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此路不通
蒋钦身负重伤,被担架抬着走。
兵马也不再分成三股,只是合兵于一处。
摆脱了追兵,韩当虽然还是有些焦急,但毕竟没有看见眼前的危险,也放松了一些。
尤其是有蒋钦这情况,又不能分兵两路走。
毕竟这里基本上孙权的面子是不管用的,
指不定就有愣头青一头撞上来。
那不是把身负重伤的蒋钦陷入险境了嘛!
所以只能带着蒋钦慢慢走。
他这伤口和胳膊腿还不一样,伤在两肋,豁开那么一个大口子。
真颠簸起来真怕被开膛破肚。
所以只能担架抬着,幸好选几十个身强体壮的,善于山路行走的,轮流抬着蒋钦。
每人抬个一炷香,不至于太累,影响赶路,尽量让每个人都处于一个较好的精力状态才能走的最快。
一路直往东行,
翻山越岭,本来就不短的路又多走了几天。
终于进入了临川郡的势力范围。
韩当当即派人快马前往正前方新建县传信命人准备迎接大军,劳累了几日要好好劳军。
可谁知半个时辰不到,那士兵快马奔回,一脸慌张的大喊:“将军,大事不妙啊!将军大事不妙!”
韩当大怒:“嚷什么!”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韩当都必须制止那士兵大喊,韩当表面上怒气冲冲很牛气的样子。
其实心里也慌张了。
毕竟他知道那士兵也是老卒亲信不然不会信任他让他打前站。
居然这样惊骇一时间忘记了规矩大喊起来,估计真是大事不妙了。
这即便是真有噩耗传来,也不应该在这军队前面大喊。
毕竟坏消息让士兵知道了军心动摇啊!说不定会营啸或者发生逃兵事件。
那士兵翻身扑腾落地跪在马下,一脸不安,沮丧的叫道:“将军,那新建城已经失守,城头上的大纛是刘字旗啊!”
一句话嚷出口,一时间前面的军队一片哗然,瞬间骚乱起来。
韩当一脸铁青,
大喝道:“都不要慌乱!临川郡并无敌情,怎么会失守!定是你疏忽大意,看错了情况!到这里大喊,乱我军心!”
说罢直接一刀将跪在前面的老兵枭首,血喷了米高,血红的瀑布十分亮眼,比韩当的怒斥还要好用。
一下子吸引住了前军的目光,不在窃窃私语。
韩当提起老卒的头颅,还不停的哗啦啦的掉血。
站在高处,威严的对士兵们喊到:“不得交头接耳,散播谣言!敢有再犯,与此人同死!”
士兵们看着那死不瞑目的血头颅,顿时噤若寒蝉,不再吱声。
韩当虽然压下了军心动荡,但是脸色依旧铁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同时更加担心自己的老巢乐安县了。
但是又有些丧气,心想管什么乐安县啊现在,能逃掉就不错了。
这临川郡果然被刘玄德攻占了,巴丘果然是个圈套!
这事还得要蒋钦拿个主意!
赶紧跑去担架旁问蒋钦怎么办。
蒋钦谋略胜于韩当!
来到蒋钦的担架旁也不管蒋钦因为受伤而憔悴的脸色了,事到如今没有人能安心修养了。
蒋钦早听到骚动,
现在见韩当这样一说,
也是悲痛交加,
本来是建功立业收拾叛徒,收复失地的!
没想到损兵折将,又丢新土,甚至后路被堵,深陷重围之中,性命危在旦夕!
当初诸葛瑾不赞同孙权出兵是对的。
远行千里用兵,吴郡又没有能力保证后方联系,完全是孤军深入,实在是大忌。
要顺利当然很好,一旦不利,那就是孤掌难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蒋钦虽然懊恼没有一开始听进去诸葛瑾的话。
是利益蒙了眼,被曹操忽悠了啊!
但是现在却容不得他抱怨和倾泻负面情绪。
感紧强打精神,急切的说道:“我们能侦查到他们城下,我军行军,动静不小,必然被敌人察觉,莫要耽搁赶紧行军,往东北而行!”
乐安县,韩当的老巢在东北,吴郡也在东北方向。
韩当道:“新建县已经丢失,可知其有备而来。东北临汝西丰二县未必不曾失守啊!”
蒋钦摇摇头,“不过城池,只是偃旗息鼓,小心谨慎,从西丰县与临汝县中间穿过,横渡抚水,到葛阳渡过信水,回到乐安县!”
韩当点点头,只能这样办了。赶紧招呼士兵赶路。
士兵们当然有怨言,只是不敢说出来。
一场战役打下来一点便宜没占着,光损失自己人了。
逃命回家后路还被断了。
如果一开始下令直接回乐安甚至赶回吴郡,这些人都不会这样的失落。
主要是以为到了临川郡就是到了自家地盘可以休息了。
心气已经散了,却又告诉你不行,不能休息这里更危险,这样士兵们的落差就大了。
但是有怨气不敢说,刚才那个人头很多人都看到了。
聪明的士兵也明白,刚才那个人是白死了。消息没有问题就是大事不妙了。
而韩当现在也知道是瞒不住的,不过也是那个人头的作用。
士兵们知道了也不敢交头接耳。
一旦他们的心声不能和话语搅和在一起,发生共鸣,心里的怨气就暂时还不会爆发出来。
但是这总是有风险的。
不满和对危机的恐惧埋藏压抑在心里。
韩当接下来可要加倍谨慎了,看紧一点,说不定会有逃兵。
口子不能开,不然一定立马军队就散了。
现在还前途未卜,没了军队,那只能引颈就戮了。
正要行军,还没走几步,果然有兵马影影绰绰的追来了。
自然是新建的守军,刘辟执掌的军队,带着人马前来骚扰。
刘辟和关平早有定计,硬吃下这五六千人是不现实的。
不过可以不停的在临川郡各城池之间驱赶他们。
让这险恶的山林石峰去消耗他们。
一点点的把他们葬身在丘陵之中。
韩当的军队慌乱的往东北方向逃跑,当然有人会失散,也有人死在敌人的流矢之下。
每一步都会少几个人啊!
刘辟吊在后面不真的去冲进去冲杀,只是用弓箭驱赶消耗。
追了几里地就鸣金收兵了!
第一百八十章 狼狈
虽然刘辟只追了他们几里地,但是他们哪里敢停下来,跑了一二十里才惊魂未定的喘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是当初前往巴丘县支援的关平和刘辟得知蒋钦他们发现了包围圈,于是往东北方向突围。
关平做了激烈的思想挣扎,放弃了稳健无过的转道东北方向,支援糜芳。
而是选择冒险,攻打临川郡。
毕竟即便是江东的兵马击败了糜芳,
仍然要往东走才能逃出包围。
所以他们势必会经过临川郡。
于是关平就放弃了支援糜芳,这百分百可以立功的计划,反而选择了攻打临川郡这冒险的计划。
冒险在哪里?
一是糜芳,万一不去支援,糜芳打不过被干掉了怎么办?一定是个大麻烦。
二是万一打不下临川郡,反而损兵折将,
再被蒋钦他们夹击了怎么办?
但是关平还是堵了。
关平其实是相信糜芳能杀出来的。毕竟糜芳是在北方和刘备一起出生入死,
多次深入险境的老将了。
生死有命,
富贵在天。
每一次打仗都是在赌命,相信糜芳有这个觉悟。毕竟从一出道开始打的就是逆境战。
关平也相信,临川郡是能打下来的,他知道临川郡空虚,人心不齐。
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敢冒险的。
就好比董良后世的北方的毛子国被制裁,货币贬值的厉害。
很多人都是知道只要这个国家不被灭掉,货币一定会触底反弹的。
只要这个国家不被干掉,总是会做一些措施稳定货币的。
所以很大的可能是有的赚,但仍然不是每个人都敢冒险。
后来的结果是确实是一批一开始冒险的人赚到了钱。但大部分人都是属于稳健着看着别人挣钱的人。
同时心里羡慕,暗暗决定下次一定要赌一把。
但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明朗的机会是很难遇到的,同时这次不敢赌,下次可能仍然是观望者。
当然不冒险并不是坏事。
就如关平这一次,如果他稳扎稳打,敌人一定会被削弱但是不会被消灭,没有大功劳,但是自己也绝对不会有损失。
如果关平赌输了,
四千人的消耗,
以及关平和刘辟两个还合格的将军,对于刘备集团来说,其实是不小的损失了。
不过胜者为王败者寇。
关平这一次赌赢了!
所以才让韩当和蒋钦凌操这样的狼狈。
他们不知道临川郡到底丢了几座城池。但是他们也不敢再打探经过了。
他们靠近城池的时候,关平的斥候也在靠近他们。
所以干脆不在通过城池,往东北走,从临汝和西丰之间穿过。
但是,问题是荒山野岭无路可走,虽然是冬天野草荆棘要少一些,但是这是在南方的山岭,常绿植物是大头。
因此不得已军队逃命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被颠簸的五脏六腑都要翻出来的蒋钦忍住伤痛。
让凌操开路,分兵为轮换,开一条小道行走。
韩当清点士兵回来,五六千兵马只剩下四千多。
有死的,有走散的,也有偷偷逃掉的。
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咬着牙赶路。
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又往东北走了两天,
每个人都是一脸憔悴。
灰头土脸的,没有铠甲保护的地方,
布衣被山林里的枝枝丫丫刮破,胳膊腿上都血痕。
很多人兜鍪挂在腰上,累的不想抬头。也不在乎什么警惕不警惕。
发簪被挂掉的,头发挂住树枝拉散的,也没有人再去收拾。
每天都有人逃走。
韩当也不再严防死守。
一伙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枯枝败叶上行走,时不时还要摔一跤。
蒋钦的担架都不知道摔多少回了。
幸好选的人都是忠心强壮的。摔倒的时候尽量举起来蒋钦的担架尽量减少伤害。
但即便如此,蒋钦的伤口还是每天都是渗血。
幸亏是冬天,蛇虫鼠蚁也少,气温毕竟也没很高,伤口没有腐烂。
又走了两天,靠近抚河了。
韩当他们行军更加谨慎了。
这里的位置靠近西丰县和临汝县。
两城夹击,被发现了一定就惨了。
而士兵们已经跑的只剩下三千多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就被关平发现了,雁过留痕,何况他们几千人在没有路的山林里开路,硬生生砍出来一条过道,显眼的不能再显眼。
但是关平并没有再去骚扰他们。
虽然敌人只剩下三千来人,但是关平还是处于劣势的。
这里就真看出来刘备到底底蕴不足了。
手下分到四个郡,有些捉襟见肘。
虽然像诸葛亮和庞统这样的干几个州的任务没有问题,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手底下无人可用,只靠自己一双手处理一个郡都挺累的。
关平是带来四千兵马就打下了半数的临川郡。
新建以东的城池未曾拿下。
关平就领兵北上,拿下西丰和临汝县。
这样从南到北一条屏障,可以阻挡住韩当他们东行。
可是几座城池一分,平均一座城能作战的不过千把人。何况虽然临川郡很好打,但还是损失了一些人手。
所以消耗了半天,关平还是兵力处于劣势。
思前想后,不去与他们交战,等他们渡河的时候再攻击他们。
而韩当这里也遇到了麻烦。
已经能听见涛涛水声了,可是没有船。
士兵们虽然能凫水,但是蒋钦躺在担架上却是不能游泳啊!
必须得找船。
可是找船就会增加被敌军发现的危险。
蒋钦道:“莫要找什么船了,被堵住就太危险了。砍颗死树,把我绑上去,你们拉着木头,就这样过河吧!”
韩当想来想去,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就这样了。
要渡河必须选白天不能选晚上,因为没有船要游泳,光线不好,什么也看不见,半夜在河里游泳太危险了。
所以只能祈祷不会被敌人发现吧!
众人又休息了一夜,多啃了些干粮,补充体力,养精蓄锐。
等待明日的负重游泳渡河。
不敢生火的,于是又提心吊胆在山林里猫了一夜。
几个士兵拿着刀斧砍了一棵枯死的树木来。
枯死的树木轻一些也好砍。
就等待渡河。
第一百八十一章 渡河
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夜,终于熬到了天亮。
韩当不敢耽搁,赶紧命令士兵们准备动身。
士兵们也一身疲惫的爬起来,还不能立刻清醒的接受命令。
在山林里开路进军太累了,还时时刻刻担心被敌人突袭。
惊弓之鸟一般。
有些士兵终于在迷茫的转动脑袋的时候渐渐清醒。
同时也发现少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并不惊讶的。
毕竟这几天来每天早上都会发现少人。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在犹豫要不要逃走,
还是鄙夷逃兵,亦或是后悔昨天晚上没有离开,今天仍然要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提心吊胆。
就在这低落的气氛中,士兵们开始向河边移动。
但是打头的人换成了韩当。
凌操被留在蒋钦旁边保护蒋钦。
毕竟现在都蒋钦几乎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
一旦与敌军遭遇,大军一乱,这些抬担架的也未必还会带着蒋钦一起严格执行路线。
说不定把蒋钦一扔,
就被人踩死了呢。
蒋钦一开始伤势虽然很严重,但是刚受伤的时候心气没散还能和周仓和糜芳过两招。
但是这战后一歇身体就不行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动,但是一乱动腋下到胸前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就可能会裂开的更大。
一路上抬着走,也没有休息好,颠簸的伤口也长不上。
这样的伤口怎么样也得养个一两个月。
躯干上的伤口毕竟和四肢不同。
韩当领精兵小心翼翼的接近抚水,警惕的打探四周。
在确定了没有敌人的情况下,往后方发旗语,让后面的人跟上。
就这样走着到了河边,韩当突然躲在一个坡后边,让大家隐蔽起来。
亲兵们正疑惑间,顺着韩当的视线看过去,才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那河边居然有八九条小船?
这说明这附近是有人的,自然要警惕起来。
韩当等待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动静,,赶紧派个亲兵去侦查。
那士兵一个翻身从坡上滚出去,一溜烟跑到河边。
在河滩上猫着腰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东西。
就又去检查检查了船只。
随后又弯着腰跑回来,一个翻手回到韩当藏身的地方。
“将军,十二条旧船,
似乎能用,但是有两条破的不成样子,其余的都是残破不堪。”
韩当纳闷谁把这船只停住留在这里。
听士兵回报,有了些猜测。
不过那士兵自己也有猜测,“将军,船都太破未必能用啊,可能是已经报废的船,被浪冲上岸边滩涂的。”
韩当没有吱声,又让他去把凌操叫来,并且抬来蒋钦。
韩当正愁蒋钦不好过河呢?虽然砍了枯树能浮起来,但是哪有船平坦快速啊!
韩当亲自到河边查验。
十二条破船,露底的就有俩。其他的韩当从河滩上翻过来,看一看拍一拍,木头有些糟了,但是似乎还能用。
不一会儿,凌操带着蒋钦和几个士兵跑过来。
“怎么样?”
韩当见凌操发问,就道:“船虽破,
但还能用。你赶紧带着公奕过河。”
船不多就十二条,翻过来一检查还有俩是彻底不能用的。
又把船推到河水里,
晃一晃,
顺利的浮起来,可以用。
凌操道:“你与公奕过河,我来断后!”
韩当道:“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挣的,你作战勇猛,能保护公奕,我体力悠长,能御敌逃跑,快些过河吧!”
凌操也不再挣,赶紧将蒋钦抬到一个好一点的小船上,与蒋钦过河。
随后韩当又发号令,纠集了所有士兵。
士兵一看有船,骚动起来,都想第一批过河,早日脱险。
可韩当第一批已经把蒋钦送过去,又打算把凌操的亲兵和蒋钦的亲兵也运过去这是精兵,过了岸能抵御风险。
当即震慑住骚动的士兵,不允许他们再发出动静。
抚水说宽不宽,可是水流急,船只一个来回要一刻钟。
又都是一些破船,一次也就运个几十人。
根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上边。
船只一边来回运,韩当组织人员下水,泅渡过河。
南方的寒冬虽然不曾零下,但是这冷冰冰的河水还是凉的让人直打哆嗦。
士兵们被下饺子一样下水,有盾牌的可以扶着盾牌,没有的有些人砍了大树枝。
能省一些力。
但是也有脚底一个打滑就被水流冲走的,凶多吉少。
也有倒下又撞到一片的,反应快的还能起来,反应慢了就要呛水。
可刚有一半人下水,忽然远方传来马蹄声。
号角声也呜呜呜的传了过来。
寒气弥漫的水面瞬间似乎沸腾了!
“快跑啊!”
“敌人追来啦!”
“跑啊!”
士兵们慌乱起来,一刻也不敢耽搁。
河里的拼命往前游,岸边的拼命往河里钻。
其实下水并不是逃命的好主意,但是他们已经慌了神,只一心想着对面就是活路。
慌慌张张的往河里跳,往对岸游。
慌乱中被水冲走的更多。
韩当起来大喊:“镇静!镇静!”
又砍了身边几个慌乱的士兵,人头飙血的掉在河里,被浪涛吞没带走。
可是即便高喊着列阵,也没有人再理会。
韩当见无力回天,跳上回来接他的破船就要逃走。
可是人多船少,几千人整这破船,只是周围的几个人围上来没争夺几下,船就散架了。
韩当也落入了水中,也不再管后面的士兵。
仗着自己水性好,体力足,就往对岸游去。
一队人马几百人而已终于靠近,要是韩当真的组织起来人手微微对抗一下都能击溃。
可是生路就在眼前,这些人早已经失去了分寸。冒着湍急的水流,也不可能进行抵抗。
这来到的五百人领头的不是关平,一个小头目而已。
本来打算远远的放箭以免被敌军击溃。可是看着敌军溃不成军的样子,想着省点物资的念头,就挥刀砍杀。
好似赶牲口一般,根本没有人回头抵抗。只留下后背任由杀戮。
没被砍到的人拼命的往前钻,要往河里跳。
这五百人砍人砍的都累了也没有遇到抵抗。
岸边终于砍不到人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攻心为上
那些士兵们都跳入了河水中,在冰冷湍急的河流中沉浮。
露出一个个头颅好似一个个气球飘在河面上,几千个头颅盖在河面。
抚水不是一条小河,千人下水并不能让它断流,但是千人下水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最起码上游的人冲倒了能被中间的人挡住减少伤亡。
而下游的士兵承受的压力更小于上游。
关平派来追杀的人将所有人都赶进了河里,并不下去追杀。
那是本末倒置了。
而是勒马于河岸上,拿起木弓,
抽出利箭,对着露头的人就射。
这对于河里的士兵来说又是死亡的考验。
射了两三轮,河面上的人头明显稀疏不少。
他们都是自由射击并不齐射,因为这手里的弓大约是五斗的力,入了水杀伤力就很小了。
所以要瞄准一下露头的。
幸而一开始敌人只是一心往前游,没注意潜水,
因此没人两三轮射下来,
收获战果不小。
河流已经被染红了,在金黄的霞光下,血水格外显眼。
不过射了几箭,江东的兵马也反应过来了,开始潜水游泳。
因此就不好射了。
不过终究是要浮上来的,所以细细瞄准,抓住机会还能再收割一些。
这种体验让岸上的士兵各格外的新鲜,从来没有这样的轻松过,一般都是被收拾,结果今天好似射靶子一样,敌人给喂招的感觉。
这就是攻心计啊!
从他们一开始落入巴丘县的圈套时就不停的被攻心。
以他们一开始近万兵马,无论是糜芳还是关平都讨不到便宜。
但是他们现在避而不战,不停的纠缠,驱赶,通过断后路让他们恐慌,通过驱赶和纠缠,借这千里山川丘陵来消磨他们。
而韩当在这岸边见到的十来条破船其实就是关平放的。
关平想给他们留下活路,
这样这些将军们必然要先逃走。
剩下的士兵群龙无首就好收拾了。
当然如果他们能为了争夺船只而内乱,关平自然更开心。
为了减少敌人的疑虑,
还特意伪装成被遗弃的破船,
被河水冲上了河滩。
不过即便是发现是有埋伏了又怎么样呢!
这些人没有得选择,想逃命要么凫水要么坐船,所以不担心他们不用船,只担心他们的将军不用船。
万一他们的统领不肯过河,领着兵马与追兵大战,关平就难受了。
可惜啊!韩当虽然没有过河,但是军队在不停的驱赶和逃命过程中已经失去了士气和战心,只想逃命。
韩当已经控制不住他们了。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生路,他们就不会回头作战。
这就是围三缺一的妙用。
在路上消灭敌人。
抚水毕竟宽度有限,在岸上又射了几轮箭后,敌军已经基本上全部度过去了。
虽然人手锐减了近半。
韩当哗啦一声从河里钻出来,溅起来一片水花。
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寒冷的嘴巴打颤。
没有人注意到身边从水里钻出来的是不是将军,自然也没有人拉他一把。
当然韩当也不需要。
韩当虽然浑身湿透,但是却好似冒着腾腾热气。
本来连日赶路的风尘仆仆,在这河水里走了一遭反而有些容光焕发。
他长呼一口气,随即就行动如常。
从水里爬出来,立刻招呼士兵们赶紧起来逃命。
不要在此地休息。
“都起来!起来!”
韩当将一个个瘫在地上的士兵踹起来。
终于找到了蒋钦等中军所在,
命亲卫击鼓,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就不用怕发出声音了。
击鼓传令赶快行军。
凌操其实早就想逃了,
但是韩当迟迟没有回来。
见了韩当回来,也和他一起整军离开。
“对岸有敌人埋伏,这里未必没有,快快赶路要紧!立刻离开!”
但是令韩当和凌操没想到的是伏兵迟迟未至,这让他们更加担心。
没有理由就这样乖乖放他们离开的,一定还有阴谋。
韩当不敢怠慢,把亲兵散到士兵里,这样一来不至于全线溃败,能管一管。
动作很快的整军完毕,命令一下往鄱阳郡方向行军。
大军,不已经不是大军了,经过抚水的考验,军队只剩下两三千人了。
也许在河里并没有被当场射死那么多人,但是一旦射伤,使不上力气,就要葬身在冰冷的河流之中。
大军刚一动身,还没走两步,号角就响彻云霄。
“果然有敌人!”
韩当大喊一声,军队又有些骚乱,长官们一阵弹压。
“凌操你带着公奕先走,我来断后!”
韩当又要留下断后。
凌操也不挣执。几阵旗语与鼓声之后,军队勉强的分成了两坨。
大的一坨刚分好就落荒而逃,往东北方向逃走。
小的一坨来到韩当的身后。
这是把亲兵又抽调出来,这些人是精锐。那些普通士兵已经是惊弓之鸟风声鹤唳,根本管不了了。
留下来反而影响韩当的动作。
这一次关字旗飘扬,是关平亲率八百人前来追击。
关平从来没有这样意气风发过!
他特意挑选敌人下达了命令开始行军的时候进行突击。
虽然一开始敌人毫无防备,但是乱糟糟的一团,冲进去很容易被这大泥潭限制住。
毕竟还是敌众我寡。
而敌人下达命令开始行军的时候被袭击,惊慌失措的士兵们在心里有一个目标,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
而是下意识的往东北逃命,这样就是完全没有反抗,任由关平随意进出冲击敌军军队。
这用的仍然是攻心计。
不过令关平没想到的是,明明在河对岸可以背水一战却没有人断后,这里前方已经没有河流阻隔,敌将居然还能组织反抗。
但是这区区百十个疲兵,关平哪里放在眼里。
毕竟是以逸待劳,还是敌军近十倍的兵力。
关平一马当先阻成楔形阵冲锋,关平亲自在尖头位置,要为军队打开障碍。
韩当见敌军来势汹汹,不顾那乱哄哄逃亡的士兵,不顾那跪地求饶的废物。
只带着自己的亲军,也组成一个小的三角阵,亲自充当箭头,与关平正面抗衡。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五成的活命几率
韩当与关平如针尖对麦芒,各自为两个战阵之先锋。
两方似两个箭矢对撞。
关平的人马多,看起来要威武,韩当的人马精看起来也强悍。
关平的手下毕竟不是精挑细选的老卒精兵。
韩当的亲兵都是跟随自己多年征战,久经沙场,精猛强悍的精兵。
但是过河之后,韩当的手下都没有了马匹。
又是疲惫之师,
所以关平坐在马上冲锋并不担心是失利。
韩当稳步向前,似钢浇铁铸,关平快马似风,转眼间就冲到韩当跟前。
长矛一刺,被韩当向外一旋就给格开。
韩当本有心再顺势刺入,打一个防中攻,
却因为战马冲击力大,长矛被关平震荡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
两人一个错身,关平在马上回头望月就使出回马枪刺向韩当后背。
韩当却也经验丰富,身形一矮,刺死一个骑士,用敌人冲锋的马匹挡了伤害。
关平一计不成,只能谨慎收枪,格开在韩当身后军阵里的攻击,顺势冲杀出去。
都是精兵,关平在这样的军阵里冲杀也确实感到压力。
幸好都是疲兵,又都只能步战,不如关平马上英豪。
韩当面对关平的军队更是小心翼翼,不敢做大动作,以免被骑兵冲散。
只是小步腾挪,长矛轻刺,找好角度卸力凭借自己多年的厮杀经验,似铁塔分水般,在关平军队洪流下坚持到了一轮冲杀结束。
还宰了几个敌人,专门看准机会,刺死了几个大意的骑兵。
这支骑兵也并不都是专业的骑兵。
只是有马骑而已。
很多还是关平在临汝县城里搜刮的老马,
配上自己从庐陵郡带来的,才凑起来了这支骑兵队。
骑上马才有机动力。
要不是关羽打交州,骑兵不是主力,关平哪里能得到这一千多马匹。
关平带着大军从韩当军中碾过,留下几十具尸体,有关平军中的也有韩当的亲兵。
因为关平的部下质量比起韩当的亲兵差了不少,但是借着马力以及人多势众以逸待劳,所以勉强打成了战损一比一。
关平这里还能接受,但是韩当接受不了了。
本来就百十人,一轮交战折损过半,韩当哪里还敢再耽搁。
可惜横竖不过才给蒋钦和凌操他们争取了区区半刻钟的逃跑时间。
要是让关平骑上马去追,很快就能追到。
韩当也没办法,再尽尽力吧!
和几个亲兵翻身上了刚刚打死骑士留下的战马。
几个人骑马的带着几十个步战的再次准备迎接下轮交战。
而关平已经调马头并没有给韩当多少喘息的时间又冲过来了。
仍然是两个将军不相上下。
两马一错蹬,又互相杀戮敌人的士兵。
韩当不敢像关平刚才那样使一个回马枪,他与关平兵器交接后,还要面对好几倍的敌人的长矛。
有了马匹韩当更加威武。
冲杀了数十人,浑身浴血。
但是刚才和自己一起上马的几个亲兵已经掉落马下被踏成肉泥了。
韩当眼角一扫,
部卒只剩下十三个了。
看着浑身是血的关平自然心里痛恨,但是见关平又要调转马头再冲。
心里也急了,
慌忙招呼剩下的士兵上马。
可刚才一轮虽然截下来十几匹马,但是个个带伤,有几匹还伤的很重。
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共十四个人上了马,再也不敢正面冲锋了。
韩当心里暗想:“快些逃吧!公奕莫要怪我,山穷水尽了,各自看命吧!”
韩当见关平又追来,带着人马调头就跑。
看都不看一眼那路边一开始就跪倒求饶的士兵。
打马就往正东走。
离开临川郡返回吴郡有两种行军路线。
一种就是蒋钦现在逃命的那种,往东北逃,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而韩当却要绕个远路,先往东再转上北。
这个时候,两军一起走只能被全部追杀了。
但是不走一个方向,韩当和蒋钦就看运气关平去追哪一个。
有五成的机会赌一赌,谁赌输了也不要怪谁。
韩当自认为已经尽了全力了。
现在没办法连东北方向的乐安县老巢都回不去,要往东逃。
关平见韩当往东跑,就又追出去几里地。
用箭又射死了两个。
不过射箭的功夫也是彻底追不上了。
但是关平并不失望。
将敌人近万大军如今打散消磨的还有千余人。
而又夺下临川郡半壁江山,可以说是收获满满了。
这样的战果已经让关平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毕竟一开始去帮糜芳的话,顶了天未必能斩首一千。
而如今却不仅斩首多,而且夺下了半个郡。
而一是已经满意,二是临川郡还没有彻底被拿下,毕竟人手不足。
关平谨慎的作风又起来了,只是追杀了几里,面对未卜的前路并没有继续追击。
勒马回到河边,打扫战场,收编那些过了河实在跑不动的和想通了不愿意再跑的,还有认清现实后悔没有早点做逃兵的俘虏。
韩当则不吝惜马力,多年的家底就剩下这最后十一骑。
虽然心痛并且感叹世事无常,但是却很坚定且焦急的往东方狂奔。
关平要是追上了,那他肯定得死。
关平要是去追蒋钦,那估计蒋钦也跑不掉。
毕竟没有了马匹,蒋钦又身负重伤,根本没法跑。
也许凌操借助人多势众,能逃掉。
高大的树木从韩当眼前呼啸闪过,又被袍到脑后。
很难说韩当有没有盼望关平最好去追杀东北一路人马。
毕竟那里人多功劳也大,还没有马骑,跑不快。
东北那一路人马,人多力量大,说不定能在关平手里多活几个下来。
这也怪不了韩当了。
韩当确实已经尽力了,仁至义尽了。
说不定韩当等活下来,休息的时候还要埋怨一下蒋钦和凌操呢!
毕竟不是为了出兵帮他们拿着假情报打巴丘,自己也不会落到这部田地。
反正无论如何,各自五成的活命几率,看天意了。
而凌操这边也是慌忙往东北方向逃窜。
他心里清楚,韩当人太少挡不了多久。
甚至说韩当也没有马匹,说不定根本逃不掉,也许……
第一百八十四章 想不出来章节名……
凌操以为韩当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但是他们不知道各自五成的活命几率,其实一开始就是十成。
因为只要逃出去个十几里,关平就不会再追了,因为关平兵力有限,再往东的地盘没有去打下来。
关平考虑到万一东边的守军与韩当合并一处,或者北边鄱阳的守军与他们合兵一处进行反攻,那兵微将寡的关平是必败无疑。
但是凌操也不会知道似乎十成的生存几率,其实是零。
因为鄱阳郡已经被董良他们打下来了。
凌操往东北跑,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选项。
拼杀再勇猛也是没有用的,选择大于努力,选择了错误选项,结果几乎是注定的。
凌操这带着蒋钦往东北走,也是艰难。
一连走了四五日,没有马匹,全靠这双腿翻越这千里荒郊。
虽然十分疲惫但是对于普通的士兵来说,还是可以忍受的。
毕竟大胜仗行军的时候也不过就是靠这两条腿。
但是凌操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
虽然一开始他也是历经磨难才出了头,可自从当了官,这负责的都是带领兄弟们冲锋和指挥作战。
平日里出行都骑马的。这么远的路程可真是唤醒了内心深处的记忆。
几天来,士兵越走越少,转眼间就剩下几百人了。
毕竟凌操千辛万苦,千里迢迢回到吴郡,该当他的官还是当他的官。
而这些普通士兵有什么啊!千里迢迢赴汤蹈火的回去就是为了继续干大头兵吗?
没必要啊!
所以想通的就要逃走,落草为寇也好,随便找个地方种地也行,流亡也可以反正都是看不见希望的明天,怎么结束不了啊。
而现在兵荒马乱的也不怕地方官府抓流民。
抓住了也无法让这些人去服劳役或者继续干大头兵。
既然如此何必还费劲回去呢?
至于老婆孩子在吴郡的当然也有,但这个时候有些人就不在乎了,有些人干脆就没有。
也许剩下的五六百人就是家里人都在吴郡的,或者小有家产的,回去还有个盼头。
这五六百残兵败将,稀稀拉拉的走在荒野中。
衣服头发脸庞都脏兮兮的,被树枝刮的破烂不堪。
本来带甲等的就不多,现在更是十个人凑不出来一副铠甲。
还都是残破不堪的,哪一个不少几个铁片,哪一个不绑绳断裂。
只是一股劲忍着,对家乡的渴望还支撑这些行尸走肉。
这些人哪里有什么理想呢,都不过是在挣扎活下去罢了。
所以这样长途跋涉,大部分看不到希望的人就散了。
只有他们家里还有些盼头的还能坚持。
进入了鄱阳郡,凌操也开始小心起来。
蒋钦这伤口迟迟不能好转,虽然已经过了近一旬,但是屡屡颠簸,长一点又撕裂,长一点又撕裂。
伤口本来没什么,可这愈合的过程真是折磨的蒋钦没了人样,迅速的消瘦下来,变得几乎皮包骨。
脸色苍白无血色,眼窝和颊窝深陷。
凌操看着蒋钦也感觉可怜,给蒋钦喂了口水,安慰道:“公奕且安心,前面就是葛阳城,从葛阳过了信水,要不了两天就能到乐安了。”
乐安县就是韩当和凌操一起出发的地方,想当时出发时候的意气风发,又看看担架上憔悴的蒋钦。
平日里素来勇猛的凌操也不仅有些多愁善感。
而蒋钦却艰难的抓住凌操,动了动脖子,示意不行。
凌操没太看明白。
蒋钦又调整了两下呼吸,才忍着疼痛道:“不可,不可过城池,从小路过河。”
凌操明白了,还是怕葛阳已经被攻占了。本来不应该赌这个运气,可是这是一群无处可去的人,只能继续往东北走。
如今蒋钦仍然要像在过抚水的时候一样。
但是凌操却叹了口气。
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众弟兄,低头对蒋钦说道:“公奕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你重伤不起,看不清情况,弟兄们跑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人手开路行走压力太大,速度太慢了。”
蒋钦无奈的松开了凌操的胳膊,稍稍用力的脊背也重新躺下。
山穷水尽啊……
凌操怔怔的看着前方,自顾自的说道:“若葛阳被敌军攻占,河边必然会有斥候,就如同在过抚水那样。”
“我们没有机会的,如今只能祈祷鄱阳郡无有敌军,走不走个葛阳过是没有差别的啊……”
……
身在上饶的董良最近压力很大。
身边一直跟随的赵统去了彭泽,自己身边就只有一个近同龄的马良。
鄱阳郡信水一线三个县城都只能董良一个人管理。
这给了董良很大的压力。
同时也打消了董良自从投靠刘备以来,半年时间给刘备搜罗了不少贤才的自满心理。
这个时候董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刘备的人才是真的不够啊!
缺少的不是顶级人才,已经有相当一部分怀有崇高理想的顶级人才投靠了刘备。
但是刘备的中层干部储备远远不足。
而董良面对三县的压力,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政务,而是军事压力。
诸葛亮考虑到董良的经验不足,给董良留下了三千兵马。
而董良因为自身驻扎在上饶县,位于最东方,与江东区域接壤。
因此将三千兵马带来了一千五,其余的分在西边葛阳两县。
虽然这三个县城打下来没有废多少力气,也许百姓真心臣服,但是不知道这里边到底有没有不怀好意的野心家。
而且董良也不知道东边的江东人会不会发现鄱阳郡已经失陷,会不会派兵前来攻打。
因此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般,每日早起就要巡查一番城防。
每日要快马与葛阳县联络一次才能放心。
只因为葛阳没有什么有名气的人驻守,自己对留在那里的兵马也不了解,因此很难放心,万一出点什么事,自己后路就断了。
可是又要防备东边的敌人。
这其实事情并不多,只需要谨慎防守就够了,可是董良独自在信水三县,整个鄱阳郡几乎一半只有董良一个人驻守,哦,还有一个没长成的马良。
所以自己吓唬自己,起了一嘴溃疡,吃饭都吃不下。
第一百八十五章 江东兵马的谢幕战
得益于董良的谨慎,中午就接到了葛阳县的情报。
发现一支残兵,不到六百人,距离葛阳县四十里,被斥候侦查到正向葛阳县行军,未感贸然行动,请董良下指示。
董良在葛阳县其实留下了七八百兵力驻守,
面对区区不到六百残兵,其实军力是占优的。
但是不能这样算账,因为葛阳县守军不可能倾巢出动,因为这是刚打下来的城池,一定要留人镇守才行。
要不然但凡有个不怀好意的地主,带着三四十个家丁,趁机把大门一关,这城池再想打下来就难得多了。
因此顶多出兵五百,留两百镇守城池。
而董良细观情报,约六百残兵,看起来装备补给应该是没有的。
这样还好打一些。
让葛阳县守军打个歼灭战却不容易,又不能固守,让这伙人渡河跑掉又要废些手脚。
而葛阳县守军其实并不太想像董良这样谨慎。
他们其实是想要出兵的。
毕竟在他们侦查中,一群残兵败将,丢盔卸甲的,这是送上门的功劳啊!
谁不想要这白捡的功劳呢!
所以董良需要考虑一下葛阳守军的心情,但是又怕出意外。
综合考虑之下,命马良修书一封,允许葛阳守军出兵四百,多备弓弩箭矢,消耗为主,不得已不要缠斗,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撤回城内,尽量从敌人西侧进攻,往东侧赶。
董良会领兵夹击。
其实这几百个残兵,
董良虽然没有搞明白哪里来的,但是只董良留在上饶的人马就有一千五。
留五百守家,一千出击,兵力绰绰有余。
但是董良考虑到葛阳守军的心思,不能让他们稳健固守,自己又千里迢迢的去歼灭敌人,有抢功劳的嫌疑,吃相不好看,士兵们有怨言。
所以该让士兵立功还是要给他们机会。
命令下达,让士兵快马传到。
传令兵下去,董良又招呼马良,让他留下,给他他五百兵马守城。
又多番嘱咐不得贸然出战。
这边又命将士集结,准备一千兵马跟随董良出战。
这才紧张的披上了甲胄,持一根长矛,腰间左边挂了一把剑一把环首刀。
马鞍上有带了一壶箭矢,一把五斗弓。
随即紧张的带着军队出城往西去了。
这是董良第一次独立领兵作战,还是以绝对的兵力优势进军,确实有些紧张啊!
……
另一半,那传令兵骑快马,马不停蹄直奔葛阳,
在傍晚时分到达,给葛阳守军传到了命令。
随即兴奋的葛阳守军就准备起来,先确定好人手,按照董良的要求布置好城防。
正好天要黑了也不能出兵,明天一早立刻突袭他们。
而董良带着军队进发,虽然他和几个曲长是骑着马的,可是大部分还是部卒,因此小跑着走的也不够快。
天擦黑了又行了半个时辰才停步,约莫着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只能先休息一夜。
第二天一早董良继续行军。
而葛阳县的守军已经摩拳擦掌的集合在了城门口。
随着统领的一声令下,在天才蒙蒙亮中就吱呀呀打开了城门,冲着十里外的凌操军队杀去。
没有骑马,因为骑兵少成不了气候,反而会动静太大让敌人警觉起来。
这四百人个个神完气足,走起路来比凌操他们快的多。
正常人半个时辰大约走十里地,这些人心里有盼头,能走十二三里,要快很多,但是由于道路崎岖难行,赶到凌操那里也得走个半个时辰多。
考虑到体力消耗,为了即将到来的战斗不用全力赶路,统领特意放慢速度。
而凌操也并不迟钝虽然很疲惫,但也天刚亮就开始把士兵们叫起来准备赶路。
虽然他没有发现被敌人监视,但是他的经验告诉他还是少在路上耽搁的好。
早点赶路,走个五里地,再派人去葛阳县侦查一下。
是自家人那自然皆大欢喜,不是自己人只能做好拼命的打算强行渡河。
两方人马相向而行反而缩短了碰面的时间。
而监视他们的斥候则往回走报告动静。
葛阳守军得到敌军正往自己走来的消息,也停下来,按照董良的指示,躲在了道路西边的一个山坡。
把弓箭都拿出来先准备一个见面礼。
这里制式的弓箭不过才四十把,搜罗了些猎弓,加上原来城中守军的勉强凑了七十把弓。
这个比例也还可以了,十分之一的远射兵器。
现在又被四百人装备,很不错了。
毕竟弓也不便宜,比普通长矛贵的多。
这些兵也不是多么精锐。
就是普通士兵,哪能人人分一把啊。
埋伏停当,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人影。
凌操他们又警惕又懒散的矛盾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凌操的兵马早已疲惫不堪,行军速度慢的多。
刚到了埋伏地点,就是一轮齐射,直接射蒙了凌操。
幸好凌操的铠甲好一些,而且敌人的弓箭一轮也就射七十支箭,也做不到百发百中,对于六百人来说不算无法承受。
可凌操已经是惊弓之鸟,立刻大喊:“敌袭!”
士兵们慌乱成一团。
有忠心的把蒋钦从担架上背起来跑,吉几个人围着护住。
葛阳的伏兵并不立刻出来,多放了几轮箭,见敌军确实躲起来或者跑远了才收起来弓箭开始追。
凌操的兵马被从西往东赶,乱成一锅粥。
跑着跑着凌操一看,就四百追兵。
心里大恨。
这点人怎么会被他放在眼里,但凡身边有一队……
哦,已经没有任何一队人能老老实实的听他的命令了。
忙着逃命呢。
可是这些人都是累了一个月的,哪里能跑过这些精力充沛的,慢性自杀而已。
凌操当机立断,不能跑了。
立刻叫住救蒋钦的八九个士兵,这些还是忠心的。
“把公奕放下,随我抵挡敌军,生死有命,这样是逃不掉的!”
那几个人就把蒋钦放在地上。
要是凌操战死,蒋钦也跑不掉,要是凌操赢了,那待会大家一起跑。
凌操就不再跑带着八九个人反向冲锋。
也有被聪明的知道跑不掉,心里想着回家,跟着凌操一起冲。
最终三十几个人反向冲向了四百追兵。
第一百八十六章 命中注定的一箭
凌操带着能战斗的几十个人徒步冲锋,迎难而上。
这些人屡遭败仗,现在只为了活命而对抗。
但凡是有点活路他们都不想反向冲锋。
但是现在再逃跑就是十死无生了。不得已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一头猪被堵到墙角的时候也狠狠给你来上一口,何况是凌操呢!
凌操素来侠肝义胆,勇猛精进。
虽然是敌众我寡,但如今手下颇有些哀兵的意思。
凌操也不再持盾,只抱住长枪就对着敌阵冲锋。
葛阳守军四百人看对面区区数十人,再怎么勇猛也不放在眼里。
可是才一交手,打头的几个就被砍的七零八落。
瞬间部队受阻。
就待再反击的时候,可这几十个人如钢浇铁铸一般,个个阴沉着脸,死气沉沉的一言不发,也不吼叫,就是单纯的对抗和反攻。
咬着牙冷漠的挥刀,举盾,刺出长矛。
一时间真有些老虎咬刺猬的感觉。
而凌操又时不时的爆发一下,又好像是刺猬变成了豪猪,狠狠的撞击葛阳军阵。
葛阳守军被打的节节败退。
虽然敌人不断倒下,可那种悍不畏死,倒下也要给自己一刀的恶狠狠让葛阳守军有些胆怯。
终于凌操又一次鼓起气来,跑起来冲锋。
葛阳守军终于溃散了。
这就是群龙无首导致六神无主,遇到强敌没有抗压能力,无法再组织对策。
凌操无论如何也是以勇敢著称的,又是东吴十二虎臣之一凌统的父亲。
怎么说也应该算是知名武将,带着几十人欺负一下四百普通士卒也没什么问题。
要不是凌操这边毕竟体力不足,装备破烂,绝不会打的这样艰难。
凌操亲自披坚执锐冲锋了数次才击溃敌军。
葛阳守军败退就跑,凌操追了百步不打算再追。
那些人手里还有弓箭,真追的他们跑不掉,反而是麻烦。
立刻收拾兵马,把适才溃散的士兵收拢,六百人就剩下三百人了。
又跑散一些,被弓箭射杀一些。
不过虽然有三百人,凌操也看出来了,能战斗还是刚才那跟着自己的几十人,可惜敌阵里走了一遭,也就剩下不到二十人了。
又在草丛里把蒋钦找到,抬上担架,又继续往东北方向走,没办法,能不能过河还是要试一试。
只是葛阳守军虽然被击退了,但是未必不会卷土重来,只能往东边再偏一偏。
因为往东绕了路,走了一天半,才临近河边。
而此时的董良,赶路两天已经迫近了凌操。
而两日前的战报,也已经传到了董良的手里。
葛阳守军歼敌两百,死伤五十。抓到了几个逃兵俘虏,从巴丘县逃回来的残兵,在临川郡又遭到了袭击。
这个数据董良觉得还是有些水分的,但是水分也不大。
毕竟提前埋伏弓箭先手,消灭两百人是正常的。
只是漏算了敌军还有一个猛将。
老实说,这一次埋伏敌方残兵还是有些亏本的。
毕竟占据优势局面的应该是董良的人,结果还损失了几十人。
不过看起来这些人应该就是孙权派来的部队,最后的火种了。
领头的叫凌操和蒋钦,都是非常优秀的将军。幸好蒋钦已经重伤难起,只有一个凌操独木难支。
董良收起来战报,特意吩咐下去,一旦大战一起,各曲长携精兵抵御凌操。
其余人立即绞杀残兵。
放任凌操不管,很有可能让他冲起来,冲散了军阵。
将为军胆,有凌操和没有凌操的军队战斗力是两个级别。
一旦将凌操拦住,先剿灭敌人的普通士卒就容易了。
再反过头来杀凌操就易如反掌了。
根据董良的习惯,打仗中视野问题让他很看重。
所以无论在哪里都向外撒出大把大把的斥候。
根据葛阳的情报,敌人向河岸行军。
董良就沿着河寻找他们的踪迹。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离河流还有五里的地方找到了凌操的踪迹。
董良也不掩饰,大军摆开,就直接往凌操正面一堵,就待绞杀他们。
凌操终于不再思考逃跑的事情了。
此时军中也是哀嚎一片,许多人崩溃的嚎啕大哭。
凌操战在高处,大喝道:“前路已绝,死期将至!不想死的,只能杀出一条血路!有血性的随我拼杀!不要引颈就戮!”
这话有些作用!
到底是心里有盼头的一群人,想着回吴郡。
但是也有不敢打的,想投降的。总之经历一番吴郡的家产值不值得拼这一把,自己有没有拼这一把勇气这样几番权衡。
八十人选择弃械跪倒在路旁投降。
剩余要战斗的对他们怒目而视!
凌操则是一言不发,将蒋钦的担架放在他们身边。
他们也许是有愧疚,一言不发的将蒋钦放在后面照料着。
蒋钦已经不能动弹了,只是默默滑出了几个泪珠。
凌操整军开始向董良军队发起冲锋。
董良亲自立在军阵后方一高台之上,插上旗帜,立起金鼓,几十士兵护卫在一旁,董良目光如炬的指挥作战。
见凌操发起的死亡冲锋,也颇为感慨,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将领。
随即旗帜一挥,手下发出旗号与鼓点,几个曲长带着精兵找到凌操的位置与他杀成一团。
凌操虽然也有士兵护卫,但一时间仍然难以冲杀起来。
而他剩下的士兵虽然勇猛,但是面对一千兵马也力有未逮。
何况董良还在高台之上不停的用鼓声调整节奏,有条不紊的杀戮凌操的部下。
实在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典范了。
而凌操的部下终于抵挡不住,一个个倒下越来越少。
凌操一直在顽强搏斗给那些围杀他的人造成了很大压力,护卫在凌操身旁的士兵也在凌操的感染下爆发出很大的战斗力。
董良心怀敬佩,感慨的掏出来自己的配弓。
雁翎箭搭在弦上,瞄了一眼,如福至心灵一般,随即撒手。
箭矢刚一飞出去,董良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一箭必中。
但是董良的实力其实做不到这样的准确的,只是碰碰运气。
也许是新手的好运,看不清的箭矢,嗖的一下钉在了凌操脖颈,凌操立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尸体别有他用
董良是真没想到,居然一箭射死了凌操。
虽然他引弓的时候未必没有杀死凌操幻想,但是将凌操一箭毙命。
狂喜涌上心头。
也不用董良再下令,本来就是垂死挣扎的敌军哪里还有反抗之力。
三下五除二就被董良的军队碾碎。
随后董良冷静下来,在高台上发布号令。
随着鼓声震震,士兵们分散开来,外围戒备,一群人包围几十个俘虏,其余人打扫战场。
董良在护卫的保护下,骑马来到战场。
马蹄踏在血迹斑斑的土地上,董良此刻心里的感觉难以言表。
虽然是以绝对的优势碾压了敌军,但是这种生平第一次独自领兵打胜仗的感觉还是让人难以平静。
董良先来到凌操的尸体前,看着凌操怒目圆瞪的表情,有些感慨。
他能每战争先,身先士卒,是一个优秀的将军。
但是董良想起他按原历程应该是三年后被甘宁射死。
没想到现在中了自己的箭。
这让董良对于高级指挥官应不应该亲临前线的问题产生了思考。
不过凌操还算不上统帅,冷兵器时代也不能缺少冲锋陷阵的猛将。
让将军远离前线指挥战斗是不切和实际的。
董良道:“收敛尸骨,兵刃铠甲剥下来存放起来,不可擅动。”
“喏!”
士兵接令。
董良又催马小步到那群俘虏面前。
这一群俘虏抱着脑袋,紧张恐惧的眼神是不是偷偷看董良一眼。
既担心董良会不会放过他们,想知道结果,又怕盯着董良看触怒董良。
这些人董良并不打算理会,待会自然有人去审问他们。
不过董良看着他们身后的担架,让他们很重视的一个人。
董良近前看看,应该是蒋钦。
虽然憔悴的脱了形,但是衣着与铠甲都质量明显高于其他人。
蒋钦虽然不能动弹,但是早已预料到,不可能再那么好运的逃掉了。
一开始虽然有些惆怅悲愤,但是真听见战场动静平静下来,听见身边的士兵说出凌操的死讯却莫名的平静。
这是早就可以预料到的。
死就死吧,自己也不打算再活着了。
他是宁死不能当俘虏的。
一来自己本就重伤,一路上折腾的根本难以活命,投降也无非坏了名声再死而已。
二来他确实对于孙家忠心耿耿,愿意为孙氏赴汤蹈火。
三来,三来自己家中人还在吴郡,自己死在这里,孙权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
这样想着,被董良呆呆的看着,却突然从身体深处涌出一股力量来,似乎也能开口说话了。
用着恢复一些的力气,不适应的扭头看着居高临下的董良。
本来想直接说什么,但是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真年轻啊!”
董良年纪轻轻统兵虽然未必高超但这样谨慎,也是可造之材。
让蒋钦想起来孙家人都是少年成名啊。
董良看着瘫在地上的蒋钦,道:“公奕将军愿降否?”
蒋钦轻笑一声:“呵,我这般模样已经无力回天,死期已至,不想再背背主贪生之恶名。给我个痛快吧……”
董良道:“我军中有良医,将军的身体未必不能救治?”
蒋钦只当董良是骗自己,安慰自己。
但是人之将死,蒋钦也看开了,也不恶语相向。
“无须多言,蒋钦非是背主之人,有劳小英雄给我个痛快,也莫要让我受此折磨了……”
董良本来就是试一试,蒋钦不愿意投降他也不在乎,说实话,投降了真未必救的活。
毕竟不是刚受伤那会,这伤口一路上开开合合,糜烂的不像样子了。
蒋钦已经被折腾的元气尽丧。
董良见蒋钦这样子似乎有点回光返照的意思。
又问道:“将军可有什么身后事要交待?”
蒋钦笑道:“大丈夫死于疆场,哪还有什么婆婆妈妈,身后事自然交给后人。小英雄若有心,我死后请将为尸骨葬于城东,已回望我主之所在!”
董良点点头,“此乃小事,在下佩服将军忠义,将军死后,寻找机会愿意送将军返回故乡。”
蒋钦得到了董良的肯定答复,也满意的闭上了眼睛,咽了气。
他适才确实是回光返照,最后的力气了。
也许他本来还能再挨几天,但是凌操的死最后抽离了他所有精气神,心怀死志,于是就死了。
董良命令,“将蒋钦与凌操尸首运到葛阳县,厚葬于城东,兵器铠甲保存起来,不得有误。”
“喏!”
言毕就带着军队领着俘虏回了上饶县。
而留下几十人送尸体去葛阳县。
董良在的上饶县太靠近东边,万一被攻打失陷了就可能丢失两个人的尸体。
董良留着这两个人的尸体和兵器铠甲另有用处。
董良知道孙家人在江东即便不得民心,也已经历经三世。
孙权又是个有才能的,手下也是贤才云集。
虽然那些文臣可能不是打天下的料,但是作为地头蛇,治理地方却很擅长。
要是安心让江东发展几年,孙权将会成为刘备的心腹大患。
而刘备这边实力不足,即便打下交州之后,这边再加上扬州的四个郡,治理需要一段时间。
没有力气继续外扩了。攻打孙权不太现实。
所以董良就留着蒋钦和凌操的尸体,等这边战事平定,关羽等人能抽出手的时候。
把尸体送回去,让刚刚稳定,意气风发的孙权想起来这些仇恨。
最好能激怒他攻打过来。
这样就可以以逸待劳,消耗孙权的兵力。
同时也会拖慢孙权得到江东人的支持过程。
连消带打,一边消耗敌人,一边慢慢的向东扩张,蚕食地盘。
至于盔甲武器与尸体分开放,也是怕万一出点问题,一丢就全没了。
万一有个盗墓贼把东西偷了,尸体被破坏了就没有筹码了。
所以把兵器盔甲另外存放,如果尸体出了意外,还能把破烂的武器,破烂的盔甲给孙权看看。
让孙权知道他的手下有多忠心,又被刘备收拾的有多惨。
不愁他不恼火。
当然有机会还是要把尸体给送回江东的毕竟这俩人确实挺让人敬佩的。
不过干不成董良也不在意,本来也不熟还是仇敌关系。
第一百八十八章 翻墙的许靖
交州苍梧郡广信县。
城门紧闭四方戒严,交州牧张津与刘备大战,交州各地紧守门户。
广信县有一个大家族,士家,就是现在的交趾郡太守士燮的家族。
士燮家族在王莽时期就定居在了交州,传了六代到士燮父亲这一代,是日南郡太守。
士燮年少游学京师,
事颍川刘子奇,治《左氏春秋》,察举为孝廉,补尚书郎,公事免官。父赐丧阕后,举茂才,
除巫令,
迁交阯太守。
而交州说是九个郡,
但是两个郡其实是在海南岛上。所以大体上应该算是七个郡,而士燮与他三个弟弟各任一地太守,七个郡,四个郡的最高长官是他们家的。
可以想象士家的实力。
所以士燮现在是交趾郡太守,而广信县是在苍梧郡,属于交州的治所。
士燮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还是出现了。
而这一天,几个士卒押着一个文士来见士燮。
进了士燮豪华的大宅子,被下人引进门,到了正厅,见士燮雍容华贵的跪坐在当中,手捧着竹简,一手持笔,在桌案上的帛书上勾勾画画,一会儿又扭头对着竹简研读。
稍微识字的人都知道,这个体格宽厚的家伙是个饱学之士,真真正正的熟读春秋。
甚至能给春秋三传做注解。
见士兵们押者许靖进来有些诧异的放下笔来。
“这是~?”
士兵们恭敬回话:“明公,此人逾墙而走,被我们抓了回来,
只因他是个文士,
身份不俗,特请明公裁断。”
士燮点点头,手一挥,下人带着士兵去领赏了。
只留下一个尴尬的无以复加的许靖。
士燮疑惑的问道:“文休为何逾墙而走?”
许靖尴尬的一笑。
生硬的说道:“听闻张子云屡战不利,军中怨气冲天,威彦公可知道吗?”
士燮怎么会不知道呢,点了点他宽厚的下巴,示意许靖继续说下去。
许靖又调动情绪道:“那张子云当年是靠明公请求朝廷才得以坐上交州牧的位置。可是自己无能却又嫉恨明公在交州的威势。”
“似乎要对明公不利。先是对曹操谄媚,意图讨好朝廷,又处处用交州兵马企图给他打下土地。”
“明公精通经史,专研春秋,他就放弃圣贤教诲,转入邪术歪理之中。”
“似此等蠢货,实在不是能坐镇一州之地的人,又命将士都头裹红头巾,认为这样可以得到上苍庇佑。”
“这样愚蠢的人怎么能与刘备争锋呢?”
士燮瞥了一眼许靖,“所以呢?”
许靖很是尴尬,士燮又继续看着尴尬的难以开口的许靖说道:“所以你逾墙而走,
就是要偷偷去投靠刘备?”
许靖拘谨的行礼道:“正是。”
许靖很怕士燮,也许像刘表,刘璋这样的老大,许靖可能还会嚣张一些。
但是面对士燮,许靖硬不起来,也狂不起来。
论学识,能给春秋三传做注解的士燮要甩他几条街。
论能力,治理地方多年的士燮比起来只会夸夸其谈的自己也不知道强了多少。
最关键的是自己只是避难来的交州,势单力薄,士燮是这里的土皇帝。
别看士燮学问高还专研春秋。
但是他这样的人要是敢出现在孔子面前,孔子恐怕会带着三千弟子把他砍成肉泥再著书立说让他遗臭万年。
因为士燮一点也不讲礼!
他们家族的人在交州狂的没边。
但凡他出行都要敲钟鸣罄,备具威仪。还要有笳箫鼓吹乐队伴奏,车马堵满了大路。几十个胡人在车队两旁烧香,小妾也要乘坐华贵的马车,家里的子弟个个带一群骑兵护卫。
简直是土皇帝中的土皇帝,谁敢惹到了他,明目张胆的杀了你也没有人敢放个屁。
许靖又道:“我是为明公考虑啊,毕竟现在交州是明公的交州不是张津的交州。张津消耗的兵马都是明公的兵马,明公既然无有逐鹿之志何不择一明主而延续家族?”
“晚降一日,明公之兵力于战场之上被张子云多消耗一分,所以斗胆相劝,晚降不如早降,请明公思之。”
士燮浅笑一声,不置可否。
“文休一片赤诚我已知之,且去歇息,容我思之。”
许靖暗自长出一口气,拱手而下。
暗暗庆幸逃过一劫。
许靖走后,士燮背后的帘子一动,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
看着许靖的背影笑着对士燮说道:“许文休与曹操手下文士常有往来,近日又与刘璋手下书信交往,不曾想今日翻墙而走。”
“哈,文休降刘,何其速也……”
士燮也笑着看着这说话揭人短的年轻人。
“敬文促狭,戳人短处,不过许文休名满天下,不可慢待……”
薛综坐下,放下手中书简,笑道:“他却不知,明公已经打算迎刘备入交州,否则背主之人哪里还能有他的活路。”
“今日却翻墙投降,还被守卫捉住,若是日后败亡,少不得要遗臭万年啊,被人耻笑。”
这藏在士燮后面的人就是薛综,薛敬文。
薛综跟随族人躲避战乱来到了交州,师从著名的经血大家,刘熙,刘成国。
所以薛敬文也擅长经学,能写一手好文章。
而士燮也是饱学之士,因此多有往来,常常一起钻研学问。
而许靖出了薛府回了家中。
仍然惊魂未定,不过富贵险中求嘛!
虽然被当场抓住让许靖很尴尬,但是许靖觉得良禽择木而栖,为了前途和事业,没有什么丢人的。
许靖虽然不知道士燮会不会投降。但是士燮投不投降和许靖没有关系啊!
士燮要是投降了,以士燮的家族势力,肯定受重视,还有自己啥事啊!
士燮若是不投降,自己投降当个带路党,铁铁的大功一件啊!
再说若是刘备没打过交州,自己留在这里也不过是个难民,没有权利哪里有什么地位。
即便投靠了刘备,刘备和刘备一起逃跑,那自己再去投靠曹操献上刘备的情报,或者借着和刘备患难与共的情况去投奔刘表,到哪里不受重视啊!
都是乱臣贼子,谁是忠臣谁是奸?投靠谁不行?你们随便笑话,看我得荣华富贵!
(兄弟们,我搞错了一件事!有地方写交州是公元203年才成了州,士燮和张津联合上表。但是我在士燮传里没找着这一段,而在百度里索引的艺文类聚说是建安二年,也就是三年前士燮上表。所以这中间就有个时间差。就不去找其他史料论证了,反正我觉得在我这里呢对于情节的影响不大,如果有考究的同志请不要介意,谢谢。)
第一百八十九章 张子云布阵
自从交战以来,交州屡屡失利。
各部人马皆有死伤,引得各路将军头目都心怀不满。
在区景的带头质问张津之后,张子云不停的遇到手底下的人暗中给的压力。
张津痴迷于道法,自然也想从道法上入手。
张津稳坐在中军大帐之内,烧的香烟雾缭绕,没有一个士兵能服侍在侧。
这么浓的烟雾,
没有点能力真忍不住呛的慌。
张津嫌弃这些凡夫俗子打扰自己的清静便都赶了出去。
自己一个人并不簪发,只用红头巾裹起来,甚至有些散乱。
这样的做法哪怕是山林里不爱礼法的隐士都做不到,水镜先生也老老实实的扎头发呢!
张津却穿着宽大的袍服,大冬天也不嫌冷,漏着自己的胸膛。
肋骨隐隐可见,瘦骨嶙峋。
在烟雾缭绕的大帐中泰然自若,并一手持小司南,一手持笔,
勾勾画画。
如痴如醉,又似风魔。
当年的张津可不是今天这幅奇怪的样子。
当年南阳出来的张津也是一个饱学之士,能给大将军何进出谋划策,和四世三公的袁绍往来的人才。
被朝廷派来当一州之刺史,何等意气风发。
即便是交州地处南疆边陲,荒蛮偏僻,但那也是一州之刺史,位高权重的存在。
十八路诸侯讨懂还有刺史掺合呢!张津也算是一路诸侯了。
一开始到这里,士燮还上表请立交趾为交州,把张津扶上了交州牧的位置。
白捡一个州牧,这下张津和士燮关系铁起来了。
刚想在好兄弟,大贤才的辅佐下施展施展拳脚,结果现实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耳光。
处理政务的时候才知道,好兄弟,好下属,看起来面善又胖乎乎的士燮是个笑面虎。
是个土皇帝啊!
一共七个郡的地盘,
四个郡被士燮兄弟四个当太守。
更不用说剩下的三个郡有多少是他的门生故吏了。
可以说在交州这个地方,袁绍你再什么四世三公,还是杨修什么宏农杨氏,全都不好使。
估计皇帝来了恐怕也不好使。
士燮不配合整个交州都和你作对。
凡是读书的都得听士燮的,还有本地百越精夫这些部落酋长什么的要么是士燮家养的,要么野生的也不敢触士燮的眉头。
这样大的权力哪里会有什么王法能约束呢?失去了束缚的权力只会酿造黑暗。
也许本地蛮子多,习惯了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但是张津不适应,虽然一开始忍得住,但是时间一长,这士家什么阿猫阿狗都比自己这个州牧还嚣张,这怎么能忍啊!
可是要动手处理又没办法处理,一开始士燮求情,自己以为是给人家面子。
可后来忍无可忍真要动手,才知道根本没有人听自己的,原来是士燮给自己台阶下。
张津越来越感觉自己是一个傀儡,总想摆脱这样的状态。
可是这交州就是一张大网,士家的关系编制的天罗地网,张津势单力薄根本摆脱不了。
他未必是真想为民做主,
未必是真想与士燮对抗!
他更喜欢带着士燮作威作福而不是看着士燮作威作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张津认不清自己,
自以为是交州牧,应该是老大!
于是士燮代表地方,
张津就想宣扬王化。
士家代表无法无天,士燮就要为民做主。
结果发现没用!
老百姓不支持他!他也斗不过士燮!
所以张津渐渐的也没有混出来名堂,也和士燮的矛盾越来越大!
张津才屡屡与曹操联系,打荆州,打庐陵,就是想自己搞一块地盘,搞不过士燮那就不配士燮玩了。
结果哪里也不顺利。
张津也不在乎手下的生死,这些交州人自己用着不放心,但凡换一块地盘,自己就要把手下换掉。
可是张津不仅是政治上搞不过士家,就连学识都被士燮吊打。
这就更让张津破防了。
试想一下,你身边有一个同学仗势欺人无恶不作,是个十足的人渣。
可偏偏你干不过他,成绩还没他好,他天天领奖状,这就让人很难受了。
张津就是陷入这种困局。
所以也是自己安慰自己,或者自己骗自己。
把圣贤书一扔转投了道教。
试图弯道超车。
儒家的经学我干不过你,我用道教的手段收拾你。
所以张津有些狂热的投入了道教的怀抱。
也可能未必真的这样狂热,也许是逃避现实?
没人搞的清楚,世界上总有太多魔幻的操作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排兵布阵张津自然也要按照道教的那一套来了。
道教在东汉末其实还没有走向成熟,张津这样的也算得上是道教先驱了。
处于一个摸索状态,是先行者!
所以他也整天看什么五行八卦。
学习邹氏阴阳的学说。
张津布阵要布一个克制刘备的阵!
刘备是汉室宗亲,汉室自光武帝开始,属于火德。
自己就要布一个水阵!
用水克火!
但是南方属于火,北方属于水,刘备从北面而来水火相济自己克不住他!
张津思考着,翻越着典籍,勾画着地图。
但是按照张津的逻辑,他也有优势。
着江东自交州的海岸线是一个半弧形,交州虽然是在庐陵郡的南边但是只有交州的最东端才是这样。
交州的正北方向其实应该是荆州。
所以张津有了主意,自西北方向布阵,这是用西边的金生水要去克制刘备的火德。
张津又在地图上翻找到一个高处。
用笔一画,圈了起来,这是要居高临下如银河倒灌,妙!
张津越看越满意。
张津又开始在图上绘制军队的排列方法,将军队分六横排,最上两排中间断开,第三排连成一整排。
下面的三排中间的一排连起来,剩余的两排中断。
这是一个雷水卦,象征利西南,春雷阵阵,获新生。
一切都对张津来说是个好寓意!
妙!
张津心满意足只待布阵破敌。
这个卦,又和张津的津,子云,暗中相和,实在太美好了。
莫要觉得愚昧,才华横溢的北狩草原的道君皇帝不也请过撒豆成兵的老神仙守开封吗……
第一百九十章 战书
第二天一大早,张津就带着自己的阵图,来到的西北方向一高坡之上。
先在高坡之上筑一高台。
方圆十二丈,高六尺,掘了山阴处的红壤。
南方的土多呈红色,这红色也好,虽然与火相对应,但是张津的红头布也是红的,张津自以为会奇门遁甲阴阳五行,其实他是不会的啊!
他只要自己给自己解释清楚就感觉可以。
又派士卒去河边取来一些河泥,和入高台的土中。
台下按二十八星宿插上旗帜,外围再佐以六十四面黄旗象征八八六十四卦。
又于高台上插上一大纛,不过大纛旗面换成了一面皂旗象征水行。
又调度士兵兵马来,按雷水卦布下阵势。
一通操作乱哄哄搞了一整天,这虽然心中多少有些怨气。
但是士兵们却是不敢吭声,不仅仅是张津州牧威严。
关键是看张津这乱搞一通很像那么回事。
仪式感拉满了,让这些士兵真感觉是不是真的有那些神秘的东西。
害怕犯了忌讳,都憋着不敢开口。
甚至真觉得州牧真会鬼神之事,说不定真的有用,说不定真的能打赢?
莫名其妙的居然士气高涨了起来。
这样折腾了一天终于排好了阵势,士兵们还意犹未尽,等待张津的下一步命令呢!
毕竟这平时里练习军阵不是只站好队形,还得调度一下,动一动,再练练变阵的。
可是等了好久没见有什么动静,悄悄扭头偷看一眼高台之上。
州牧大人在那里烧香,又赶紧把头扭回来。
也许,也许这就是一种特殊的打仗方法吧。
夜幕降临,众人散了准备歇息。
张津自高台上下来,心满意足,胸有成竹。
连夜给关羽写了一份战书。
说我交州牧张津布下大阵一座,与你一决雌雄,有胆子就来砍我,我在阵里等你!
然后就让信使连夜送过去。
这信使去送信,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过丛林。
见远方敌军大帐灯火通明,还不待多看两眼。
突然就被扑倒在地,摔的七荤八素的。
还不待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仓啷一声兵器出鞘的声音。
他也是一个反应快的。
赶忙道:“我是信使!我是信使!别动手!”
然后就感觉身边的人动作停了下来,虽然还是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才颤颤巍巍慢慢的从怀中取出来帛书,生怕动作大了引起误会。
这些斥候见他似乎真是送信的,就把他绑起来,蒙上了双眼,七扭八拐的走了好一会儿。
再眼前一亮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大帐之内。
愣了一下看着帐中形貌各异的壮汉,上首一红脸长髯的将军,真好似天神一般。
扑腾跪在地上也不敢说话。
只等关羽默默的观看张津送来的战书。
关羽看完两眼一眯,又递给旁边的张飞等人依次查看。
自己捋着胡子思考。
带众人看完,这帐中的气氛异常古怪起来,谁也搞不懂张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气氛安静了许久,关羽见地方信使已经跪的颤抖也不为难他。
手一挥让他回去了。
这帐中关羽、张飞、黄忠、甘宁、李巨、太史慈都在这里了。
本来几路兵马统帅各司其职不应该都在关羽这里。
今日刚好是关羽召集众将议事。
只因为眼看就要到年底了,这场大战不能再拖下去了。
拖到来年开春,气温一高,瘴气一起,实在不利于作战。
所以就找来众将不打算再打防守反击战了,而是讨论一下发动总攻的可能性。
结果遇到了张津下战书。
关羽看向帐中诸将问道:“嗯~,诸位有何高见?”
关羽有些想法还没能决定还需要问一问众人的看法给自己以启发。
帐下众将多是稳重之辈,要么蹉跎多年要么败军之将,都没有随意开口。
只有李巨是个有些淳朴的狡猾家伙,脸皮也厚,最近又跟着手底下的汉人参谋学文化,在刘备的劝导下学兵法。
他最先开口,铜铃大的贼眼却眯成一条线,“我以为~,此中必定有诈!”
众人将目光转向李巨,“诈从何来?”
李巨只是感觉此中不对劲,又看兵书上写的兵不厌诈,所以说一定有诈。
可问他哪里有诈李巨也说不上来。
只能挠挠头,吭哧吭哧的憋了半天,组织语言道:“额,这,这交州兵马,多百越之人,汉兵少,个头不高但是精悍,他们穿梭于林间还可以,却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军阵的。”
“这,事出反常,所以我觉得有诈!”
李巨越说越顺,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关羽,有些骄傲。
关羽颔首,李巨说的不无道理。
又转向众人想再听听他们的意见,可众人也都在冥思苦想到底张津在这里有什么阴谋。
黄忠皱眉,甘宁摇头,太史慈一言不发。
只有张飞见众人如此苦恼反而大笑了起来。
帐中人尽皆诧异,关羽问道:“三弟为何发笑?可有良策?”
这张飞笑道:“我笑众人之多疑,二哥之谨慎!”
“这……?”
张飞道:“以我等兵马之雄壮,帐中众将军之英豪,若是对阵曹操如此谨慎并不为过。”
“不过现在嘛,区区一个张津,将无名将,兵不通阵,各位也太多疑谨慎了吧!哈哈哈!”
黄忠等人也喜笑颜开,刚才以为张飞是嘲笑众人无谋,没想到是带高帽子。
关羽也笑着点了点张飞。
“你啊~!”
“也罢!以诸位将军之本领,只要正常行事那张津除非请来天神,否则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既然有胆量叫我们过去决战,明日就纠集大军前去看看。”
“甘宁,李巨为前军,黄忠护住右翼,太史慈为左翼,我亲自为中军。”
“至于三弟,你做一个预备队,原地驻扎,见机行事。”
“明日众将军随我大破张津,长驱直入,马踏交州!”
“喏!”
众将起身接令!
随后就怀着雄心壮志,一起用了点宵夜,不曾饮酒,各自回到各自的部队。
只待第二日一早,集合大军,大破张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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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空营计?
第二天一早,张津就起来准备迎接大战。
用罢膳独自登上高台。
这高台本就建造在山坡之上,高上加高,可极目远眺,颇令人心生壮志。
张津虽然入了道,但并不淡泊。
道只是他逃脱现实,实现野心的工具。只是现在不顺利他就彻底用道掩盖自己,
自欺欺人。
风吹的张津衣袍猎猎作响。
挺冷的,但他还是洒脱的宽衣大袖,直灌风,冷的他有些想打颤。
强忍着坐下,盘坐在蒲团上。
香炉点起来,烟被风吹散,
火头一明一暗燃烧的很快。
他就直接在香炉里塞的满满当当的香,
烧起来红了一片,终于能看见一些烟雾。
他往香炉上靠了靠,试图借这为数不多的温度温暖自己。
把瑶琴放在桌案上,总算能挡住他半边身体。
忍一忍吧!打败了关羽就回去休息。
而下方的士卒也已经准备好了。
经过昨天的演练,今天的他们已经轻车熟路了。
都各自在长官的指挥下站好。
今天确实风大,他们也冷,将军们是一个也没出来。
士兵们却没有穿那身冰冷的铠甲。
因为这些人不是将军们的嫡系部队,军队之中不是每个人都有铠甲可以穿,更多的还是普通的没有甲的士兵。
而有甲的兵马,领兵的将军都没有放出来,只寥寥一些人也许有盔甲,但是为了阵型的一致,也就不用穿了。
虽然布衣不厚,但是毕竟在南方,今天风大一些,把袖口扎紧不进风就不怎么冷。
……
帐中,几个领兵的将军在一起等待着什么。
一个道:“你还不去吗?”
身居首位的人抬起来头颅,看着他,
“还不到时候。”
又有人插嘴道:“到底要什么时候动手?再不去,
关羽的军队就要打过来了。”
区景从首位上站起来,
走到帐篷门口,看着远处高台之上的那道身影。
缓缓说道:“威彦公有命,杀他要看时机。虽然杀他是小事,但是两万大军众目睽睽之下杀他却不是小事!”
区景又转回来,坐回首位。
道:“一定要在大军面前把他杀掉,才能宣示威严。但又不能让士兵们心寒,害怕。”
“众目睽睽之下杀一个张津容易,但是他毕竟是交州牧,杀了他有损交州牧的威严。这个官位的意义还要保存的……”
众将老老实实的听着区景讲话。
此刻的区景与那一日冲动的去质问张津的他截然不同。
冷静又睿智。
区景的官位并不比帐中将领高许多。
但是区景是士燮的人。
士燮已经打算投降刘备。张津的脑袋刚好做一个投名状。
同时也是要给这帐下的两万大军看一看,警示一下。
吓唬吓唬他们,别到时候自己的兵反而心向刘备。
同时也是向众人宣告,我投降了又怎么样呢?交州牧敢和我作对也杀掉了。
投降了刘备交州还是我士燮的交州。
而普通士兵只知道士燮与张津互相扶持,天天出双入对,哪里知道他们暗中的龌龊。
所以杀张津要让士兵们心中一震却不能怀疑不满。
这其中的度需要把握好。
而区景逼迫张津拿出来一个切实可行的作战方案,就是逼迫张津出馊主意。
张津哪里是会统兵的。
只有张津把士兵们折腾的怨声载道,区景再去杀掉他。
这面所有的目的都可以完成了。
……
临近中午,整军完毕的关羽终于领着大军来到了山坡下。
看前方旌旗招展,士兵们列队,
似乎全然不设防备。
前方虽然地势略高,
是个山坡。
但是张津为了排下军阵,
特意寻找的比较平坦的地方。
而无有树木阻隔,远方的的高台就很显眼了。
那交州牧张津应该在最高的高台之上,关羽眯着丹凤眼虽然看不真切,看不见张津的昏昏欲睡,但是看得出那个家伙时不时的扒拉一下琴弦。
皂旗做大纛随风摇曳,二十八宿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六十四面黄旗又将整个高台似乎映成明黄一片。
实在是诡异。
面对来势汹汹的关羽大军,张津雷水阵中的士兵渐渐有些忐忑。
不过因为张津这搞得神神鬼鬼的手段确实是唬人,所以士兵们还勉强站得住,都认为州牧大人一定有后手。
也许真的能得到天神相助?
而关羽则停住大军叫来众将议事。
不一会儿黄忠等人都骑着马从自家本阵中出来,到了关羽的中军,在大纛之下汇合。
关羽道:“从来凡是用兵,无有不慎重者,此人于高台之上,自在抚琴,理应有诈!不知其虚实如何,众将军有何看法?”
太史慈看了看远方,道:“虽不知其虚实,但料其实力不如我等。又于山坡之上列阵筑台,四面无遮无拦,又无城池营寨可依,纵使有心使诈,也难以颠倒乾坤。”
“以我之见,不过虚张声势尔!”
太史慈并不在意这张津的花里胡哨。
关羽没有随便表态,继续等待还有没有人回话。
李巨答道:“看此人这点实力,远不如我们兵多将广,装备精良,只应该依托地势,静待时机。不应该这般拿大!”
“此非常人所为,其山后必有伏兵!不如暂时退去,趁夜间将其团团包围袭杀!”
李巨说完,关羽已经有了主意。
“既然不知其虚实,谁愿为先锋,探一个究竟?”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几日竟然同时答话,抢着要去。
关羽扫视一圈,“既然如此,先锋官交给兴霸。”
甘宁兴奋的接令。
几个将军虽然失望,但是军令如山并不再争执。
关羽又嘱咐道:“见机行事。”
甘宁点点头。扭身回营,准备先杀进去。
而关羽这边又接着下令。
“汉升将军整顿兵马备战,若事有变,随时准备接应兴霸!”
“喏!”
“若战事顺利,李巨立刻支援掩杀上去,趁机扩大战果!”
“喏!”
李巨也接令下去。
最后关羽眼神危险的看着前方的兵马。
道:“子义,你去将本部兵马,散播开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第一百九十二章 虎头蛇尾
关羽命令下达,众将依令行事。
兵马很快都动了起来,似浪涛一般,又似巨蟒翻腾于山间。
黄忠和李巨皆调整军阵,随时可以冲锋。
太史慈散开阵型,暗暗包围敌军。
甘宁则持长戟,跨马挂刀,在他的指挥下,兵马开始缓缓前移。
步调在甘宁的控制下恰到好处。
不能过快,不能太慢。
需要刚好调整完毕阵型,冲击到敌人面前,同时不能过早的冲锋,以免消耗过多的体力,真打起来反而脱力。
甘宁这边一动,雷水阵中的士兵真的开始慌张了,紧张的等待张津的命令。
而张津高坐于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免不了有睥睨之感。
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但是看着自己这在连天的锦旗中排列有序的士兵,就感觉一股神圣,自信满满。
再看着自己麾下个个上万红头巾,火红一片,似乎无边无际,更是不缺少信心。
思考了一会,命令左右站岗的擂鼓,准备迎敌。
张津虽然不懂令号,但是这士兵懂的,左右开始擂鼓,鼓声震震,远比张津的琴声辽远壮阔。
锦旗好像也被声浪震的颤动。
士兵们听到了令号,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
有了具体命令就不会六神无主。
虽然只是一道准备迎敌的命令。
士兵们开始举起长矛,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动一动双脚。
站了半天早已腿脚发麻,可是州牧在上面看着,又是搞的神秘仪式,这些士兵也是不敢随意动弹,早就站的脚生疼,几乎要失去知觉。
他们也没有盾牌弓弩。
为了操作容易,阵容整齐,个个只配备了长矛一杆。
列阵起来,举起来长矛就应对甘宁的突袭。
甘宁在马上目光如炬,查看敌军破绽所在。
此时的甘宁心是热的,血液在沸腾,壮志在胸,只为了将来衣锦还乡的机会!
自从甘宁遇到赵子龙的那一夜,就走到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当他将挂着的铃铛扔到草丛里的时候,他就不再是锦帆贼了。
他入了刘备军中,开始的时候小心翼翼。
连续被诸葛亮指挥,受徐庶调遣。
现在又被刘备和关羽共同管辖。这几个人都是治军严谨之人,渐渐的将甘宁在这熔炉之中锻造。
侠肝义胆被炼成铁胆,自由豪情被炼成战阵上的武勇。
作为游侠的自由散漫被刘备等人约束住,成为了一个正统战将。
虽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是甘宁蹉跎多年,遇到刘备给的机会自然一开始谨小慎微,老实听令。
愿意受管教自然就改的快,而刘备的军队虽然做不到冻死不拆屋,但也是汉末里比较顶尖的守军纪了。
豫章是小试身手,交州一州之地才是潜龙腾飞之所,这一战是未来之战。
是甘宁证明自己,在这个团队里打下不可替代地位的绝佳时机。
甘宁开始提速。
左右亲卫护持在身侧。
士兵们也开始小跑。
这八卦虽然唬人,但是有一点,那就是出了乾卦外,全有中间的空隙。
甘宁亲冒锋矢,冲着前方坎卦的中间缺口而去。
这简直是一个让打仗的人拒绝不了的诱惑,打开门请土匪进屋的那种。
甘宁俯身于马上,左右一指,分出两个护卫,往左右奔跑。
他本意是想三个箭头进攻,似三叉戟一般。
自己亲自攻击正中央,将敌人彻底分开,两翼从侧面攻击包夹敌军。
两个护卫是他的副将们,甘宁一指迅速明白指示,侧面奔去,带领军队进攻。
而高台之上的张津终于下了第二道命令。
进攻!
进攻?
原地列阵的士兵听到鼓声命令,有些疑惑?
进攻要怎么进攻?
命令怎么没了?
变阵要不要变?
这是什么命令啊?!
不知道怎么进攻,只能生硬的正面进攻。
转眼间,两军碰撞在了一起。
甘宁从坎字卦的中间就直接楔了上去。在护卫的保护策应之下所向披靡。
一个三角形的楔子将这个缺口撑开,头裹红头巾的士兵瞬间浑身都变的血红。
一没有铠甲保护,二没有军阵配合操练,哪里能抵挡住甘宁带着精兵的冲锋。
还是被在薄弱处猛攻,瞬间溃不成军。
而后方步兵此时也迎了上来,在刀盾手的保护下推进。
张津的长矛兵的武器太长,被硬挤近了身。
一时间难以发起反攻,被刀盾手狂杀。
而甘宁派出去的副将从两翼掩杀也起到了效果,但战果不大。
因为甘宁毕竟只有一部兵马,三路进攻,难免两翼包夹的薄弱。
不过即便这样还是给了敌军很大的压力。
坎卦里的军队很快被杀的溃不成军。
而上方震卦里的士兵则一脸害怕和慌张!
怎么回事?有没有天神相助?州牧大人的法力呢?战阵变化呢?
下一步怎么办?变阵啊?怎么还不变阵!要冲上来了!怎么打啊!
州牧大人!
啊?命令啊!
只有目睹了坎阵里士兵的惨状的震卦士兵才会开始心绪乱飞。
才开始对州牧张津产生怀疑。
坎阵里的士兵哪里还有机会质问张津,都被杀的只顾的哭爹喊娘了。
而关羽在山下一土堆之上立大纛,观察远方局势。
见敌人溃不成军,立刻擂鼓挥旗,命令李巨带兵从两翼进攻。
关羽也看到了甘宁的意图,发现了甘宁军力不足,而无法从侧翼得到应有的战果。
鼓声隆隆,李巨兴奋的呲牙咧嘴,露出来一口黄牙。
身上的纹身都随着肌肉跳动。
大喝一声!杀!
部下的蛮子们一个个像精壮的狒狒,嗷嗷叫着,分成两股洪流,从两翼围杀。
很快就冲到了敌军两翼。
先和低处的士兵交战再往中间靠上的方向斜着进攻。
一边挤压低处的敌军,一边进攻上方的敌人。
而甘宁则已经将路途冲过了一半,长戟直指敌人高台,试图立下斩将夺旗的功勋。
听见山下的鼓声,知道关羽已经增援。越杀越有劲,带着身边策应的精兵个个如狼似虎的猛冲。
而坎阵剩余的士兵已经惨的十不存二三,不是不想逃,而是一接阵还没来得及逃就已经损失惨重。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甘心
死伤过半的坎阵士兵终于反应过来了,恐惧涌上心头,慌不择路的逃走。
可四面被围了三面,只能往山坡上面跑。
冲着震卦里就顾头不顾腚的往里钻。
一边哭天喊地的逃,一边被后面的人追杀。
甘宁在后面追着,但是因为一直再上坡,不停的杀戮。时间一长,
马匹冲不上去了,没有了提速的空间,而山坡上敌军又密没有迂回的余地。
甘宁带着亲兵下马,拔出腰间宝刀继续往上冲。
凡是在甘宁面前的没有不被砍死的。
而士兵们开始避开甘宁,往上面跑,震卦里的士兵一时间不知所措。
按照常理这样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是败仗。
要么就继续抵抗把冲回来的残兵杀掉,
要么就一起逃跑。
可是这是在一高坡只上布的阵法,
高处就是州牧张津的祭坛。
退无可退,可又没有命令下达,一个指挥战斗的将军也没有,震卦的士兵也不知道要不要刺下去,把往回逃掉袍泽杀掉。
有的手足无措,有的惊慌中真的下了狠手,又和退回来的残兵血战起来。
有的则一起往上跑。
但无论是被杀戮的坎阵士兵,还是目睹了甘宁军威的震卦士兵,都是感到恐惧的。
都是感到有些慌张,六神无主,不知道州牧到底要怎么指挥这场战斗。
心里甚至再想,实在不行,咱们降了吧!州牧大人在干什么啊!
震卦的士兵终于还是被退回来的残兵冲散了。
乱糟糟的一团,纠集在这山坡上,跑也跑不掉,抵抗又被自己人纠缠在一起,
无法抵抗。
这可便宜了甘宁和李巨,带着军队疯狂的收割。
甘宁眼见敌人那粗陋的军阵也乱掉了,就认为时机已经成熟。
就要带着军队进行最后的绝杀,冲上高处的祭坛,砍下张津的脑袋,砍倒那皂旗大纛!
就在这时间,突然金声大作。
当当当当的鸣金声响起,声音极具穿透力。
响彻战场,似乎鸣金的不是一处,就连士兵的哀嚎也压不住。
战场状况有变,甘宁李巨黄忠和关羽都警惕起来。
而敌军仿佛听见了仙音妙语,喜极而泣,往上跑,终于鸣金退兵了,不用打了。
甘宁当然不会理会敌人的退兵,定了定心打算继续追杀。
可是山坡后方突然钻出来两千带甲,披坚执锐。
甘宁心中告急,要小心,莫非真有伏兵。
而山坡下早已经准备多时的黄忠,立刻带着兵马冲了过来。
黄忠是老将,久经沙场,比李巨对于正规军的作战更具有敏感性。
所以并没有等待关羽那里的催促。立刻带兵上来接应甘宁。
纵马扬鞭,这一次没有敌军军阵阻隔,
他冲的很快。
眨眼间凭借马匹来到了甘宁身侧,带着几十骑兵似狂风呼啸而至。
见敌军想向前移动,一领头的将军打扮的来到前排,但是没有带兜鍪,而是把头盔持在手上,一手持一人头。
持头盔的手高举头顶,看起来没有恶意,但是黄忠不敢再让他们上前。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
黄忠丝毫不受颠簸的马背影响,拉弓射箭,一件射中了那领头的提着的人头的头发。
瞬间在区景还没有反应过来,张津的人头已经从自己手上离开。
只感觉手里一松,人头就咕噜噜滚在地上。
箭矢刚劲的射入区景身后的地面,箭尾还在打颤。
区景瞬间吓的脸色苍白,不敢再向前一步。
实在神乎其技,从军多年,未见过如此又准又狠到这样程度的弓箭。
立刻带着身后的士兵齐声高喊:“我等愿降!”
两千甲士并不都喊,只有区景一开始安排的百十人的小队一起喊。
声音渐渐传到黄忠和甘宁这里。
黄忠勒马立于甘宁身侧,持弓端坐马上,一脸狐疑与甘宁对视一眼不知道再搞些什么。
而那区景带着人开始喊话,后面的甲士跟着一起喊,被杀的落荒而逃的败军见有人主动带着投降,感觉绝处逢生一般,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喊道:“投降!投降!投降了!”
人数一多起来,投降的声音在山间荒野回荡。
黄忠本来还想回报关羽,但这声音这样大,关羽也能听到了,只是小心防备,等待关羽的指示。
李巨也从外围凑了过来。
问道:“怎么回事?不打了?他们真投降假投降?这数千铁甲兵,战力不俗就这样降了?”
黄忠没说话,甘宁却脸色不好看。
本打算斩将夺旗,现在虽然立了个先锋的小功,可是大目标却没了。
一个大官没杀掉。
看对面嚷着要投降的甲士,头领手里特意拿的人头应该就是交州牧张津的了。
他们从山坡后出现,淹没了祭坛要投降,交州牧都没有出现,那人头必然是被这背主之贼拿了邀功。
甘宁很不甘心,这贼是抢了自己的功劳。
然而他不甘心,关羽又岂能甘心呢!
关羽巴不得这些人奋力抵抗,把他们杀的干干净净。
这样削弱交州本土的势力,大哥入主交州也能少些阻碍,位子坐的稳妥。
要不然这些交州兵马自然是和交州的地方豪强更加亲近,入主交州反而处处掣肘。
可是对方既然已经投降,关羽再不甘心,再遗憾也没有办法了。
不是万不得已不想杀俘,而且要主交州之地,必须得交州之民心。
这战场上打死也就算了,把这些要投降的杀掉,交州百姓可不答应,谁还没个沾亲带故的。这样对大哥事业不利,名声不利。
而且大哥刘备大概率不会答应,而关羽的军纪也不允许这样的事。
而且狗急跳墙,把猪堵死在墙角反而会被退无可退的猪狠咬一口。
这约莫应该有两千甲士,不是普通的家豚,逼急了自己手下也会有不小的伤亡。
当然也不是他们说投降,关羽就相信的。
关羽命令太史慈派人马侦查山坡侧边的敌军营寨。
若没有抵抗就立刻给占了。
再让太史慈把剩下的人马合围在山坡下,等待敌军下来投降,看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