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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佉水     釜明txt下载     釜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四十八章

    便在这时,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老妇人,这老妇人一瞧见屋中场景,便笑道:“军爷,你可是醒了!”

    韩元恺回过头去笑了笑,听见他喃喃低语的江翠翠更是伤心,只是却也回过头来笑说道:“韩大哥,那是金婆婆,昨夜她在这里陪了我一夜,药也好了,你若不愿回炕上躺下,便在这里坐一坐吧。”

    江翠翠说罢,便起身走到一旁,取了块麻布垫着手将药壶提起,在灶台上倒了一碗黑乎乎的药出来。

    老妇人提着一只篮子走了过来,而她身后是被吵醒过来的陆大虎,陆大虎与韩元恺对视一眼,见对方都无事,自是心照不宣不必多言。

    老妇人把篮子放在灶台上,把上边盖着的布掀开,里头是一只杀好的鸡,江翠翠见了不由吃惊道:“金婆婆,你这是……”

    老妇人看着江翠翠说道:“这是只母鸡,给你这身后后生炖汤补补身子,你别问我,这都是我家老头子的意思。对了,老头子他们还正忙活着呢,一会儿还得请两位军爷去我老婆子那里吃顿饭,想来再有半个时辰的就该好了。”

    “这如何使得!”

    韩元恺与江翠翠异口同声,随后二人互相瞥了眼,又挪开了目光。

    老妇人道:“这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昨夜里若不是两位军爷赶来报了信,咱们金家沟不知得遭多大的难!也得多亏那老头子听了翠翠娃的话,带着壮丁去村头,好在老天爷保佑,一切都过去了。”

    韩元恺有些愕然的望了眼江翠翠,他一直在与鞑靼人厮杀,却是不知还有这档子事,江翠翠感觉得到他在瞧着自己,有些心虚的没敢抬头。

    韩元恺知道自己之事,不愿再生麻烦,忙道:“既然如此,那这鸡我们就收下了,只是金婆婆,我这身子现在还不能见风,吃饭我就不去了。”

    “这……也是,不过老头子他们都已经忙活了一大半了,你们三个都不去,岂不是浪费了那么许多的好饭菜?”老妇人脸上有些为难。

    韩元恺见了便道:“让江……翠翠和我这兄弟去就是了,我身上出了一身汗,难受的很,正想洗个澡。”

    江翠翠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瞥了他一眼,说道:“我……我也不去了,你身子还没大好,不能离了人,让陆大哥去吧。”

    陆大虎迎上韩元恺的目光,突然想起自己昨夜对那刁泼的妇人的一番驳斥,顿觉有些心虚,也就不敢说话。

    几人便当他默认了,老妇人便松了口气道:“翠翠她啊早就准备好了,里头还放了好些药材熬了,她还一直叮嘱我不要熄了火咧!”

    韩元恺看着江翠翠,江翠翠却是有些紧张的低了头。

    老妇人瞧见这幕,忙又道:“后生,你可别错过了这么好的女娃,咱金家沟还没成家的后生们可是有好几个呢!”

    “额……翠翠她是我……”韩元恺正说着,却见江翠翠背过了身去,他不由住了口。

    “金婆婆,不要说了,我要替阿爹守孝三年,谁也不嫁,再说我和韩大哥……是义兄妹。”江翠翠低着头说完,便捧起灶台上的药回过身去走到韩元恺面前,咬着唇笑望着他将药递上,笑中带了些许的苦涩。

    韩元恺心里生起一股冲动,想要大声说不,可到底还是伸手接过了药碗,药很苦,可却是不及心头万一。

    热气翻滚着扑面而来,江翠翠把锅里的水一勺勺的倒入浴桶。

    韩元恺看着她颀长的背影,犹豫许久,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金家沟是不是有个叫金壮的人?”

    江翠翠手上一滞,随后又把舀了一瓢水,口中幽幽回道:“嗯……你都知道了?村里人已经很多天没见过他人了。”

    韩元恺见状,急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知道……”

    “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释,”江翠翠抬起手擦了擦扑在脸上的水雾,然后便回过身来,“有那雪人在,我很好。”

    韩元恺一愣,江翠翠便转身出了屋子,连带着把门从外头带上。

    韩元恺长舒了口气,然后褪下衣裤鞋袜,便跨进浴桶之中,将整个身子都泡了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闻来沁人心脾,竟有醒神之效,韩元恺把发簪取下,头埋进药浴之中,双手用力搓着散乱的长发,他的头发有段日子没清洗过了,昨夜再溅上血迹,天一冷都有些粘连在一起了。

    “嚇……”韩元恺抬起头来长长的出了一口闷气,发团的长发已经被他三下五除二清洗干净,变得柔顺起来,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外边的江翠翠听见屋里的动静,有些担忧的问道:“韩大哥,你没事吧?”

    “额……我没事!”韩元恺又抓过桶边的毛巾,仔细的搓着身上的污垢,只是动静放小了些。

    江翠翠听见他的回应,脸色一缓,又回过身去,无意瞥见了远处的村子里,正有一个人往这里看来,许是察觉到被发现了,他便急忙转身走开了。

    江翠翠皱了眉,眼里又泛起了担忧,听见屋里的水声,她突然又自怨自艾的扭头往后瞥了眼,摸着脸幽幽一叹:“那叫玉代的女子应该长得极美吧?韩大哥与她是之前就认识的,还是离开的这些日子才好上的?”

    风渐渐的缓了,雪却是仍没个停歇的迹象,江翠翠坐在门边的凳子上,往火盆里又添了几根柴,然后伸手烤着火,听着远处村子里传来的隐约喧闹,她的脑子里却在不停地胡思乱想着。

    “吱呀……”

    房门打开,江翠翠忙收起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站起身来一回头,就瞧见韩元恺从屋里走出来。

    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在往下滴着水珠,洗净的脸上浓眉似剑目若朗星,棱角分明很是俊朗,更有一股男子阳刚之气扑面而来,江翠翠瞧得不禁红了脸,一颗心砰砰直跳!

    许久不见,他身上的气势是越发的沉稳和深邃,就连心思也是更难以捉摸了。

    气氛有些微妙,韩元恺忙移开了目光,望着外边的风雪,叹道:“好大的雪,不知得下到什么时候去?”

    江翠翠抿着唇又坐回了凳子上,说道:“你……你不是说自己不能见风的么,怎么不多泡一会儿?那药浴对你身子大有裨益的。”

    “外边冷……”

    江翠翠身子一颤,便听韩元恺又道:“而且水也有些凉了。”

    会错意的江翠翠一脸失落的垂下了柔美的脖颈,没了声息,只是低头搅弄着火盆。

第八百四十九章

    “我看见了的,不要太操劳,屋里的米面够吃一段时日的了,外边乱,能不要出去尽量少出去。”

    “我知道了,韩大哥。”

    韩元恺也就没再言语,又走进屋中,朝吴又可问道:“吴先生,你们下一步打算往那里去?”

    放下喝了小半碗的水,吴又可回道:“还没想好,打算先在永昌城中赚些盘缠,再行打算,恩公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看了眼一旁的吴娴女,韩元恺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吴先生,我是想说,可不可以让吴姑娘她留下住几日?”

    一听这话,吴又可顿时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什么?这……”

    还有些不自然的吴娴女也是一惊,脸扑的一下就红了,隐隐还有些愤怒。

    江翠翠虽然吃惊,却是感动,她知道韩元恺的心思,忙朝吴娴女走过去,“不是的,吴姑娘你不要误会,韩大哥他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几人吃惊的表情,韩元恺忙道:“我是说陪翠翠住上几日,我不在这里住的。”

    吴又可道:“哦,这样啊,可惊着我了,不过这个得问过小女才行,闺女大了,我也做不了她的主。”

    韩元恺有些尴尬,转身朝吴娴女问道:“吴姑娘,可以么?”

    吴娴女看向一旁的江翠翠,点了头,“嗯,难得遇见个投机的,正好我也想和江姑娘多说说话,”

    “多谢吴姑娘!”

    吴又可道:“恩公,你不住这里,又下榻何处?是客栈么,我和东牙正好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不如也顺道一起。”

    韩元恺道:“吴先生,我没住在客栈,而且我这就要走了。”

    “恩公这是要去哪?”

    韩元恺答道:“回军中复命。”

    “原来恩公是行伍中人,这几日一路上听说有鞑靼人闯进关来的消息,还听说被官军给赶跑了,不知真假?”

    韩元恺道:“是真的,不过那些鞑靼人应该跑不掉几个,即便如此,吴先生你们行走的时候,也要多加小心才是,多走大路与商队结伴而走,这世道不太平,小心无大碍。”

    “恩公所言甚是,莫非恩公当时就在场?”

    “嗯,先生,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吴又可也不再多问,跟在他的后头,一直送出了院外,

    “先生留步,”韩元恺又看着一旁的江翠翠,“别忘了,把衣服拿出来挂,”

    “韩大哥,我记住了,你路上千万小心。”

    “走了!”韩元恺朝吴又可一拱手,便转身朝巷子外快步走去。

    江翠翠就这么看着,那道高大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

    人走远了,江翠翠不舍的收回目光,“吴先生,多谢!”

    吴又可道:“江姑娘,你怎么不把事情告诉恩公?”

    江翠翠道:“吴先生,此事一言难尽,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想让韩大哥他为我担心,他在军中已是够危险的了。”

    “唉……江姑娘,你和恩公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吴娴女突然打岔道:“爹,**姐,外边冷,咱们进屋吧。”

    走了两步,江翠翠突然又站住了,从袖中摸出一把铜钱递了过去,“对了,吴先生,可不可以麻烦你去帮我买些肉回来?”

    “这个自然使得,“吴又可点头,伸出手接下了铜钱,“不过我们就不留下吃饭了,恩公不在,我们怎好……”

    “这怎么行!今日若不是你们,我……”江翠翠吸了下鼻子,挤出一笑,“再说了不是还有吴姑娘在么?”

    想起韩元恺,吴又可叹道:“好吧,江姑娘,天色还早,我和东牙再去街上走走,看能不能再赚些盘缠,娴女你就不要跟来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外边实在不安全。”

    吴娴女应道:“知道了,爹,你和师兄也小心些,早些回来!”

    “嗯,快进屋去吧,外头冷,看样子怕是又想下雪了。”吴又可摆了下手,便转过身朝巷子外走去。

    少年东牙看了眼门口两个少女一眼,朝江翠翠拱手道别,便追着师傅去了。

    看着人走远了,两个少女这才转身回了屋。

    掩上房门,见炉灶上的水壶已在咕噜作响冒出热气,江翠翠忙在手心里垫了块布,将水壶提起,

    一旁看着的吴娴女突然道:“**姐,你怎么不把实情告诉他?”

    江翠翠手上一滞,然后摇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唉……”

    “他身手很好,又是行伍中人,对付那几个坏蛋还不是手到擒来么?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大不了叫他蒙了面去将他们打一顿嘛。”

    “你怎么知道他身手很好?吴先生怎么又把韩大哥唤做恩公?”

    “我……说来话长,”

    “吴姑娘,以后我便唤你娴女妹妹吧,”

    “当然好了,有你这么个漂亮的姐姐,”

    屋子里一只小火炉慢慢的炖着,

    江翠翠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轻声细语的诉说着她与韩元恺之间的一些趣事。

    吴娴女托着脸听得入了迷,“**姐,原来他……怎么在你口中,他就千般万般的好。”

    “对了,**姐,他是不是还和鞑靼人打过仗?”瞥了眼她头上的木簪,吴娴女突然有些羡慕。

    江翠翠抬头瞟了她一眼,本不想再多说,可耐不住她软磨硬泡的,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便挑着些粗略讲了。

    然而吴娴女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听到精彩处,还喝起彩来,“好!那些鞑靼人,尽会欺负咱们汉人,这下也叫他们吃些苦头!”

    瞧她这副模样,好像又不是那个意思,反倒像是一个

第八百五十章

    “只是什么?快说!”痣脸汉子咬牙道。

    郎中迟疑的道:“军爷,您这手腕看着像是伤了应该有好几个时辰了,对吧?“

    “没错!”

    郎中陪着小心道:“虽然您的手目前还有知觉,可到底伤的太重,这期间又挨了冻,在下医术不精,也没把握能完全治好令其恢复如初,军爷您要不……再另请高明……”

    痣脸汉子怒道:“少他娘的废话!快给我接好,否则即刻便砸了你这医馆!”

    郎中再不敢多说什么,忙叫伙计取来一根咬棍让他咬住,然后又是熬药又是烧水,正忙活着,外边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门外一下子涌进来五六个官兵,走在前头的一人按着刀警惕的道:“怎么回事?为何大半夜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吃板子……”

    不过他还没说完,就瞧见了坐在一旁的痣脸汉子,不由把刀收起,走过去道:“原来是你,大半夜的你在这做什么?我还以为碰上了这几日毁海捕文书的贼,害大伙白高兴一场!”

    痣脸汉子没好气的道:“在医馆还能做什么,手叫人弄断了!”

    “什么!是谁干的?”

    痣脸汉子道:“是……你方才说什么毁海捕文书的贼,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摇头道:“嗨!你刚回来有所不知,这几天城中张贴的海捕文书,总是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害得老子天天都要重新张贴,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故意消遣老子,叫老子抓到了,那发痒的老腚老子不给他打烂了去,就不是个好汉!”

    痣脸汉子道:“你是说有人偷海捕文书?没弄错吧,那东西又不值钱,除了能用来擦腚,还能做什么?”

    那人恼道:“谁知道那贼想做什么,反正就是刚贴上,过上一阵回头就发现不见了。”

    痣脸汉子双眼一眯:“那你不会派人盯着?”

    “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还没禀报覃大人呢,而且总不能每处都派了人盯着吧,那得多少人手,弟兄们也熬不住,算了吧,犯不着为了个小贼费这心机。”

    顿了顿,这人又道:“对了,你这手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什么大碍吧?”

    “断了,能不能好难说。”痣脸汉子咬着牙道,心里确实突然有了主意。

    这人一听立即皱眉:“谁这般大胆,竟敢对咱们官军下手?人呢,往哪里跑了?兄弟们给你报仇!”

    “怕是早跑了,对了!你一说偷文书,我倒是想起来了,袭击我的人当中,好像就有一人手里拿着皱巴巴的几张文书,像是刚扯下来的。”痣脸汉子突然说道。

    “当真?”

    “当真!”痣脸汉子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毁去文书了,而且他们袭击我,也是因为被我无意撞见才会对我动手,可惜我命大没被冻死!”

    “为什么?”

    痣脸汉子恶狠狠的一字一句说道:“因为他们不是海捕文书上的钦犯,就是钦犯的同伙!”

    “这……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极有可能!你是在何处遇袭,可瞧清楚了他们的容貌?”

    痣脸汉子道:“嗯……离此不远的西街的一条偏僻巷子,至于他们的长相我还没看清楚就被从后头打晕了,只是晕过去之前,瞧见的一人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就是海捕文书上的……”

    “快,把那些海捕文书都拿过来!”那人一听,又惊又喜的回头喊道。

    痣脸汉子在心里得逞似的一笑!看你们能跑哪里去,小美人,既然你不肯应承做我的婆娘,那就好好吃些苦头吧,有你哭着跪下求老子的时候!

    天蒙蒙亮了,镇番卫的大街上,已经开始有人走动。

    痣脸汉子吊着被折断的右臂,在几人的陪同下一起来到镇抚司衙门前,衙门还没开门,有人上前叫了,门许久才从里头打开,却得知覃忠昨夜陪着客人喝酒,才睡下不久。

    “你们有什么事?”开门的士兵哈着嘴嘟囔道。

    那人犹豫了下,道:“却有要事要禀报大人,还请代为通传一声!”

    痣脸汉子却突然心虚了起来,支支吾吾的道:“还是等等吧,别搅了大人的觉!”

    覃忠偷瞥了眼身旁的蔡东亭,有些后悔不该让他留下把这些东西听了去,毕竟这可关系到一桩辛密,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却也叫他知道了张贴杨瑜文书之事!

    若是他没往心里去倒还好,可他不愿赌这自己掌握不了的事,有些懊恼的覃忠便语气冷冷朝那人斥道:“混账!为何不早来报?”

    那人一听这语气不善,顿时慌道:“小的以为只是小事,所以才不敢烦扰大人……”

    “你……”覃忠气得一脚将之踢翻,然后又盯着痣脸汉子,“人呢?如今可有线索?”

    痣脸汉子心虚道:“小的……也不知,估计已经逃走了吧……”

    痣脸汉子声音越来越小,覃忠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不由阴下脸道:“既然如此,就凭空口白牙的叫我如何相信你们?还有那杨瑜数月之前,早已死在巩昌府的一场大火,他的海捕文书为何还要张贴?此事是否你们几人串谋,意图用苦肉计骗取朝廷赏银?”

    “大人,我……”

    “大人明鉴,小的们怎么敢如此大胆,此时千真万确,至于那海捕文书也是……也是小的们一时忘记,才不小心张贴的,不承想反而真的惹出了他的同伙!”

    痣脸汉子后背直冒冷汗:“对!对!大人……小的知道他的同伙中有一人名叫吴有性,是个江湖郎中。”

    “嗯?这名字怎么听来有些耳熟?”覃忠皱了眉头。

    痣脸汉子点头道:“那江湖郎中曾经提过一嘴,他到过镇抚司衙门替您公子瞧过病。”

    覃忠道:“原来是他!不过……怎么瞧着一点也不像是什么阉党同伙,不过是一个医术还可以的郎中,虽然医理有些不同寻常,但着实不像,而且朝廷都说魏阉余孽杨瑜已死,这可不是空口白牙,你确定没认错人?”

    “小的……小的……”痣脸汉子支支吾吾起来。

第八百五十一章

    覃忠俯下身去,双眼微微眯起盯着痣脸汉子:“你慌什么?是不是这里边果真有什么猫腻?”

    “不!大人,小的……小的也不敢确定,当时那人是从背后袭击的小的,所以小的也没瞧太清楚……”痣脸汉子被覃忠这么一说,一时间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只得含糊其辞起来。

    “这么说便是没看清了?”

    “是……”痣脸汉子苦着脸道。

    覃忠直起腰斥道:“滚下去!没弄清楚就到本大人面前胡搅蛮缠,三日内不把事情给我查个水落石出,自去领三十军棍!”

    待那三人噤若寒蝉的出了庭院,覃忠这才转身道:“蔡公子见笑,覃某人御下不严,”

    蔡东亭拱手道:“哪里哪里,为了点小事覃大人也不必动怒,免得扫了兴致,今夜咱们还有大买卖要做呢!”

    覃忠做了个请的手势:“呵呵,蔡公子所言甚是,来来来,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绝不可出了纰漏。”

    ————

    赵志用依然按原路返回,一来路熟,二来经过的地方虽然偏僻,但却也方便赶路。走到天黑,寻了处背风山坳,又扎下营来,生火做饭。

    如此走了三日,这天的黄昏,他们已到了金家沟附近。

    因风雪太大,真是除了自己这一队人,别的的影子再没瞧见。到处又是一片白皑皑的,而且天气也真的又下起风雪来。

    这一下子,脚程更慢了,马儿也都直喘粗气,若不是后头有人赶着,只怕早就尥蹶子不干了。

    韩元恺是半刻不敢放松,加上他发现这几日齐不厉似有意无意的疏远自己,眼神也有些怪异,想起那日城西撞见他时的种种,韩元恺心里头更是提起了防备。

    这几日他心里一直没拿定主意,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于成复派了人跟踪,十有八九是用丙字营做诱饵,引出鞑靼人,那么这丙字营分明就是九死一生。

    安营扎寨,照例生火做饭,韩元恺照例和陆陆大虎两人被派去拾掇柴火。刚爬上山坡,就发了一阵狂风,吹得人不由得裹紧了身子。

    远处也是一片白,黄土高原被白雪覆盖。

    韩元恺又是跑到林子深处去拾掇薪柴,两人好不容易捡够了一捆,林子边上已经没了人,韩元恺和陆陆大虎一前一后刚走出了林子,就瞧见远处的山坳里突然飞出一只鸟儿,与白皑皑的天地共成一色,很快朝着北边飞去了,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韩元恺收回目光,和陆陆大虎回到了营地,正拿了两块火石“咔嚓咔嚓”的生着火,便见身边忽然坐下个人。韩元恺不禁抬头瞧去,原来是齐不厉。

    只见他脸上有些似笑非笑的,韩元恺心里一沉,面上却没有丝毫异样,可齐不厉盯着他瞧了会儿,忽然一拍他的肩膀,说道:“韩兄弟,你脸色怎么这般的差?”

    “没事,许是身子不太抗冻,那一夜赶路冻着了。”

    “唉,说好的一起去喝花酒,你倒是诳了我一道。”

    “我……兄弟不好那口,况且......”

    “畏畏缩缩的,寻花问柳那是男人的本性,整日在大营里头闷着,难得出来一趟不快活快活,迟早得憋死了,莫非……”

    “额……什么?”

    齐不厉道:“莫非韩兄弟你是个怕老婆的?应该还没过门的吧,你就这么怕她,可是大大的不好,哪还有半点丈夫的威严!”

    “齐老大说笑了,兄弟我至今孤身一人,哪来的妻室,就是相好,田无半亩身无余财的,也不一定真就肯嫁我。”

    “哈哈哈,韩兄弟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就算娶了也无妨,山高皇帝远的,她也管不着,不过这年头来当兵的,又有几个有婆娘呢?过一天算一天,但凡家乡里能过的下去,又或者没有别的什么麻烦在身,也不至于跑来这边陲凶险之地当兵,你说是吧?”

    “是这个理,若是家里能过活,谁愿意让自己的亲人来当兵吃饷,不过有时候当兵也是一条出路,至少可以给家里抵些赋税。”

    齐不厉帮着把柴火一根根拾掇整齐,又扭头一笑,道:“韩兄弟,我怎么觉得好像第一天认识你似的,说起话来一道一道的也就罢了,还有如此大好身手,只做了一个小兵实在是委屈了些。”

    韩元恺道:“齐老大说笑了,我韩三水就一个粗鄙的山野村夫,,只是大字倒是粗浅认得几个,身手也是跟着村里的武师练过一阵,比我厉害的数不胜数,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韩元恺见齐不厉话里话外的好像在打听什么,半刻不敢放松,加上他发现这几日齐不厉有些古怪,好似有意无意的在疏远自己,眼神偶尔也有些怪异,想起那日在城西撞见他时的种种,韩元恺心里头更是提起了防备。

    这几日他心里一直没拿定主意,那三人之事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于成复派了人跟踪,十有八九是用丙字营做诱饵,引出鞑靼人,那么这丙字营分明就是九死一生,自己身在其中也不免难逃一劫。

    齐不厉笑了笑:“韩兄弟倒是谦虚,我……”

    “老大,把总叫你!”远远一个汉子还没走近便喊道。

    “来了!”齐老大说着回头又朝韩元恺笑了笑,便起身走了。

    陆大虎若有深意的瞧了眼韩元恺,韩元恺摇了摇头,篝火一堆堆燃起,将这个小山坳照的明亮,火光铺撒在雪上,犹如夏日黄昏之时的火烧云一般。

    ————

    天色见黑,天上还飘着雪,将边关关隘也铺成了一道长长的白。

    士兵围坐在角楼里,温暖的篝火堆上烤着半边羊,羊肉滋滋冒着香气,他们一边吃喝一边侃着大山,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会有人夜袭,毕竟这守边的日子实在过于苦闷,除了一起守边的弟兄,平日里很难见到什么人。

    士兵全挤在角楼上,吵吵闹闹的,全然不知正有一队人马正狂奔而来。

    直到离得近了,听到那一阵一阵的马蹄声,他们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吃惊的,一个边上的士兵被推了一把,可他慢吞吞的把手中的羊肉撕咬进嘴里,这才走出角楼来,扭头朝声音响起的方向瞧去。

第八百五十二章

    关外,亦不剌山,哈拉慎部。

    平坦辽阔的一片草地上,驻扎着数百顶帐篷,一眼望去,要数中间那顶最为显眼,想来应当是部落首领所在。

    果不其然,夜色下一匹战马飞快的跑到跟前,被帐前士兵拦下,仔细搜身之后,那人才被放了进去。

    那人跑进去就单膝跪地,抱拳大喝道:“大汗,女真人派来使者,随后便至,我特地先行一步,赶来禀报。”

    “很快,这一大片草原,全都是我们的了!哈哈哈。”

    “来的是谁?”

    “黄太吉长子,豪格。”

    “是女真人让你先来禀报的?”

    “大汗……”

    “也罢,我等亲自去迎他。”

    “大汗英明!”

    这几个满面大胡子的汉子,一起出了大帐,跪在地上那人慌忙爬起身来跟了出去。

    虽然满是风雪,但营地门口站了一队人,翘首以盼正在等着什么,果然,远处很快就出现一支队伍,却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走来。

    大汗脸色阴沉了些,却也只能隐忍不发,女真人如今势大,已不是四分五裂的蒙古所能抗衡,为了这片广袤的肥沃的草原,大汗也只能忍了这口气。

    推开旁边替自己扫雪的侍从,大汗定定的站着,任由雪花将自己铺成个雪人,草原平阔,虽瞧见了人,却也离得不近。

    远处的队伍里,走在前头的拱卫骑兵后边便是豪格的车架。

    若不是为了杀杀蒙古大汗的锐气,豪格还真不想坐在车架里头,队伍很长,有他的亲兵,也有不少的本族孩子,是大汗让他带出来见识见识场面,这些孩子都是第一次跟着上战场,但表现出来的勇猛已让豪格大为快意,作为父亲黄太吉的长子,他虽然已经掌握了两旗,为了以后的继承大位,如今正是跟这些出色的孩子打好关系之时,日后必有大用。

    终于,长长的女真特使队伍,到了大营门前。豪格还没出来,就听外头有人喊道:“恭迎大清国豪格贝勒特使!”

    豪格掀开车帘,钻出来说道:“哎呀,怎敢让大汗亲自出迎!”

    说着,豪格便踩着亲兵的背下了车撵,大汗这才抖去身上的落雪,笑道:“喜闻联军大胜,喜不自禁,若无贵军援手,岂能如此大败察哈尔那个狗贼?故而特来亲迎豪格贝勒,聊表谢意。”

    说着,大汗上前一把握住豪格的手臂就往大帐里走去。

    豪格虽然年纪轻轻,却有这一番表现,倒是让大汗暗暗心惊。

    进了大帐,顿时便暖和不少,账内烧着一盘碳,“噼里啪啦”的溅着火星。

    便有侍女上前将大汗和豪格身上的大氅脱去,走到账外将雪抖落干净,热茶酒席也早已准备妥当,

    “大汗,”

    这边正在商议后边作战事宜,另一头,豪格带来的人也在其他帐篷里饮酒作乐,毕竟走了一路,一个身形高大如铁塔的汉子端起侍女刚刚满上的热酒一口饮尽,哈哈大笑道:“好酒!”

    接待这些女真少年的是部落大汗的儿子齐木尔,齐木尔长得皮肤粗糙,鼻头也被冻得红红的,他捧起一碗热酒,道:“诸位都是”

    这些女真少年虽然心高气傲,自觉没有自己的部族,这些蒙古人赢不了察哈尔的林丹汗,却也纷纷跟着举起酒杯,

    铁塔大汉,坐的靠后了些,一时之间没有发现,这时手忙脚乱的想要追上,旁边伺候的侍女也赶忙给他斟酒,却也没来得及。

    若是他闷头不做声便也就罢了,偏偏就要发作,大手一顿,喊道:“慢腾腾的,是瞧不起我?怕我喝不得酒?”

    被酒水溅了一脸的侍女大惊,手上的酒顿时顿时没拿住,摔了个稀碎,她慌忙跪下求饶道:“并非如此,奴婢怎敢懈怠贵客,”

    “哼!”

    “贝勒,出了什么事?怎么如此生气?”

    “此等贱奴,也敢对本贝勒无礼!这就是你们蒙古的待客之道?”

    “贝勒爷,还请息怒,一个奴才何必生气,莫因此搅扰了兴致。”

    “不行,我看她还是个汉人?莫非是故意奚落我不成?”

    “奴婢不敢,这都是自己的误会。”

    “拖出去打死!”

    ……

    安静的小山坳,鼾声四起,山坳口猫着几个缩着身子的哨兵,旁边便是一堆篝火,风雪停了,他们隔上一段时间就会起身走到外头瞧上几眼。

    靠近山坳口的一处营帐内,韩元恺仍在打坐,其他人走了一天的路,早已累得半死不活,基本上是一躺就着。

    一旁的陆大虎早已习惯,也累了一天,睡了过去。韩元恺突然睁开了双目,扭头往营帐外头旁边听去,竟似有马蹄之声。

    韩元恺心中惊疑,再一想到拾掇柴火之时见到的那只白色的鸟儿,顿时明白过来那是信鸽,他一拍身边陆大虎,就起身钻出了帐篷。

    陆大虎本就睡得警醒,这一下已是惊醒过来,瞧见韩元恺的背影,他也跟着爬起身走了出去,随着他一齐来到值夜的几个哨兵旁边。

    这几个缩头缩脑的哨兵此时才发现有人靠近,忙斥道:“嘿!你们俩半夜不睡觉,这是做什么去?”

    “水喝多了,起来解个手!”看他们这副模样就知道什么动静都没听着,也就懒得问了,韩元恺随口应了句,随后便出了山坳口。

    走了一段,爬到山坡上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人数不在少数,他急忙回头对着陆大虎道:“估摸着还有五六里地,人不少,还记得傍晚瞧见的那只鸟儿吗?我想应该就是传信的信鸽,只怕要出事了!”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数十里都没人烟,若我是鞑靼人,也会选在这段路上动手。”韩元恺心里沉甸甸的,好像压了一块巨石,将他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他如今更担忧那离此并不甚远的金家沟。

    “我去禀报!”陆陆大虎话音未落,就扭头朝山下跑。

    韩元恺其实并不太敢确定,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想到话一出口陆陆大虎就抢着去禀报了,他当然知道陆陆大虎这是为了维护自己,若是听岔了猜错了,陆陆大虎必然少不了一顿责罚,若是猜对了,功劳肯定就推到自己身上来。

    韩元恺岂能让他如此,回头盯了眼黑白相间的远方,他也跟着跑了下去。

    两人回到山坳子口,不待那几个哨兵抬起头来,韩元恺就说道:“远处有马蹄声,来人不少,快去报告把总大人!”

第八百五十三章

    “睡糊涂了还是半夜撞鬼,跑来这里说胡话?哥几个,你们听见有动静吗?”

    那几个哨兵出了山坳,探出头去听了会儿,其中一个回过头来说道:“哪来的动静,许是风声,听岔了吧?”

    陆大虎急道:“快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放肆!是哪个混账东西吵闹?”一声叱骂传来,原来是在后头巡夜的癞子带着几人走了过来,“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二位,若是搅扰了把总大人的美梦,你们吃罪得起吗?”

    声音越发近了,韩元恺扭头急急说道:“陆大虎,快去把齐老大和弟兄们都叫醒!”

    陆陆大虎闻言拔腿就走,然而癞子却把刀朝旁一横:“慢着!我们弟兄可不想吃板子,更何况如今是我们弟兄守夜,你们二位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韩元恺见叫不动他们,干脆自己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本想着悄悄摸摸的打上一场伏击,然而耳边动静越来越近,等到禀报已是黄花菜都凉了,他忙高声喊道:“遇袭!遇袭!快起来!”

    “敌人来袭!”陆陆大虎也跟着高声喊道。

    癞子几人骤然大惊,消息真的便是一场恶战,若是假的,搅扰了把总的美梦自己几人也得跟着遭殃,可此时想要阻拦已然来不及。

    随着两人的高声大喊,营帐里头陆陆续续有人钻了出来,手里还抓着兵器,齐不厉这两日换了营帐歇息,这时从营帐里一钻出来,才瞧见远处的癞子与韩元恺二人,他刚迈步,就见旁边营帐走出来一人。

    “是谁在吵闹?”赵志用板着脸吼道。

    韩元恺推开挡在前头的癞子,走过去抱拳说道:“把总大人,有大股敌人来袭,距此已不足五里,请大人早做准备!”

    赵志用一听,脸上惊疑不定,细细一看,面前这人不就是那还欠了自己几十军棍的家伙?不由问道:“你从何得知有敌袭?”

    “细听可见有马蹄声。”

    “人数多少?”

    “怕得有数百之众!”

    韩元恺语气坚定,赵志用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小兵怎敢拿此事开玩笑,奶奶的,带着这么多粮食一时之间也撤不掉了,一念及此,他断然喝道:“弟兄们,抄家伙,准备御敌!”

    韩元恺又道:“大人,他们速度不快,想必是怕惊了我们,请大人且撤到山坡上,再留下人在山坳口放哨,设下伏兵。”

    赵志用有些惊异的看了眼韩元恺,问道:“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了?”

    “小的韩三水,军情紧急,还请大人早作决断。”

    赵志用望了眼旁边的马车,知道他说的在理,谅他也做不出什么幺蛾子,便道:“很好,如此危急之时还能冷静应对,你跟在我身边,所有人往山坡上撤,不许闹出动静来!”

    话音未落,赵志用又指着韩元恺身后的癞子几人:“你们几个继续留下把住山坳口,一切如常,不许漏了马脚,否则出了岔子,唯你等是问!”

    所有人都应了声,抄着家伙就迅速往山上撤,唯独癞子那几人支支吾吾的,似有为难。

    这也能理解,毕竟留下摆明就是做诱饵的弃子,韩元恺看在眼里,也怕他们误了大事,便道:“大人,小的愿意留下引诱来袭之敌。”

    陆大虎看了眼韩元恺,也跟着抱拳道:“把总,小的也愿意留下诱敌。”

    “好样的!”时间紧迫,赵志用也难得他们留下,毕竟这两人瞧着可比那几个畏畏缩缩的家伙镇定许多了,便一指韩元恺朝癞子几人吩咐道:“你们几个全权听他命令行事,不得违抗,否则军法处置!”

    赵志用可不敢有逃跑的念头,虽然也确实生起过这个念头,可若真的逃走,丢了如此多的粮草,回去必然也是个死罪,还不如在此拼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便是死了也是条汉子,全了自己的名声,也叫那些混蛋瞧瞧,自己并不是没种的!

    赵志用待那癞子几人唯唯诺诺的应了声,又一拍韩元恺肩膀,便带着其他的人出了山坳口,往两边的山坡爬了上去。

    齐不厉经过韩元恺身边的时候,只顿了顿,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又迈开步子跟着赵志用走了。

    韩元恺看着齐不厉的背影,心下了然,只是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愧疚之意。

    深吸一口气,韩元恺神色凝重的收回目光,望着身后几个惊慌不已的癞子几人,没有说话,在接过陆大虎递来的长刀后,便直接走到山坳口坐了下来。

    冰凉的长刀放在火上,不一会就烤热了些,陆陆大虎探出身子瞧了几眼,也坐了回来,学着他将刀放在火堆边上。

    那几个哨兵见状,知道把总还在山坡上边看着,便硬着头皮走到了韩元恺边上坐下,屁股刚挨地,便听韩元恺说道:“速去准备绊马索,待会儿见机行事!”

    韩元恺此话一出,那几个哨兵便臊红了脸,话虽难听却也有些道理,心里头顿时便没那么害怕了。

    韩元恺见一番话作效,看着他们匆匆准备去了便也不再多说,耳边听着越来越逼近的马蹄,他知道那些人就快到了,抬头望了眼山上,已然很难瞧见赵志用他们的踪迹,这倒是有些出乎意外,他只道赵志用是个走后门提上来的把总,平日里操练士兵都是让手底下人负责,不想如此关头倒是有些本事。

    那队黑黑的长龙,越发的近了,在还有不到二里地的地方,前头一人忽然抬起了手,示意后边的人停下!

    赵志用看得有些慌,难不成是被瞧出破绽了?那便只能殊死一战了,心里正七上八下之时,忽然瞧见那些人个个手往头上摸去,离得远也不知在捣鼓什么,好一阵儿,才见他们又重新出发。

    赵志用派人假扮的探子也没用上,便见那队人马停也不停的冲了过来,待到近了些,这才瞧见马嘴以及人脸上都蒙着一层粗粗的麻布,而且俱是做鞑靼人的装扮,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怕真的是得有数百号人之多!

第八百五十四章

    “奶奶的!还当是些不走眼的山匪流民,不想却是这些要命的活阎王!手底下全都是些新兵蛋子,老兵就那么一小撮,真要了老子的命了!”

    赵志用望了眼山坳之中的那七八人,叹了口气。

    “罢了,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陪着一起战死,也好过灰溜溜的回去让人耻笑,终究还难逃一死,太不划算,只是不知道那小子瞧见那些老鼠辫子会不会后悔留下做诱饵?”

    这般想着,赵志用又深深的盯了眼火堆旁仍旧镇定自若的韩元恺,目光却正好与抬起头看来的韩元恺对上。

    瞧了赵志用一眼,低下头的韩元恺收起那副把握十足的神情,脸色又变得沉重起来。

    耳边的马蹄声重重响起,他刚才故意走出去装作放水,才让那些人放松了戒心,听着声等人靠近了,他便一把抓起手中长刀,起身朝山坳外飞跑几步,只见那些人还有百十来步就冲到山坳口了,一把把弯刀在颠簸中闪烁着幽幽寒光,看装扮分明是鞑靼人,瞧见这一幕的韩元恺心中顿时一沉,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碰上大麻烦了!

    “快!”

    说时迟那时快,那些鞑靼人骑着骏马跑了过来,韩元恺急忙躲进了山坳。

    那些鞑靼骑兵嗷嗷的叫唤着,“唰”的一声声响起,纷纷高举着手中的利刃,犹如一直锐利的长矛。

    “快起来!敌袭!敌袭!”那几个哨兵早早躲到了后头,此时也大声的喊着。

    眼见敌人来势汹汹,韩元恺和陆大虎忙退到山坳里,那些建奴就已经跑到山坳口。

    山坳不小,扎了十几个营帐,看到营帐外头盖着麻布的车架,领头的建奴再不迟疑,刀尖一指,旁边那些建奴骑兵早就按捺不住冲了进去。

    谷口后头,一左一右各藏着三人,三道绊马索,一道道攥起将抢先冲进来的骑兵绊得人仰马翻,躲回营帐的韩元恺和陆大虎钻出身来手中张弓搭箭,瞧准了人就射,一下子将那些突袭的鞑靼打得措手不及。

    韩元恺横弓如满月,两指一松三箭齐发,苦练几月的箭法终于见到成效,三支箭矢扎透了正从山坳口冲进来的三个骑兵的脖子。

    而此时,面临巨变的鞑靼首领也感到不对了,可还没待他作何回应,便见自己派去占领山坡高地的人发出凄厉的叫喊。

    山坡上现出人来,紧随其后便是一只只箭矢如雨般落下,建奴首领挥刀格挡着,后边的手下已经在边退边还击,

    自知中计的鞑靼首领想要后撤而又心有不甘,依着先前打探的消息,这支押粮的队伍只有一百来号人,而自己就有将近两百人,焉能轻易退去,若是实在抢夺不了粮草,也得毁了。

    山谷里头是不能进了,他悄声喊道:“你们带着人往另一边山坡包抄,让后头的弟兄再退远些,弓箭掩护。”

    那些人领命去了,鞑靼首领靠着山体下了马,待后头的弟兄退远了些,两边一时僵持不下之时,他带着身边几十号人就往山坡上摸去,

    赵志用匆忙之间没带出多少箭矢,见那些人退远了,便让人先停了箭矢,天色很黑,并且开始刮起了寒风,赵志用让人小心戒备,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下坡下边。

    双方箭雨你来我往的,伴随着哀嚎声,韩元恺松了口气,赵志用果然还是有两下子的,此时他已经躲在一辆粮车后头,箭矢一枝枝钉在旁边的雪地上,韩元恺抽冷子又射出一只箭矢,将一个正张弓搭箭的建奴骑兵射落马下,

    缩回身子,等了一阵,箭矢变得稀稀落落的,他小心探出头去,发现那些人竟然退走了,山坳口倒了一地的尸体和无主的马匹,加上两侧山坡上的伏兵,这才没让他们敢冲杀进来。

    韩元恺知道有些不对劲,忙朝山上喊道:“大人!小心建奴绕后!”

    “娘的!这些狗鞑子,好巧不巧的偏偏叫老子给撞上!”赵志用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忙回头对着跟在身边的齐老大道:“吩咐弟兄们小心戒备,让建奴摸上来大家都得死,快去!”

    齐老大应声去了,他经过崖边的时候,偷偷瞥了眼下边的韩元恺,心里头也不由得十分佩服,心中暗道:“不愧是锦衣卫百户,端得有两把刷子,可惜了。”

    念头只是一闪,他便跑带着几个人摸到另一边的山坡去了。

    寒风乍起呼啸而来,直往人耳朵里灌,建奴离得远了并没有听清韩元恺的喊话,他带着人悄悄绕到后边,打算给这队官兵来个反包抄,分了三股,两股左右包抄,一股留在后头虚张声势。

    不想他刚带人远远的绕到后头,正要上演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却被抽冷子射来的几只箭矢给生生打了一巴掌,他望着扎进雪里的羽箭,脸色阴沉之极,知道自己的计谋已被识破,可他岂肯罢休,带着人就还击,既然绕后突袭不成,那便强攻。

    齐老大只是试探性的往黑漆漆的林子射了几箭,不想果真引出了一波大阵仗,齐老大赶紧缩回身子躲在树干后,紧接着便是一只只凌厉的箭矢从身边划过,齐老大喝道:“狗日的建奴,这么阴,一次二次的偷袭,弟兄们,给我射死这帮狗日的建奴!”

    虽然大都是新兵,对面的敌人还是建奴,可毕竟操练过,又有老兵带着,心里也没那般的慌了,纷纷予以回击,将正往前冲来的建奴生生挡住。

    顿时,林中响起一阵哀嚎声,毕竟齐老大早就带人埋伏好了,即使对着林中一通乱射,箭雨之下怎么也射中了好些个倒霉的建奴。

    反倒是建奴这边一波弓箭却没伤着对面几个人,建奴首领听着身边中间的手下哀嚎,心有如在滴血,心知即使强攻能成功,只怕也得折损不少人马在此,实在不太划算。

    “呜呜呜……”

    山坳底下的韩元恺忽然听见这急促的号角声,心里顿时一紧!

第八百五十五章

    崔俨雅看着字条上的内容,一时间陷入了深思。管事见她如此,也不好打扰,风雪之中,他与旁边两人的身上很快就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被冻得有些发白的面色也更白了。

    放下手中字条,仍旧一副淡淡愁容的崔俨雅开了口,“继续盯紧那几个衙役,在人未找到之前先不必理会蛇门的人,切记小心行事,下去吧。”

    “是,大小姐!”管事拱手领命。

    “等等!”崔俨雅叫住了要退下的管事,只是停顿了少歇,才又继续说道,“顺便吩咐下去,让各地的管事留意二小姐的下落。”

    “是!”管事应道,然后又赶紧离开了这里。

    “大小姐……”

    “闻香教的事情先放在一旁,”崔俨雅才轻轻的开口,“甘州异动频频,杨肇基已经准备动手清理军营,看来他与王国之间离水火不容已经差不多了,是时候了。”

    “大小姐,外边冷,还是快回屋吧,小心着凉。”

    ——

    大雪天的,方才还灰蒙蒙的天空很快就黑透了,军营里点起了火把,在寒风中忽明忽暗。

    齐不厉一路上打马急急,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回了军营。

    见了马上的齐不厉,校场上突然跑来几人,其中一人不待刚刚赶回来的齐不厉缓口气,便急急说道:“齐老大,你可回来了!你不在不知道,那姓刘的手下是多么的嚣张,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哼!”匆匆下了马,齐不厉伸手在马屁股上一拍,把背上的包裹解下,丢给迎上前来的几人,“把酒菜给我拿去温了,不许偷吃!”

    说罢,齐不厉便快步走到旗杆下,看着仍旧被绑在这里的二人,早已是嘴唇发干面无血色,他把牙一咬,终究是苦笑道:“二位兄弟,让你们久等了。”

    这或许就是最后的晚餐了,闻到饭菜的香味,韩元恺虽然已是饥肠辘辘,可还是问道:“齐老大,我托你的事……”

    “放心吧韩兄弟,我怎会忘了,都给你办妥了!”齐不厉道。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韩元恺终于是放下心来,有气无力地说道:“齐老大,有劳你了。”

    齐不厉摇头道:“唉,韩兄弟吃的一会儿就来,你们再等等。”

    不一会儿,果然便有一人提着一直竹篮子走了过来。

    风渐缓,雪如夏夜莹虫,在夜空中飞舞,直到落下。

    冒着炊烟、亮起一豆昏黄的小屋之中,一只黑乎乎的泥淘药壶在燃着温火的小灶上炖着,稍稍冒出些热气。

    旁边是一个在捣药的少女,拿着杵的手一下一下的敲着,再旁边是一个老妇,她一边往灶膛里添上几根柴火,一边道:“没想到你还会看病咧,真是个好女子,以后咱金家沟的乡亲不舒服的,也不用大老远的跑到永昌卫去了,翠翠娃,将来也不知谁能有这福气娶到你。”

    “金婆婆,您就别取笑我了,我也只会看些许小病,不敢这么说的。”

    锅里冒了热气,江翠翠放下杵,直起腰来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便起身紧走几步来到灶台边上,打了一瓢热水到盆子里走到炕边。

    炕底下的灶膛火光正盛,将炕烘得暖洋洋的,江翠翠把脸盆放在炕边的高凳上,离得近了她一颗心跳得飞快,想起那一夜之事,她忍不住瞥了眼炕上的男子,又站了会,才小心的在炕边坐了,把一方白净的手帕浸入热水中,又轻轻的拧干些,这才一点一点的往炕上那男子满是血污的脸探去。

    昏睡中的他仍然微微皱着眉,江翠翠动作轻缓,仿佛是偷偷摸摸的生怕把他给惊醒了一般,

    老妇人起身抱了捆干柴送到门外,那里有一只火盆,把柴火压了几根上去,门边的大汉向她道了谢,她便转身回到房中,看着江翠翠温柔的神情,她不由上前打趣道:“天呐,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江翠翠正在擦去韩元恺手上的血污,双眼却是一直盯着他的脸怔怔的看着,有些入了神,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她不由又惊又羞的挪开目光,说道:“金婆婆,你……你莫乱说。”

    老妇人道:“老婆子我哪里乱说了,这后生与咱金家沟的人非亲非故的,他这么急着赶回来要说还是为了你?你这瓜女子,可别错过了这么好的后生。”

    “韩大哥他……他一直把我当做妹妹的……”江翠翠神情有些失落。

    “他怎样老婆子不知,可是你我倒是瞧得清楚,方才是谁那么担心?还来找我家老头子?

    江翠翠脸上一红,心里却是又苦又酸,方才那妇人所言也正是她心中一直挂怀之事,战场的凶险她已是亲眼目睹过了,更何况韩大哥还是被朝廷通缉的嫌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

    “脖子那里怎么不擦擦?”

    “哦?哦!”江翠翠帮他松开衣领,小心擦去溅到脖子上的血迹,然后又回过身去,把手帕放进盆中洗了洗,盆里的水已经变得通红。

    “方才老婆子还不知这后生怎么对你,如今却是清楚了,你看那是什么?还不能说明他对你的心意么?”老妇人看着江翠翠压低了声音,把嘴往炕上一努。

    江翠翠回过身去,果然见他胸前的衣襟处漏出一角白色的布料来,那料子看着很像是丝绸,上边还绣着些花样,似是一方手帕。

    江翠翠心里一沉,她却是知道自己并没有这么好的手帕,更何况自己也根本没送过他手帕。

    “金婆婆,您帮我看看药好了没,别让火熄了。”

    老妇人只当她害羞,也就不再打趣于她,回头一看果然那小灶上的火快要熄了,她忙快步离去了。

    江翠翠心虚的往门外瞥了眼,便探出手小心的往韩元恺胸前摸去,捏着那一角料子轻轻往外一抽,果然是一方手帕,手帕上还绣着一支红色的牡丹,女工精巧,那花绣得栩栩如生,仔细一瞧,那牡丹花蕊上,还绣着两只细弱蚊蝇的小字。

    “玉……代……”江翠翠脸色一白,看着面前的男子,

第八百五十六章

    瘦削汉子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着,后头的绿豆眼追上几步,急道:“嘿,你到底明白了什么?快与我说说。”

    “嘿嘿……一直传闻大小姐机敏过人,智计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别卖关子了,快说!”

    “手指是从那人身上掉下的,而且还未腐坏,这肯定是管事捡回之后用冰保存着的缘故,但也说明这截断指才被砍下不久,那截手指又粗又短,所以主人身形也应较为粗壮,买过我这媚药的人就两个,因而可以推断出这断指就是那金壮的,而金壮又是个采花盗,买药的时候那人可一直在旁边看着,他那一次出城买了那么多吃的用的,自然是去看人的,看谁?自然就是他的相好——那位姓江的姑娘了,而他身上又有金壮的断指,明白了吧?”

    “这也太巧了些,大小姐这都能想到,那他现在就一定会在金家沟他那相好那里?”

    “难说,不过他的相好就在金家沟,那一夜战场离得那么近,他怎会不担心,不去看一看?”

    “若是他之前就已经战死了呢?毕竟当时太乱,而那些鞑靼人来势汹汹的......”

    “贺虎臣已经将此次劫粮的鞑靼头领擒获,鞑靼人既然覆灭,加上他又事先有了防备,身手又是一等一的,所以他真的可能并没有死。”

    “至于最后大小姐为什么会断定那姓江的姑娘是一人独居,你就慢慢想吧,嘿嘿……”

    “你这厮,卖个什么关子,吊人胃口,怪不得那狗要扑你!”

    “你……会不会说话,那是因为老子离那畜生比较近,你运气好罢了,管事也是,怎么不把狗牵到你那边去。”

    “去你娘的,那畜生吃的东西又不是老子鼓弄出来的,它扑老子作甚?”

    “你……”瘦削汉子张了嘴,却干咧着,一时间竟寻不出话来说了。

    ——

    “哈!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村子竟有如此绝色!”

    一声带着欢喜的惊讶。

    铁塔大汉放下了正要抬起的手,忍不住劈手躲过那支长筒,搁在眼前就往山坡上瞭望,只见正有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往山下赶来,其中一个面容俏丽的女子夺人眼目,虽然满是风雪天气,却也能瞧个大概,身段婀娜,脸上虽有风霜扑打,仍能瞧出那惊人的颜色。

    大汉不由咽了口唾沫,他忽然有些不想把这女子献给大帅了,生起这念头的他陡然一惊,猛然甩了下脑袋,头盔上的积雪往左右飞溅,那两个抻长了脖子等着的不禁缩了下脖子,

    右手边那个汉子瞧着有些稚气未脱,突然跑马走近了两步,悄声道:“贝勒爷,如何?是不是现在动手?”

    铁塔大汉心情很好,笑了笑,道:“不急,等再等等,或许还有更好的,等他们全部睡下,再杀将进去,这还是你们汉人说的什么……”

    “回马枪?”

    “对!杀个回马枪,狼如羊圈,看他们这次再往哪里逃!”铁塔大汉仍然死死盯着那俏丽的少女,生怕她突然从自己视线里消失了一般,眼睛眨也不眨,按捺住发痒的心,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户一般,静静的等待着更多更好的猎物钻进自己的陷阱。

    “哼!这些蛮夷还有两下子,连这么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莽汉都有这等心机,怪不得朝廷始终剿灭不了他们,反倒让他们越做越大,少爷的眼光果然不是凡人能理解的,这下我才明白,这宝八成是押对了。”

    瞥见铁塔大汉旁边的汉子在瞧着自己,这人慌忙收起了心思,扭头对他笑了下,不想那汉子倨傲的别过脸去,这人顿时心中冷哼一声。

    铁塔大汉望着那一行人磨磨蹭蹭的,下到半山腰了,胡娟想起什么,急忙快声道:“吩咐下去,将马嘴都绑上,待会儿谁都不许闹出声响来,否则军法处置!”

    ……

    江翠翠撑着山上捡来的枯枝,肩上挂着个包袱,一步步跟在老里长几人后头往山下走去,积雪虽深,但被前头的人一踩,出现了一个个雪窝子,一不小心踩上就会踏到地上的冰层,几人又是老的老,弱的弱,因此走的很慢。

    江翠翠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所以即使落在人后,可她不走快些,前面的老里长几人也不会走得太快,况且她是真的也走不快,雪窝子太多,身上也冻得发僵了。

    下边的村子,燃起的灯光亮了一阵就熄了,想必见无事,便也就找找的上炕歇息了,不放心的几条汉子在村头守了一阵,也没见着什么动静,裹了裹身上的补丁袍子,不停地跳着脚,终于,有一个往回走,没多久守在村头的汉子也就稀稀落落的散了。

    江翠翠瞥了眼远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可路已走了一半,村头的人也零零落落的回了家,见这些久居边陲的村民都这般,想必应当是没什么事了,她也就不再去想了,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雪窝子旁的雪堆上,跟着老里长几人下到了村子,

    “江家女娃,虽说鞑靼人撤走了,可你夜里还是得警醒些,你这房子靠近后山,若是听着什么动静,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往山上跑,”

    “老太公……”

    “记住了吗?江相公把你托付给小老儿,小老儿可不敢马虎,更何况你父亲以前也是在这里住过的,也算故人之后,小老儿更是理当照顾你,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看着冻得有些哆嗦的老里长,江翠翠心里有些暖暖的,说道:“知道了,老太公,天冷,您快回去吧!”

    ……

    看着那俏丽的女子下到村子,看不见人了,铁塔大汉收回长筒,回头看着身后整装待发的士兵,个个摩拳擦掌的,似乎对第一次上战场很是期待,大汉回过头,抬手一摆,随即一马当先拍马往土丘下走去,

    身后的两人也夹了夹马肚子,跟在他身后慢悠悠的走着,再后头是那队士兵。一队肃穆无声的马队不急不慢的往村子走去,风雪打在他们身上也不抖落,很快,就和漫天的白混成一色,俨然便是最好的伪装。

第八百五十七章

    看着昏迷中的高玥儿,妇人的手指在她额前拂过,却是觉得更烫了些,可额头却不见有半滴汗珠,“大夫,玥儿她怎么还没开始发汗?”

    郎中语气也有些沉重的说道:“夫人,这个可能是时间还没到,不行再加一床被子试试。”

    “可这样会不会把玥儿给热坏了?”妇人看着一张小脸已是热得通红的玥儿,更是难受和担忧。

    郎中语重心长的回道:“夫人,反正这汗是越早发出来越好,拖久了,小姐的身子怕得留下痛风的病根了。”

    盯着床榻上高玥儿和榻边小心照看的妇人看了许久一番思索之后,高同甫带着恳求的语气对韩元恺说道:“你没听见大夫说的话吗?玥儿她成这样不仅是受了寒邪,更是心情起伏所致,我看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吧,省得玥儿她醒来看见你病情更重。”

    “老爷!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妇人回头盯着高同甫,脸上既惊讶又气恼。

    高同甫却是朝正在专心抓药的郎中问道:“大夫,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这……”郎中停下手来,左看右看,脸上有些为难,“老爷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心情不佳对小姐病情的恢复确实不大好。”

    见大夫也这么说了,而且细想也确实有些道理,看着仍旧没有好转的玥儿,妇人一时间也为之哑然。

    看着妇人为难,韩元恺又望了眼床榻上的高玥儿,心里满是愧疚的他便朝妇人简单告了罪,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瑜……哥哥……”

    “玥儿,玥儿,你怎么样了?”

    妇人惊喜的喊着,却没得到回应。

    原来高玥儿只是梦呓,妇人担忧地试着她的额头,仍旧是那般的烫,而且单薄的身子更是发起颤来。

    这一碰,却见高玥儿的手突然虚弱的挣扎了下,妇人不由喜道:“玥儿!”

    “瑜哥哥,不要……玥儿……不要离开玥儿……”

    昏迷中的高玥儿颤着身子又喊了一道,声音娇弱无力,顷刻间眼角竟是流出两行热泪来,也不知是在梦境中遇见了何等伤心之事。

    本该活得天真无邪年纪的小丫头,如今不仅早早的开了情窦,更是初次托付芳心就遇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境地,又怎能不令人心疼?

    这一声声伤心的梦呓,直听得妇人心都碎了,可却没一点法子,只能怜惜的替她拭去眼角泪痕,然后又轻柔地整理着额前乱发,她的额仍然滚烫,却仍不见一点汗水。

    “玥儿,不要怕,娘亲在这里,你瑜哥哥也在呢,他在呢!”看着这样的高玥儿,妇人实在是心疼,忙朝后头喊道,“瑜儿……”

    韩元恺回过身来,看着高玥儿那张浮起两抹病态红晕的小脸,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再把这小姑娘牵扯进来的,他回身紧走几步来到床边蹲下,对着身子不停颤抖的高玥儿轻轻唤道:“玥儿,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醒醒啊,醒来就能看见了!”

    高玥儿却好似真听到了他的话一般,发颤的身子竟然慢慢地平息下去。

    下一瞬,眉头紧锁的妇人就松了口气,因为触手之处,是一片湿漉漉的冰凉,高玥儿终于发汗了。

    “老爷,玥儿她发汗了!”妇人激动不已,又朝后头喊道,“大夫,您快来看看!”

    郎中上前,仔细的替病榻上的高玥儿把起脉来,稍久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发汗就好,发汗就好,小姐的病情正在好转了,只要把体内的寒邪散出,就没事了!”

    妇人与高同甫闻言自是喜不自禁。

    起身避开的韩元恺看得也是欣喜,可是在一旁投来的凌厉目光下,他还是转过身去准备先行离开房间,等高玥儿病情稳定下来,再伺机打听验证高同甫所言虚实。

    然而就在这时,病榻上的高玥儿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细弱的呢喃道:“瑜哥哥……别、别丢下玥儿……”

    妇人看着眼皮颤动的高玥儿,不由喜唤道:“玥儿,你醒了?”

    视线模糊处,是那道突然停在门边的高大身影,纵使多了几分陌生之感,但也仍然是那般的舍不得,虚弱不堪的高玥儿开口央求道:“娘……娘亲,别让瑜哥哥走,玥儿以后……都会很乖的,真的……”

    许是因为激动,高玥儿说着话身子又发起抖来,眼见如此,妇人忙又把韩元恺喊了回来。

    韩元恺心中也是为难,既怕高玥儿越陷越深,可如今更怕她的病情加重,是以只得走回榻边。

    高玥儿眯缝着眼睛见了,虽然脸上仍然有些痛苦之色,可嘴角却微微扬起,“瑜哥哥,你……你终于回来了……”

    说着话,高玥儿还虚弱的抬起手去,想要抓住面前这道模糊的身影。

    韩元恺拿眼往旁一瞥,脸上很是为难,若是之前倒还没什么,虽然高玥儿已经快十一岁了,但在旁人看来也是兄妹的情谊,即便亲热些也不会招致非议,可如今大不相同了,至少这高家三口全都知道高玥儿对他的情意乃是男女之情,他该避嫌了。

    把他的神色悉数瞧在眼里,妇人心中更是感慨不已,“若是真成了倒是很好,可惜到底是跟玥儿分开了两年,不然或许这桩美事还真成了,千不该万不该,当初还是不该允他去做那什么锦衣卫的。”

    “玥儿,瑜哥哥不走的,他就在这里陪着你,娘亲与你爹你哥哥都在呢,你可得赶快好起来。”苦笑一声,妇人偷偷朝韩元恺使了个眼色。

    瞧见身旁妇人眼中的央求之色,韩元恺心中一软,把手往前伸去,轻轻握住了这只娇软无力的小手。

    一股带着些清凉的温暖直朝心口袭来,许是心安了,高玥儿又缓缓闭上了眼睛,额头脸上与脖颈间浸出大片汗珠的同时,身子也渐渐地安稳下来。

    郎中已经捡好了十来包药,各用黄纸包了,对丫鬟玲儿仔细吩咐了一番,又继续察看了高玥儿的病情,见已经平稳下去,便向高同甫与妇人告了辞。

    高昇去送郎中去了,丫鬟玲儿也赶着去熬药,屋中除了卧榻不起的女儿,便只剩下床边的夫人与那杨瑜了。

    站在后头的高同甫定定的望了一阵,突然把妇人叫出房外,对着一脸困惑不解的妇人说道:“夫人,当初杨大哥留下的东西,是不是该交还给瑜儿了?”

第八百五十八章

    抚司衙门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被拦在了门外。

    正争执间,里头走出几个衙役来,其中便有那个颧骨高突的,他一眼就认出这斗胆在衙门前搅闹的老汉,便疾走几步,把手往胸前一抱,冷笑道:“老东西,莫非是嫌挨的打不够?又来讨打?”

    老汉忍着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手往怀里一探,掏出一把铜钱递上,“差爷,我是来赎人的,这是补上的例子钱。”

    瞥了眼老汉的手掌心,那衙役把铜钱接过,在手心里那么一掂量,发出一阵清脆,他突然客气了些,“呦,倒是有些银子的嘛。”

    老汉陪笑道:“差爷,这钱你也收下了,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放人?放什么人?”这衙役故作不知的问道。

    老汉急道:“当然是方才你们抓的那女娃子了……”

    把铜钱纳入腰间,这衙役又变了脸,“老东西,她那胭脂来路不明,事情没查清楚,岂可轻放?”

    看这副嘴脸,分明是要耍赖,老汉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些胭脂我可以证明,都是她娘留下的,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那她娘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胭脂?”突然,衙门里又走出一人。

    “班头!”

    几个衙役回头纷纷喊道,原来来人正是那胖班头。

    老汉一时间竟被问住了,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这个……应当都是她男人送的。”

    “应当?也就是你也不能确定了?”胖班头讥笑道。

    “这……”老汉一时无言以对。

    那高颧骨的衙役又道:“那卖胭脂的已经把那臭丫头给告了,既然有了苦主,咱们岂能不管?要放入也不是不可以,等事情查清楚,她自然就能出去了。”

    “你们……那什么时候可以放她出来?”老汉恳求着说道。

    那高颧骨的衙役顿时不耐烦了,张嘴就骂道:“老东西,话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你要还是敢啰嗦,小心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汉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银子你们都收了,怎么还要如此?”

    “催什么催,趁爷心情还算好,尽早滚蛋!”

    说罢,那高颧骨的衙役便擦着老汉身边走过,往街面上快步去了,而胖班头几人早就离开了,只剩下气得发抖的老汉。

    ——

    是夜,高古城堡,风雪仍未停歇。

    不大的房间里,燃起了一只烧得正旺的火盆。

    高玥儿醒了一阵,喝过药后,又昏昏睡去,梦呓中不时唤起。

    床榻边,婢女小玲儿彷如一根桩子般立在那,不时就要替高玥儿拭去脸上的汗珠。

    再远些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篮子,里头是些针线和剪刀,妇人正坐在边上一张高腿椅子上,就着一旁灯台的烛光,一针一线的缝补着手里的衣衫。

    火光下,高同甫在默默的鼓捣着炭火,静悄悄的,一旁的高昇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借光阅读,只有火盆里会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炸裂。

    屋外,夜空漆黑无垠,落下一朵朵白色的雪花。

    书页在风声中,不安的想要掀起,稍久,韩元恺将书本合上,贴身放入怀中。

    陆大虎倚在不远处的栏杆,定定的望着从夜空中飘下的雪花,不声不响的也不知在想什么。这时见韩元恺收了书,正捧着那把长刀在看,他这才迈步走了过去。

    然而刚走过去,还未开口,便听韩元恺说道:“你不怪我没早点告诉你吧?”

    陆大虎当即摇头,扭头看着不远处的房间,那里有一豆昏黄,瞧着有股子温馨,他轻轻的说道:“没有,毕竟少一个人知道,他们就越安全。”

    收回目光,陆大虎又道:“对了,咱们怎么办?明日是直接回军营去么?还是去寻队伍?亦或是你还有其他打算?”

    “若明日玥儿她身子能见好,咱们就走,一路往军营走,能寻到队伍最好,寻不到就直接回去,只是,还有一事我要对你说,此事关系重大,或可危及你我二人的性命。”说着韩元恺把刀放下,转过身来直视着陆大虎。

    “什么!”听他悄声说完一番惊人之语,陆大虎一脸的不解,“那你......既然如此,你为什么非得回营去?”

    一脸沉重的韩元恺沉吟了许久,才轻叹着说道:“因为那里有退路。”

    次日一早,随着远处天空升起的一抹白,潇潇寒风,簌簌白雪,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与熟悉。

    经过一夜的歇息,高玥儿的身子已然无碍。

    昨夜,韩元恺闲着无聊,就把那本书给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此时房间里的其他几人也是红了双眼。

    醒来的高玥儿瞧见这一幕,顿时又是感动又是自责,把目光从韩元恺身上移开,落在床榻边的妇人身上,“娘亲,爹爹,你们受累了。”

    “傻丫头,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妇人红着眼,爱怜的把她从床榻上扶起,一旁的小玲儿机灵的将枕头立起,垫在她背后。

    见高玥儿已经没事,韩元恺终于彻底放了心,趁着妇人与高玥儿说话之际,他便悄悄转身出了门。

    院子里风雪飘舞,韩元恺察觉身后有人走近,转过身正与一道目光相撞,虽然彼此没有说话,但又各自明白对方此时的心思。

    他是时候离开了......

    屋里里絮絮叨叨的,是妇人对高玥儿说不尽的疼惜,高同甫神情复杂的转身回了屋子。

    “夫人,玥儿的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都熬一宿了,快回房去歇息吧。”看着妇人熬红的双眼,高同甫担忧的说道。

    “这怎么行?玥儿刚醒,我还得去做些吃的,她才好吃药,而且瑜儿他也要走了,等送了瑜儿再说吧。”妇人说到后头,突然叹起气来。

    高同甫也没法子,正在这时,房外的韩元恺又走了进来。

    “姑母,我又想吃你做的饺子了。”

    听他这么说,妇人挤出一丝笑来,“好,姑母现在就去给你做,等着姑母。”

    不料却被不知何时下了床的高玥儿听见,她执拗的出门送行,高昇拗她不过,只得同意,让小玲儿搀着她出了屋子。

    走了一段,来到院子外的长廊下,高玥儿却突然推开了小玲儿,执意要与韩元恺独自说话。

    小玲儿为难的看着后头的高昇,点了头。

    看着面前这人,高玥儿幽幽道:“你,究竟是不是,瑜哥哥?”

第八百五十九章

    “咳咳……出了什么事?”陈家米铺的掌柜陈老狗挑开车帘,从车厢里一矮身钻了出来。

    那女子即便在生气中,仍不忘带上些娇憨的神态,她咬着唇把脚往地上跺了几下,“老爷,她把水全泼我身上了,一句好话没有不说,还骂人家,你可要为人家做主啊!”

    “这……”这时可以堂而皇之的打量,陈老狗的眼神有些肆无忌惮起来,面前的这神情冰冷的少女衣裙也同样被水打湿了一片,那湿漉漉的衣裙紧紧贴着她的腿,虽然很快又被她给扯了开去,可只一瞬就让他那双浑浊的双眼亮了起来。

    年轻真好呐,当真是极好的身段!

    在心里感慨了一通,陈老狗便捏着颌下的花白胡须,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这位姑娘,我看你想必也不是有意的,不如赔个礼,事情就算了如何?”

    “老爷……这样不是太便宜她了。”一旁的女子不依的说着,还朝吴娴女白了一眼。

    “哼,”吴娴女正整理着被水打湿的裙摆,发现那老不羞眼光有些异样,她哪里还肯赔礼道歉。更何况那女子不依不饶的,她只冷哼一声,正好腿上被冷风一吹,有些难受,她便弯下腰把还剩大半桶水的木桶提起,就要往院子里走去。

    那女子见她没个表示拔腿就要走,哪里肯放她离开,当即便从陈老狗的身边跑开,挡在了院门口。

    “小……”

    “贱人,让开!”吴娴女不待她说完,就直接呛了回去。

    “什么!你……你说什么,你敢骂我?”

    那女子脸色一变,把抬起的手直接往脸上抹去,带着哭腔的说道:“老爷,您都听到了吧?她泼了我一身,不仅不肯赔礼,反而还出口伤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您可一定要为人家讨个公道!”

    院子里风声呼呼的响,将瓦砾上的积雪抄起,往地面上洒落。

    就在这时,屋里正忙活着的江翠翠也听到了外头不对劲了,她赶忙放下手中的锅铲,把手往腰间急着的裙布一擦,朝外边走去。

    刚走到门边把掩上的房门打开,就瞧见眼前这一幕,她不由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见了江翠翠出来,吴娴女本想继续发作的脾性一下子散了,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姐姐,没事。”

    吴娴女不想多纠缠,可挡在她面前的女子却是不依,“怎么回事?你这好妹妹把我撞了不说,还泼了我一身,不道歉就算了,还有出口伤人,简直是没有教养。”

    有意缓和的吴娴女一听这话,也没忍住,“泼妇骂街,倒是挺有教养。”

    “老爷,你看她!”女子把脚往雪地上跺了几下,显然气得不轻。

    陈老狗望着正往这里走来的明眸少女,一时间竟是看得痴了,这是听见身边女子的话,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索性国祚掩饰,朝江翠翠说道:“姑娘,你这妹妹确实有些过分了,这本来就是一件小事,大家何必闹得这般田地呢?”

    江翠翠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难受,不过瞧见众人脚下那一滩水迹,她便明白了个大概,只是对了骂人之事,看住在北屋女子那咄咄逼人的姿态,她也不好确定吴娴女使不出真的骂过她。

    “这位老爷,事情已然发生了,那么您想怎么办呢?”那女子也不让开,江翠翠只得站在一旁。

    陈老狗看着杨丘的三个女子,模样生得是一个比一个俊,尤其是那两个少女,一个清冷,一个柔美,真是人比花娇,一时间他心猿意马起来那咚咚直跳的心头好像被猫抓了一般,痒痒的很。

    发觉众人眼神有异,陈老狗慌忙把手虚握往嘴边一搁,“咳咳……这样吧,大家各退一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吧,邻里邻居的住着,为这点小事不值当伤了和气。”

    “老爷……”

    陈老狗道:“算了,外边天气冷,还是快些回屋里去把衣衫给换了,小心着了凉。”

    “算了,我才不跟乡下来的野丫头计较。”那女子听他如此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把门口让开了去。

    吴娴女听见这话只是瞥了那女子一眼,脸色一沉却并不再说什么,重新提起地上的木桶往院子里走去。

    “果然没教养。”

    吴娴女脸色冷了下来,她脚步一停,却是扭头朝身后说道:“姐姐,走了。”

    江翠翠本来还准备等吴娴女走开,再向他们赔个不是,可见这女的一直不依不饶的,她也就去了这念头,朝吴娴女点点头,上前帮着抬起那桶水走去了。

    那陈老狗一边跟在女子身后往北屋走去,一边却是拿眼睛瞟向抬水的两个少女,在这灰蒙蒙的冬日里,那一双浑浊的老眼发着渗人的亮光。

    走在前头的女子一边用手捏着湿漉漉的裙摆,一边撒着娇说道:“老爷,你上回不是说第二日还要来的吗,害得人家在家里苦苦等了一日,却是连个人影都没等到!今日好不容易把老爷盼来了,却是被那臭丫头给扫了兴!”

    陈老狗看那两个少女进了屋,就要回过身来,为了不被撞破他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瞧着自己身前那身段也是撩人的女子,咂么着嘴说道:“可人儿,我这不是突然有事嘛,衙门里的大老爷叫去商量些事情,你说我能推辞不去么?这不一得了空闲我就来了。”

    “大老爷?他找老爷什么事?”

    仿佛是故意的一般,这陈老狗声调突然拔高了不少,仿佛是在炫耀一般,“还不是米价的的事么,他说城里的米价最近太乱了,央求我们几家商号把价格压下来,这事本来大老爷不说,我也想这么做的,虽说会亏钱,可总不能看着有人饿死吧,我总是于心不忍的。”

    说着话,却见西厢房的房门后走出一道柔美的身影,他不由笑着点了头。

    把门关上,江翠翠回到灶台边坐下,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娴女妹妹,你说……”江翠翠脸上的笑有些牵强。

    “姐姐,你一定要小心那老不羞,方才他看你的眼神,可是不太对劲……”吴娴女有些担忧的朝窗外扫了一眼,却正好瞧见北屋的门从里头掩上了,她不由撇了下嘴角。

    “我知道……”江翠翠苦笑一声,然后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从腰间摸出两团白色的棉絮,递了过去。

    吴娴女一怔,随后便俏脸一红,明白了什么,把那两团柔软的棉絮抓在手中,就听见窗外传来一些打情骂俏的声响她却是有些无奈,“这老不羞,真是臭不要脸!”

第八百六十章

    那人听了,脸色凝重的道:“守备大人这么做自有主张,我们听令行事就是,其他的不必多想也不必多管。”

    那两人唯唯诺诺的应了,不久,屋中的灯熄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后,再无声响传出。

    门外那道黑影定定的站了好一会,等到屋里传出鼾声,这才反身走到外边墙根下,与进来一般,飞跑几步翻上院墙又轻轻跃下,接着又站在墙下等了好一会,确认那三人并没有发现自己,他这才轻手轻脚的朝一旁的巷子快步走去,来到巷子口,确认外边没有巡夜的人,他便从街道横穿而过。

    七绕八绕的,一刻钟后,才在一家院门前停下,三长两短的叩了门,不一会儿,院里就响起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脚步声一停,门也就适时的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门外这道黑影与开门之人对视一眼,也不说话就一个箭步窜入门内,院门重新掩上,二人一起回到房间。

    屋里还有一人,坐在桌边的圆木凳子上,他给桌上的一个空茶杯倒了一杯热茶,然后道:“人找到了?”

    那道黑影也不客套,坐下直接捧起茶杯说道:“嗯,他们就在驿站对面不远的客栈落脚,我还听到他们说着什么守备大人的,想来就是他们无疑了。”

    那人便松了口气,一直板着的方脸上露出些喜色,道:“那就好,有他们在,咱们就不用露在明处了,消息传递给那人就靠他们了。”

    那道黑影却是把空杯子一放,摇头道:“唉,为何如此麻烦,我说管事,咱直截了当的派个叫花子什么的,给他送上一份密信,如此岂不省事?”

    对面那方脸汉子看着面前这一身黑衣的汉子,有些不满的冷哼道:“你懂什么!若是暴露了咱们身份,难免不会把人惊走了,到时又到哪里去寻他,弄出了岔子坏了大小姐的大事,你担得起这后果么?”

    旁边站着的那人见有些不对,便将两只绿豆般的小眼朝身旁之人眨了眨,打岔道:“好端端那厮躲什么,难道大小姐要取他性命不成?”

    方脸汉子脸色一变,低声斥道:“住嘴!大小姐的闲话也是咱们能说的么?这也就是在这屋里,要是叫旁人听了去,哼!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兄弟多嘴,请管事恕罪!”那站着的人本想坐下,这下又赶紧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而一旁原本坐着的黑衣汉子也赶忙站起,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神色。

    方脸汉子见状,往门外瞧了几眼,便摆了摆手,待二人坐下然后又道:“若要取他性命还不简单么,又何必如何大费周章?大小姐的心思可不是你我能揣摩的,好好照着吩咐办事就是,要不然话传到了大小姐耳中,我也保不住你……”

    方才那打岔的人忙道:“兄弟省得了,对了管事,那个卖米的伙计,还有那卖胭脂水粉的人,都曾与他搭过话,会不会出什么纰漏?你看此事咱们该怎么处置?要不要请示雄管事?”

    “雄管事来信上说了,若无十万火急之事,绝不可联络他。”方脸汉子皱了眉头,一时间也犯了难。

    “那可怎么办?”黑衣汉子有些担忧的道。

    方脸汉子神情一凛,提起茶壶替对面二人各倒了一杯热茶,说道:“宰了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是要做得干净些,反正最近城中也不安生,多两条人命也没什么打紧。”

    “那现在就去办?”黑衣汉子接着茶不喝先问。

    方脸汉子听了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想了一阵,才点头道:“也好,省得夜长梦多,动手之前先将他们底细查清楚,若是没事最好,盯着那人的眼睛可是太多了。”

    那黑衣汉子把茶一口饮尽,然后站起身来,拍着胸脯道:“咱们弟兄办事,管事尽管放心便是,担保官府绝查不出什么!”

    ……

    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屋外抱刀而坐的韩元恺已快成了个雪人。

    夜空黑压压的,只有一片片白色的雪,没有月亮,韩元恺也不知道此时已经是什么时辰了,估摸着快到三更天了吧,再不回去怕就真的赶不及了。

    韩元恺起身走到外边,将身上的积雪抖落了去,然后回身看着身后,屋子里漆黑一片,茅草顶上盖着一层白皑皑的积雪,与这周遭融成一片,血迹与血腥之气早就被风雪带走埋藏,一切一切仿佛都很正常。

    便是韩元恺也不知道,此时屋内之人正在经历如何的痛苦,“她精通医术,应该有法子的吧?”

    韩元恺轻轻一叹,叹出的热气旋即被呼啸而过的寒风吹散,连带着也将他的身上的热气刮走,这雪虽不大,可看样子一时半会的也停不下来,旁边的林子呜呜作响,这古怪的叫声半夜听来应该很是渗人吧?

    韩元恺挪开目光循声而去,雪地上那一道道凌乱的足迹早已被风雪覆盖,远处山上的林子随风摆动。

    “虽然这么久也没见那淫贼再出现,可是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我若不回去就是逃兵,逃兵可不是小事,更何况在这押粮关头,刘泰还不知道会给自己安排什么罪名,而且他已经知道我与高玥儿认识,高家那里可能就会被他惊动。

    那高家的主人本就不愿意与我有过多瓜葛,这样一来只会更加麻烦,高家的线索好不容易才找到,绝不能就这么断了,但此时把她一人丢下,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韩元恺心中纷乱一脸忧愁,就这片刻功夫,他那刚抖落干净的衣服上又落了一层雪花,更有几片落到了他的颈后,叫人冷不防抖了个机灵,韩元恺抬眼看着夜空中飘下的雪花,突然眼前一亮。

    前夜的还未化尽,这下又添新的,地上的积雪已经有脚踝那么深,韩元恺抓着冰凉的刀,又朝屋子旁边的山上跑去。

    山脚下,半山腰,韩元恺的身影在林间飞快闪过,却始终并没找到那淫贼,只是回来之时,他的手中已多了几根树枝。

第八百六十一章

    韩元恺回到屋前,放下树枝,解开腰带脱下身上的棉服,棉服一去他一时间没有适应,不由打了个寒颤!

    韩元恺轻轻呼出一口热气,蹲下身子把手中的棉服铺到地上,然后将地上的积雪划拉到棉服里头,来回数次,片刻的功夫他已经收集了一大堆的积雪,就堆放在门前,

    又照着自己的体型,用树枝和压成一团团的积雪堆出了一个雪人,韩元恺用手指在雪人的背上缓缓的划了起来,随后将地上的棉服捡起披在雪人身上,此时的雪人身材笔挺,双臂环抱于胸,天色又黑,远远地看上去倒是真像个人了,若是不知情的只怕也看不出来真假。

    韩元恺做完这一切,然后才走到门边,张开嘴却一时间又知道说什么了,沉默了一阵,屋里突然传出一道几不可闻的低吟,韩元恺心头一跳,若不是他离得近只怕也是听不见的,这声音好似是从鼻腔之中微微颤抖发出,听来婉转旖旎,压抑难受,差点激得他血气上涌。

    韩元恺凌然一惊,忙将那股邪念压下,不想屋中又是一声更为压抑的呻吟,比起之前不同的是是从喉中嘶哑着发出,却又生生的压抑下去,听来更多了许多痛苦,叫人再生不起半点岐念,唯有无尽的心疼和愧疚。

    韩元恺抓着刀的手青筋显现,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终是没有说话,又悄然离了门前,走到一旁的墙后,解了马缰绳,趁着夜半三更风起雪下无人发觉,骑上马走了。

    韩元恺凛然一惊,忙将那股邪念压下,不想屋中又是一声更为压抑的呻吟,比起之前不同的是是从喉中嘶哑着发出,却又生生的压抑下去,听来更多了许多痛苦,叫人再生不起半点岐念,唯有无尽的心疼和愧疚。

    屋内的少女此时已是双眼含雾脸红似醉,浑身酥软气喘吁吁,若不是指尖传来的钻心疼痛,痛得她几欲晕厥过去,她便已是彻底迷失在**之中。

    韩元恺抓着刀的手青筋显现,身子都微微颤抖着,风雪无情的打在他的肩头、脸上,可他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终是没有再开口,而是悄然转身再看一眼四周,然后他便拔腿走到一旁的墙后将马牵出,一人一马走在朝村头而去的雪面,随着风雪一步步消失在了夜色中。

    来到老里长的家门前,韩元恺想了想,还是飞跑几步摸进了院中,从怀里掏出一张刻好字的树皮,连带着仅剩的二十来文铜钱,一起放在门前,又悄然翻出院子。

    “翠翠,你一定不能有事,等我回来!”韩元恺回身望了一眼,然后再不迟疑,上马狠狠一拍就走。

    风雪打在他单薄的衣衫上,一阵阵的冰凉,坐下的马卖力的在雪地上狂奔起来,朝永昌卫跑去。

    ……

    “狗东西,死官差,啊!老子终有一日要扒了你的皮,”

    金壮跌跌撞撞的一直朝前头跑着,也不知跑了多久,只知道他一停下就再也跑不动了,终于,在内心的仇恨支撑下,他跑出了这片广袤的灌木林。

    只要再翻过几座山,就是出关的关隘了,只要出了关,什么朝廷,什么官府,统统便不存在了!

    风雪迎头吹来,金壮却是双眼圆睁,避也不避,又卯着劲继续前行,在身后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可刚走出没多远,他就猛地低下头,直接趴在雪地上,山下竟有一大队人马,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怕得有数百人之多!

    金壮不由脸色惨白,只在心中暗骂道:“他娘的,抓个人用得着出动这么多人的吗?老子不就祸害了几个女子,竟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突然,金壮又发现有些不对,瞧下边的人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他不由大起胆子,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朝前爬了段距离。

    待风小了些,他用力睁大了眼睛往下边看去,那些人的衣服竟然与他平常在城中所见过的款式却是一点不同,一点不像是汉人衣衫。

    “他们不是官军,他们是鞑靼人!”

    金壮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哭,这些鞑靼人可是杀人不眨眼,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入的关,难道前头那道关隘已经被他们拿下了不成?可怎么也不见烽火?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哗啦作响,正要回头便只觉颈后一痛,随即两眼一黑再无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像觉得有人在叫自己,脸上还火辣辣的痛,他迷迷糊糊的抬起沉重的眼皮,便见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胡须大汉见他醒了,也就住了手不再扇他耳光,而是冷着脸问道:“你是谁?怎么出现在这荒山野岭,鬼鬼祟祟的盯着我们看想要做什么?”

    金壮冷不丁醒了过来,左右一看,他的双手都被驾着,四周全是人,他不由双腿一软,颤颤巍巍的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只是路过,什么都没有看见,求你们不要杀我!”

    “哼!什么都没看见?如此便好,快说!你是什么人?我可不会再问第二遍!”胡须大汉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刀刃带着从天而落的雪花,一起落在了金壮的脸上。

    “大……”金壮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声音都哑了,忙急急的咽了几口唾沫,“回大王,我是金家沟人,绝不是官军的探子,请大王饶我一命,放了我吧!”

    胡须大汉冷笑道:“官军的探子?我还没说你是,你反倒是自己急着招认了,给我拖下去砍了!”

    “大王,饶命,我真的不是官军,您看我这手指头还是刚刚才被官差给剁去的!”金壮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把头往左手边方向甩着。

    胡须大汉脸色凝重,抬起手来,那驾着金壮就要下去的两人便立即停了下来,大汉上前一步死死的盯着金壮的双眼说道:“空口无凭,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为了稳妥起见,我看你还是去死了吧。”

    金壮忙不迭的道:“大王饶命,饶命!小的真不是什么探子,我就是恰巧路过,无意撞见。”

    “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若是爽利些,我倒是可以不叫你曝尸荒野,给你挖个坑直接埋了就是,也省得刀杀起来疼,可你偏偏却要学娘们一般,你不知道做探子迟早有这么一日的吗?”

    说着,胡须大汉在金壮的断指处用力一捏,金壮直痛得双目圆睁,张嘴就要嚎出来,哪知那声惨嚎还在喉中,他的嘴就被人狠狠的捏住了,只能发出咔咔咔的声音,双腿也痛得在地上乱踢起来。

    待金壮不再挣扎,胡须大汉道:“好了,可以老实招待了么?”

第八百六十二章

    不管天空飘起了雪花,街道上仍旧开始热闹起来。

    看着面前这些笑着叫卖的小贩,出了妓院的胖班头顿时冷了脸,一如这寒冷彻骨的天气一般。

    尤其是走起路来,脖颈处还在隐隐作痛,以想起昨夜那档子窝囊事,从没吃过如此大亏的胖班头,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逮着挑担的贩夫走卒,或是街道两边的摊贩,不是白吃白拿,就是故意找茬,勒索一些钱财。

    胖班头想起那个惊鸿一瞥美不溜丢的少女,心里又是痒痒起来,肚里那股子没发泄出去的邪火又烧了起来。一路上边吃拿卡要,边问起消息来,可问得肚子都圆滚滚的涨起来了,还是没有半点那少女的消息,他不由更是气恼,正好肚子也饱了,便把那小贩刚出锅的肉包子一夺,嫌烫手的往那瘪着的嘴一把塞去。

    “不开眼的东西,打发叫花子呢!”

    那被烫得一张脸憋红的小贩却只是唯唯诺诺的,不敢喊出声来,惶恐的陪着笑道:“小的这月的例子钱已经交了。”

    胖班头自然知道,但见他还敢还嘴,还要再骂,却突然瞧见两个江湖郎中提着张幡,正迎面走来,本来也没事,可他们却好像做贼心虚一般,眼神躲躲闪闪的,就要往一旁的街道离去,胖班头正愁一肚子的气没处发,当即带人上前拦住。

    “站住!你们跑什么?”胖班头越想越憋屈,若不是青楼里跑了人,那老鸨子肯定是要去报案的,不然他都不愿意声张此事。

    被胖班头拦住的正是一早出来寻摸盘缠的吴又可师徒。

    吴又可随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小摊,强笑道:“差爷,我们没有要跑,只是要去那边吃点东西。”

    “哼!看着面生的很,第一次来?”胖班头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在二人身上打转,然后才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却不知那小摊上已经起身的一客人又突然坐了回去。

    吴又可一门心思想要摆脱这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衙役,连忙回道:“是,带小徒出来见识历练一番。”

    “既然是江湖郎中,那么也请你替我看上一看,如何?”

    “这……”吴又可支支吾吾起来,不是他看不出,而是他看出来了也不敢说,这胖子脸色发红,心火极盛,走路虽风风火火然步子实则有些发虚,说话有痰音,分明是夜夜挞伐,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虽然瞧着不过是虚则亢,已是外强中干。

    胖班头见他一脸为难,不由呵斥道:“怎么?连把脉都不会,我看你们分明就是两个骗子,跟我们到衙门里走一趟!”

    胖班头话音刚落,身后几个衙役已是围了上来。

    “把脉我会,我会!”方才这些人的举动他已是看见了,吴又可哪能不知道这是在变着法索要银钱,虽然心痛,但也没得法子,只好狠狠心,匆忙从怀中摸出这些天辛苦赚来的一锭碎银,借着把脉,悄摸的递到胖班头的手里。

    见他还算上道,胖班头倒是没了收拾他的借口,也就顺手把手抬起,让他把起脉来,“如何?”

    “差爷身子骨很好,能吃能睡,就是肝有些……火气,别的没什么问题。”吴又可自然不敢当着当庭观众点破他的情况,但怕他起疑真把自己锁了,也不敢一味胡说,只好拿些不痛不痒的说出来。

    见他言行举止,有模有样的,胖班头很是满意,便也就收回手将银子纳入腰间,“走吧,去吃你们的东西吧,以后莫再鬼鬼祟祟的,免得叫咱们弟兄当成骗子给锁进衙门里去!”

    花了钱还得挨上一通训斥,可吴又可仍然得陪着笑回道,“是,谨遵差爷教诲。”

    虽然在街上闹了这么一通,可也有多少人敢围观的,胖班头想要出口气也没了对象,只得继续往衙门里走去。

    几人已是吃饱喝足,又索要了不少的钱财,便也就一门心思赶路,可才走了一段,就见卖饼的小摊前,站了个浑身媚态的年轻女子,撑着把纸伞,挎着只篮子,就那么娉娉婷婷的立在那儿,排在她身后的男人们都偷偷的拿眼瞧她,那身段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煞是勾人。

    胖班头顿时腹下一热,双眼在那女子身上来回扫荡着,好似在剥起她身上的衣服一般,“火气,那江湖郎中说的没错,爷就是有一肚子的火气,天可怜见,正好送上门来个降火气的小娘们。”

    身后几人一听这话,也是立马住了脚,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女子,仿佛下一刻就是那女子玉体横陈慌不择路的场面。

    再后头,吴又可注意到这副场景,一时间大摇其头,叹气连连,虽然他心里也着实替那女子担忧,可自己什么身份?到底是有心无力,吴又可自知斗那些人不过,正要回身离开,继续去赚回家去的盘缠,好快些带着女儿徒弟离开这是非之地之时,却见一旁的徒儿东牙仍在直愣愣的盯着远处看,眼睛是眨也不眨,浑然也似被那女子所迷一般。

    见此情形,吴又可不由催促道:“东牙,快走了!”

    东牙也不知是被吴又可一喊,给惊到了,还是如何,只见他突然拉住吴又可的衣服,急急的快声说道:“师父,你快看!那些人跟在那女人后头去了!”

    吴又可闻言下意识扭头一看,果然瞧见那几个衙役若即若离的跟在那女子身后,分明是没安好心!

    而那女子却仍浑然不知,右手臂挽着篮子,扭动着她那水蛇一般的细腰肢,不紧不慢地朝前方僻静处走去。

    “唉,这可不是咱们能管的,走吧.....”吴又可摇头无奈叹道。

    东牙忙道:“不是啊,师父!我认得那女人,她好像是与恩公娘子同住在一院里的,就是住在北屋那个!”

    “什么!”吴又可一听,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看着那女子走远,就要拐进一条巷子里去,东牙一急,竟颤抖着身子,目光盯在那几个身形猥琐的衙役身上,透着万分的焦急,“师父,师妹她还在院里呢,他们若是撞上了师妹,可怎么是好?”

    大惊失色的吴又可哪里还有空回话,赶忙与身旁的徒儿拔腿追了上去,不远不近的跟在那几个衙役身后,两人都是紧张的不敢大口喘气。

    殊不知,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人悄然跟着,脚步轻盈,仿佛就是一个在街上闲逛的人,若是不细看,还真瞧不出他的古怪。

    已经从小摊前起身走到街口的方浣儿眉头轻皱,怔怔的瞧了那人好几眼,又在四周扫视一圈,便把打包好的饼子就放在手里提着,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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