长的银针在炕上少年的少冲,百会,合谷三穴刺下,最后在人中穴上上了些力道捻了几下,才见少年紧闭的双眼在一阵轻轻颤动后,睁了开来。

    模糊中一个蒙着面的年轻女子首先映入眼帘,这一道近在咫尺的身影,少年只觉得有些熟悉,待与那道略有些紧张的目光对上之后,他不由一愣,一张苍白的脸登时就红了。

    妇人见了急忙上前,将少年不安的身子按了回去,“我的儿,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江翠翠也松了口气,当即便站起身来退到了一旁,然后就要悄然离去。

    那中年汉子见她几下就将昏死过去的儿子救醒,也不得不相信了这女子是个有真本事的,急忙拦道:“姑娘,你帮帮我们,我们家为了瞧病,已经把祖产的田地和几间房子都卖掉了,可还不见好,这下好了,姑娘你是好人,一定要帮帮我们呐!”

    被这中年汉子拦住不说,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江翠翠退后一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我也帮不上你们……”

    中年汉子却是仍然挡住了去路,对着这救命稻草一般的少女,不依不饶的哭道:“姑娘,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是我不对,我在这里给你赔礼了,你若是不肯帮我们,那我们一家迟早得寻个麻绳上吊!”

    “可是我……”看着这与自己父亲年岁相当的中年汉子在自己面前哭诉,江翠翠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可想起韩元恺临别之际的嘱托,她一时左右为难。

    中年汉子见她犹豫,急忙朝一旁的妇人喝道:“他娘,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姑娘跪下!”

    但凭她没有谈好价钱便先救人,妇人也知道眼前的少女不仅医术过人,还有一副好心肠,当即便疾走几步走到中年汉子的身边,双膝一软就要朝面前的江翠翠跪倒。

    “大婶,你这是做什么!”江翠翠自然不会受她这一跪,急忙伸出手去将她扶住。

    此时的妇人就像是一个落水之人,而面前的少女就是拿一根救命稻草,她乘势紧紧的抓住了江翠翠的手臂,眼含泪花的苦求道:“姑娘,你就可伶可伶我们,我就这一个儿子,为了救他,只能把他两个妹妹都卖了,实在是没法子了,我求求你了!”

    看着桌上吃剩的小半块黑馍馍,江翠翠终于是硬不起心肠,“好吧,我答应你们,可是我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能不能治好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们……万不可太报期望。”

    听她松了口,中年汉子喜不自禁,忙不迭的答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姑娘愿意治已经是很好的了,我们不敢奢求太多。”

    想起韩大哥临走的叮嘱,愁眉紧锁的江翠翠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不禁有些心慌,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便又道:“还有一事……”

    不等江翠翠把话说完,那中年汉子心里一跳,已是开口抢道:“姑娘,你看我家已经快穷得揭不开锅了,如今又揽不到话,实在是没有银子,你看可不可以先赊着,以后等我揽活赚了钱再给你?”

    “大叔,我不是这个意思。”看着这中年汉子苦苦哀求的样子,江翠翠也是不忍,“我不收你们的银子。”

    “那姑娘的意思是?”中年汉子心下大喜,随即又是一忧,不知她还会有什么条件。

    江翠翠看着面前又哭又笑的夫妇二人,又回头扫了眼那怔怔看着自己的少年,她的脸上带着几缕愁绪,轻叹着说道:“只是他这病不管我治好治不好,还请你们二位都不要对外人说起。”

    “这个自然,姑娘,你要说的就这么简单?”中年汉子与妇人对视一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嗯……”在二人诧异的目光中,江翠翠点了头。

    “姑娘你真是个活菩萨,是上苍派来救我们一家的活菩萨!”妇人激动得上前一把抓住江翠翠的手就是一通感谢。

    听着自己的病似乎有了希望,窝在炕上的少年也是欣喜,半眯的眼睛一直偷偷瞟着身前那一道颀长婀娜的身影看,这可是他头一遭离得如此之近欣赏一个同龄女子的身姿,加上又是少年长成的年纪,以至于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贪婪,在那风姿绰约的身影上来回的扫视着,唯恐这又是梦一场,醒来复了无痕。

    在他赤裸裸的目光中,那道倩影却突然转了过来,四目相对间,炕上的少年仿佛一个正把手往别人怀里腰间探去的偷儿一般,红晕本就还未完全消散的脸上,登时更是如画了胭脂一般,红扑扑的,红得发了紫。

    刚回过身正要坐下替炕上少年把脉细看的江翠翠,瞧见这一幕心中登时了然,有些不悦的同时脸上也不免有些尴尬,只是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妇人却是以为那少年出了什么事,急得上前探手在少年的额头一摸,问道:“水娃你哪里不舒服,脸怎么变这般的红?”

    “娘,没有,我没哪里不舒服……”少年尴尬的恨不得在炕上寻条裂缝钻进去,可炕上没缝隙,他只得拉起被子将一张红脸捂住了。

    “姑娘,你看看他,这是怎么了?”扯下被子,发觉少年额头有些烫的妇人急忙扭头朝站在不远处的江翠翠问道。

    见那少年目光躲闪不敢看自己,江翠翠在心里无奈一叹,而后那份不悦稍去,“大婶,有劳你取一块布来。”

    妇人没有多问,也不敢耽搁,当即出了外边的屋子,在桌上的篮子里取了一角布料,然后又走回来递到江翠翠的手边,“姑娘,你看这可以么?”

    江翠翠却是没有接过,而是继续朝妇人道:“大婶,麻烦你把布搭在他的手腕上。”

    妇人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却也不多话,直接将少年藏在被子里的手给拉了出来,再依着江翠翠的吩咐,将布料搭在他的手腕上。

    见少年目光一直躲闪,妇人也没多想,只当他是见到生人有些不适应,想起这些年他一直闷在家里更是心疼不已。

第八百二十三章

    韩元恺正蹲在村头,检查者地上那具头领的尸首,见他身上穿得那套盔甲与常人大不相同,怕是鞑靼人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小村落了,可惜没能赶尽杀绝,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正发着愁,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回头一瞧,便见一个女子一下子冲进了自己的怀抱,

    陆大虎瞥了眼便低下头自顾自的检查起地上的尸体来,幸好那些村民还在惊吓中,没回过神来,再者都知道两人是兄妹关系,大难不死,有次举动倒也正常,并无人见怪。

    可韩元恺却有些尴尬,被她紧紧的抱住了腰,推开也不是,无奈的站在那里,等她平静了些,才说道:“没事了,这里到处都是尸体,你先回屋里去吧。”

    “老韩,你看,这块牌子。”

    江翠翠身子一颤,终究还是依言松了手,韩元恺回头一瞧,只见一块小牌子,似乎是用兽骨做的,上边也不知道雕的什么文字,也看不懂,但已足以说明,此人身份地位不低,韩元恺收起心思,见陆大虎继续搜寻着,便把骨牌先收了起来。

    忙活了好一阵,村民们才将这十几具尸首抬了出去,地上的血迹早已被雪花覆盖,不过也被村民们给铲了干净,大坑也已经挖好,老里长叫人挑了五六担水,一股脑的将搜查干净的尸体丢了进去,一边填土一边浇上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随后又叫人夯实,老里长这才带着人往回走来。

    韩元恺看着遗留下来的这些战马,虽然其中有几匹受了些伤,但他打算将未伤马匹带回军营,受了伤的就留下村子,

    但担心附近还会有鞑靼人,韩元恺又劝老里长,带着村民先到山上住下,但村中并没有帐篷这类东西,老里长不禁犯了难。

    鞑靼人死了这么一位有身份地位的头领,极有可能前来报复,为保万全如今必须先暂时离开村子,到更深的后山里头住上一段时间,若是鞑靼人真来报复,还可以逃命,然而如今缺少帐篷,天寒地冻的一时之间也搭不起房子,韩元恺皱起眉头一想既然鞑靼人的马匹并未发现帐篷,虽是小股骑兵,却也不可能不带上帐篷,他带着村民果然在远处林子里找到了帐篷,

    老里长慌忙带着人往山上扎营去了,剩下的妇女纷纷在家收拾好东西,纷纷忙活起来,把干粮蒸上,

    风雪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赵志用如惊弓之鸟,晚上也不敢睡,生怕又来上一遭,况且韩元恺也不再身边,约定的时间都早已过了,却还不见人,赵志用也不再等,继续冒着风雪赶路,还在一处山脚下歇息了一阵,士兵们也恢复了些体力,他们一边推着车,一边往大营赶。

    齐老大在后头压阵,不时往后头瞧上一眼,却都没等到韩元恺两人回来的身影,难不成他们跑路了?怕自己把他们给告了,唉,我老齐岂是那般不讲义气之人,若走了也好,免得他日被人认了出来。

    ……

    村民们几乎将整个家当都给搬到了山上,来来回回折腾了几趟,好在期间一直没有发现有鞑靼人重新回来,看着最后人都搬到了山上,韩元恺终于松了口气,江翠翠的东西并不多,老里长也叫人帮忙搬了些上去,韩元恺走到她跟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带着她就往山上走去。

第八百二十四章

    号声停,寒风呼啸,箭雨渐歇。

    韩元恺藏在板车后,心如擂鼓,片刻后箭矢破空之声又起,抬头一瞧,便见漫天火光,照亮这片黑白相间的天地。

    如是以往,火箭扎在树干上、灌丛中,风一刮,这片落满枯叶枯枝的灌木林,火势骤起,似有摧枯拉朽之势!

    忽明忽暗的火,照得藏在黑暗中的人若隐若现,赵志用虽带人还击,可仍然阻挡不了火势的蔓延。

    手底下的这些新兵射箭哪有什么准头,这下又暴露在鞑靼人的视线之中,他们心慌之下更是把弓随意一拉朝山下乱射一气,鞑靼人这一拉开距离,箭雨威力不减几分,赵志用人马一下子死伤骤增!

    齐不厉这边也不好受,虽然鞑靼人退了,可他们所处的林中起了火,风一吹那火更是飞快扑来,虽勉力扑打也是无用!

    “啊!”

    一个士兵为了躲避窜起的火苗,不小心从树干后现出了身,顿时就被流矢射中眼睛,扑在地上翻滚哀嚎着,随后又是几枝火箭扎在他的身上,一时间,他的身上便燃起了火,棉服遇火就着,风一吹,整个人顿时湮没在火中!

    “救……我,救救我……啊……”

    揪心的惨嚎声在耳边响起,那火人爬起了身,朝旁边那一双双惊惧恐慌的眼睛伸出手,齐不厉看得双眼发红,其余新兵已是吓破了胆。

    那火人挣扎间,脚下一滑直朝地面扑去,插在他眼珠上的流矢猛然间透入脑中,惨嚎不已的人顿时一动不动再没了声响,只有火势还在疯狂蔓延,瞬息间便已将其全部覆盖!

    齐不厉赶忙喝令底下士兵,提刀将枯枝杂草都砍掉,一时间,底下跃跃欲试的鞑靼人没了阻挡,当即又是一声号角起,便朝山坳冲杀而去!

    鞑靼人本就骑射一绝,黑压压的箭矢突然停了,韩元恺躲在板车后,看向对面的陆陆大虎,听着由远及近的蹄声,他把手攥紧了埋在地下的麻绳,大喝道:“拉!”

    麻绳突然弹起,冲在最前头的几个鞑靼骑兵马失前蹄,连人带马一起砸倒在地,后边的鞑靼人顿时策马停住!

    趁马头高扬之际,韩元恺抽刀扑出,暗夜中寒光一闪,便将那马上的鞑靼人抓着马缰的手臂齐齐砍下!

    热血溅了他一脸,韩元恺回身又是一刀,朝那从地上刚爬起的鞑靼人劈去,那鞑靼人被摔得七荤八素,仓促间想要挥刀迎战,韩元恺的刀已至,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喷起的血柱将被马压在地上的鞑靼人浇了一身,正要挥刀迎战的尸身便轰然倒下!

    陆陆大虎也从对面杀出,一刀将那压在马下的鞑靼人结果,而癞子几人却缩在后头不敢出来,韩元恺目光一凝,回刀朝继续冲来的鞑靼人扑去,口中暴喝一声:“杀!”

    刀至人亡,韩元恺把刀尖从那断手的鞑靼人胸前抽出,随后又飞起一脚将他的尸首踹飞,

    挤在山坳口的鞑靼人又策马冲杀过来,韩元恺把刀换手,猛然用力,竟将那惊马掀翻在地,那冲过来的鞑靼骑兵措手不及,被绊下马来,韩元恺欺身上前,又是手起刀落,斩落一颗头颅!

    山下杀声震天,齐不厉回身扫了眼赵志用所在之处,那里情况也是不好,他不由暴喝道:“把总,怎么办?”

    韩元恺手臂被震得发麻,连手中的刀也已经砍得卷了刃,可鞑靼人源源不断的冲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免叫人有些绝望。

    这山坳口若是被冲开,那时只能任人宰割,或许还会成了马蹄下的一滩肉泥,若想活命,只能杀出去!

    更何况这对韩元恺来说,是天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是他等了许久的契机,但前提是,他得在这场血战中活下来!

    “杀!”

    一声暴喝,便又是一腔热血喷溅,落在脸上手上,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添了几分诡异血腥的暖意。

    韩元恺将身旁一鞑靼骑兵的双臂齐齐砍断,随后把身子就势往左边一歪,避过劈来的弯刀后,便提着卷刃的长刀,又往斜上方一劈,又是一只手臂被斩断!

    两个鞑靼人先后哀嚎着跌下马去,捂着断臂之处在地上翻滚着,鲜血红了满地。

    “想活命的,与我一道杀出去!”韩元恺喊罢便不再理会身后,又朝面前鞑靼人策马而去,那几个鞑靼人一时心生俱意,竟然掉头就跑,韩元恺便乘势杀出了山坳口。

    陆陆大虎也紧紧跟上,一直在后头观察的癞子几人见状,顿时慌了神,没了那两人把住口子,鞑靼人岂不是要杀进来了?这两个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不就是有点过节,竟然想借鞑靼人的手杀人!这可怎么办?

    癞子心中大乱,其余几人面面相觑看着他,七嘴八舌的问道:“什长,怎么办?咱们要不要也跟着?”

    “设绊马索,把板车堵住路,不让鞑靼人冲进来!”癞子咬牙喊道。

    外边山坡上,赵志用带人杀到,一见了刘泰这乱糟糟的队伍,随即暴喝道:“列阵!”

    他身后提着长枪的士兵两两一组,大叫着冲上前去,捉对儿与鞑靼骑兵厮杀起来,战场杀声震天,各是杀红了眼!

    赵志用带人提刀杀向离他最近的一个鞑靼骑兵,刘泰无奈也只得带着身边几人跟上。

    鞑靼骑兵被长枪捅杀不少,明军一时间稳住即将溃败的局势,络腮胡更是亲自上阵,带着身后的鞑靼骑兵一起冲杀。

    韩元恺一路冲杀出来,更是提马在鞑靼人中杀进杀出,所过之处人马俱惊,红光一闪留下残肢断臂!

    陆陆大虎紧紧跟上,与他一左一右互为倚仗,失去手臂的鞑靼人哀嚎阵阵,一时间将周遭的鞑靼骑兵杀得有些溃散之势!

    便在这时,后头又响起急促的号角声,刚起退意的鞑靼人又面目狰狞的杀将上来,为了粮草,他们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锵!

    韩元恺闷哼一声,抵住斩来的两柄弯刀,这时候又有人冲杀上来,韩元恺全力一劈,竟将那柄弯刀直接斩断,刀尖更是划过那人眼睛,将他劈落马下,那鞑靼人在地上翻滚着嚎叫,不一会就被周遭的马给活活踩死!

    韩元恺趁机把眼一扫,瞧见局势还不算太糟,更是奋力在鞑靼骑兵中冲杀起来!

    后头的络腮胡瞧见,既惊又怒,从厮杀中退出,来到战场边上,把手一横,接过身旁递过的弓箭,便把弓一拉对准了那正在与自己族人厮杀的明军!

    咻!

    箭矢破空而至,络腮胡肩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手中的弓弦也随之一松!

第八百二十五章

    关外,亦不剌山,哈拉慎部。

    平坦辽阔的一片草地上,驻扎着数百顶帐篷,一眼望去,要数中间那顶最为显眼,想来应当是部落首领所在。

    果不其然,夜色下一匹战马飞快的跑到跟前,被帐前士兵拦下,仔细搜身之后,那人才被放了进去。

    那人跑进去就单膝跪地,抱拳大喝道:“大汗,女真人派来使者,随后便至,我特地先行一步,赶来禀报。”

    “很快,这一大片草原,全都是我们的了!哈哈哈。”

    “来的是谁?”

    “黄太吉长子,豪格。”

    “是女真人让你先来禀报的?”

    “大汗……”

    “也罢,我等亲自去迎他。”

    “大汗英明!”

    这几个满面大胡子的汉子,一起出了大帐,跪在地上那人慌忙爬起身来跟了出去。

    虽然满是风雪,但营地门口站了一队人,翘首以盼正在等着什么,果然,远处很快就出现一支队伍,却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走来。

    大汗脸色阴沉了些,却也只能隐忍不发,女真人如今势大,已不是四分五裂的蒙古所能抗衡,为了这片广袤的肥沃的草原,大汗也只能忍了这口气。

    推开旁边替自己扫雪的侍从,大汗定定的站着,任由雪花将自己铺成个雪人,草原平阔,虽瞧见了人,却也离得不近。

    远处的队伍里,走在前头的拱卫骑兵后边便是豪格的车架。

    若不是为了杀杀蒙古大汗的锐气,豪格还真不想坐在车架里头,队伍很长,有他的亲兵,也有不少的本族孩子,是大汗让他带出来见识见识场面,这些孩子都是第一次跟着上战场,但表现出来的勇猛已让豪格大为快意,作为父亲黄太吉的长子,他虽然已经掌握了两旗,为了以后的继承大位,如今正是跟这些出色的孩子打好关系之时,日后必有大用。

    终于,长长的女真特使队伍,到了大营门前。豪格还没出来,就听外头有人喊道:“恭迎大清国豪格贝勒特使!”

    豪格掀开车帘,钻出来说道:“哎呀,怎敢让大汗亲自出迎!”

    说着,豪格便踩着亲兵的背下了车撵,大汗这才抖去身上的落雪,笑道:“喜闻联军大胜,喜不自禁,若无贵军援手,岂能如此大败察哈尔那个狗贼?故而特来亲迎豪格贝勒,聊表谢意。”

    说着,大汗上前一把握住豪格的手臂就往大帐里走去。

    豪格虽然年纪轻轻,却有这一番表现,倒是让大汗暗暗心惊。

    进了大帐,顿时便暖和不少,账内烧着一盘碳,“噼里啪啦”的溅着火星。

    便有侍女上前将大汗和豪格身上的大氅脱去,走到账外将雪抖落干净,热茶酒席也早已准备妥当,

    “大汗,”

    这边正在商议后边作战事宜,另一头,豪格带来的人也在其他帐篷里饮酒作乐,毕竟走了一路,一个身形高大如铁塔的汉子端起侍女刚刚满上的热酒一口饮尽,哈哈大笑道:“好酒!”

    接待这些女真少年的是部落大汗的儿子齐木尔,齐木尔长得皮肤粗糙,鼻头也被冻得红红的,他捧起一碗热酒,道:“诸位都是”

    这些女真少年虽然心高气傲,自觉没有自己的部族,这些蒙古人赢不了察哈尔的林丹汗,却也纷纷跟着举起酒杯,

    铁塔大汉,坐的靠后了些,一时之间没有发现,这时手忙脚乱的想要追上,旁边伺候的侍女也赶忙给他斟酒,却也没来得及。

    若是他闷头不做声便也就罢了,偏偏就要发作,大手一顿,喊道:“慢腾腾的,是瞧不起我?怕我喝不得酒?”

    被酒水溅了一脸的侍女大惊,手上的酒顿时顿时没拿住,摔了个稀碎,她慌忙跪下求饶道:“并非如此,奴婢怎敢懈怠贵客,”

    “哼!”

    “贝勒,出了什么事?怎么如此生气?”

    “此等贱奴,也敢对本贝勒无礼!这就是你们蒙古的待客之道?”

    “贝勒爷,还请息怒,一个奴才何必生气,莫因此搅扰了兴致。”

    “不行,我看她还是个汉人?莫非是故意奚落我不成?”

    “奴婢不敢,这都是自己的误会。”

    “拖出去打死!”

    ……

    安静的小山坳,鼾声四起,山坳口猫着几个缩着身子的哨兵,旁边便是一堆篝火,风雪停了,他们隔上一段时间就会起身走到外头瞧上几眼。

    靠近山坳口的一处营帐内,韩元恺仍在打坐,其他人走了一天的路,早已累得半死不活,基本上是一躺就着。

    一旁的陆大虎早已习惯,也累了一天,睡了过去。韩元恺突然睁开了双目,扭头往营帐外头旁边听去,竟似有马蹄之声。

    韩元恺心中惊疑,再一想到拾掇柴火之时见到的那只白色的鸟儿,顿时明白过来那是信鸽,他一拍身边陆大虎,就起身钻出了帐篷。

    陆大虎本就睡得警醒,这一下已是惊醒过来,瞧见韩元恺的背影,他也跟着爬起身走了出去,随着他一齐来到值夜的几个哨兵旁边。

    这几个缩头缩脑的哨兵此时才发现有人靠近,忙斥道:“嘿!你们俩半夜不睡觉,这是做什么去?”

    “水喝多了,起来解个手!”看他们这副模样就知道什么动静都没听着,也就懒得问了,韩元恺随口应了句,随后便出了山坳口。

    走了一段,爬到山坡上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人数不在少数,他急忙回头对着陆大虎道:“估摸着还有五六里地,人不少,还记得傍晚瞧见的那只鸟儿吗?我想应该就是传信的信鸽,只怕要出事了!”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数十里都没人烟,若我是鞑靼人,也会选在这段路上动手。”韩元恺心里沉甸甸的,好像压了一块巨石,将他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他如今更担忧那离此并不甚远的金家沟。

    “我去禀报!”陆陆大虎话音未落,就扭头朝山下跑。

    韩元恺其实并不太敢确定,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想到话一出口陆陆大虎就抢着去禀报了,他当然知道陆陆大虎这是为了维护自己,若是听岔了猜错了,陆陆大虎必然少不了一顿责罚,若是猜对了,功劳肯定就推到自己身上来。

    韩元恺岂能让他如此,回头盯了眼黑白相间的远方,他也跟着跑了下去。

    两人回到山坳子口,不待那几个哨兵抬起头来,韩元恺就说道:“远处有马蹄声,来人不少,快去报告把总大人!”

第八百二十六章

    甘州城,这阴郁的冬天仍旧飘着雪花,一如往常的寒冷。

    这日告病休养的于成复却反常的出了门,并且还大张旗鼓的带了一队人马,在城门口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附近围观的百姓不少,都抻长了脖子,等着看一场热闹,好在回去之后,茶余饭后的可以消遣,免得闲出病来。

    就在这等着看热闹的人群中,就有那么两人,见了骑在马上的于成复,却是似乎有些吃惊,脸上的神情仿佛是在一碗热腾腾的白米粥里,吃到了一只刚从茅坑里出来的苍蝇一般,难看至极。

    于成复显然一直盯着远处看,并未留意,可他身旁的亲兵也不闲着,有眼尖的就发现了人群中这两个有些反常的人。

    “大人……”

    于成复瞥了眼这策马靠近的亲随,却是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只拿眼睛余光悄悄一瞥,便不再理会。

    那亲随跟在于成复身边也好些年头了,哪能不知这是何意,当即住口不言,若无其事的又退到了一旁。

    雪簌簌而下,不多时,就已经将于成复身上的披风涂上一层白。

    终于,一阵若有若无的马蹄声响起,慢慢地,那声音更清晰了些,可以听出是很大一队人马。

    果然,半刻钟不到,白皑皑的地面上便出现了一排高头大马,马上之人全是风霜满面,见了城门,更是加快了速度,驰骋着踏雪而来。

    于成复也策马迎上,见了中间那骑马的人,便抱拳道:“下官甘州新营守备于成复,见过副总兵!”

    贺虎臣打马上前几步,摆手道:“不必多礼,杨总兵人呢?”

    “恭贺大人,下官奉杨总兵命,特在此相迎!”

    贺虎臣有些意外的道:“总兵大人怎么搞这么大的排场,倒是叫我老贺有些不习惯了。”

    于成复道:“大人,外边天寒地冻,大人赶了几日的路,想必也是疲惫,请往总兵府歇息,杨总兵已设宴等候大人。”

    见他顾左而言右,贺虎臣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不对,便也没再多言,吩咐副将将手下士兵安顿好,便只带了几个亲兵跟在于成复后头,打马直奔总兵府。

    长长的队伍后,还拉着几辆囚车,瞧衣着竟是鞑靼人,个个长得五大三粗,身上的衣服溅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即便已经被囚在牢笼之中,可这几人的眼里仍是泛着凶,瞧上去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待队伍悉数进了城,被驱散到街道两边的百姓又重新聚拢起来,边七嘴八舌的谈论着,边跟了上去,似乎仍然意犹未尽。人群中那有些古怪的两人定住看了一阵,却是突然离开人群,匆匆出了城。

    守城的士兵之中,一人盯着两个上马跑走的身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坐落城中的总兵府,门边的两尊石狮一如往日肃穆庄严。

    贺虎臣下马,不待于成复引路,便直接大步登上长长的石阶。

    “总兵大人?”

    人未至,贺虎臣的声音已是嘹亮的响起。

    负手在廊下的杨肇基收起脸上的凝重,便见贺虎臣大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于成复。

    “下官见过总兵大人!”

    “快快请起,贺总兵一路辛苦。”杨肇基迎上前几步,将躬身作揖的贺虎臣的手臂抓住,就往厅中走。

    说到后头,杨肇基竟然先笑了起,“你这个贺老粗,可终于回来了!”

    “哈哈,下官一路上紧赶慢赶的,终究还是让大人久等了!”

    杨肇基见于成复正要出去,便说道:“你也进来吧!”

    说罢,便先与贺虎臣一道迈进了大堂,而此时也开始上菜。

    “总兵大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贺虎臣忍不住问道。

    杨肇基没有回答,反而与贺虎臣寒暄起来,待菜上完,那几个下人退下,他才开口朝那一头雾水的贺虎臣问道:“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事,很是顺利!”贺虎臣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总兵大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是怎么知道边关的将士通敌?又为何……”

    “这一切说来话长,等过后再与你细细说来,那几个活口一定小心看好了,绝不可让他们出了什么事。”

    贺虎臣道:“大人放心,这一路上我就一直派人日夜不停的盯着他们,他们便是自个想要寻死,也是万万不能的。”

    “对了,听说丙字营与鞑靼人杀得难分难解?”

    “是的,大人,我也是意外,而且这次能擒住那几个活口,还是有赖于丙字营赵志用手底下的两个新兵。”

    “哦?竟有此事?”

    贺虎臣便将那一夜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尤其是韩元恺一人力战几个鞑靼骑兵的事,更是说得详细。

    杨肇基听得既吃惊又疑惑,“一个新兵怎么有如此本事?”

    “说来也怪,八成丙字营没有溃散,都是他韩三水的功劳,大人,您看他不仅保了一村的百姓,又擒住了鞑靼人的首领,功劳可是不小,我老贺正缺人才,能不能将他调到我手底下来?”

    沉吟半响,杨肇基道:“他虽是为了自家妹子安全,可倒也是救了一村人,如此说来,功劳确实不小!”

    贺虎臣急道:“大人,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到底答不答应啊?我老贺不要别的奖赏,也不要请功,就要他,你看总行了吧?”

    杨肇基笑道:“韩三水如此功劳,按例咱该替他上表请功的,可他不过是一新兵而已,依我看便将他安排到丁字营做把总好了,至于陆大虎嘛,就......”

    “大人,这怎么行?”贺虎臣却是惊愕道。

    杨肇基奇道:“这有何不可?从新兵到把总已经是连升多级了,再者说这也是看他本事,若是他韩三水真有能耐能将一营兵士带好,可再另行擢升嘛。”

    见他主意已定,可贺虎臣仍旧不愿放弃,“大人,我可是在他们二人面前夸下海口的了,你可不能让我失信于人呐!”

    “就这么定了,贺老粗,来来来,动筷子吧,不然菜可凉了!”杨肇基说着话,还往贺虎臣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贺虎臣却道:“大人,我贺老粗退一步,就要韩三水一个,您看这总成了吧?再说了他到我这里来,也还是您的属下不是?更比留在新营要好。”

    杨肇基看了眼一旁的于成复,道:“好吧,贺老粗,看你如此执着,本官便许你一份天大的人情!”

第八百二十七章

    看着昏迷中的高玥儿,妇人的手指在她额前拂过,却是觉得更烫了些,可额头却不见有半滴汗珠,“大夫,玥儿她怎么还没开始发汗?”

    郎中语气也有些沉重的说道:“夫人,这个可能是时间还没到,不行再加一床被子试试。”

    “可这样会不会把玥儿给热坏了?”妇人看着一张小脸已是热得通红的玥儿,更是难受和担忧。

    郎中语重心长的回道:“夫人,反正这汗是越早发出来越好,拖久了,小姐的身子怕得留下痛风的病根了。”

    盯着床榻上高玥儿和榻边小心照看的妇人看了许久一番思索之后,高同甫带着恳求的语气对韩元恺说道:“你没听见大夫说的话吗?玥儿她成这样不仅是受了寒邪,更是心情起伏所致,我看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吧,省得玥儿她醒来看见你病情更重。”

    “老爷!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妇人回头盯着高同甫,脸上既惊讶又气恼。

    高同甫却是朝正在专心抓药的郎中问道:“大夫,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这……”郎中停下手来,左看右看,脸上有些为难,“老爷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心情不佳对小姐病情的恢复确实不大好。”

    见大夫也这么说了,而且细想也确实有些道理,看着仍旧没有好转的玥儿,妇人一时间也为之哑然。

    看着妇人为难,韩元恺又望了眼床榻上的高玥儿,心里满是愧疚的他便朝妇人简单告了罪,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瑜……哥哥……”

    “玥儿,玥儿,你怎么样了?”

    妇人惊喜的喊着,却没得到回应。

    原来高玥儿只是梦呓,妇人担忧地试着她的额头,仍旧是那般的烫,而且单薄的身子更是发起颤来。

    这一碰,却见高玥儿的手突然虚弱的挣扎了下,妇人不由喜道:“玥儿!”

    “瑜哥哥,不要……玥儿……不要离开玥儿……”

    昏迷中的高玥儿颤着身子又喊了一道,声音娇弱无力,顷刻间眼角竟是流出两行热泪来,也不知是在梦境中遇见了何等伤心之事。

    本该活得天真无邪年纪的小丫头,如今不仅早早的开了情窦,更是初次托付芳心就遇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境地,又怎能不令人心疼?

    这一声声伤心的梦呓,直听得妇人心都碎了,可却没一点法子,只能怜惜的替她拭去眼角泪痕,然后又轻柔地整理着额前乱发,她的额仍然滚烫,却仍不见一点汗水。

    “玥儿,不要怕,娘亲在这里,你瑜哥哥也在呢,他在呢!”看着这样的高玥儿,妇人实在是心疼,忙朝后头喊道,“瑜儿……”

    韩元恺回过身来,看着高玥儿那张浮起两抹病态红晕的小脸,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再把这小姑娘牵扯进来的,他回身紧走几步来到床边蹲下,对着身子不停颤抖的高玥儿轻轻唤道:“玥儿,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醒醒啊,醒来就能看见了!”

    高玥儿却好似真听到了他的话一般,发颤的身子竟然慢慢地平息下去。

    下一瞬,眉头紧锁的妇人就松了口气,因为触手之处,是一片湿漉漉的冰凉,高玥儿终于发汗了。

    “老爷,玥儿她发汗了!”妇人激动不已,又朝后头喊道,“大夫,您快来看看!”

    郎中上前,仔细的替病榻上的高玥儿把起脉来,稍久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发汗就好,发汗就好,小姐的病情正在好转了,只要把体内的寒邪散出,就没事了!”

    妇人与高同甫闻言自是喜不自禁。

    起身避开的韩元恺看得也是欣喜,可是在一旁投来的凌厉目光下,他还是转过身去准备先行离开房间,等高玥儿病情稳定下来,再伺机打听验证高同甫所言虚实。

    然而就在这时,病榻上的高玥儿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细弱的呢喃道:“瑜哥哥……别、别丢下玥儿……”

    妇人看着眼皮颤动的高玥儿,不由喜唤道:“玥儿,你醒了?”

    视线模糊处,是那道突然停在门边的高大身影,纵使多了几分陌生之感,但也仍然是那般的舍不得,虚弱不堪的高玥儿开口央求道:“娘……娘亲,别让瑜哥哥走,玥儿以后……都会很乖的,真的……”

    许是因为激动,高玥儿说着话身子又发起抖来,眼见如此,妇人忙又把韩元恺喊了回来。

    韩元恺心中也是为难,既怕高玥儿越陷越深,可如今更怕她的病情加重,是以只得走回榻边。

    高玥儿眯缝着眼睛见了,虽然脸上仍然有些痛苦之色,可嘴角却微微扬起,“瑜哥哥,你……你终于回来了……”

    说着话,高玥儿还虚弱的抬起手去,想要抓住面前这道模糊的身影。

    韩元恺拿眼往旁一瞥,脸上很是为难,若是之前倒还没什么,虽然高玥儿已经快十一岁了,但在旁人看来也是兄妹的情谊,即便亲热些也不会招致非议,可如今大不相同了,至少这高家三口全都知道高玥儿对他的情意乃是男女之情,他该避嫌了。

    把他的神色悉数瞧在眼里,妇人心中更是感慨不已,“若是真成了倒是很好,可惜到底是跟玥儿分开了两年,不然或许这桩美事还真成了,千不该万不该,当初还是不该允他去做那什么锦衣卫的。”

    “玥儿,瑜哥哥不走的,他就在这里陪着你,娘亲与你爹你哥哥都在呢,你可得赶快好起来。”苦笑一声,妇人偷偷朝韩元恺使了个眼色。

    瞧见身旁妇人眼中的央求之色,韩元恺心中一软,把手往前伸去,轻轻握住了这只娇软无力的小手。

    一股带着些清凉的温暖直朝心口袭来,许是心安了,高玥儿又缓缓闭上了眼睛,额头脸上与脖颈间浸出大片汗珠的同时,身子也渐渐地安稳下来。

    郎中已经捡好了十来包药,各用黄纸包了,对丫鬟玲儿仔细吩咐了一番,又继续察看了高玥儿的病情,见已经平稳下去,便向高同甫与妇人告了辞。

    高昇去送郎中去了,丫鬟玲儿也赶着去熬药,屋中除了卧榻不起的女儿,便只剩下床边的夫人与那杨瑜了。

    站在后头的高同甫定定的望了一阵,突然把妇人叫出房外,对着一脸困惑不解的妇人说道:“夫人,当初杨大哥留下的东西,是不是该交还给瑜儿了?”

第八百二十八章

    许是紧张,那少年的脉象很乱,江翠翠不由地看了他一眼,红唇微启,欲言却又止。

    察觉到这一道投来的目光,一直拿眼偷看的少年先是有些慌张,眼神闪躲的看着一旁的窗户,一颗心跳得咚咚作响。

    下意识地,江翠翠循着他的目光看了眼,随后又往他露在被子外的手肘处看去,一对好看的眉却是皱得更深了。

    蒙着一层淡淡灰尘的窗台边,却有一处干净的圆点,从开了一道缝隙的窗户看出去,正好可以瞧见外边不时呼呼作响飘着雪花的院子,还有那立在风雪之后的西厢房。

    眼见这脉象越来越乱,江翠翠更不好开口,毕竟男女有别,何况这少年人明显是对她起了心思,于是便朝一旁的妇人问道:“大婶,他这病有多久了?”

    “姑娘,他这病已经有七八年了,一开始咳嗽还没当回事,只以为是着了凉,直到过了大半年也没见好,才知道不是什么风寒,而是哮喘。这些年也看过好些大夫,可都没一个能彻底治好的,天暖和时还能好些,还能在家门口走走转转,天气一转凉,这病便又发作得严重起来了,没有一日不咳嗽的。”看着炕上的少年,妇人心疼得红了眼眶。

    江翠翠又仔细的问了一些开始发病时的症状,然而越听她越是觉得不对劲,便朝妇人问道:“大婶,你可还留有之前郎中给开的方子?”

    见江翠翠神色不对,妇人不敢耽搁急忙转身出了外边的堂屋,在一堆衣服下找出一个包裹,又急匆匆地解开,几件衣服底下还有一只荷包,里面是一把铜板与几粒碎银子,妇人略一犹豫,松了手只将里头的几张方子都给拿了,然后又重新将包裹系好放了回去,这才转身回来将几张方子都交给了江翠翠。

    接过那几张药方,又一一问过几张方子的时间先后,得到妇人答案的江翠翠却是更为疑惑。

    那妇人瞧江翠翠不语,好不容易得了一点希望的她急忙问道:“姑娘,这些方子有什么问题么?”

    “方子没问题,可是为什么……”江翠翠瞥了一眼炕上,突然住了嘴。

    “娘,你……咳咳……”躺在炕上的少年这下既觉得有些难为情,又有些难过,可刚开口就又咳了起来。

    “你先别说话了,脉象有些乱。”江翠翠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

    少年一愣,视线一对上便慌得躲开,可他也知道了江翠翠的意思,终于强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不大的屋子里很是安静,片刻之后,江翠翠才把手从那块布料上收了回来。

    直到这时,妇人才敢出口相问:“怎么样?姑娘,有没有法子可以治好?”

    江翠翠没有做声,而是起身走到外边的屋子,看着追出来的妇人把门带上了,这才轻声道:“实不相瞒,大婶,法子有倒是有,只是他这病经过多年,病灶积弊之深,已成顽疾,我……我也没多少把握可以根治。”

    一旁的中年汉子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说道:“姑娘只管放手去治,无论治好治不好我们都感念姑娘的大恩大德!”

    “姑娘,你就帮帮我们吧,他还那么年轻,可不能就一辈子躺在炕上。”说完,妇人一边扯着江翠翠的手臂,一边抬手擦着发红的眼眶。

    “好吧,我尽力而为,只是你们切记不可对旁人说起此事。”被两道灼灼的目光盯着,江翠翠只得应承了下来,只是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番。

    “姑娘放心,我们二人绝不敢违背姑娘之意!”

    见她如此在意此事,虽不知为何,但中年汉子生怕江翠翠反悔,为了让她安心,便又一脸郑重的说道:“若违背姑娘,就让我们一家受老天爷惩罚!”

    江翠翠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却又被里屋的咳嗽打断了去,便也就做了罢,“我每日都会来行针,不过还得再辅以药石才行。”

    说着,江翠翠把手里的方子又看了遍,随后抽出一张,递给了妇人,“就照着这张方子抓药,只是当归少至一钱,钟乳石加半钱,还加上三钱橘红,千万记住了。”

    “记下了,记下了,当归少至一钱,钟乳石加半钱,再加三钱橘红。”中年汉子忙不迭的道。

    江翠翠正欲要来纸笔写下她的方子,可是也想起这样的人家不会有这些东西,而她自己也是没有的,一时间有些为难起来。

    妇人倒有几分精明,却是一眼看出了她的意图,急忙道:“姑娘等等,我这就讨纸笔回来!”

    说罢不待江翠翠作答,便快步出了房门,朝还亮着灯的北屋走去,到了门前一咬牙,壮了胆子敲起了门。

    “谁呀?”

    屋里传出一道慵懒娇柔的声音,妇人客气地答道:“姑娘,是我,住在东厢房的水娃娘,半夜打扰,实在有事烦劳姑娘。”

    “吱呀......”

    门开了,匆匆忙忙的妇人看着一脸红晕的女子,搓着粗糙的双手有些局促地道:“姑娘,可以借纸笔一用吗?”

    被搅扰了,女子本来还有些不满,可听到要借的东西是纸笔,顿时就起了好奇心,“你要纸笔做什么?”

    “额……”妇人脸上有些迟疑,“我家水娃在乡下读过几年私塾,来城里这么些年,他也没个朋友,怕他闲着无聊,就给他买了……”

    “是吗?”女子似笑非笑的。

    “姑娘,我就借一张纸,赶明儿我家当家的买了就给你送来。”

    “那倒不必,等着吧。”女子说罢将房门掩上,好一会儿才将房门重新打开,手里捧了一只托盘,盘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妇人满口道着谢接过,便匆匆转身回屋去了,只留下门边女子站在那儿往东厢房看。

    写下药方,别了千恩万谢的二人,江翠翠出了门,穿过飘着风雪的院子,回到了虚掩房门的西厢房。

    屋子里静悄悄的,既温暖又带着一丝孤寂的悲凉,在身后的两道目光中,她又将房门掩上。

    随后更是走到窗户边,将挑开的窗户重新放下,然后做完这一切,她的心还是不知为何,莫名的发慌,想要一探究竟,却又如水中捞月。

第八百二十九章

    灰蒙蒙的天空,低垂得叫人看上一眼,就要喘不过气来,在空中飞舞雪花随呼啸的风而至,带来更深入骨髓的阴寒。

    天气虽冷,可偌大的校场上,此时却正是操练得热火朝天。

    许是又招揽了一批新兵,他们的动作有些凌乱和迟钝,只有少数几个动作还算流利,可能是本身就练过些拳脚功夫,也可能是是又走投无路来军营里混吃混喝的老兵油子。

    抿了下干裂的唇,一脸风霜满是疲惫的韩元恺轻叹着,吐出一道灼热的白气,而后在捎带着一丝暖意的白气中,把模糊的视线从远处收回,重新落回这步伐沉重、却仍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之人身上。

    一身黑色棉服裹着的齐不厉不闪不避,直直的迎上了两道投来的目光,脸色很是凝重。

    卷起地上雪沫的狂风,伴随着远远传来的操练声,发出一阵阵呜呜的怪响。发沉的脚步在二人三步之外停下,齐不厉却沉默着一直没有开口。

    无声的对视之下,一脸困惑的陆大虎同样不发一言,眉头却越发的紧锁,三日之前,还在高古城堡之时,韩元恺曾经说起的一番话犹在耳边响起,他不由扭头看向一旁。

    感受到陆大虎眼里的疑惑,韩元恺却没有任何的表示,而是重新看向天空,那里雪花仍旧一如既往的落下,这天也一如既往的阴冷,一片片轻柔的雪花被狂风裹着,不知去往何处的远方。

    韩元恺心中一叹,陆大虎寻求的答案或许他也不知道吧。

    灰蒙蒙夹着白的天空此刻仿佛成了黑中带红,而在一片混乱的黑暗中,那一道跪在同伴尸首身边自刎而亡的身影,却无比清晰浮现在眼前。

    终于,在肃杀的寒风掠过数道,巡逻的士兵也再一次远去了之后,韩元恺轻轻地开了口,用有些发干的嗓子说道:“可以帮个忙么?”

    “我……”齐不厉顿了一下,随后无力地苦笑起来,“我只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知道,若是可以,我想请你帮我捎个口信。”韩元恺的脸上露出一抹悲凉的苦涩。

    “口信?是给……”齐不厉愣了一下,没再把剩下的话说出口来,只是缓缓地叹了口气,“你说吧,我一定替你带到。”

    想起这数月来,与面前之人相处种种,临到头,韩元恺仍慎重的在心中犹豫良久。

    见他迟迟没说话,齐不厉先是有些疑惑,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只是轻叹了口气,便静静的站在原地。

    对视半响,韩元恺终于说道:“告诉金家沟的里长金老汉,就说有位姓韩的请他帮忙照顾一个人,两三年后,再帮着她寻一户好人家嫁了。”

    “你……你是不想让她知道……”

    “嗯……老人家要是问起我,可以把发生的事如实相告,但请他帮着保守秘密。”

    “为什么?你这样她……”

    “她是个好姑娘,不该受我所累的。”韩元恺望着从空中落下的一朵朵微末雪花,未及落地便已然在风中消散而去,神情有几分不舍,“拜托了!”

    “还有什么?”

    “没了……”

    看着脸上泛着淤青的二人,齐不厉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你们为什么这么久也没个音讯?我还以为那夜你们出事了。”

    既然弄不明白,生死当头的陆大虎也不管他是敌是友,也不管他的关切是真是假,便急忙道:“齐老大,那夜我们确实是碰上了鞑靼人,还有贺副总兵,那一战我们都负了伤,是贺副总兵让我们养好伤再回来的,我们并非逃兵!”

    “什么!这……”齐不厉很是吃惊,可吃惊之余,却又带着几分怀疑,“你是说那一夜来援的是贺副总兵?”

    “正是,齐老大,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无假话!”陆大虎一脸激动地朝齐不厉说道。

    然而,齐不厉却摇摇头,苦笑道:“即便是我相信你们,可是……贺副总兵此时他在何处?根本没人可以证明你所言真假,而且明日就要行刑,时间也来不及了……”

    陆大虎眼中燃起的希望终于破灭,他半张着嘴,久久不发一言。

    瞧他这副模样,韩元恺心中一热,内疚的说道:“对不住,把你连累了。”

    “呵……”陆大虎苦笑两声,神情悲愤之极,“说这些做什么,你一死,我一个人也无用,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倒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几人,走在前头的正是刘泰。

    “齐哨长这是要去哪里?”

    齐不厉道:“刘哨长,在下去哪里莫非还得告知与你不成?”

    “不敢不敢,只是把总说了,他今日谁都不见,我方才就碰了一鼻子灰,故而好心提醒你,哪知道齐哨长并不领情,是我多事了。”

    “哼!”

    跟在他身后的癞子几人急忙一字排开,似乎是打算将人拦下。

    被挡住了去路,齐不厉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看着刘泰冷冷的道:“刘哨长这是什么意思,管得也太宽了吧,我去哪里莫非还得你同意不成?”

    被齐不厉冷嘲热讽了一道,可刘泰脸上笑意不减,“不敢不敢,只是把总说了,他今日谁都不见,我方才去见他就碰了一鼻子灰,我这也是好心提醒你,哪知道齐哨长并不领情,呵呵......看来是我多事了。”

    “哼!知道就好,好狗不挡道。”齐不厉却是冷哼了一声,一把推开挡在前头的癞子,没再多理会直接抽身离去,方向却是不曾改变。

    “刘爷,您看他......”

    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刘泰脸色也随之冷了下去,可他并未阻拦,而是回过身来,朝不远处旗杆下冷笑了一下,便独自转身离去了。

    癞子自然会意,没有跟上,而是带着剩下的几人朝韩元恺二人走去。

    来到营帐前的齐不厉果真是被帐前的士兵给拦住了。

    “齐哨长,请止步!”

    齐不厉只得站住了,然而却不死心,于是便不顾阻拦朗声道:“把总,卑职齐不厉有事求见!”

    其中一个士兵急忙上前劝道:“齐哨长,你这是做什么?把总有话今日谁都不见,你还是请回吧。”

    营帐里没有动静,齐不厉不理会面前的士兵,又喊道:“卑职齐不厉,有要事求见!”

    营帐之中,一个身穿普通黑棉服的士兵,突然朝一旁的赵志用问道:“来的就是那个出卸下车轱辘,运粮主意的人?”

第八百三十章

    鞑靼人首领被雪泥眯了眼睛,心知危险然而还不待往后撤走,便觉一道劲风袭来,慌忙回刀抵挡,却不想手中刀竟然直接被大力磕飞,

    韩元恺随后收住往后弹的长刀,又挥出两刀,将掷来的钩锁磕飞,随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直接驾马往前一冲,手起刀落将那正要往后退的鞑靼人首领斩落马下,

    一颗硕大的头颅飞起,头盔和脑袋剥离,漏出一条金钱鼠尾辫,在半空中晃荡。

    眼见自己的首领被杀,剩下的鞑靼人骑兵顿时傻了眼,知道人头重重砸落雪地,他们才反应过来,纷纷嚎叫着朝韩元恺冲杀过来,

    只因首领死了,他们作为亲兵回去也难逃一死,不如将杀死首领的人斩杀了,虽终究难逃一死,但回去也不至于被其他族人耻笑,更不至于让家族蒙羞,

    韩元恺一时之间也没料到这些新兵蛋子能有这等反应,他急忙勒马迎上,一脚踹出,将鞑靼人首领骑的马踢的横转,堪堪砸中一个鞑靼人骑兵坐下的马头,马匹吃痛嘶鸣着高高立起了前蹄,几乎将那鞑靼人骑兵掀翻在地,

    另一个鞑靼人骑兵已然杀到,迎面便是一刀劈来,韩元恺刚刚坐回马背,已然来不及出刀格挡,慌忙往后一仰,整个人贴在马背上,刀刃拦在上头,将那劈砍下来的弯刀挡了下来,

    “锵”的一声,溅起一串火星,

    风雪直往面上落下,待那鞑靼人骑兵跑过就要往村里冲去,韩元恺眯瞪着眼睛迅速立起身子,想也不想回手就是一刀劈去!力道之大,直将那鞑靼人骑兵拦腰斩成两段。那战马浑然不觉,仍然带着骑在背上的半截尸身往村里跑去。

    韩元恺虽然斩杀了擦身而过的鞑靼人,却依然来不及抵挡直往面门扑来的一支羽箭,幸好一旁的陆大虎压力骤减,得意空出手来,一见后边的鞑靼人张弓搭箭就慌忙扔出手中的那根短棍,堪堪将那支箭给打歪,韩元恺刚直起身来又硬生生将脖子往右一扭,这才躲过一劫,

    韩元恺再不迟疑,将他们依然兴不起什么风浪,策马冲杀出去,再不给他们射箭的机会,陆大虎则依然挡在村头,和那两个鞑靼人骑兵厮杀,

    后头不远的三骑有些愕然,也呆立当场,正要往前冲杀之时,却被后头赶来的一骑拦了下来。眼看着韩元恺在几人包围之下,都丝毫不落下风,他不禁扭头大喝道:“你这汉人做什么!”

    “贝勒已死,杀了他们也于事无补,况且,您还看不出来?连女真人以多打少都抵不过,咱们根本不是他们对手,”

    韩元恺瞧准破绽,又斩落一骑,那些鞑靼人骑兵也知道不是对手,叽里咕噜也不知喊着什么,韩元恺趁机又斩杀一人,

    陆大虎那边没了钩锁干扰,加上鞑靼人首领一死,陆大虎心中本以抱着必死的心顿时活了过来,很快,就将一骑的手齐更斩断,另一人被血溅了一脸,还没来得及反应,头颅就与身体分了家。

    韩元恺和陆大虎愈战愈勇,将那剩下的几个鞑靼人杀得节节后退,终于,那些鞑靼人心知敌不过了,叽里咕噜的大叫着,拍马跑了。

    然后后边五骑也跟着跑了。

    看着人走远了,韩元恺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他回头望着那些村民,松了口气,陆大虎庆幸活了下来,然而一想到可能已经追不上回城的队伍,他有十分担忧,毕竟如今只有行伍里头,才有韩元恺的藏身之地,

    韩元恺走到老里长旁边,说道:“老丈,为何不待天亮之时再回村里来?”

    “军爷,江相公,唉!一言难尽,天气实在太冷,有一些妇孺孩子受不住,便鼓闹着要回来,小老儿没拦住,差点铸成大祸,幸而又得两位军爷来救,实在感激莫名!”

    韩元恺一脸的无奈,“我看村里还是不能待了,这几日你们先搬到山上去,只怕这些鞑靼人不会善罢甘休,”

    “是!这一次一定谨遵吩咐,”

    “把尸体都清理了吧,”陆大虎忽然说了句。

    韩元恺看了眼一片狼藉的村子,忙道:“老丈,叫几个胆大些的壮劳力,挖个坑,将这些尸首都给埋了。”

    老里长应了声,回头朝着那群讪讪不敢上前的汉子,喊道:“都过来!拿上锄头跟我去挖坑!”

    那些人也不用回去取锄头,手里提着的就是,分了两拨人,一拨去将尸体收拢抬到一起,一拨就跟着老里长去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挖坑,

    风雪太大,那些尸体都快被盖住了,村民们拿绳索和扁担绑了,做成担架,一具具的往村外抬去,一些尸首有些惨不忍睹,他们也都不敢去看,

    屋里的女人和老人知道外头正在清理尸体,也不让孩童们跑出去,当然,这些孩子也早就吓破了胆,即使让他们出去也是不敢。

    江翠翠等了片刻,见外头没什么动静了,村里的汉子们又两两抬着尸体往外走,她也不怕,直接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韩元恺正蹲在村头,检查者地上那具头领的尸首,见他身上穿得那套盔甲与常人大不相同,怕是鞑靼人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小村落了,可惜没能赶尽杀绝,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正发着愁,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回头一瞧,便见一个女子一下子冲进了自己的怀抱,

    陆大虎瞥了眼便低下头自顾自的检查起地上的尸体来,幸好那些村民还在惊吓中,没回过神来,再者都知道两人是兄妹关系,大难不死,有次举动倒也正常,并无人见怪。

    可韩元恺却有些尴尬,被她紧紧的抱住了腰,推开也不是,无奈的站在那里,等她平静了些,才说道:“没事了,这里到处都是尸体,你先回屋里去吧。”

    “老韩,你看,这块牌子。”

    江翠翠身子一颤,终究还是依言松了手,韩元恺回头一瞧,只见一块小牌子,似乎是用兽骨做的,上边也不知道雕的什么文字,也看不懂,但已足以说明,此人身份地位不低,韩元恺收起心思,见陆大虎继续搜寻着,便把骨牌先收了起来。

第八百三十一章

    临街的药铺里,人可是不少,许是这些日子太冷,不少人都染上了风寒,郎中在一边看病,伙计在柜台里抓药。

    方浣儿把斗笠上的积雪抖落干净,便走了进去,

    好不容易到了方浣儿,她把药方放到桌上,说道:“伙计,按着方子,一早一晚抓九日的药。”

    “好嘞,客官,您稍候。”伙计还没看方子便先答应起来,可当他瞧见方子,顿时有些发愣,“公子,您这方子.......请恕小的多嘴问一句,这方子是谁开的?”

    “怎么?”

    见这客人不似寻常,伙计也不敢乱说,便道:“没什么,您先等等。”

    伙计忙走到坐堂郎中身边,将药方给他看了。郎中看得眉头皱起,又听那伙计说了原委,便朝病人告了罪,起身来到柜台边。

    “公子,您真要按这方子抓药?”

    “有何不妥?”方浣儿奇道。

    “这方子应该是调理脾胃的,可是这用药实在是过猛,这么服用,只怕是......”

    方浣儿不待他说完,便道:“你们照方抓药就是。”

    那郎中也就不多说了,把方子交给伙计便走开了,伙计无奈也就按着方子把药抓了,然后在珠算上噼里啪啦的敲了一通,说道:“公子,您的药抓好了,抹去零头,一共三两二钱。”

    方浣儿把银子付了,拿起包好的药便离开了药铺。

    街道上,风雪仍旧,路面上已经积了一层雪,雪面上是一串串凌乱的脚印,看着冒着风雪的行人,方浣儿把斗笠带上,也迈步汇入人流。

    因为风雪,虽然路上的行人已是比之前少了些,可两边的摊贩生意倒是更好了。

    “公子,你要不要买些胭脂送娘子?”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方浣儿停住脚步,只见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跑到了她的面前,身上穿的衣服打了好几个补丁。

    看了她兜着的几盒胭脂,方浣儿摇头道:“我没有娘子。”

    那小姑娘希冀的眼神黯淡下去,可是也没有再追着死缠不放,一扭头,正好瞧见旁边有人要往那胭脂摊去,她又赶忙迈开步子跑了过去,“客官,您看看我的,我的胭脂很便宜。”

    那客人见她模样,也就停下脚步,刚要问话,便被那旁边的摊主粗暴的上去拦住,“去去去,你这东西怕是从哪里偷来的吧?”

    “不是的,这是我……”那小姑娘来不及分辩,便被那摊主粗鲁的推搡开去。

    方浣儿眉头微皱,可是还是回过了头,没做理会。

    小姑娘被推得差点摔了个跟头,虽然没摔倒,可她怀里那几盒胭脂全狼狈的掉到了雪地里。

    她委屈得红了眼眶,蹲下身子刚要捡起,却不曾想一只脚突然踩到了那一盒胭脂上,她慌忙抬头一看,原来却是一个胖子,正冷笑着看着她。

    “臭丫头,生意可不是你这么做的!”

    小姑娘骇得缩回了手,可看着那被踩在脚底下的胭脂又很是心疼。

    虽然赶走了小姑娘,可还是没做成生意的胭脂摊主也迎上来,说道:“差爷,您来得正好,这丫头竟然抢我生意,您可得替我做主啊!”

    胖班头盯着面前这抱着几盒胭脂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油腻的口中毫不客气的道:“人证物证俱在,臭丫头,你要不补交上例子钱,要不就随我到衙门里挨板子去!”

    出了这档子事,一时间附近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探头探脑的往这里瞧。

    次日一早,随着远处天空升起的一抹白,潇潇寒风,簌簌白雪,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与熟悉。

    经过一夜的歇息,高玥儿的身子已然无碍。

    昨夜,韩元恺闲着无聊,就把那本书给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此时房间里的其他几人也是红了双眼。

    醒来的高玥儿瞧见这一幕,顿时又是感动又是自责,把目光从韩元恺身上移开,落在床榻边的妇人身上,“娘亲,爹爹,你们受累了。”

    “傻丫头,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妇人爱怜的把她从床榻上扶起,一旁的小玲儿机灵的将枕头立起,垫在她背后。

    见高玥儿已经没事,韩元恺终于彻底放了心,趁着妇人与高玥儿说话之际,他便悄悄转身出了门。

    院子里风雪飘舞,韩元恺察觉身后有人走近,转过身正与一道目光相撞,虽然彼此没有说话,但又各自明白对方此时的心思,他是时候离开了。

    屋里里絮絮叨叨的,是妇人对高玥儿说不尽的疼惜,高同甫神情复杂的转身回了屋子。

    “夫人,玥儿的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都熬一宿了,快回房去歇息吧。”

    “这怎么行?”

    片刻之后,待高同甫把妇人劝回房歇息,韩元恺便与走出来的高昇辞行,高昇轻叹着道了一声保重。

    不料却被不知何时下了床的高玥儿听见,她执拗的出门送行,高昇拗她不过,只得同意,让小玲儿搀着她出了屋子。

    走了一段,来到院子外的长廊下,高玥儿却突然推开了小玲儿,执意要与韩元恺独自说话。

    小玲儿为难的看着后头的高昇,点了头。

    看着面前这人,高玥儿幽幽道:“你,究竟是不是,瑜哥哥?”

    良久,韩元恺才轻轻地说道:“我不是他,”

    高玥儿的脸色变得难看。

    “也是他。”

    高玥儿惊愕的盯着面前之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似乎是被他这矛盾的话给难住了。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我永远都是你的瑜哥哥。”

    看着转身飞快离去的那道身影,高玥儿张嘴似要说些什么,可到底还是没有,直到那人没影了,她还在纠结。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是瑜哥哥,怎么会忘记这么多的事,可他若不是,那他怎么与瑜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当她终于想好的时候,便赶紧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小姐!”

    站在不远处的小玲儿惊得赶紧撵在后头,想要把她拦住,更远处的高昇也是惊慌不已,高玥儿大病初愈,身子还未彻底康复,若再见了寒风,极可能会落下病根。

    高昇正要拔腿去追,却见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让她去吧......”

    “爹?你不是在陪着娘的吗?她......”

    “唉,你娘闲不住,正在厨房里做早饭呢。”

    高玥儿提着裙摆登上土墙楼,茫茫的灰白世界,寒风送来一片萧瑟,哪儿还见他的踪迹。

第八百三十二章

    韩元恺正蹲在村头,检查者地上那具头领的尸首,见他身上穿得那套盔甲与常人大不相同,怕是鞑靼人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小村落了,可惜没能赶尽杀绝,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正发着愁,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回头一瞧,便见一个女子一下子冲进了自己的怀抱,

    陆大虎瞥了眼便低下头自顾自的检查起地上的尸体来,幸好那些村民还在惊吓中,没回过神来,再者都知道两人是兄妹关系,大难不死,有次举动倒也正常,并无人见怪。

    可韩元恺却有些尴尬,被她紧紧的抱住了腰,推开也不是,无奈的站在那里,等她平静了些,才说道:“没事了,这里到处都是尸体,你先回屋里去吧。”

    “老韩,你看,这块牌子。”

    江翠翠身子一颤,终究还是依言松了手,韩元恺回头一瞧,只见一块小牌子,似乎是用兽骨做的,上边也不知道雕的什么文字,也看不懂,但已足以说明,此人身份地位不低,韩元恺收起心思,见陆大虎继续搜寻着,便把骨牌先收了起来。

    忙活了好一阵,村民们才将这十几具尸首抬了出去,地上的血迹早已被雪花覆盖,不过也被村民们给铲了干净,大坑也已经挖好,老里长叫人挑了五六担水,一股脑的将搜查干净的尸体丢了进去,一边填土一边浇上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随后又叫人夯实,老里长这才带着人往回走来。

    韩元恺看着遗留下来的这些战马,虽然其中有几匹受了些伤,但他打算将未伤马匹带回军营,受了伤的就留下村子,

    但担心附近还会有鞑靼人,韩元恺又劝老里长,带着村民先到山上住下,但村中并没有帐篷这类东西,老里长不禁犯了难。

    鞑靼人死了这么一位有身份地位的头领,极有可能前来报复,为保万全如今必须先暂时离开村子,到更深的后山里头住上一段时间,若是鞑靼人真来报复,还可以逃命,然而如今缺少帐篷,天寒地冻的一时之间也搭不起房子,韩元恺皱起眉头一想既然鞑靼人的马匹并未发现帐篷,虽是小股骑兵,却也不可能不带上帐篷,他带着村民果然在远处林子里找到了帐篷,

    老里长慌忙带着人往山上扎营去了,剩下的妇女纷纷在家收拾好东西,纷纷忙活起来,把干粮蒸上,

    风雪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赵志用如惊弓之鸟,晚上也不敢睡,生怕又来上一遭,况且韩元恺也不再身边,约定的时间都早已过了,却还不见人,赵志用也不再等,继续冒着风雪赶路,还在一处山脚下歇息了一阵,士兵们也恢复了些体力,他们一边推着车,一边往大营赶。

    齐老大在后头压阵,不时往后头瞧上一眼,却都没等到韩元恺两人回来的身影,难不成他们跑路了?怕自己把他们给告了,唉,我老齐岂是那般不讲义气之人,若走了也好,免得他日被人认了出来。

    ……

    村民们几乎将整个家当都给搬到了山上,来来回回折腾了几趟,好在期间一直没有发现有鞑靼人重新回来,看着最后人都搬到了山上,韩元恺终于松了口气,江翠翠的东西并不多,老里长也叫人帮忙搬了些上去,韩元恺走到她跟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带着她就往山上走去。

    既然已经错过了与赵志用约定的时间,那也不在乎多耽搁些时间,韩元恺生怕方才的事情再次发生,决定多呆一会儿,等到天亮再走,

    “要走了么?虽然错过了与赵志用约定的时间,但或许还能在他们回营之前赶上。”

    “不急,若是鞑靼人再带人回来报复,只怕村民难以逃脱。”

    “带上江姑娘一起走,不就好了么?其他人就让他们投亲靠友去吧,反正天寒地冻的,地里也没活可干。”

    “军营她如何去得,再说她爹娘的墓在这里,只怕她也是不肯走的,不必担心,风雪这般大,我想他们行程走不了太快的。”

    一夜无事,风雪还在继续,天气依然阴沉沉的,韩元恺从帐篷里钻出身来,听到动静,外头望风的两个村民打着呵欠回过头来,忙一脸恭敬的过来行礼问好,昨夜他们这些人是真真的服了,两人硬撼二十来个鞑靼人骑兵,不禁救了全村人,还杀了十好几个了,现在村里人都对他俩敬若神明。

    望着不断飘下雪花的天空,忧心忡忡的韩元恺脸色凝重,也没兴趣和这两个村民客套,敷衍着打发了,陆大虎早起来了,正在给马匹喂草料。

    韩元恺望了眼不远处的帐篷,里头都是些女眷,毕竟帐篷有限,所以便男女分开,挤在一起。

    正想着心事,后头的帐篷忽然有了动静,原来是老里长也钻了出来,韩元恺道:“老丈,舍妹就拜托你多加照顾了,我们这就要赶回军营,你们这些日子千万多加防备小心,莫要再鲁莽行事,”

    “一定,不敢再不听江相公的话,两次搭救之恩,实在无以为报,小老儿就是死,也必护得江姑娘周全。”

    “军务在身,不敢再耽搁,这就告辞了!”

    韩元恺说着,和陆大虎一人牵了两匹战马,便往山下走去了。

    虽然住了一夜,但韩元恺并不放心,正好老里长也从帐篷里钻了出来,韩元恺迎上前几步,道:“老丈,山中气候实在太冷,况且那些鞑靼人也知道你们会躲在后山,我想不若先搬到其他村落暂住,等过了这个冬再回来如何?”

    “江相公,好是好,可谁又回收留我们呢?”老里长叹着气。

    “我有一处去处,只是要走上一天的脚程,老丈你去跟村里人商量商量,若是大伙都同意走,便赶紧准备准备。”

    “好!小老儿这就去。”

    看着转身离去的老里长,韩元恺突然瞧见不远处的帐篷动了一下,陆大虎走过来道:“你是想让他们去高古城堡?”

    “嗯,”

    “也跟着一起去?那可真赶不上队伍了,以后作何打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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