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谁献策?
三人高高兴兴的才一见面,还不容别人寒暄几句。
简雍立刻从怀里将书信取出来。
“来来来,看看这个,存初送来的,孔明让我拿来给你们看看。”
“哦?”
这远道而来的一封信,成功引起了刘备和庞统的兴趣。
刘备拆开之后放到中间和庞统一起观看。
看完之后,刘备也有些不太明白董良的意思。
简雍已经坐下,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瘫坐在草席上,一只手拿着茶碗,一只手撑在身体后面。
“怎么样,搞不明白吧?明明不需要做出什么损失就可以取得胜利,存初不知道怎么回事,偏偏要进行强攻。”
“这是嫌自己下的本钱太少,赢的东西太多了吗?”
简雍对着刘备不停的吐槽。
刘备也正感觉到疑惑,看了一眼庞统,发现庞统若有所思。
庞统听见了简雍的话,抬起头来,脑袋转了转,嘿嘿一笑,明白了。
“这存初哪里是嫌自己赢的太少,他是贪心不足,想要更多呀。”
刘备见庞统似乎明白了,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庞统凑过来,趴在刘备耳朵上耳语几句。
刘备越听眼睛越亮,听完后两个人相视哈哈大笑。
“妙!妙!”
刘备忍不住的击掌称赞,连声喊妙。
简雍见庞统这个家伙说小话不给自己听。
连忙放下茶碗,从地上爬起来,凑到庞统跟前。
“别卖关子呀,快说,到底有什么好事儿?”
庞统却斜抬的下巴不愿意。
“孔明不说,我也不说。你自己猜去吧。”
这把简雍急的抓耳挠腮,好奇心催使着他浑身难受。
忍不住的就对庞统开炮。
“小气,小气,实在小气。”
简雍又转了转眼珠子转过来,又说道。
“孔明还说你庞士元最为大方又聪明,一定能勘破玄机,然后告诉我,结果你却在这里故弄玄虚,我看孔明也是看错人了。又小气,也未必看得出来玄机。”
庞统被简雍这样一说,有点尴尬。
“咳,孔明真是这样说的?”
简雍点头如捣蒜。
庞统无奈的用自己的小扇子捅了捅自己的胳膊。
又凑到简雍的耳边,把刚才给刘备说的话告知了简雍。
简雍终于得偿所愿的知道了其中的玄机。
听完之后,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感慨。
“存初这家伙,可真阴险呀!”
又看了两眼庞统。
“你们都是心意相通的人物,也都不是实诚人。幸亏咱们是朋友。”
简雍刚到刘备这里没有多长时间,就给刘备和庞统带来了不少的欢乐。
刘备和庞统就在欢声笑语中商议着。
庞统想了想,“既然如此,就请程普将这封信送到关将军那里去吧。”
对于庞统的建议,刘备也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可,带程普过去,算是加了一层保险。
程普被黄忠一箭射落下马。
被带回来医官一番救治之下,在刘备这里养伤。
就被自然日常的去嘘寒问暖,照顾的程普无微不至。
刘备手底下抓住了好几个俘虏。
所有人都在刘备这里得到了精神上和肉体上的双重优待。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但是被俘虏之后,只要不是真心视孙权为主人的心里也就没有那么坚定了。
经过刘备一通放下身段的糖衣炮弹之后,已经有好几个人选择了留在刘备手中。
而程普则是被刘备奉劝之后意识到了结局。
江东败局已定,靠一个周瑜孤掌难鸣。
程普一开始不知道输的这么惨,才用自己掩护周瑜撤退,结果程普被抓回来之后,发现俘虏营里全是熟人。
江东的统兵将领几乎被一网打尽了,这仗还怎么往后打?
刘备答应程普,攻破江东以后,一定会优待孙权,保全孙氏宗庙。
这样才说服了程普留在刘备手中,而不去寻死觅活。
当然,在攻打江东的这场战斗之中,程普这些人是肯定不会为了刘备效力的,只会在尘埃落定之后,留在刘备的帐下效命。
……
两匹快马从南向北奔驰,来到了吴县南门。
诸葛瑾出去游学,第一站选择的就是向南走,前往钱塘,或者是山阴。
会稽丢了四个县城,要去看看情况。这样也长长见闻。
对山越叛军叛乱的原因进行调查,情况进行分析,这也是为政一方需要掌握的技能。
但是到底还是小命要紧,也不能太过莽撞,先到钱塘看看情况,安全的话再去山阴,毕竟山阴离敌军的势力太近了。
可是令诸葛瑾没有想到的是,他才到了余杭,就发现钱塘那边有战斗的动静。
如此一来,诸葛瑾自然不敢再往南走,只是停在了余杭。
几番查探之下,他发现事情很不对劲。
一些山越叛军,群龙无首,只不过是一些土匪,哪里有能力打到钱塘这里来呢?
即便是如今会稽十分空虚,无兵无将,但是有城池作为依托,即便是县官带着些衙役,也能阻挡住这些土匪。
在余杭盘踞了一些时日。凭借着自己的身份,以及张昭给自己开的证明,指挥着本地的官员派出人手查探钱塘的状况。
费了一些手脚,终于发现了情况。钱塘县城上插着的大旗,为首的是个刘字。
这诸葛瑾瞬间就惊醒了。
因为自己的弟弟投奔了刘备,他对于刘字有着天然的敏感度。而现在孙权也刚好是和刘备在进行交战。
尤其是又看到旁边那个糜字,诸葛瑾就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这来的不是山越的叛军,是刘备的军队,整个吴郡的人都被骗了。
而吴郡的情报,还仅仅只是山越叛军攻占了四个县城。
可是如今,整个钱塘都被他们拿下了。
得到了这么吓人的情报,诸葛瑾当然不敢耽搁,当下命令余杭的县官谨守城池,不得擅自出战。
虽然诸葛瑾的官位并没有很高,但是宰相门前七品官。
诸葛瑾一方面是孙权的宾客,一方面和张昭是亲家。他说的话,本地的官员也不敢不听。
留下余杭的守军,认真把守县城,诸葛瑾立刻北上,赶紧回吴县去报信。
虽然诸葛瑾走后,余杭的守军会不会在后面中伤诸葛瑾,暗中说他临阵脱逃,这都不是诸葛瑾可以考虑的了。
诸葛瑾往回走了半路就遇到了张昭派出来寻找他的人马。
张昭让张承派出人手寻找诸葛瑾,赶紧让诸葛瑾回来。
张承自然就派出了好些心腹,向着南面就洒出去,寻找诸葛瑾。
张承知道诸葛瑾是往南去了,想要看看会稽的情况,但毕竟是不知道诸葛瑾到底在哪条路上。
还好这个人,他的运气不错,在半路上碰到了北上的诸葛瑾。
诸葛瑾从他的口中得知了张承紧急的找自己回去,也知道了周瑜在西边兵败的消息。
诸葛瑾本来是要急速的往北方前去报信,但是当得知了西边传来的坏消息,他也不禁有些泄气。
这两边无论是哪一边出现了问题,还能解决,但是当两边同时出现问题,诸葛瑾也感觉回天乏力。
原来就在这不知不觉之中,整个吴郡已经被刘备包围了。
而吴郡的诸多官员却还像聋子和哑巴一样被蒙在鼓里。
甚至都没有紧张起来,还按照常态的方法去处理发现动静的地方。
但是张昭找自己回去,也不能不去,诸葛瑾虽然感觉有些灰心,还是急速的回到了吴县。
来到了吴县县外,却发现一群百姓围绕在城门口。
诸葛瑾在马上催马前进,来寻找诸葛瑾的那个侍从,下马将人群拨开。
诸葛瑾靠近一看,发现城墙之上贴着个告示。
仔细一看完,上面居然说的是有人刺杀孙权,缉捕凶手。
这情况波谲云诡让诸葛瑾越发的迷惑了。
看完之后,诸葛瑾莫名的忧心忡忡,又带着满心的疑惑往城内走去。
走到一个岔路口。往右是去孙权那里,往左是去张昭那里。
会稽郡的消息自然要赶快的让孙权知道,诸葛瑾这样急切的赶回来,也正是要向孙权示警。
可是事到临头,诸葛瑾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犹豫了。
“先生,快走吧。公子派我们出来,催的很急。”
旁边的侍从催促了一下诸葛瑾,希望诸葛瑾能赶快回到张昭的府中。
这也让诸葛进从低沉中醒来。
“走吧。”
诸葛瑾淡淡的吩咐了一声,便和侍从一起那马向左走去,前往张昭的府邸。
诸葛瑾这一次外出游历是事先打算好的,本来就想今年去游历一番。
但是却在那一天晚上连夜出走,那样的急切,却是为了躲避孙权和张昭之间的纷争。
当然,也可能是对于孙权的失望。
自己在这边与孙权的一年相处时间并不是十分愉快。
只是诸葛瑾还顶着孙权宾客的身份,所以在南边得知了坏消息,下意识的就要回来赶快向孙权汇报。
这是诸葛瑾的忠,对于自己工作的忠心。
但是当冷静下来,就发现自己并没有很想回去。
而这个时候再有张昭助一把力,那么就自然而言的转向了。
诸葛瑾回到了张昭的府上,见到了张昭、张承,严畯。
见面也未曾寒暄,诸葛瑾就先向张昭告知了南方的战争情况。
张承和严畯听完之后,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情势危急到这种情况。
两人不仅为吴郡感到非常的担忧。
但是此时此刻,诸葛瑾和张昭却是出奇的平静。
张昭终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然张昭不想和刘备硬拼,但是主动的和对方请和和被动的投降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虽然结局都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这过程发展当中,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将自己完全包围,困于网中而无力挣扎,这让张昭也有些泄气。
“上次与吴夫人和仲谋商议,最后的希望就是在于会稽郡的稳定。”
“如今会稽郡竟然已经完全的丢失,而且还不是因为百越叛军,而是因为刘备大军压境,那么就再也没有什么挣扎的余地了。”
“这一次……必须得面对现实了吧?”
诸葛瑾的到来,正是为张昭留下了双保险。
在没有陷入绝境之前,张昭还愿意任由孙权去折腾。
但是目前看来,已经没有希望了。
张昭不可能再让孙权继续坚持。
一来,张昭要为自己的家族考虑。
二来,这也算是张昭履行保全孙氏宗庙的承诺。
吴郡丢失就在眼前,谁拿着吴郡送到刘备的嘴里,谁就有功。
这也算是张昭为了孙家做出最后的努力。
这么大的事,三言两语就平静了,真是事越大话越少。
诸葛瑾又询问起来,孙权遇到刺杀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件事,张昭也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几日前我与仲谋会面,其府邸中防备甚严,刺杀者应该见不到正主。”
“事后,也没有向外多做解释,只是加强了城防。”
张昭此话说完,诸葛瑾就陷入了思索。
“不知道是谁献出了这个计策呀。”
诸葛瑾感叹了一句,对这个计策表示不看好。
“此话何解?”
张昭问道。
“将军府既然防备甚严,而刺杀似乎也没有产生应有的效果。那么说明刺杀者无力对抗将军府的守卫。”
“千日防贼既然都能防得住,为何还让他给跑了呢?这么严密的布置下来,刺客怎么也是不应该跑掉的。”
诸葛瑾说到这里。张昭,张承等人都点头。
他们也是想到了这里,正感到疑惑。
“如今大事就在眼前,局势变化莫测。又有孙伯符将军前车之鉴,仲谋将军反应过激,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今竟然没有见到刺客的身影,反而宣称有刺客出现,自然是得到一个借口,可以名正言顺的加强防备。”
“将军在遭遇刺杀的情况下,还要求各地加强监视。自然也就不会引起大族和宗亲的激烈反抗。”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献出了这个计策。”
张昭捏着胡子,也感觉有些头疼。
“府中防备已经足够保护他的安全,多此一举反而会引起有心人的骚乱啊。”
“不知吴夫人是否知道这个计策?呵,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知道呢?随他去吧。”
第三百二十七章 补充
孙权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没有和张昭进行商议。
而这么大的事情,吴夫人也是一定会知情的。
那就说明,想出这个办法的人,一定是非常的得到吴夫人和孙权的信任。
最起码是比现在的张昭更受信任。
既然如此,张昭自然也就不去管他。
免得遭人憎恶。
“会稽陷落可有战报记述?”
诸葛瑾从袖口中掏出文书,“会稽郡战事声势浩大,我只到了余杭。各县官员皆知吴郡空虚,大多尸位素餐,只紧闭门户。”
“或许也是因为以为是百越叛军,掉以轻心。”
“我在余杭调查过后,发现是刘备军队。各方情报皆在公文上有所记述,已经加盖余杭官印。”
张昭接过诸葛瑾手中文书,掀开看了两眼。
随即便自顾自的和上塞进了袖子里。
“我即刻去将军府求见,这一次,必须要立刻下定决心了。”
张昭走进孙权的府邸。
日光西斜,房间已经被阴影笼罩。
孙权坐在上首位,机械的翻动公文。
厅内光线不好,孙权也没有点灯。整个人隐没在阴影之中。
张昭站在门口,影子被夕阳拉得长长的,斜伸到孙权的面前。
孙权顺着蔓延到面前的影子抬头向前看。
这一对名义上的师徒,都目光复杂的看着彼此。
张昭好像想到了一年前。
一年前的孙权也是像今天这样消瘦。
也是像今天这样,满面愁容。
只不过,那时候的愁苦仿佛是对少年的磨砺,他依然充满着激情向自己请教。
而现在在更显得消沉。
在孙权眼里,在这种时候,张昭不会无故来找自己的。
而看张昭这个凝重的神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张昭默默的走到了孙权跟前。
这短短的几步路,走起来是这样的漫长,但又是那么的短暂。
当张昭拿着公文的手伸到孙权的面前时候,答案终究要揭晓了。
张昭的一点点靠近,让孙权感觉一点点的恐惧,但是最终还是要面对现实。
孙权缓缓的抬手,他的手略有一些颤抖。
张昭公文递给孙权后,也不在乎什么礼仪的,就原地坐下。
坐在上首位的小台阶上。
木板上铺着的苇席并不硌人。
大厅里的安静持续了很久。
光线也越来越弱。
终于出现了一些响动。
似乎是有人啜泣了起来。
张昭也有些伤感,自己经手的事物走向衰亡,人都是难免伤感的。
孙权的哭泣声音终于渐渐的大了起来。
张昭也动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恻隐之心。
伸手拍了拍孙权。
此时此刻,孙权从桌案上抬起头来,早已经是满面泪水。
抓着张昭的胳膊痛哭流涕。
孙权其实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是他知道父亲和大哥的心血终于在自己手里葬送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后悔,但是又不知道后悔什么。他不知道该不该恨,但又不知道恨什么。
后悔对刘备发兵吗?可是与刘备的这一仗迟早是要打的,而且刘备发展的那么快。
现在打不过,以后说不定更打不过。
痛恨刘备侵犯自己的疆界吗?可他也知道,这天下并不是自己的,大家都是在逐鹿,江东的地盘,也是父亲和兄长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成王败寇,恨,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恨的。
而且这些东西传到自己手里还不到一年,孙权对于他的归属感并没有想象中的强。
毕竟这个势力还没有重新的成型,刚刚平定了叛乱,还刚刚萌芽的孙权,就这样被扼杀了。
但是孙权就是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和酸涩。
让一个年轻人面对这样痛苦的选择。
孙权是这样的悲伤,这样的难受,却又连找一个发泄的对象都找不到,不知道该归因于谁。
责任又推卸不掉,可自己也觉得委屈。
终于憋屈的哭泣了。
说了那么多,心中的悲伤,也许只是因为自己的无力。
说到底,是因为自己的才能不如刘备,自己在与刘备的交战中失利,输家满盘皆输。
既然并没有找到自己身上犯的错误,不认为自己有值得悔恨的地方。
那只能更残酷的承认一个现实,就是自己无能。
孙权此时此刻的痛苦,就是在宣泄自己心中的无能为力。
天下掌管有两个郡的地方势力,也不是一股小力量。
而孙权更难过的就是,自己手里明明还有将近两个郡,刘备的军队还没有开到自己城池的底下,将自己围困的弹尽粮绝。
自己明明看起来似乎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却束手无策。
空有千里的疆域,只能看对方一点一点的蚕食。
孙权的哭泣,正是哭这种无力。
终于,哭声渐渐停止。
只是在生理上还有一些惯性。孙权不停的更咽着。
渐渐松开了张昭。
孙权长出了几口气。
“罢了,罢了……”
也不呼唤仆人,孙权自己动手。
拿来笔墨,自己缓缓的研墨,一边平复心情。
张昭就眼睁睁的看着孙权慢慢的写下了这降书降表。
“张师。你拿去吧。”
孙权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张昭去处理了。
等墨迹晾干,张昭将降书降表收起。
孙权摇晃着站起身来,这往后就没有自己的事了。
有些失魂落魄的,晃晃悠悠的往后面走。
见到此情此景,张昭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随机就准备回到府邸,召集众人议事,准备将投降书送到刘备处。
一切似乎全都尘埃落定了。
但是,尘埃落定的只是孙权的投降。
一些暗中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孙翊带着部曲,藏身于城外。
想要立刻进城,却被部下边鸿拦住。
戴员和妫览也都不同意。
“公子要是贸然进城,被孙权所害。大家全都得死。”
孙翊勃然大怒。
“放屁。我二哥杀谁也不会杀我。如今情势危机,我二哥担心也是理所应当的,城中宗亲向我求救,我只要进城一趟,与我二哥说个分明,危机自解。”
“情况哪有那么简单。公子不是已经看在眼里了吗?城中有人刺杀讨虏将军,如今气氛正是紧张的时候。公子贸然进去,万一引起大家情绪激动怎么办?”
妫览也在一旁劝道。
“三公子放弃宣城防守。贸然来到吴县,任谁看都会感觉不对劲的,大家很难信任你。”
“对呀对呀,说不定讨虏将军会以为公子你也是来夺权的。”
边鸿和妫览对视一眼,暗暗互相使了一个颜色。
边鸿走向前说道。
“属下愿为公子进城,查探情况。公子只需在此等待即可。”
孙翊有一些犹豫。
“公子万金之躯,怎能轻易犯险?莫要再犹豫,让我替公子去吧。”
孙翊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在城北山中下寨,等你回来,给你三天的时间,超过三天再没有消息,我就亲自进城,有身边这三百兄弟,我相信就算发生什么骚乱,我也能及时控制住。”
边鸿点头听令。
“请公子取出印鉴作为信物,若在城中发现只是误会,便以此信物求见讨虏将军,将情况说个明白。”
孙翊刚想拿出印鉴,却又停住了。
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了自己用的一个私印。
故作无事的将复印交到了边鸿手里。
虽然只是一枚私印,但也够证明孙翊的身份,边鸿拿了之后也不在意。
这边乔装改扮之后就进了城。
……
孙权失魂落魄的将投降的消息告诉了母亲之后,没想到母亲只是短暂失落,可又瞬间警醒起来。
“刘备势大,我们力弱,无力抗衡,只留有用之身便罢了,天下争雄,非一日可决,安心等待时机。”
“今日暂时示弱,留住孙家基业。将来之事,尚未可知。若无机会,则忠心耿耿,孙家不失富贵。若天赐良机,趁机起兵,一呼百应,江中之人,皆随我等一起,诛杀刘备,再立基业!”
虽然孙权知道自己的母亲吴夫人非常的有能力,但是每一次从母亲口中听到这样铿锵有力的话,都不禁感叹母亲的气魄。
有时候甚至有点自惭形秽,若母亲不是女儿身,替掉自己的位置,一定能做的更好吧?
吴夫人走近前来安慰自己的儿子。
“现在不是伤感失落的时候,虽然已经交上了降书降表,可危险就在这里面。”
“等张昭召集群臣,商议毕投降之事,城中众人皆知,孙氏失去江东共主之地位。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孙氏地位不保,难免有人生起别样的心思。”
“此时此刻,必须加强城中巡防。将各处严密监视起来,万万不能生什么乱子。”
孙权这才重新又严肃了起来。
“孩儿随后就吩咐孙河去做。”
这段时间以来,孙权的安危一直是靠着孙河来保护。
孙河也是兄长孙策留给孙权的遗产之一。
虽然张昭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将投降的消息告知群臣。
但是在孙权的吩咐之下,孙河已经派遣重兵,说重兵有些夸张,真正精锐的部队都已经调往前线了。只是城里的守军,不过这些守军也已经算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了。
城里的守军严密的巡查城池各处,在街道上不停的巡逻。
孙权的府邸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外人的眼线,但因为在将军府设下了严密的防护,军士之间也互相监督,不许随意进出,没人能够离开,消息也就泄露不出去。
虽然消息泄露不出去,但是街道上军士们这样的动静也早已显示了今天的情况非比寻常。
天色已晚,百姓们都趴在窗子前,偷偷的窥视着外面。
看着士兵在街道上一遍又一遍的巡逻。那种紧张的氛围让百姓们在屋里都捏了一把汗,紧张的不敢喘气。
孙权之所以和张昭决定和群臣相议,投降的事情交给张昭来办,就是因为两个人心里有默契。
而张昭甘愿接下这份差事,也是为了孙氏尽最后的力量。
从孙权决定投降的那一刻,吴郡就注定了要归属于刘备。
那么孙权就不再是吴郡共同的主人,而是和其他的大户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大族。
这种情况下,孙权就没有必要再露面,成为这个出头鸟、领头羊。
像这种一方诸侯投降之后,最好是能够低调。
只有这样才不会因为他强大的影响力惹的新主公忌惮。
同时也避免了虎落平阳之后,和各大户在同一种水平的时候,还站在他们的前面,如今大家都是平等的,再压他们一头。很可能会让他们想起以往的不愉快。
往常这么久的相处,彼此利益纠葛,身为老大的孙权自然要占更多的便宜。这些人如果小心眼一点儿,即便是以前已经忘却的旧账,这个时候也要在心头翻涌起来。
或者也有可能并没有什么矛盾的大户,但只是单纯的想要脸面,现在大家明明都是同一水平了,你还在我前面,总会有些人,心里不平衡。
日后大家都是在一个主公的手底下吃饭,地位是平等的,起步是差不多的。万一谁的时运好了一点,就超过了孙权。
而这些人要是想给孙权难看,那就倒霉了。
所以孙权这个时候让张昭来处理这件事,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决定。
自己保持低调,也不去刺激昔日自己臣子的那些敏感的心灵。
而孙权的地位又在这里放着,毕竟是昔日无尽的老大,做出投降的决定,也是他亲手写的降书降表。
只要刘备前来接受的时候,孙权表现的恭恭敬敬的,那么在刘备这里就不会忘记孙权的功劳。
毕竟孙权是实实在在的拿了两个郡的土地送给了刘备。
所以说,保持低调,既能不沾上别人的仇恨,又不会减少自己的好处,这就是孙权和张昭的默契。
而这一夜,对于吴县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即便是严肃的在街上巡逻的士兵,也不敢阻挡那些官员疾驰的马车。
各家各户大小官员家中大门洞开,主人出门的后又赶紧关上。
一辆辆马车将张昭门前的宽阔道路堵的是水泄不通。
……
(补充:戴员yun和妫gui览其实应该是三年后204年加入东吴阵营的。最起码妫览是的不过历史上两人一块刺杀了孙翊,这里也给放一起了。
妫览是前吴郡太守盛宪举荐为孝廉的,盛宪是当时名士,孙策复吴之后大肆杀戮,对盛宪也进行了迫害,盛宪赋闲在家。
孙策死后,孙权继续迫害盛宪,孔融知道盛宪处境不好,请曹操救他,曹操要征辟他,结果命令还没到,盛宪就被孙权杀了。
成语不胫而走也是孔融为了让曹操纳贤救盛宪制造的,原意是珠宝没有腿也跑过来投奔你,引申为人才投奔求贤人,后来成为消息传开的意思。
而妫览是在孙权杀盛宪后入吴,虽然说妫览不是个豪杰,刺杀了孙翊还要霸占人家老婆…曹贼!结果被人家老婆设计反杀了……更像曹贼了,曹操之于宛城ヽ(‘⌒′メ)ノ
而刺杀孙翊的原因大概是孙翊像孙策一样,暴躁,多次责骂妫览,但是如果把人性想的光辉一点。这个妫览有没有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对孙翊不满的情绪,是想为老主公盛宪报仇呢?
联想到孙策的死,我其实原意相信……
为了情节需要就把这俩人出场顺序提前了,大家别太纠结,我也不再原创什么龙套了。以后人物出场略有偏差,可能是我查错了资料,但是大家就当我是刻意安排的就好了,哈哈。
但是不得不说这即视感太强了,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许贡门客报仇杀死孙策,盛宪提拔的孝廉杀死了和孙策很像的孙翊。曹操爱人妻霸占张秀的婶子,妫览霸占孙翊的老婆。曹操因此被张绣背刺,死了大将和儿子,自己也差点没命,妫览干脆和哥们戴员一起见阎王。
人啊!真是不长记性!)
第三百二十八章 人造箪食壶浆
张昭家里大门洞开,这个时候也不讲究什么礼节,所有人都从大门鱼贯而入。
不管是大家族,小家族,大官员,小官员也不分什么主门,侧门,偏门,后门。
是个门就往里挤。
平时风度翩翩的官员们,这个时候毫不讲究礼节。摩肩擦踵的挤进张昭的府邸,集合在张昭的院子里。
城中已经人心惶惶,张昭召集群臣的消息发出,没有人敢耽搁。
除了孙静的家里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安静。
城里没有人可以保持风度。
而孙静,自从儿子孙瑜被孙权委以重任之后。家里来拜访的孙氏宗亲的数量就又翻了一番。
孙静以往还老老实实的请这些人离开。
但是这一次面对更大数量的访客,或者也是为了做给孙权看,他的态度变得更加的强硬,直接将大门一关,靠近的人全都轰走。
整个城中,除了孙权紧闭门户,也就只剩下孙静家里是一个另类。
孙权的府中因为守备太严,不许人员随意进出,所以消息泄露不出去。
但是张昭的府邸却没有那么严密的防备,诸葛瑾来到张昭府中之后,消息就已经露出去了。
凡是家里有些门路,有些地位的,都知道,会稽郡已经全部丢失,而且不是丢在了百越蛮族的手里,是丢在了刘备的大军手里。
能够将整个会稽郡夺下的大军,自然也足够将整个吴郡夺下。
刘备的兵锋再也不是被周瑜阻挡于五六百里之外的陵阳县。
中间不仅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整个太湖,还隔着周瑜那样的人才组成的防守。
如今敌人的兵锋在南方只有两百里左右,除了吴县四周的河汊烂泥,再也没有什么天险可以阻挡。
而且,被诸多水脉包围的,也仅仅只是吴县而已。
大半个吴郡都是无险可守。
这些官员的身家可不都是只集中在区区一个吴县里面。
吴郡各地的城池,哪个地方没有这些官员的亲戚,土地,庄园?
吴县是吴郡的治所,吴县的官员自然也是最多的,来自于吴郡各地的士子。
甚至还有不小的一部分,老家是会稽郡的。
老家是会稽郡的这些人自然对家里的情况比较担心。
别说是抵抗敌人。甚至可以说是归心似箭,恨不得赶紧回到老家。
心里巴不得赶快投降,这样自己就不用夹在家庭和敌人之间为难。
而除了吴县本地官员,来自吴郡各地的士子,也都不想打起这一仗。
毕竟这场仗一旦打起来,家里就全都打烂了。
这些大小官员,在张昭的院子里,拥挤着人叠人,互相踩着脚,等待着张昭的出现。
受制于南方过多的水脉,吴县县城分布的范围并不是很大。
而且各区也比较分散。
只能尽量的将县城建造的规整。
因此,在县城中,各官员的府邸的面积都不是很大。
张昭虽然在无限地位超然,但是因为客观条件摆在这里,在县城中的住处实在是建不大。
虽然说张昭在城外还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大量的园林,别业。
但是现在很显然条件不允许到城外的一别业里开会。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屋里出现动静。
院子里闹哄哄的人群逐渐的一排排的安静下来,勾着头往里看。
难得这么多人在一起,竟然让空气这样的安静,仿佛一根针落在石板上也能听得清。
不多时,屋里的脚步终于渐渐清晰。
角落里,有些人压抑不住的轻呼。
“来了,来了。”
寥寥几人轻呼之后,又都压抑住,屏住呼吸,等待张昭露面。
张昭终于从灯光里走了出来,站在了屋檐下。
张昭一身暗红绸衣,张承穿着红袍,黑印花。一身深蓝的严畯,天蓝的诸葛瑾,杏黄色的顾邵以及一身黑衣,如同石佛一般的顾雍。
看样子,这些人是已经商议过了。通知大小官员似乎也只是走个流程,真正的决定还是由这些大官做的。
五颜六色的立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院中群臣。
张昭向前一步也并不多卖关子,就直说了。
“我找诸位前来,是有要事相商,会稽郡已经被刘玄德暗中派兵拿去,如今大军压境,想必众位都已经知道了。”
没有人是傻子,大家都互相知道,众人肯定有互相的试探,家里看的再严密,也难免没有一两个探子。
“吴郡如今无兵无将,而前线全线溃败。只有周公瑾一人还在丹阳坚持,其余诸将非死即擒。咱们如今已经无力抵抗,不知各位可有什么妙计?”
张昭话音刚落,院中众人皆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突然,不知在人群中,是谁传出了一句。
“这怎么办?投降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明明院子里已经拥挤的下不了脚,但是站在他旁边的人还是迅速的分开,将此人露了出来。
这人被众人盯的十分不自在。
“我,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估计不少人都在心里暗骂嘲讽,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愣头青。
总有人好面子,还要批评几句。
只听见几个人义愤填膺的说道。
“江东基业已历三世,如今岂能不战而降,将前辈功业毁于一旦?”
“正是,正是!”
“为敌如虎,望风而降,江东儿郎岂能如此没有骨气?”
就有几个小丑此时跳了出来。
“我们与他们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无兵无将,我们就亲自上场,打完了军器,拿着扫把也要把敌人赶出家门。”
“我们和他们巷战,拖也拖死他们。”
一群人好像滥觞了一样,疯狂的表起来了忠心,也可能是确实心中对刘备不满,明嘲暗讽。
也许他们嘴巴里说着要打是假的,但是他们对于刘备的不满是真的。
自己好端端的在这边割据一方,作威作福,偏偏你刘备就要派大军打过来。
刘备一来,牌桌上自然要重新洗牌。
谁知道有哪些倒霉蛋就要被洗下去,这些既得利益者自然不会满意。
一群小人在中间挑拨教唆着。
在他们眼里,刘备也属于那种不安分的人,如果得到了江东,一定要和曹操开战。
这都不符合于他们的利益。
虽然现在他们无力的去反抗,但是还是要过过嘴瘾。
借着自己要保护江东的口号,暗中夹杂自己的私货,宣泄自己的情绪。
底下这几个小丑上蹿下跳,让众人看的脑壳疼。
刚才那个楞头青也看不过去,也忍不住的开口。
“那你不投降就去打呀,敌人的兵马已经来到眼前了,想要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你就去呀。”
“光在这里喊有什么意思,人家都把刀架到你脖子上了。你要真想打,我可以帮你去下战书。”
这愣头青连喷两句,这些人也就真不敢叫嚣了。
看眼前这个小伙子,似乎真是个愣头青,万一真帮自己去向刘备下了战书,那刘备统一了江东,岂不是要进行清算?
还是老实一点吧,丢点脸也没啥。
保卫江东都是口号,挣钱才是目的。
张昭任由他们在底下嚷嚷,在底下发泄情绪。
他们自己争吵完了,嚷嚷完了,情绪发泄完了,自然而然的,也就会老老实实的接受现实了。
等了一会儿,见这些叫嚷的人都安静下来,终于不再说话了。
张昭就取出装裱好的降书降表,拿给众人看。
“既然各位对于投诚玄德公没有别的意见,那我也就放心了。讨虏将军已经写下降书降表,愿意向玄德公投诚。”
底下这些人虽然没有做出别的表情,没有发出别的声音,但明显的可以感觉到,他们听到这个决定之后,全都松了一口气,浑身上下的精气神都松弛了下来。
这一松弛,不是变得颓废,而是变得安然。
听完张昭宣告结果之后。虽然大家的内心深处可能隐藏着几股窃喜,但是却条件反射的生理本能的开始啜泣起来。
啜泣声,呜咽声,不绝于耳,由小及大。
看到旁边人的人哭,自己不哭,好像显得自己很不要脸,也拿袖子遮住脸,装模作样的抹着眼角。
流程,全是走的流程。
对于张昭这样的大官员、大政治家来说,看着底下这些大小官员走流程,自己已经可以不必和他们同流合污了。
张昭和顾雍这样的人,要走流程,那得在孙权面前走,在举行大典的时候走,在刘备面前走。
和底下这些小官一起,反而显得掉价。
所以张昭等人也只是冷冷的,平静的在上面看着。
也许心里时不时的可能会涌现一股嘲讽他们虚伪的感觉。
人嘛,总是这样,虽然知道当自己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一定会和他们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是当自己没有做出来的时候,总会感觉自己在道德的制高点。
反正此时此刻,张昭等人作为这些人里的老大,没必要走流程给大家看了。
自然可以心安理得的看不起这些小官,装模作样。
过了一会儿,等流程走的差不多了,眼泪再也挤不出来了,大家终于慢慢又安静了。
“行了诸位,下去各司其职。”
“各部保管好文书,黄册,看管好兵库,粮仓。只等新主公前来查验。”
“县衙大小官员调动城中衙役,注意洒扫街道,插旗裱花。”
“命城中妇人绣刘字旗五千,汉字旗五千,官衙城头,全都插上。”
“在准备地毯,鲜花,伞盖,乘舆,王师到来之时,出郭相迎。洒水铺盖黄土,道中红毯延伸,两侧鲜花弥漫。”
“城中备好活猪羊,随时宰杀。玄德公到来之日,命城中百姓皆出城迎接,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多多演练几遍,莫要出些差错。”
张昭这一番吩咐,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了。
将投降了诸多事宜,准备的是步步到位。
非常完美的表达了吴郡的诚意,以及给刘备留足了颜面。
可以想象,当刘备到来之时,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刘备看到这一幕该是多么的高兴,对于张昭等人该是多么的满意。
院中县衙诸多官员皆答喏。
“其余官员,皆由尔等调遣。若有不配合者,可先斩后奏,立刻擒拿,而后定罪。”
这一下,在场所有人都弯腰遵命。
各样事情都在半个时辰之后安排完毕了。
宵禁在这些官员的眼里形同虚设,各自回了家。
没什么事情是需要他们连夜去进行处理的。
但不知是兴奋什么样原因,今夜无人入眠。
各大官员府中都灯火通明。
孙权即使安排了孙河对城中巡防加严,但是对于这些,被张昭叫过去的官员并不敢过多放肆。
同时,在他们眼里,这些和张昭一起议事的人,不属于他们警惕的范围。
场面似乎是一直可控,大街之上,除了当官的,其闲杂人等一律没有。
但是他们不知道,在其中混入了一个乔装改扮的边鸿。
边鸿混在官员的车队之中,左拐右拐,最终摸到了一处府邸。
从后面的小门偷偷的摸进去,来到了屋里,拜见了孙静和孙瑜。
边鸿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是孙静的人。
他只是被孙静买通了而已。
“孙将军,三公子已经被我们骗着来到了城外。现在要我们入城打探,不知道将军有什么安排?”
“信物带来了没有?”
“带了,带了。”
边鸿从怀中取出孙翊交给他的私印。
孙瑜接过这枚印章,检查了一遍之后,向父亲点点头表示。
孙静搭眼瞅了一眼,也点头认可了。
孙瑜前父亲没有意见,拍拍手,后面走来一个仆人。
这仆人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之上盖着一块红布。
边鸿掀开一看,只是薄薄的一张地契和一个钥匙。
“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许给你的好处你拿不到手。你带在身上又不方便,但是不给你吧,又怕你自己心里瞎琢磨。”
孙静淡淡的给边鸿解释的。
“黄金和珠宝都已经准备好,放在了这间屋子里。”
“只不过现在只有一半儿。你拿着地契和钥匙,随时可以去检查。事成之后,我会将另一半也运到你的府里。”
第三百二十九章 跪地的孙皎
边鸿笑眯眯的将东西塞到了自己的怀里。
孙静看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还是提醒了一句。
“现在城里防备的很严,我不建议你现在非要跑去亲眼看一看,东西就在那里放着,又不会跑掉,事成之后,还有更多的宝贝等着你。”
“你要是随意乱跑,被他们抓住,不仅你的小命难保,那些宝贝也都不是你的了。即便你没被他们抓住,反而破坏了我的计划,我可不会饶过你。你可以猜一猜我的手段。”
边鸿这时候笑的就有些尴尬了。
“放心,放心,将军放心。我,我知道事情的轻重。”
“嘿嘿,嘿嘿……”
听着孙静这连哄带吓唬的安排,边鸿自然也不敢放肆。
这一次被孙静买通,才知道这一个甘愿告老还乡的人,在背地里藏了多少手段。
虽然孙静并没有刻意的去给边鸿展示,但是边鸿既然加入了孙静的计划,自然也能感受一些冰山一角。
边鸿自然不敢放肆。
“你下去领几鞭子,明天晚上我送你出城,你去将孙翊引到城内来。”
“喏!”
边鸿被仆人带领乖乖的下去了。
孙静也同样的,为了怕家里有奸细,派着部曲,将院内密密匝匝的围了起来。
许进不许出,这样一来,就不会有走漏消息的风险。
孙静在别的地方安插了那么多的奸细,自然也会防备着自己家里。
“仲异,将此物交给他们。让他们明日以孙翊的名义,攻击讨虏将军府。”
孙静让孙瑜将印章交给那些心怀不轨的宗亲。
孙瑜这次回来之后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居然藏的那么深。
以往老老实实的闭门谢客,不肯与宗亲互相接触。自己甚至都以为父亲真的是心灰意冷,心甘情愿的告老还乡。
连自己大哥的死都不在乎了。
自己还想偷偷的和宗亲接触,父亲不愿意做他们的旗帜,自己愿意去统领这些宗亲。
结果这次回来之后才知道,这些宗亲里不知安插了多少自己家的眼线。
这让孙宇感觉又惊又怕又敬。
原来父亲不是放下了,而是在蛰伏,等待机会。
……
孙皎跪伏在地上,请求董良给他一些兵马。
董良坐在钱塘县衙的高座上,坚定的摇摇头,不肯答应。
“你的财宝拉回去。我愿意接受你们的投降,但我绝对不会掺和你们孙家内部的争斗。”
董良的声音非常冷漠,毫无起伏,是那样的坚决和无情。
马良和丁奉都在一旁十分的惊讶,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董良。
“求董都督发兵,务必救我一家。只要董将军愿意相助。不需费一兵一将吴郡王我甘愿拱手相让。”
孙皎仍然跪伏在地上,不肯抬头,诚恳的请求着。
但是董良始终不肯答应。
“江东兵马已经悉数被破。吴郡所留,老弱残兵,不是我大军对手,无论你们投降不投降,也不过多费一些周折,就可将吴郡反手拿下。”
“可自古以来,攻城最难,即便董都督手下有大军攻伐,凭借城墙这依托,恐怕都督手下军队也难免会有伤亡,若愿意接受我的投降,必使将军获得全功。”
孙皎还想用言语继续诱惑董良。
他哪里知道,此时此刻,董良冷漠的脸隐藏着内心深处兴奋的火热。
董良只能把戏演下去,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不可能让孙皎看破。
董良哈哈大笑。
“你们投降,我个人可以获得全功。可我手下诸多将士,没有仗打,就难以升官加爵。如今你吴郡各个城池尽皆空虚,只要稍微付出一些代价,就可拿下。”
“如此一来,我手下众将个个积极请战,凡有夺城之功,主公必然不吝赏赐。即便我想接受你们的投降,我手下的将士们恐怕也不愿意。”
“这……这……”
孙皎的牌几乎已经打完了。
他趴在地上的头颅微微抬起,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
覆盖在手背的衣袖已经被汗水浸湿,趴着的腰身,背部也是一大块水渍。
额头上的汗不停的外溢。半趴着的孙皎正在经历头脑风暴。
在他的眼里,他必须赶快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服董良,让董良派兵救援。
他认为,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二哥很难是孙权的对手,因为孙权毕竟是江东共主。
有很多人愿意为孙权效命,而自己的父亲和二哥,这离开权力太久了。
他本以为自己献上众多的礼物,并且表示自己愿意归降的决心,一定能说服董良派出军队救援自己的家庭,可没想到,不知道为何,董良丝毫不为所动,这个年轻的统帅的想法,孙皎完全看不透。
孙皎不停的头脑风暴,突然灵光一闪。
“孙权承接父兄之遗泽,手下忠良众多。其势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若其人投降之后,用其手下则将军必然不放心,不用去,手下又可惜了那么多的忠臣义士,贤将良才。”
“若都督愿意助我兵马,我必取孙权之人头献于阙下,树倒猢狲散,其主死,其手下众将,群龙无首,便可以可以交付重任。”
“我知刘使君胸怀大志,意在天下。若能得江东诸多良才相助,必然是如虎添翼。扬州也是富庶之地,稻米之乡,若扬州稳固,则更有助于刘使君伸张其志气。”
“望都督察之,思之!”
孙皎微微抬头,慷慨陈词完毕后又深深下拜,诚诚恳恳。
他终于说到了点子上。
董良自然也一直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这一番话说出口,无论是旁边的马良,还是旁边非常老实的陈到也都情不自禁的点头。
这时间,大家都觉得面对这个条件,董良是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可董良此时此刻仍然没有欣然答应。
只不过不再那么的冷漠,笑呵呵的将孙皎从地上扶起来。
董良没有答应孙皎心中的石头就不能落地。
但是他的态度有这么大的转变,这也让孙皎松了口气,他觉得董良一定是被自己说动了。
“叔朗贤弟何必这么性急呢?”
董良将孙皎扶起,并请他坐下,一边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对于令尊孙静大人,我可是早有耳闻了。”
“听说当年他是和兄长孙坚一起起兵,并且立下汗马功劳,是孙坚的左膀右臂,是也不是?”
孙皎不明白董良为什么要突然打探自己父亲的情况。
但有求于人,也只能乖乖的应付。
“都督所言不错,当初正是父亲征召本地乡亲与二伯一起征战。”
得到了肯定答复,董良点点头,继续问道。
“当初孙策寄居于袁术麾下,一穷二白,再次起家,也是在孙静先生的帮助之下,是也不是?”
“正是,父亲也确实在伯符兄长起兵之时,出了大力。”
“嗯~。”
董良的连番问话,令帐中众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董良则暗自在自己心中印证了猜想。
“听说一年前,孙策刚死之时。你大哥孙暠也是在这会稽郡起兵,想要自立?”
董良这一下戳到了孙皎的痛处。
孙皎陪笑的脸庞有些僵了。
但还是要乖乖的回答问题。
“当初我大哥做事太过轻率,起兵之后又被虞翻劝住。后来……”
“可惜,后来就被孙权派来攻打豫章,牺牲在了战场上。”
孙皎的语气越来越低落,董良则将他没说出来的话说了出来。
孙皎立刻又敏感的变得惶恐不安。
“都督放心,我绝没有怪罪刘使君的意思。彼时各为其主,沙场征战,生死由命。绝对是怪罪不到刘使君头上的。”
“要怪也只能怪孙权,把我兄长送到刀口。”
孙皎解释完,又赶紧强调一句。
“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想,就算我是我二哥和父亲也是这样想的。”
孙皎知道二哥是这样给自己说的,但自己父亲是怎么想的,孙皎并不知道。
不过这个时候当然不能直说。
“我们父子是一心想要弃暗投明,我们也知道,刘使君向来仁义,将军岂忍心看见心向主公之人,惨死于敌人之手。”
孙皎说着就又要拜倒在地。
董良赶紧一把拦住。
“哎,使不得,使不得,叔朗贤弟,万万使不得。”
“贤弟一片赤诚之心,我已知晓。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万万不用这般客气。”
“据你今日所言,是令尊吩咐你兄长孙瑜,这必然是早有准备呀,叔朗贤弟是当局者迷太过心急了。”
“在我看来,情势哪有那么危急,说不定是令尊大人胜券在握呢。”
不得不说,董良分析的十分有道理,但是孙皎身在局中,此时只以为董良在说风凉话在推脱。
连忙又恳求道:“都督,千万看在我全家心向玄德公的份上……”
“哎~”
“贤弟莫要着急,听我说完。”
董良打断了孙皎的话。
“贤弟,非是为兄不肯帮你,实在是我主尚未入主吴郡,便先杀吴郡之主,此时又不是在战场之上,如此行径,被天下人看在眼中,让我如何能够不担心呢?”
“何况,你们还是至亲。相助至亲相残,如此行径,我在主公那里也不好交代呀。天下人都知我主公刘玄德仁义,却不知我处不光对百姓仁义,对于不仁义之人也有雷霆手段。”
“令尊要为儿子报仇,天经地义,可是我一个外人,要是插手你们亲人相残,主公不会放过我呀。”
孙皎又一转身,董良都已经可以预判他的动作了。
孙皎现在什么筹码都拿不出来了,除了趴在地上磕头没有别的办法。
当初决定违背兄长的意思,不往东走而往南来,就是冒着生命危险,想要求一只兵马。
到了南边才发现前来叛乱的不是百越叛军,是刘备的大军。
这正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本来孙皎就是被嘱咐去投靠刘备的。
孙皎心想,以这五车金玉,再加上杀死孙权之后,愿意举家率领吴郡投降,这样的筹码一定可以打动刘备的将军。
可没想到遇到了一个董良,居然无论如何都不答应。
死都不怕,孙皎还怕磕头吗?董良现在开始讲自己为难,那就说明愿意谈了。
孙皎一定要让董良感受到自己的诚恳。
董良拦住孙皎,他虽然想得到孙皎的感恩戴德,但是却不能让孙皎姿态太低。
总让他磕头,总有点侮辱人的意思。
搞不好施恩不成,反而把人得罪了。
“贤弟心中的急切,我已经知晓了。罢了,为兄就算是冒着被主公责罚的风险,也得帮一帮贤弟。”
“只是令兄已经回去,贤弟才刚到我们这边,一来一回,又是好些天的浪费,我有心派大军帮助贤弟。行军速度实在缓慢只怕赶不上啊!”
“这样吧,我抽掉城中所有战马。努力凑出来一支两百人的骑兵队。让他们一人双马,由贤弟带领,快速奔往吴县。”
“两百人不知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是赶不到地方,再多的人也没用。我再将陈到将军拨过去,陈到将军是难得的猛将,深受主公器重。”
“算得上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名将,只是宝剑锋利尚在鞘中,还未曾展露锋芒,我已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敢带兵深入敌营,就是因为有陈到将军贴身保护。”
“此番征战,会稽十几余城,我是须臾不敢让陈到将军离我身侧。我相信,有陈到将军在,一定能保护贤弟全家安全。”
董良一边强调着自己的为难,一边又强调着陈到对自己的重要性。
似乎费了很大的劲儿,为孙皎派出了两百骑兵。
当然,这里的两百骑兵。加上孙皎本部的五十人,想要最短的时间内赶回去,就得是一人双马。
这就得需要五百匹马。
刘备自己也没有马场,董良翻山越岭,虽然带着大军过来的,但是大军之中,马匹并不多。
抽出来五百匹马,也算是尽了很大的努力了。
孙皎也确实被董良这种有诚意的做法给打动了。
他确实太年轻了。
被董良来回拿捏了几次,此时此刻感动的无以复加。
红了眼圈儿,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
(补充:这段孙静家族和孙权之间的矛盾,是作者自己加的。说实话,确实是有点阴谋论的意思。这个灵感也是作者在查阅资料的时候,无意中信息碰撞得来的。
和我在文中提出的理由一样,孙静帮助孙坚和孙策两代都立下了汗马功劳,本人是既有才能,又有功劳。而孙策刚死,孙权面临一摊烂摊子,这个时候,身为亲叔叔的孙静确实是应该帮点忙的。但是偏偏没有看到孙静在孙权继位之后做出什么功绩,并且告老还乡,反而是孙权带着一帮外姓,在这样的情况下艰难求存。而且这一年还发生了一件孙静的大儿子孙暠叛乱的事。
再加上孙策刚死的时候。众大臣也曾推举孙翊继位。而孙权和吴夫人拼命的拉拢人心,也没能阻止扬州各地的叛乱。
这几个信息碰撞到一起,就联想到了孙静家族和孙权的不和,孙策和孙权权力交接的时候并不太平。
这几件事,虽说发生的先后顺序可能有些出入,但是这几件事加起来,确实有点可疑的味道。同时,为了情节的发展,就在孙家这里安排了一出亲戚之间的矛盾。
最后,对于孙家之间的尔虞我诈,确实是,似乎有点贬低他们家了。一方面是为了剧情服务,我将孙家做成了一堆工具人,而并不对这个势力抱有什么情感。所以就随便的拔高或贬低的安排。
我常常批判人家,在说到诸葛亮他们的时候不该去搞那么多阴谋论。却偏偏在江东这里留了一些阴谋,不得不说,作者是有点不地道的,我将温柔留给了季汉。
但是并不代表我平时是江东的黑子。在本书中,我的基调肯定是尊刘,至于其他的事例,则一般都是作为工具人出现了。)
第三百三十章 董良揭秘(万字来了!)
“贤弟不要激动,你先下去准备,我即刻召集士卒。”
孙皎被董良拉着,只能用力的往下拜了两拜。
“多谢兄长,多谢兄长。日后兄长有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董良笑呵呵的拢住孙皎。
“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这么客气干什么,走吧走吧。快下去收拾吧,早走一刻你家里也就安全一分。”
董良拍着孙皎的肩膀,把孙皎送走。
孙皎千恩万谢的下去召集自己的部曲收拾装备准备离开。
董良见孙皎离开,点手又叫过来了陈到。
董良对陈到嘱咐道。
“叔志,你随孙皎前去吴县,非万不得已,不要动手,我估计,即便不用你动手,孙静也能赢了孙权,即便孙静赢不了,你去努力保住他们全家性命即可。”
“喏!”
陈到并不询问董良这样吩咐的原因,虽然董良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但是在刘备的阵营里,没有人不承认董良聪明。
因为董良的见多识广和对天下大事判断的准确,偶尔还能未卜先知,大家都觉得董良是个难的一见的人才。
所以陈到自己的官位没有董良高,功劳没有董良大,觉得自己也没有董良聪明,董良既然特意叮嘱了自己一些事情,那说明他已经进行了周密的考量。
陈到当然不会自以为是的去反驳,去质问。
众人走后,马良在凑他跟前问董良究竟。
“先生,您为何笃定孙静能赢?今日对于孙皎先恐吓又施恩,又是什么用意?学生驽钝,实在看不出来。”
董良笑道。
“一切都是有因就有果。当初我让主公到豫章谋求出路,也仅仅只是因为孙策刚死,扬州四处叛乱,有机可乘。”
“没想到最后活捉了孙贲孙辅两兄弟,得到了江东许多隐秘的情报,才拼凑出了今天的谋算。”
后世人对三国的了解最多的还是三国演义。
虽然董良对于三国志等相关史书也翻阅过,但是不得不承认,更加深入人心的还是三国演义里留下的印象。
三国演义,本就尊刘,至于孙权,多少就有点配角中的配角的意思。
但是三国演义妙就妙在不完全的脱离现实。
传唱度比较高的人,在三国的历史中也往往能找到原型。
而董良通过和孙贲孙辅交流之后,就发现了一个平时没有怎么注意到的人物。
那就是中郎将孙静。
“孙皎的父亲孙静,跟随着孙坚一起起兵,帮助孙策夺回父亲的基业,今天孙权的三世基业,不说有一半儿是孙静的功劳,但有个三成也差不多。”
董良一边回忆着,一边给马良进行解释。
“从孙氏兄弟口中得知。这个孙静还刚生了几个儿子,而孙静又是孙坚的弟弟,怎么看都是正值壮年,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却偏偏选择了告老还乡,这难道不蹊跷吗?”
“而当初孙策刚刚被刺杀,江东到处叛乱。孙权年幼,威望不足,不得不拉拢董西、张昭等人,还以师礼对待张昭。”
“其用意多少有点学习招揽商山四皓的意思。”
“自己的亲侄子,艰难成这个样子。孙静不出来帮忙,却选择告老还乡。这究竟是政治斗争失败?还是在刻意避嫌呢?”
“古往今来的帝王,都怕身边重臣尾大不掉,但是孙权区区一个套路,将军又面临那样危急的情势,首先要思考的应该是团结一致。”
“结果却团结了一群外人,却让自己的亲叔叔告老还乡。这其中,我料定必有猫腻。”
董良说起来自己感觉还有些得意。
这一次不是靠着直接抄历史书,而是靠着自己推断出来的东西。
所以董良这次给马良卖弄的时候,忍不住的翘起了尾巴。
有些轻快的在院子里踱步。
马良也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董良的一些意思。
孙权在那么艰难的时候四处求救,拉拢了一大批外人,却偏偏让自己这个功劳大得出奇,能力也十分优秀的亲叔叔在家里赋闲。
这确实是一个蹊跷的地方。
这么看来,要么是当年孙静和孙权争过,但是孙权应该在周瑜和张昭的支持下赢了。
所以,孙静不得不退隐。
而孙静的大儿子孙暠却不服气,想要起兵反叛,结果有些优柔寡断,被虞翻拦住,最后被孙权坑死在豫章。
要么是孙静没有想争,但是孙权却害怕自己这个功高震主的叔叔。
所以孙权对孙静起了猜疑,或强迫或自愿的孙静告老还乡。
而孙静的大儿子孙暠则对自己父亲的遭遇感到不满,起兵反叛。
董良看着马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听到马良说出来的推断,对这个在自己面前非常恭敬的学生感到非常满意。
不愧是能在历史上留名的,这眼光和智慧确实非常出色,董良稍微一点拨,就能举一反三。
董良也肯定了马良对于孙静两种遭遇的猜测。
“如果孙静是被猜忌,那么一定也会对孙权感到心灰意冷。而自己的儿子又已经死了一年。要说他心里没有恨,是不可能的。那么能被孙权猜忌,说明孙静手里的实力不小。”
“如果孙静当初是和孙权进行了抗争,政治斗争失败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孙静手里可以动用的力量可见一斑。本来就和孙权有斗争。又死了大儿子一定会早做准备,想着报仇。”
“无论如何,孙权号称是三世基业,但归根结底,只是继承了遗产。而孙静,才是那个根根本本从头打到尾,立下赫赫战功的人。论其威望,用其资本,孙静都不可能弱于孙权。”
“不过这些东西一直都是猜测,我不敢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令我惊喜的是,这一次来的使者,竟然是孙皎。”
“从孙皎的口中,证明了我所有的猜测都是对的。”
董良背着手候,有点得意的摇头晃脑。
“尤其是刚刚从孙皎口中得知,去年孙策刚死的时候,群臣居然要推举孙翊继位,因此,我可以知道,江东那边的争斗是非常的严重了。身处于这样激烈争斗的环境,孙静一定是早做准备了。”
“那先生为何要派陈将军去帮助他们?却又叮嘱陈将军尽量不要动手呢?”
马良问出来又一个问题。
对于这样的安排,董良当然是三思之后的决定。
“我虽猜测孙静不会输,但也不敢保证他一定能赢,将叔至派过去,一来是保住他们的性命,二来收买他们的人心。”
“若他们此番争斗能够胜利。危急时刻,我要不伸出手来,他们又怎能对我们忠心呢?”
“若他们此番争斗不能够胜利。而我也确实对于孙权怀有忌惮。保住他们的性命,也可以帮助日后制衡孙权。”
“一个团结一致的吴郡,不是我想要的。只有将江东各大家族分解开来,吸收到我们的阵营。才是符合主公的利益的。”
马良点头,表示明白。
“可既然如此忌惮孙权,为何不干脆趁此机会杀了他?”
董良笑了笑:“孙权不能杀,最起码不能有我们杀。这也正是我吩咐叔至不能轻易动手的原因。”
“此番大战,我们俘虏了大批江东武斗派。这些人也有相当一部分对于孙权是忠心耿耿。这也是我忌惮孙权,不想留下他的原因。”
“可我们要征战天下,自然要不停的扩张我们的势力。不可能将所有的俘虏都杀光,还是凭借着关、张两位将军。”
“要将这些俘虏收心,自然就不能由我们杀掉孙权。”
董良在房间里一边走,身边还有一个马良做捧哏,一个丁奉做护卫。
莫名其妙的就有了一些狄仁杰的感觉。
而且是那个胖胖的狄仁杰。
忍不住的就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半举着一只手在胸前指指点点。
虽然没有说出,季常,你怎么看?
但是此时的感觉也是非常到位了。
“另外,对于这些俘虏,我其实也并不是非常的在意。我更想要的是那个周公瑾。”
“如果能得到周公瑾,我宁愿不要吴郡。”
“拿一两个郡去换周郎,这样的买卖我觉得是非常划算的。”
“因为一个周郎可以打下一两个州!”
丁奉在一边忍不住的挠了挠头。
“哎呀,这半年我一直在听你们天天夸赞这个周瑜。”
“诸葛先生也在那里夸。董都督您老人家更是天天的挂在嘴边上,他能有多牛啊,他再牛,现在不还是被我们打败了吗?”
面对丁奉的不理解,董良却摇摇头。
“此次周瑜的失败,并不是周瑜的过错。而是我们太强。关、张两位将军在中原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在集齐卧龙凤雏之智,徐元直之韬略,周瑜的失败是可以预见的。”
“先生,您又忘了说您自己了。”
马良在一旁笑着,董良每次夸人都不夸自己。
总感觉自己先生过分的谦虚了。
马良这样一说,董良也不禁哑然失笑。
“更何况,那周瑜和庞士元是一样的。这样的人才不是百里之才,要给他一个州,才能展示自己的才能。让他们去辅佐一个州牧,才能小试身手。”
“而孙权能给周瑜的太少了。拿出来三四个郡,和咱们对抗,自然对抗不过。”
“那周瑜又是孙策的好友,对于孙权忠心耿耿,整个江东最为忠心的就是周瑜。”
“所以,无论孙权是死是活,我们一旦粘手,就很难获得周瑜的效忠了。”
“周瑜不愿意投靠,鲁肃有着周瑜做榜样,自然也就很难投靠了。”
“一下子失去两个这样的人才。对于夺取扬州的喜悦就没有那么多了。”
“在我眼里,这两个人就是整个江东最顶尖的两个人才。即便是贺齐、陈武、吕蒙,韩当之流躺在一起,我都不想换。”
董良这边和丁奉,马良解释奥秘。
另一边,孙皎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陈到也已经点起齐了兵马。
董良带着众人亲自出城送众人离去。
“贤弟一路小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事不可为,不要纠结,让陈将军立刻护送你们回来。”
孙皎的江湖阅历不够,被董良拉拉踩踩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兄长放心,我一定取得吴郡献于兄长。给兄长在主公面前争光。若事不成,我提头来见,下辈子再结草衔环,报答兄长大恩大德。”
孙皎说完也不等董良再劝。转身打马,带着众人就走。
马蹄飞奔,溅起阵阵烟尘,很快,众人的身影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淹没在荒尘古道。
“贤弟,贤弟……”
董良还在后面呼喊着,心想着,这臭小子可千万别冲动啊。
死了有什么用,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计划失败了,活着还能帮自己制衡孙权呢。
最起码这臭小子万一愣头青犯起来,别把陈到拖下水呀。
董良多少有些忧心忡忡。
回过头来,看见送行的队伍后面藏着两个人。
一个是阚泽,一个是虞翻。
虞翻藏在后面看戏。
这个家伙平时性格直,说话也不好听。因此过去和同僚相处的都很不好。
但偏偏董良是个异类。
董良有的时候也不喜欢和这些文人拐弯抹角。
同时董良自己本身也不是很在意那些,礼节。
虞翻要是和董良吵起嘴来,董良还能阴阳怪气的虞翻说不出来话。
这相处没几天,虞翻被董良气的几次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但是偏偏的虞翻,因为以前没朋友,总是被人在后面使绊子,和董良相处起来,心里居然美滋滋的,表示不错。
两个人很快相处成了朋友。
虽然一见面,还是忍不住的斗嘴。
董良晃晃悠悠的走到后面,拍了拍虞翻。
指着远去的孙皎说道:“看到没有,孙静的三儿子都那么勇敢,孙静本人的势力,在江东一定很大吧?”
“等孙静收拾了孙权,吴郡再也没有人和他分庭抗礼,你当年坑了人家大儿子,现在怕不怕?”
虞翻翻了个白眼。
“那时候各为其主,有什么好怕。你们把人家大儿子杀了都不怕我怕什么?”
……
第二天一早。
从凌晨开始,感觉着天气就不对劲。
连续炎热了这么些天,今天的感觉更加的炎热。
当天际的鱼肚白发亮的时候,公鸡就开始等待着自己呼唤了那么久的太阳出来。
今天天气这样热,太阳应该会很大。
结果等了好久好久,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太阳仍然没有露头。
天空中雾蒙蒙的,厚厚的云层将太阳狠狠的捂住了。
太阳终究是太阳。他那强有力的能量,隔着厚厚的云层,依然在释放。
于是,本该是一个圆盘的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盖变成一大片耀眼的光斑。
这云层向上把太阳捂住,向下把大地捂住。
从东到西,绵延数百里。
黄海的沿岸,感受不到清凉。太湖怀抱中的吴县也感到闷热。舒溪上的陵阳县墙内,墙外无论是关羽还是周瑜,手下非战斗减员都很多。
湿热和闷热,比之干热更可怕。
在南方,空气中的湿度太高,人反而难以排汗。
人身自我温度调节功能受到阻碍,就更加容易中暑。
周瑜城中的医官,只能诊断出这些人是得了热病。
病情严重的就只能等死,轻一点的放到阴凉地,灌上几口凉井水,让他们缓一缓。
关羽的军营之中,就显得要专业很多。
军医们将不同症状的病人进行不同的处理。
同时早早准备好各种各样的药包,往往都是在夜里的时候,趁着凉爽煮成汤,白天放凉之后,可以拿给将士们饮用。
妥善的治疗之下,运气很不错,得了热病的并没有死亡病例。
今天,对陵阳县的攻势不得不放缓。
关羽这几天猛烈的对周瑜发动进攻,其余的什么事都抛之脑后。
两个当世名将,不管其他的,只在这城墙之下,方寸之地进行博弈。
但是今天不行了,天气太热,得了热病的人太多。
因为炎热使两个名将不得不不约而同的停下一切作战方案。
不断扩大的热病,终于造成了足够的影响,走进了将军们的眼中。
暂时休战的时刻。关羽允许士卒们在阵营南边的小河里轮流着去休息。
但是一条小河,面对庞大的军队,杯水车薪。
而且还要轮流来,说不定好几天都轮不到其中的一些人。
但是,正如曹操的望梅止渴一样。有这条小河作为盼头,可以增加士兵们的耐受性。
周瑜在城中就没有那么幸运。
陵阳县虽然是依河而建,但是并没有河流从城内穿插。
城墙周边虽然挖了水渠引用河水作为护城河,但是河水都在城墙外面。
只能靠着城中三口井。
命令士兵不停的打出冰凉的井水上来。
大伙轮流消暑。
在石井的上空搭建了大大的凉棚,必须得轮流打水。一个人打上一桶来,就已经热的受不了了。
闷热的空气中没有什么过多的声音。士兵和百姓们热的侧躺在冰凉的地上,藏在阴影里。声音都不想发出一句。
空气中连蝉鸣都听不见一声,估摸着也是湿热的受不了。
这样的天气,实在是熬人。
连续几天高强度的作战,死伤大量增加,对将士们的心志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除了好几天前外面冲进来的三个士兵,陵阳县内已经很久没有和外界联络了。
真真正正的变成了一座孤城。士兵们都感觉到好似浮萍一般飘荡在敌军攻打的浪潮之上。
周瑜看得出来,士兵们士气都很低落。
但是他已经没有办法了,连续几天不停的用各种手段,各种话术去提振士气。
如今能用的手段都用完了,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
实在是外部环境没有一丝希望,没有一点曙光透露出来,光靠周瑜在这里连蒙带骗,空口白牙,想让这些士兵艰苦作战,实在是太为难了。
士兵们不想战斗太多,消极而且有了怨气,这些周瑜竟然无法改变,也只能当成没看见。
还是一个字,就是拖,继续往下拖。
周瑜在这里装聋作哑,只要不正面回答士兵们的问题,士兵们的情绪就还得继续的积攒,虽然积攒到一定程度一定会爆发,但是最起码周瑜可以得到这个积攒的过程。
如果周瑜主动的凑上去给士兵们开口的机会,那恐怕军心立刻就崩散了。
抬头看看被厚厚的云层捂得严严实实的苍天,周瑜的心里怎么会不感到绝望呢?
困守在陵阳县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却一点联络都没有。
幸亏自己来的早,提前准备了军械和粮草。
这么多天以来,除了从宣城溃散的士兵努力冲进来了三个,四面八方都没有友军前来进行查探。
孙权,在干什么呢?仲谋啊仲谋,这个时候多多少少也应该到陵阳县给点支持吧?
孙权又不知道周瑜到底储存了多少粮草和器械。怎么说也应该调集一批人来,送一点物资看看情况。
即便是关羽包围的水泄不通,未必能送的进来,可是在边缘搞搞摩擦,自己在城里也能看到希望啊。
但是很可惜,什么都没有。周瑜自己还能坚持,但是士兵们已经不愿意再继续坚持了。
周瑜也常常感到自己似乎和这个乱世脱离了。
一座孤城陷入敌人重重包围之中,每天只有机械的在城墙边拼杀。
再也不知道谁是天子,谁是曹操,谁是刘表,谁是刘备。
天下的群雄逐鹿,和这边完全没有联系。
孤独才是最难熬的。周瑜不怕被数倍的敌军包围,但是就怕看不到一点点希望。但凡外围有一点点摩擦的动静,它都可以继续哄骗这些士兵坚持下去。
周瑜每天都在城头上等着,希望远方哪怕是不敢战斗,马蹄抛起来,激起几阵烟尘,造成一点慌乱,晃动一下旗帜,也会让他们感到十分的安慰。
但是周瑜每天看到的只有敌人的骑兵队和旗帜。
这不,从北边又有一支马队进了关羽的大营。
一支马队从北进了关羽的大营,领头的身上插着令旗,前往营中向关羽报告消息。
依然是从北边得来的战报。
徐庶继续带着黄祖向北逛悠。
而令徐庶没想到的是,轻而易举的打下宣城之后,军事重地芜湖居然也是毫不设防的状态。
面对徐庶顺流而下的攻击,毫无抵抗之力,芜湖就被徐庶纳入囊中。
就连黄祖都感到十分诧异,虽然知道刘备的士兵战斗力强,正面击溃了周瑜,但是在面对芜湖这种难攻的地方,还能那么轻易的拿下来,真不是刘备的军队太强的原因了。
徐庶找人审问了之后,才知道城里的守将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徐庶传来情报,正是向关羽报告好消息。
此时此刻,完全可以从水上自芜湖东进,直取太湖,攻入吴郡,已经畅通无阻了。
徐庶虽然提及了这个想法,但是还是劝关羽尽量的留在原地继续攻打周瑜。
话里话外糊弄了很多,说了许多颠三倒四的理由。但关羽却看得明白。
徐庶,董良,诸葛亮、庞统,还有关羽等人,其实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徐庶不肯让关羽直接顺流而下夺取吴郡,而是想让他继续围困周瑜,是想将周瑜擒获。
徐庶认为一个吴郡没有周瑜重要。
但是徐庶知道关羽骄傲,不敢在关羽面前直接夸赞周瑜,所以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
而关羽虽然骄傲,但不是愚蠢。
他也尊重和喜欢有才能的人,同时他自己也认为吴郡唾手可得,还是先拿周瑜要紧。
他就是要用狂暴的攻击,彻底先把周瑜的信心击溃。
把周瑜坚硬的心脏的保护壳剥开。
关羽是骄傲的人,周瑜也是骄傲的人,骄傲的人最能理解骄傲的人。
一定要用最狂暴的攻击,摧枯拉朽之势,摧毁他的内心防线。
这样才有可能打动他,得到他。
……
吴县西边是大大的太湖,碧波万顷,但是今天也没有半点风浪。
东边则是断断续续连成一片的水域,虽然每一片都不如太湖大,但是每一片都比吴县大。
这样酷热的天,水域起不到什么作用。
反而是像把吴县扔到了汤锅里。
水域面积越大,意味着蒸发越多,水气越足。
再配上这连日的高温,这吴县就像是在蒸笼里一样,从下到上,蒸了个通通透透。
昨天晚上在商议好迎接新主公的工作准备。
今天每个人的心里都比较激动。忐忑的等待着新主公,想象着日后的生活。
思绪纷飞,心脑活跃,血液循环加速。身体自然也要升温,连心静自然凉都做不到,这心呐,实在是静不下来。
城里的空气似乎也有一点不对劲。
孙河指挥着士兵加强巡逻的同时,总是感觉有些异样。
可能这也只是直觉错觉?孙河找不到原因。
总之现在是关键时候,只要小心翼翼的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行了。
除了一开始有命令下达,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别的指示。
孙河不明白,这到底是在等待什么。
他有些担心,这样拖下去,自己会不会陷入泥沼,无法脱身。
而吴郡闷热的天气并不能阻挡野心家和阴谋家。
即便是随便动弹一下,挪挪身子,就能满身大汗。
他们仍然积极的在暗中准备行动。
在城北一处无人的角落里,一个很小的院子,外表看起来其貌不扬。
这也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地方,很少有人在附近走动。
可是今天在这院墙的后边,却不知道藏了多少人。
本来地方又小又狭窄,待着就不舒服,天气也热,人又多,更让人烦躁难受。
也只有心中的野心在支持着他们,让他们忍耐短时间的痛苦。
这样炎热的天气,他们也不辞辛劳的,一片一片的检查自己的盔甲和兵器。
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路线,想着行动方略。
吴郡暗流涌动。
今天天亮之后,本来已经对着全城宣告投降的消息。
这样的消息,本以为会全城哗然,引起百姓之间的震动,但是却并没有激起来什么水花。
需要继续工作,维持生计的百姓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继续进行辛苦的体力劳动,已经是十分痛苦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关心什么投降不投降,什么主公是谁?
他们听说新来的是刘备,心里还高兴呢。
毕竟刘备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吴郡距离徐州不远,刘备在这里的名声,可比在豫章那边更受到认可。
尤其是孙策,在本地的名声太差。
而孙权刚刚继位一年,在百姓之中还不能改变孙策留下的刻板印象。
所以忍受痛苦,而在煎熬工作的百姓听完投降的消息,说不定内心会有窃喜。
生活总是不停的充满着痛苦,艰难了一年又一年。
还会比现在更差吗?恐怕很难了。
所以换一换主公,枯燥的生活好像多了些调剂。
而换的还是刘备,这个名声很好的大官,善于调节内心的百姓,心里又忍不住产生了幻想,也许未来的生活会变得更美好?
这种事情谁也猜不到,但是这种幻想出现在心头的时候,好像这些人就已经接收到了好处,干起活儿都轻快了一些。
一样米养百样人。百样人面对一样事,就是一百种对待方法。
吴县县城里总有一些是门口挂着白布的。
蒋钦的府邸很安静。
家里的顶梁柱,死了家里所有人都老实了下来。
乖乖在家里低调,不出去惹是生非。
蒋钦是个有些文化的人,家里的教育还是很好的。
最起码蒋钦去世之后,没有再胡搅蛮缠,而是坦然的接受。
同时,心里对谁恨不恨的话也无从谈起。
战场之上,不就是你杀我,我杀你吗?蒋钦有了今天的官位,不知道在战场上杀了多少人了,他被人杀掉,又有什么冤枉的呢?
蒋钦的家人自然能够理解,虽然对于家里顶梁柱的去世还是感到伤感。
但是并不至于被这种情绪冲昏头脑。
不争一时之长短。
如果将来蒋家的后辈能混出高位,而仇人又能托到自己的手里,当然,除不除掉他报仇,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但是没本事的时候,就老老实实接受现实吧。
一样米养百样人。蒋家是这样的反应,但是在凌家就不是了。
凌统还是那副半大小子的样子。
在家里仍然是披麻戴孝,一身白衣。
此时此刻,他浑身都湿透了。
是的投降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他的耳中,而且是向刘备投降。
这容不得他不哭啊。
他抱着他父亲的牌位嚎啕大哭,哭了,一身的汗。
不知道他心里悲痛欲绝,怎么到了这种程度,他把自己哭晕过去了好几回。
母亲,姨娘之类的都来劝慰他。
可是根本不管用。
小孩子钻了牛角尖是很难宽慰的。
他哭晕了一次又一次,折磨的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也陪着儿子哭,只不过她不是在哭自己的可怜,她在哭自己死了丈夫,她在哭自己的儿子在糟践身体。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也憔悴了很多。
只不过她到底是个成年人,她明白道理,她能控制自己,她在默默的流泪,但是却从来不让自己悲伤过度。
儿子哭了一次又一次,她心疼的难受。
刚开始慌乱的请医生来诊治,拼命的将儿子手中的牌位取出来。
可是儿子没有了父亲,就将这份木头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他虽然是昏倒了,但是却紧紧的抱着,始终不肯撒开。
虎父无犬子,年轻的儿子已经有了一些父亲的风范。
他的力气也是那么的大,抱着排位不撒手。任谁去拽,都拽不掉。
只能任由她从昏迷中醒来后,看着排位又触景伤情继续哭泣。
母亲只能徒劳的在一旁帮他擦汗。
他不仅仅是额头上的汗多,浑身的汗将衣服湿了一遍又一遍。
索性穿的是孝服,白麻衣裳不明显,汗水干涸之后留下的碱花,只能给白衣添上点点纹路。
凌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的这样的伤心。
他不仅仅是在哭自己的父亲没有了,他还在哭向刘备投降的屈辱。
他似乎是没有了报仇的机会。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当初孙权看韩当的时候,表现的不是这个样子。
他以为孙权自己也是对自己手下忠臣的去世悲痛欲绝的,他觉得孙权一定会为父亲报仇。
最起码,孙权一定会支持自己为父亲报仇。
但是结果却狠狠的给凌统一个当头棒喝。
孙权主动地写下了降书降表,要向刘备投降。
他知道前线兵败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打不过。
但是他不明白,孙权为什么不像自己父亲一样,战至最后一刻喋血沙场。
他心里非常的矛盾,他不明白是孙权背叛了自己,还是有人逼迫孙权投降,孙权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父亲对孙权是那样的效忠,而孙权上一次表现的也是那样的君臣和睦。
自己的内心深处也非常愿意去相信孙权。但是面临这种被主公背刺的感觉,他纠结难受,因为他看不清。
他太年轻了,他很不懂事,他不明白这件事儿到底是谁背叛了谁。
小孩子的眼里没有什么妥协之说,只有简单的对错,世界在他的眼里是非黑即白的。
可是现实却是那样的复杂,所以凌统陷进去了,他挣扎不开这张网,他无力的哭啊哭啊,连伤心的母亲都顾不着了。
……
今天的曹操,难得休息。
天气太热了,热的让曹操实在是不想动弹,没有处理公务的心情。
曹操戎马多年,什么苦没吃过,这天气的恶劣对于他来说其实不算什么。
但是能吃苦,没必要就非得要吃苦。
曹操打仗那么多年,今天休息一下怎么了?
扇风,扇风接着扇风接着洒水。
五六个妇人围着曹操,香害淋漓。
拿着扇子,却都不往自己身上扇,往曹操身上扇。
曹操这个黑胖子热的光着身子也不想动弹。
即便是身边这些香汗淋漓的妇人用力的扇风使自己身上夸张的抖动起来。
一些肥美的东西不停的摇晃抖动,这可以让任何一个男人精神起来。
尤其是对于曹操来说,往常这种时候曹操是很难有抵抗力的。
但是今天太热了,热的曹操蔫儿不拉叽的。
别说是激动起来,连伸手去摸一摸都不想。
甚至不想让这些人靠自己靠的太近,肉贴肉的热。
不是这些人没有魅力。实在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已经没有了新鲜感,而且这些人也都变成了自己人,不如别人家的好。
热气使曹操变得十分懒惰,昏昏沉沉的,脑子也不想转,身上也不想动。
难得的放空脑子,变得浑浑噩噩,还挺舒服的。
就这样睡过了后晌午。
身边的美妇已经换了好几批了。
正热的迷迷茫茫的,睁开了刚刚睡醒的双眼。
曹操仍然在神游物外,脑子混沌着。
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想到了一些。
哎哟,对了,好像刘馥被自己忘记了。
该死的骷髅王袁术,把南边破坏的太狠了。
十室九空,都是保守的。
整个淮南几乎变成了一片空地。
自己想派些人去打探消息都难,找不到人问话,纵马跑着遇不到人。
消息的来源只能靠刘馥时不时的递回的奏折。
而这些奏折也往往不是什么好消息,都是刘馥要钱要人要物资。
自己当然也能理解,毕竟合肥确实是一座空城了。
不过这几天,刘馥好像很久没有给自己汇报了。
想到这里,曹操闲不住了。
说是要忙里偷闲,太热了休息一天,但是长时间工作的习惯让曹操休息过劲儿之后,还是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越疼越心绪乱,曹操躺不住了,从凉席上坐起身来。
身边香汗淋漓的美妇在旁边也引起了曹操的兴趣。
曹操瞬间精神了起来。
这让曹操感觉非常的烦恼。
伸手往前狠狠的掏了两把。
然后就急躁的赶走了这些欲拒还迎的美妇人。
把右手放在凉席上,擦一擦摸到的一手汗水。
随手扯了件短衣,遮住自己黑胖的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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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开局阻止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039;);
第三百三十一章 曹操暴雨雷霆竹哨
“文若,奉孝。”
曹操对着外面喊道。
不多时,就听见外面有脚步靠近。
“司空!”
两人在门外对曹操行礼,却不进来。
曹操可以休息,但他身边一定都留着人,随时准备工作。
他的部下是不能随意的休息的。
“不要在门外呆着了,赶紧进来。”
熟悉曹操的人都知道曹操的习惯,所以很少随意闯进曹操的房间。
尤其是有那么多的美妇人给曹操扇风,万一撞破了,那脸面上可不好看。
曹操屋内女眷那么多,外男看到了也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曹操既然让两个人进去,两个人就知道屋里已经被曹操准备好了。
荀彧和郭嘉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到屋里,又当面对着曹操行了一礼。
曹操摆摆手,让两个人找地方落座。
两个人一边做曹操一边问话。
“刘馥有多久没有来消息了?”
荀彧拱手答道:“有十二日了。”
这个时间可不短了。曹操也皱起了眉头。
按理说这么远的地方,古代交通也不发达,一来一回都是好几天,有个十几天没消息属于正常的。
但是因为合肥那边十室九空,曹操探听不到什么消息。只能靠刘馥这唯一的情报来源。
所以难免心里就会有些担心。
刘馥这家伙也很聪明,知道曹操多疑,害怕曹操乱想,经常向曹操主动汇报消息。
毕竟合肥地处边界。
虽然来回不方便,但只要按时发出消息,曹操这边也不至于这么久看不到回音。
敏感的曹操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是现在派人去探听消息也来不及了。
“长江之上的战事如何了?”
郭嘉拱手回答。
“按照行程,应该今天就有情报回来了。但是已经到了下午还没有消息。”
“立刻派人去迎一迎,别是路上耽搁了。”
道路上发生一些意外,曹操是可以理解的,如今这份情报至关重要,曹操也给予这些人足够的容忍。
只要不耽误大事,按时的把这情报送过来,可以给他记功。
郭嘉立刻就在桌子上写一份儿纸条,递给旁边伺候的内侍,让人送出去。
是的,曹操府里配备了内侍,曹操这里集齐了四面八方各路手下败将的妻子。
他喜欢别人家的,却不允许别人看自己家的。应该很少有男人会喜欢这样被别人看。
为了方便,曹操就动用了阉人。
“新野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吗?”
“数日前,李典亲自带人离开新野之后,就再也没有新的消息。”
曹操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
一个个出去之后,都没有消息传过来。
曹操的掌控欲很强,这种脱离了自己掌控的感觉很不好受。
这几日正是天气炎热,心情烦躁。
朝中有些家伙屡屡和自己作对,暗戳戳的搞小动作。
自己才稍一疏忽,无暇顾及这派出去的人都出了问题。
曹操如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官渡之战刚过去了半年,手下的实力还需要重新积蓄。
袁绍虽然听说身体越来越差,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暂时还吞不下。
南边又无力南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备做大。
这朝中还有一些蠢蛋,整天扯曹操的后腿,曹操恨不得学习董卓,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曹操脸色难看,三个人也就不再说话,只在屋里等着。
没有人扇风,很快的又热了起来。
本来天气就够闷热,这气氛更加的闷沉。
郭嘉的身体一直不好,很快,肉眼可见的脸色苍白了起来。
曹操虽然也是身上不住的流汗,但是曹操什么苦没吃过,他休息只是不想吃苦,当他需要吃苦的时候,他什么苦都能吃。
虽然心情不佳,但是曹操还是非常的体恤郭嘉。
“奉孝,文若先下去休息。有消息来到,立刻来报。”
郭嘉并不拒绝曹操的好意,和荀彧一块儿出去。
看着郭嘉的背影,曹操心里有些担心。
郭嘉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到冬天还好一点,虽然天气很冷,但只要不计成本的去烤火取暖,暖洋洋的,其实还挺舒服的。
但是到了夏天,才是郭嘉难熬的时候。
天气一旦热起来,把全身脱光了还是热。冬天冷了能穿衣,想加几件加几件直到包成一个大粽子。
夏天热了只能脱掉衣服,却不能把自己的皮扒下来。
即便是不穿衣服也热的要死,虽然可以在冰窖里储存冰块给郭嘉降温,但是郭嘉的身体虚弱,和冰接触了太久也受不了。
这倒是让曹操两面为难。
夏天这样一蒸,实在是磨人,可郭嘉也不能天天找个水池子泡着。
即便是一天只在岸上一两个时辰,这一两个时辰也把郭嘉这残破的身体折腾的够呛。
郭嘉的重要性对于曹操不言而喻,曹操对于郭嘉的器重也是非比寻常。
曹操心里也常常为了郭嘉的身体而担忧。
本来曹操今天下午心情就不好。又想起来郭嘉这虚弱的身体,心里更是焦躁。
暗暗下定决心,必须让郭嘉戒酒!
这一次,无论郭嘉说什么,曹操也不肯听了。
哪怕是郭嘉的地上撒泼打滚,曹操也不能再让郭嘉喝酒了。
想着郭嘉的身体,曹操暂时分散了一些注意力。
等待今天该来的情报,自己这边等的心急,也不肯在这干等。
挥挥手,让侍从抬过来一些公文,他一边处理公文一边等待。
曹操的精力集中的很快,转眼间就陷入了沉思之中,提着笔在一张张公文上批阅。
时而落笔如刀,倚马千言,时而停笔踌躇,细细思索。
砚台里的墨汁干了又磨,磨了又干,曹操总是要亲力亲为,不肯让身边的人给自己磨墨。
这些人站在自己的后边或者旁边。当给自己磨墨的时候,会看到自己的批阅。
自己对于这些公文的处理,有些要公开,有些却不想公开,有些却要选择时机公开。
让身边的仆人都看了去,万一给自己泄露了就不妙了。
虽然自己有的是手段收拾这些人,也不怕他们泄露秘密,但是,总归是麻烦。
曹操非常的多疑,即便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仆,他也不愿意信任。
曹操埋头于案牍之中,逐渐忘却了时间。
突然,房外一阵凉风袭来,吹动曹操的胸怀。
几张帛书被吹动起来,扫到了曹操的脸上。
“好风啊。”
去除了酷暑,曹操难得的好心情。
“雨要来了呀。”
曹操放下笔,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今天天空云层很厚,闷热了那么久,终于要降下大雨。
“司空,情报送来了。”
郭嘉和荀彧走近前来。
弯着腰,恭敬的将情报双手递上。
曹操裹了裹身上的袍子,伸手接过。
“什么原因,来的这么晚?”
郭嘉禀告道:“天气闷热,酷暑难耐。马匹不耐高温,热死在了半路。若非司空派人前去相迎,光靠驿卒双脚,估计还要再走两天。”
曹操点点头。
“战马尚且热死,驿卒也是辛苦。不必责罚他延误军机,且赏赐一番。”
“喏!”
曹操这才打开手中情报一看。
才刚扫一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越看脸色越黑。
“大耳贼,成事了,日后难治,真是我心腹大患!”
曹操看着情报,咬牙切齿的说道。
曹操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挥舞着手中的情报,气得直哆嗦。
“江东小儿,何其无能。三世基业,竟然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大耳贼!可恨,可恨!”
送来的长江之上战争的情报,正是周瑜溃败,关羽正在整个庐江郡攻城略地。
情报毕竟是有延迟的,曹操并不知道,如今整个庐江郡已经被全部占领,战场转移到了丹阳去。
曹操捂着自己的脑袋,突然感觉有些头疼。
眼前感觉一黑,呲牙咧嘴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司空!”
“司空!”
郭嘉和荀彧赶紧上前扶住,有些担心的呼唤曹操。
稳了稳两三个呼吸,曹操才表示自己没事儿了。
虽然仍然一个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脑袋,感觉疼痛,但是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剧烈。
“司空且入内安歇,我马上叫医官来。”
“不必。”
曹操制止了郭嘉。
“正事要紧,先商议大事。”
郭嘉和荀彧扶着曹操到房间内重新坐下。
曹操忍着头痛,开口说道。
“这情报,已经是好几天前的情报。如今大耳贼一定已经全据了庐江郡。”
“合肥小城就在庐江郡北面,如今数日没有消息传来,必然是已经被刘备夺下。”
“派遣刘馥亲去合肥,就是因为合肥几乎是一座空城,无兵无将无民无粮,城墙也已经残破不堪。”
“我只说刘馥是个搞内政的人才,有他在,一定能让百姓重归城中,修缮城墙,耕耘土地,把合肥经营起来。”
“正好也趁着孙刘两家大战。可以得到不错的发展机遇。可没想到江东小儿败的这样快。”
“依照合肥那残破的城墙,连民夫都没有几个,刘馥必然是守不住的。”
说到动情的时候,曹操的脑仁感觉像被攥住了一样。
又是疼的一阵呲牙咧嘴。
咬牙忍一忍,才缓过劲来。
喘着几口粗气,继续咬牙切齿的说道。
“合肥那边不用考虑了,如今也无力争夺,刘备夺取了合肥,一定会征调大量的民夫先修缮城墙。”
“有了城墙为依托,不用数倍的兵力是很难攻下来的。”
“合肥背靠大湖,可以掘水护城,若战不利,也可依据大湖南逃,如今我军并无余力,又不善水战,南方还不能攻打。”
“可恨,就这样便宜了刘备。”
曹操提起来刘备心里就恼火。
官渡之战,差点被刘备坑死。
以往刘备狼狈逃窜的时候,曹操还能居高临下的嘲讽刘备。
可是这个大仇人一旦发展起来,曹操心里就非常的难受。
普通人看别人挣钱,比自己丢钱还要难受。何况曹操现在面对的是自己的大仇人大大的发财。
这可真是让曹操难受坏了。
“元让那边也许久没有消息,估计是战事不利。”
“本想趁机恐吓刘表,却没想到未能如愿。”
“如今长江大战,胜负一分,刘备有余力相助刘表。襄阳已成为龙潭虎穴不宜久留。”
“如今,新野已经没有消息,必然是元让后路断绝,必须立刻派人前去接应。”
“命张辽带骑兵三千前去接应夏侯惇、于禁。若在襄阳遇敌,且战且退,不得恋战。”
“手中若有战果,一应物资全部焚毁。”
“若有城池在手,将城池屠尽,再将城内焚烧。”
“我们得不到,也不能给刘表留着。”
曹操一边说着,郭嘉在底下疯狂的记录,一字一句分毫不差。
将命令下达之后,立刻命人传令张辽。
曹操强忍着头痛,又想起了南方的事情。
“如今刘备已经成势,将来必有一战。其占据扬州,有长江天险,必以水战决胜负。我军中将士皆是北人,不习水战,不能用于南征刘备。”
“即日起,必须让教将士们开始学习水上作战的本领。我辖下可有大湖?”
荀彧博览轻书,自然知道,拱手回答。
“司空,沛县有大湖在侧。”
“有多大?比之合肥如何?”
“其面积狭长,论其大小,比之合肥不遑多让。”
“好,便在此地。造船,营造水寨,练习士卒!”
“喏!”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啊……哎呦…啊……”
曹操终于把事情安排完了。头疼的他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郭嘉看着曹操疼痛的这副模样。
赶紧向外喊道:“快叫医官进来!!”
荀彧也在一旁催促。
“快!快!去将御医叫来!”
两个人面对痛苦的曹操,为了曹操着想,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郭嘉是为了快,先叫来一个医官给曹操看看,先解决燃眉之急。
荀彧则是为了好,荀彧认为,御医是给天子看病的医生,属于天下医术最出色的一批医生。
“不,不用叫御医!”
郭嘉阻止了荀彧。
曹操也强忍着疼痛开口:“听奉孝的!”
曹操也拒绝叫御医前来,让荀彧些错愕。
不过转眼间,自己也想明白了。
自己也是关心则乱,下意识想给曹操最好的,但是忘记了曹操不信任别处的医生。
虽然去叫了医生,曹操侧躺着,还是忍不住的叹气失望道:“庸医,都是庸医,天下可还有扁鹊在世,可解我病痛?”
这么多年了,曹操的头疼病一直治不好。
跟在身边的医生,本事也有限。
不能说是毫无用处,也几乎是等于没有。
以前遇到的医生加起来还不如一个陈琳。
所以此时此刻,曹操头痛难忍,无可奈何,也只能叫医生来。
但是同样让人无奈的是,曹操就算叫来了医生,也没办法帮他缓解头痛。
叫医生,相当于走流程。
对事情的解决并没有什么益处。
曹操此时此刻是多么的渴望获得一个神医呀。
……
吴县闷热了整整一天,气氛十分的压抑。
这种感觉实在令人讨厌。
巡逻士兵不得不忍受着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
好在大多数都是本地人,对于天气的适应,问题不算太大。
可是自己上官的吩咐,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特殊氛围,让这些人也感到心里压抑。
已经巡逻了一天,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可这是什么异常都没发现,才让人心里挂念。
上官的心情看起来就感觉有问题。城里的氛围又是那么的奇怪,怎么可能什么问题都发现不了呢?尤其是又被特意嘱咐加强巡逻,说明暗中一定藏着猫腻。
越是不露苗头,越是令人担心。安静的时间越久,爆发起来势头就越大。
士兵们都是吃粮干活,在大街上巡逻的只是留守本地的城防军,算不上什么精锐。也算不上多么的忠心。
真正忠心的人,如今都藏在各自官员的府邸里,保护官员全家的安宁。
所以,巡逻着,巡逻着,就难免会有些松懈。
这些巡逻的士兵知道可能会有事情发生,但是并不想积极的去寻找。
需要时间加强巡逻的事情,要么是有人犯上做乱,要么就是有贼寇横行。
得过且过的不主动,看能不能避开。真让自己这些人撞上了,难免会有死伤。
而在城北角落里,一处破败的院子里,一支小军队已经准备就绪。
并不是什么正规的军队,只是好几家人的部曲组成的。
不过看起来大家好像又都认识。
这些正是一直对孙权不满的那些孙氏宗亲家里的人。
这些人自以为是自己对孙权不满,想找孙静扛旗,团结一致的对抗孙权。
结果屡屡在孙静那里吃了闭门羹,不能成功。
其实他们不知道,他们中间就潜藏了许多孙静的人。
而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这些人还不愿意接受现实,尊奉孙权,也说不定是有人在从中挑拨。
其实这些人去求孙静,就是孙静暗中派人撺掇的。
这样一来,就可以继续在孙氏宗亲中保留一股对于孙权不满的力量。
同时也在这些人不停的去求孙静出山,也可以加深孙静在孙家人心中的地位。
孙静屡屡闭门谢客,不与他们接触,做给孙权看,也能让孙权和吴夫人放心。
同时在靠安插着自己的人与这些孙氏宗亲接触,引导他们不要去怪罪孙静,让他们知道孙静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些人可以说是被孙静玩的团团转。
而这一次,孙权将要带领江东投降的时候,自己的地位动摇,就给了众人可乘之机。
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于分赃不匀的怨气,转变成了对孙权个人的怨气。
现在他们杀孙权,也未必会获得许多的好处,但是这是他们长时间以来推翻孙权的惯性思维。
一年多,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中,似乎是自己给自己洗了脑。
与孙权为敌,打倒孙权好像成为心底的原则。
既然心里已经默认了与孙权为敌,那么孙权为了自己的安全加强城防,加强内府的防守,也自然让他们感觉人心惶惶。
孙权和吴夫人也许只是简简单单的为了安稳。
但是这些人心里本来就有鬼,而孙权府中最近防密加严,情报也传不出来,更让他们担心。
于是,他们的这种心情就给了孙静可以利用的机会。
针对他们内心的担忧,宣讲谣言,说孙权想要对付他们,才加紧了监视。
以此来激起他们,先下手为强。
而这个时候,孙静又买通了孙翊的家将,以这些宗亲的名义,发出求援信,只说孙权情绪激动,在城内要对宗亲不利,将孙翊诓骗到了这里。
而在这城中,则由孙静安插的奸细,串联各处宗亲,用孙翊的名义说,孙翊对孙权也有所不满,想和宗亲合作夺取吴郡。
孙翊对孙权有所不满的可信度是比较高的。
孙权兄弟几个之中,只有孙翊和孙策最为类似。
而孙策临死前,众多大臣举荐的,也都是孙翊继承位置。
从这方面看,反而是孙权强夺了孙翊的继承权。
虽然说拒绝孙翊继承的命令是孙策下的,但是孙翊这里将孙权看为敌人,也是合情合理。
而且孙翊本人和孙策的性格那么相似,暴躁易怒。
所以,当以孙翊的名义来联络这些宗亲,表达对孙权的不满,想要动手就非常的令人信服了。
孙静又从孙翊那里获得了他的个人私印。
如今再由自己安插的人手将伪造的孙翊的信件送来。
只说孙翊要趁此机会对孙权动手。
因为自己目标太大,不能贸然进城,免得引起注意。
只能派来几十个士兵,乔装改扮,潜入城中,帮助宗亲们起事。
这几十个士兵,自然是孙静派来的。
同时又在信件里表达了一定不会亏待大家的想法。
这些宗亲们,也都是和孙翊打过交道的。
彼此互相认识,所以打开信件往后一看,确实是孙翊的落款,盖着孙翊的印章。
这么一看,事情确实不假,于是就准备立刻动手。
彼此互相凑人手藏起来,各自互相准备器械。
就在这偏僻的角落里,全副武装等待了一天。
宗亲中并不是全是酒囊饭袋。
他们也会看天时,闷热了一天让人煎熬,到了晚上一定会松懈。
……
天空越来越黑。逐渐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董良在钱塘的院子里看着北边的天空,久久不语。
天气闷热的异常,这是一个大气候。
在与孙皎的交谈之中,才知道吴郡那边也是炎热了很久。
那么,此时此刻,天气的异常就不仅仅是钱塘的异常。
现在百里之外的吴县的天气和钱塘联系在一起。
就在这越来越黑的时候,终于黑成了墨,什么也看不见了。
可这黑也仅仅只是存在了瞬间,他甘愿的成为一道背景板。
黑暗衬托着天地突然闪过的一道闪亮的圆弧。
黑暗的天空中,突然光芒一闪,这光芒离得也近,从天上仿佛连到了地面。
董良只觉得这光从北到南,好像专门为了从自己眼前经过。
猛然的晃了一下,几乎让自己目眩。
并没有过去很久,也仅仅是半个呼吸,一道轰隆的声音,震耳欲聋。
随着闪电和雷霆的拉开序幕,轰隆与咔嚓不停的声响。
一道道闪光,从天接地。
闪电在人们的头上亮起,雷霆在耳边轰鸣。
如果真有做了亏心事的,说不定真的会被吓死。
这雷电离人离得太近,董良自己都有些心颤。
不过这天地间的黑暗好像被闪过的闪电给拉破了。
有闪电和雷声一起来的是清风,清风伴随着亮光之后,天地间猛然一黑,随后就好像打开了闸门,变得亮堂了起来。
大雨从天而降,好似天河倒灌。
又好像是天上的东海,直接从天而降。
滔滔不绝的水流,要将大地淹没!
闪电从北而来,董良看着远方,看着由远及近的暴雨,看着由暗变亮的天空。
“要开始了吧……”
董良没有千里眼,也不能未卜先知。但是他心中有一种直觉,吴县里,孙静的动作要开始了。
从天而降的大雨,对于自己和敌人都是阻碍,谁能坚持住,谁就占据了天时地利。
董良觉得,孙静谋划了这么久,一定不会派一个蠢货去领导战斗,但凡是有些才能的,都会坚持,让弟兄们把握住上天赐予的机会。
生活在东亚的士兵总是世界上不可多得的精兵。
东南亚的猴子兵,以及远在欧洲的高卢鸡,那才是世界上不可多得的奇葩。
当有人指挥着猴子布下天罗地网将高卢鸡埋伏的时候,猴子仍然可能因为天降大雨而回去休息。
偏偏高卢鸡也会因为天降大雨而晚出发一段时间。
虽然过程能让人气炸。
但是最后的结果竟然阴差阳错的毫无分别。
只能说,这两朵奇葩真是难得的棋逢对手。
可惜,在东亚这片广袤的土地上,遇到的敌人却很少有这么愚蠢的。
坚韧的性格以及激烈的战斗,多年以来塑造了这里的雄兵。
利用天时地利,也是进入了民族基因里的智慧。
而事情也正如董良猜想的那样。
在大雨倾盆之中藏匿着的叛兵转眼间,浑身就被浇透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沮丧,他们都认为这是天赐良机。
“开始行动!”
“各位不要恋战,直接杀往孙权府邸。”
“走!”
“走!”
暴雨中,残破的小院的院门悄然打开,鱼贯而出一群披甲士卒。
这大雨还是给他们造成了一些麻烦的,雨太大,打的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可是雨越大,他们就越感安心。
他们最好能出其不意的杀到孙权跟前,这样才有胜利的机会,但是如果在街道上被城防兵拦下来,那么就很难对孙权造成伤害。
这大雨把他们自己都打的睁不开眼睛,那么巡逻的士兵感觉肯定不好受。
担任队长的军官们一定也会找到地方躲起来雨。
甚至更多的会放松警惕,干脆回家睡个大觉。
长官都走了,留着这些拿死工资的小兵。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之中,还能指望他们去尽心尽责吗?
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窝着了。
吴县即便是吴郡的治所,但是在生产力不足的时候,城里的道路也都不是青石板。
这和后人对古代的印象有所偏差。
古代并没有那么的美好。
吴县县城之中,是夯土的平坦道路,石板路也有,但并不是绝对的主流,因为采石费的力气比铺土路要难得多。
这样的道路,已经让这个时代的人民感觉非常幸福了。
而许多房子其实还都是泥坯房。
想要处处都是砖瓦房,飞檐走壁,鳞次栉比,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暴雨实在太大,转瞬间就已经将吴县的地面浇透。
浇透的土路变得很泥泞,而且地面上留下了大量的积水。
这些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路上前行。
很快脚上就带了满满的一角泥,因为沾染的泥太多,在重力的作用下脱离自己的脚。
然后就是下一轮的循环。
路上也留下了一个个泥脚印,一个个因为带走了泥土而留下的坑里,蓄满了水。
泥坑从城北蔓延一点点向城中心接近。
坐在孙权府中大堂里的孙河,站在游廊下看着屋外的暴雨。
孙河被孙权委以重任,好几天都没有回家去了。
这暴雨之中,孙权已经回去休息,孙河则在府中守卫着孙权。
“来人。”
“在!”
孙河呼唤了一声。
游廊两端两名精锐的士兵走近前来,抱拳行礼。
“天降暴雨,恐城防军懈怠,你二人立刻带人前去监督。”
“若有长官避雨而脱离值守的,命令他们立刻回到岗位,不要当场处理,暂且记下,日后再做计较。”
“若遇士卒,为避雨而藏于屋檐房间之内的。命令他们,立刻上街巡逻,将他们恐吓一顿,也不必责罚,告诉他们乖乖巡逻的三天发半年的军饷。”
“喏!”
孙策留给孙权的孙河自然也不是酒囊饭袋,看到暴雨,自然而然的就猜到了城防军的反应。
同时,孙河也可以想象到,如果有人真的要做烂这个暴雨,就是给他们准备的天赐良机。
所以孙河不能懈怠,必须立刻做出调整。
两名精锐部曲接受了命令,转身走到雨中。
暴雨的冲击之下,两个人不摇不晃,稳步的踏在石板路上,激起阵阵水花,往府外走去。
到了前院,叫上一些士兵,和自己一起行动。
……
不多时,几队巡逻兵被找了回来。
虽然说孙权府中的精兵和那些普通的巡逻兵不是一个地位的,但毕竟大家也是混一个圈子的。
彼此之间多多少少的比较了解。
因此刚开始先上几个容易偷懒的地方,一找就找到了。
一队士兵形态各异,心情各异的走在暴雨之中。
身上破旧的铠甲瞬间被雨水浇湿。
完全不能阻挡雨水自己皮肤的接触,内衬也全都湿透了。
好在这些人穿的是草鞋。
湿透的草鞋踩在脚底下,顶多是感觉泡在了湿漉漉的草上。
这要是穿布鞋,那可就难受了。
布鞋吸水吸的厉害,又都扒在脚面上,用力一踩就往外呲水。
来来回回的,挺恶心的。
不过这种感受都是短暂的,因为雨太大,地面的积水很快的就没了脚脖子。
这样一来就不管你穿什么鞋了,反正都是在淌水。
一个士兵被这暴雨打的面部生疼,苦着一张脸。
“哎,真是命苦,这样的天气还要出来巡逻。”
旁边却有十分积极的士兵在这暴雨之中欢快的迈着脚步。
“哎呀,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上官说了,巡逻三天,发半年的军饷,我现在呀,巴不得巡逻个十天半个月。一下子发几年的钱,都能攒个媳妇儿了。”
“哼,这样恶劣的天气又让我冒着风险,发半年的钱也不多。”
“哎哎,好了好了,不要抱怨了,同人不同命嘛。在这儿抱怨有什么用?噗——”
旁边的兄弟一边说着一边往外吐。
雨太大,像是在洗澡一样,雨水流淌着灌到嘴里了。
“就是就是,抱怨有什么用,不还是得干活。呸……噗…,你看看刚才来找咱们的那些上官,不也是得在这大雨之中出来,他们接受的命令,不也是接受的孙河将军的命令?这么大的雨,天又都黑了,孙河将军不也没休息?”
“说的没错儿,干活吧,在哪儿都一样。孙河将军那么大的官,不也得这个时候干活吗?要我说,有力气在这抱怨,不如努力的立功。你也升个官儿,就不用淋雨了。”
这弟兄们习惯性的侃大山,互相斗着嘴,一个人说话,周边的人附和着。
雨水一个劲儿的往嘴里淌,也拦不住他们的舌头。
这都是多年混生活中留下来的经验和习惯。长夜漫漫,那么无聊,不可得找着事儿做。干活又累,聊聊天多开心呀。
一开始最先抱怨的那个士兵又说道:“升官有个屁用,升官不也得干活。咱们在外面拼命,拼了命是给谁带来荣华富贵?”
“要我说,让你拼命立功的都是忽悠人。都是要拿你的命去换他自家的富贵。想要过好日子,还得自己当老大。”
听了这话,旁边的弟兄又笑他。
“哎哟,老三,照你这么说,你去当皇帝吧。”
“当皇帝就当皇帝,有什么了不起?刘邦当年不就是个小亭长吗?咱身上还有副盔甲呢!”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旁边儿的弟兄们都捧腹大笑,难得给这一个沉闷而又恶劣的雨夜带来一些欢笑。
“别笑了,别笑了!”
队头要制止他们继续笑。
可是他们平时放肆习惯了,开玩笑惯了这个时候哪里肯停的下来,还是继续笑。
他们的笑声也就附近这些人能听见,大雨早已把他们的笑声囚禁。
“他妈的,别笑了!有人!”
队长有些急了,开始骂人。
对着旁边的几个人,一个来了一脚。给他们身上留下了一个泥印子,又瞬间被雨水冲干净。
几个人被队长踹的一歪咧!
笑声顿时都停下来了,轻快的气氛瞬间变成了凝重。
“什么人,站住!”
队长对着前方十几步外的黑影喊道。
看那黑影从阴暗之中,从雨幕之中钻出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多,也毫不停留。
巡逻的官兵们都有些慌乱,一边后退一边呵斥。
“站住!站住!”
可这些早准备好犯上作乱的叛兵,哪里肯停下来?他们的素质也是精挑细选的,不是这些普通的巡逻士兵能比的。
武器出鞘的声音在雨中掀不起丝毫的波澜,只不过,明亮的刀面在雨水下反射着点点寒光。
他们不仅没有停止,反而快速的前冲。
他们身上的铠甲精美而又坚固,铭刻的兽纹,还有一些浇筑的野兽的模型。
从黑暗中的雨幕里钻出来,好似从天河里钻出来的妖怪。
巡逻的士兵根本不想和他们战斗。
面对一往无前的敌军,他们转身就跑。
这些人当场表演了什么叫做丢盔卸甲。
平日里抱怨而又嫌弃的破烂铠甲,这个时候让他们得意的不得了。
就看谁的铠甲更破了,越破的铠甲越好脱,本来就没有多少连接绳。
脱掉了十几斤重的铠甲,这些人在暴雨中也感觉自己脚步如飞。
身后又有追兵,他们都爆发了,远超平时的速度。
不过地上都是水,路也湿滑,一脚踩陷下去,就摔倒在这儿泥水里,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了,而是被后面追兵补刀。
惨叫声的穿透力不够,根本传不了多远。暴雨的声音掩盖了这里的杀机。
他们疯狂的逃跑,后面人疯狂的在追。本来在路面上流淌的雨水,在这些人脚丫子的搅拌下,与夯土的路面充分融合,变成了泥浆。
还是那句话,他们根本不想卖命。
他们自己也清楚,现在城中的战斗,无非都是这些大人物在争权夺利,连保家安民都算不上。
把命丢在这里,实在太可惜了,为了那仨瓜俩枣的,去为了这些大人物的富贵而送命,犯得着吗?
不过小队的队长到底还是有些职业素养。
他一边带头往前跑,一边从脖子上取下来竹哨。
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
“哔——!哔——!”
这哨声非常的尖锐,穿透力够强,传的够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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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开局阻止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039;);
第三百三十二章 刀剑
凄厉的竹哨的声音划破了雨夜的黑暗。
它对着吴县这座城池宣告!杀机来临!
下着大暴雨的夜晚,百姓们总是睡得很沉。
尤其是他们在蒸笼般的天气里又忙活了一天,正是疲惫的时候,又赶上暴雨送来的清凉,大家睡的都很舒服。
所以街道上响起凄厉的哨声的时候,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感觉。
只有当哨声在街道之间交相辉映、互相串联的时候,才将百姓们惊起。
这只被追杀的巡逻小队附近的街道上,自然也是有人的。
出来监管这些巡逻兵,继续巡逻的人自然是一片一片就近的去将人员找回。
所以巡逻的士兵离的不远。
在远处的,说不定还没有被人催促起来继续巡逻,还躲在地方避雨呢。
这也是这些反叛军运气不太好,偏偏就碰上了。
不过终究是要碰上的,毕竟让士兵们继续巡逻,是从孙权的府邸向外扩展,由小圆扩展到大圆,小圆里碰到的几率总是更多的。
隔壁的街道上也传回来了哨声。
后面的叛军更加的着急了,追杀的更加快。
这哨声一旦响起,孙权一定会早做准备,自己必须赶快杀过去。
赶快将眼前的人料理,然后跑出这条街道。不要被赶过来的巡逻士兵包抄堵截。
全副武装的叛兵们将一个个追赶上的巡逻兵砍倒在地,倒在泥水里。
倒在泥水里的士兵血液翻涌,混合在泥浆之中,不多时,就连挣扎也不挣扎的失去了性命。
人数越来越少,领头的越来越害怕。
那个说想要多巡逻几天,多花点钱娶个媳妇儿的士兵已经被砍死倒在地上了。
那个觉得自己当皇帝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为自己着想的士兵,跑的几乎比队长还快。
只不过追杀的越来越急。他眼见也很难跑掉,也分出一些心神,取出脖子上挂着的竹哨,带着些希冀,带着些愤恨的用力吹响。
队头和他两个人吹了哨声越来越急促。
从四面八方传回来的竹哨声也越来越频繁。
凄厉而又尖锐的哨声好像编织成了一张网,将这一片街道覆盖。
尖锐的哨声不断的响起,终于还是将屋里的百姓都惊醒。
但是睁开双眼的百姓却大气的不敢喘一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紧张的用手抓住床边,抓住席子。
百姓们非常紧张,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更别说点灯了。没有任何一家敢亮起灯,惊起外面的注意。
他们只希望外面的动静赶快消失,生活赶快平静下来。
生活在乱世的百姓是非常不幸的,但生活在城池里的百姓又比乡村要幸福一点。
毕竟有城池作为依托。只要不遇到屠城的疯子,一般也不会有太大的伤亡。
而相比于生活在乡村的百姓,说不定就遇到流匪,遇到溃兵,或者遇到借粮的正规兵,不仅将粮食借走,将脑袋也借走了。
而生活在吴县的百姓,面对今夜的场景,却感觉似曾相识。
屋外街道上那凄厉的动静在这几年里不停的重复。
每一次都让百姓们提心吊胆,每一次都会有一些无辜的百姓不知怎么的就被卷进了漩涡。
那些倒霉的百姓只能成为死亡的尸体里的边角料,他们连成为被迫害的对象都没有资格,单纯是倒霉的。
当年孙坚起兵的时候,吴县闹过一出,后来孙策杀回江东,夺取吴郡的时候,又闹了不少时间。
孙策比较嗜杀,他在吴县搞起的风波比较大。
结果一年前孙策死了,孙权继位的时候,又闹了这么一出。
现在好像孙权要投降了,孙家的统治要结束了,吴县好像又要用一场尸山血海来为孙家落幕。
百姓们躺在床上不敢动弹,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快些结束。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结束。这场动乱还要持续不少时间呢。
外面的叛军终究还是失去了机会。
四面八方趟着水涌过来的士兵把他们挡住了。
巡逻兵的数量远超于他们。
当然,这些巡逻兵并不是这些叛兵的对手。
叛兵的来源,都是各家宗亲选出来的精锐部曲,本来就天天好吃好喝的养着,训练有素,比这这普通的巡逻士兵强壮数倍。
再加上这装备也不一样,叛兵们身上的装备都是宗亲们家里珍藏的好武器,而巡逻的士兵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武器,都是战场上淘汰的货色。
两边就乱哄哄的打了起来,但其实只是巡逻兵用生命在迟滞叛兵的脚步。
这也是因为这些叛兵都是来自于各处,彼此之间没有默契,没有配合。
只有孙静派过来的几十个士兵,是因为在一起训练才能配合起来,不让敌人占到便宜。
而其他的兵又没有一个头人,又没有一个将军带领,自然只能和敌人搅打起来。
乱哄哄的打,自然突破不了他们的防线,杀不进去。
杀不过去,即便杀死再多的巡逻兵,也是徒劳无功的。
也许可以依靠孙静的几十个士兵为核心,组成军阵,迅速的将敌人杀穿。
但是离奇的是,这几十个精锐却没有想尽快击溃眼前的敌人的迹象。
不知为何,他们打起来也只是保全自己。尽量保持着和其他人的士兵同样的节奏。
这里的动静越闹越大,当然早早的就有人去通报孙河了。
孙河立刻跑到后面,将正在熟睡的孙权叫醒。
孙权闻言,也是惊了一头冷汗,赶紧将衣裳穿戴整齐。
随后命人送上来一套盔甲,将自己紧紧的裹住,就坐在房间里等待着。
又提醒中各处士兵加强警惕,将母亲保护好。
孙河想要出去平叛,却被孙权拉住不让他走,让孙河留在府中继续保护自己。
孙权既然这样要求,孙河也没有办法反对,自己不出去,便将府中精锐的部曲调出两百,命令他们立刻赶到战场上平叛。
两百名有组织有纪律真正的精锐小跑着往战场赶去,暴雨丝毫不能迟滞他们的步伐。
孙权就正襟危坐的坐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在晃动的灯光之下等待着消息传来。
一盏盏灯火被点燃,晃动的火焰像孙权的心一样紧张的在跳动。
而那些出征的士兵,不多时就已经来到了战场外沿。
迅速的将行军变为战斗队形。
稳步的让前方挡住道路的城防兵让开,自己等人,大步前进。
这些普通士兵在雨中狼狈的后撤逃窜,一时间让叛兵有些惊愕。
不过,当这些士兵分开露出身后的精锐部队时,双方对视一眼,就都明白了。
两边缓缓前进,都拿出自己的武器,严阵以待。
在这暴雨的黑夜,到处都是流水的街道,两百名如铁塔般的士兵整齐划一的前进,给予了叛兵难以想象的压力。
叛兵不敢再胡乱前冲,停在原地紧张的使个旗鼓,等着对面先攻。
他们不敢前进,孙权的精锐部曲却毫不顾忌。
孙权的布局,一来是父兄留下的遗产,都是百战精兵。亲兵中的亲兵,精锐中的精锐。
二来,又经过周瑜、周泰等将军的共同调教。
论据个人素质以及整体作战本领,比起眼前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敌军,要高的多。
他们一往无前的前进,稳定而又迅速的与敌军短兵相接。
得益于优良的装备和不错的身体素质叛兵一开始还能反抗一两招。
但是随着孙权的部曲,不停的前压,优势一点点的积累,好似大浪一样,一点点的扩大。
一个呼吸对砍几刀过后,发现敌军的势就已经起来了。
有时像滚雪球一样扩大,攻势绵绵不绝,令这支临时拼凑的叛兵难以阻挡。
而孙静的部曲自然不怕,抵挡了几招之后,还反击伤了几个人。
但是,他们并不是这支叛兵的希望,反而是将这支叛兵推入深渊的最后一只推手。
虽然这只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战斗力不如孙权的部曲,但是他们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部曲,都是各家养的亲兵。
所以面对劣势的时候,他们仍然坚强的反抗。完成自己主人的命令。
刀盾交击,铠甲交错。
狂暴而有力的攻击,在这黑夜的暴雨之中,几乎都要燃起火花。
颜色暗沉的盔甲在暴雨之中并不显眼,但是明亮闪光的刀剑在雨幕之中闪耀着寒光。
天空的闪电时不时的前来凑个热闹,猛然一闪,将刀剑变得像镜子一样耀眼。
雷声迟滞于闪电,时不时的轰鸣一声在耳边炸响,不知到底是在为谁助威。
再精美的武器在这样的碰撞之下也很快变得残破,盾牌上的豁口越来越多,刀剑有一些都已经折断。
越来越多的刀剑已经无法再闪耀寒光,因为它已经被鲜血沾满。
倾泻而下的暴雨变成股股水流浇在刀剑之上,还没能将沾染的鲜血全部冲走,就被下一次与**交错而涌现的鲜血所包围。
变成锯齿般的武器,与敌人一次次进行亲密的接触。
在敌人体中透体而出。
这样打的久了,有些武器滞留在敌人的体中。
即便是主人用力的往外爬,他也不愿意从中离去。
好似敌人用**教将刀身与刀柄。
战斗变得越来越惨烈,在旁边观看的城防兵都沉浸于其中,而时不时的惊呼,他们看的呆了。
毕竟是在街道上进行战斗,人数并不能占到太大的优势。占不开那么多的人,所以城防兵想插手也没有插手的余地,只有让这些精锐和敌人碰撞。
放着两百精锐不去,偏要塞上一些城防兵想要用生命消耗敌人,反而是让兵成为了这支部队的破绽。
所以孙权的部曲不会去干这么愚蠢的事情。
而敌人的数量并不多,也就一百多人,还不如自己数量多,也不如自己精锐。孙权的部曲,没有理由会害怕,自然甘愿的去和敌人碰撞。
叛兵们已经渐渐的没有抵抗之力了。
孙静的士兵看着情况差不多了,再按照吩咐互相打了个招呼,猛地向前冲了两下,然后迅速撤退,往黑夜中逃去。
他们的突然逃离,不仅是孙权的部曲没有反应过来,就连自己所剩不多的友军都感到错愕。
失去了这只强大的有生力量,这些叛兵更是不成气候。
这导致他们直接溃败,转眼间就被眼前的敌人杀的差不多了。
而他们想要再转身逃跑,却已经没有了机会,失去了先手,孙权的部曲不会放过他们。
而孙权的部曲,想要去追杀那些逃跑的人,却因为眼前有这些人阻碍,还不能赶快追上。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先将眼前的叛军清理干净。
陷入绝对劣势的叛军再无抵抗之力,几个呼吸之内就已经被全部剿灭。
但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逃跑的敌人已经消失在黑夜的雨幕之中。
为了孙权的安全着想,这些士兵也不去继续追击,一边命令着惊魂未定的士兵继续巡逻,一边调集一些人手,将这眼前近百具尸首抬到孙权的府上。
不继续追击,是为了回去继续保护孙权,免得被人调虎离山。
而不辞辛劳的将这百具不堪入目的尸体抬到孙权的府上,却是为了寻找证据和线索。
看看能不能从这些人的身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将背后的主使找出来,才能将其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这条街道的道路已经被踩成了红色的稀泥。
众人就在这稀泥里跋涉着,抬着尸体往孙权的府邸走。
来到府门外,却不放所有人进去,只是三三两两的放人进去,又很快的等他们出来,才继续让人进去将尸体放下。
孙权连这些巡逻兵都不十分信任。
吴县县城内的战斗才刚刚落下帷幕。
将目光从吴县向西转移四五百里,陵阳县城,周瑜为了避免战斗,正在暴雨之中,抢修城墙。
突然降临的大暴雨,让本来就承受猛烈攻击的县城城墙,不堪重负。
夯土的城墙,在经历暴雨的侵蚀之后,城池东南角靠近水流的一面垮塌了一个大洞。
而在正东,城墙上半部,也破掉了一个两尺见方的洞。
大暴雨中,周瑜仍然命令士兵坚持巡逻。面对关羽的攻击,周瑜不敢有丝毫松懈。
也正因为如此,突然垮塌了两个大地方,不少在雨中辛苦的士兵就跌落下去,被埋在了城墙下面。
“快!快!加快速度!”
周瑜在城头上催促着,他极力的瞪大自己的双眼,不想暴雨屈服。
即使雨水流到他的眼睛中,让他几分不是下意识的想要眨眼,眼底的肌肉在不停的抽搐。
但是周瑜仍然不顾身边想要打伞的士兵,不顾要把自己拉回城墙角楼里的士兵,继续在风雨中站着。
周瑜催促士兵抹黑将草苫覆盖在城头上。
草苫就是用稻草或者其他的什么草临时编制成的草席之类的。
用这些东西覆盖在城头上,就像给夯土的城墙穿了一层雨衣,不至于被直接的流水侵蚀,冲塌。
而这种草也只能覆盖在城头的上面,挡住最上方,直接的雨水攻击,至于城墙的下面以及正面,那也只能交给天意。
陵阳县护城河挖的好,又有身后的流水作为泄洪沟,因此,城墙脚下并没有许多的雨水蔓延出来,成为积水。
这对周瑜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是上面打下来的暴雨就罢了。如果从城墙的脚下将城墙泡塌,那这座城是真完了。
暴雨之中,连照明都做不到,士兵们只能摸黑前进。大家都这么辛苦,周瑜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他也要在雨中淋雨,和士兵们同甘共苦。
他必须做出这样的姿态,站在雨里,稳固军心。
而在城墙后面,靠近城墙的民房之中,房中的百姓全都被周瑜迁移走。屋里的东西拆掉,成为了空房子,让周瑜做为厂房。
在这些空旷的房子里,如今,成连夜不计损耗的点着油灯,浑身湿漉漉的被强迫唤醒带过来的民工在这屋中疯狂的编制着草苫。
城墙上,角楼之中有屋檐可以遮挡风雨,周瑜便命令人在这楼里点燃起大大的火盆。
尽全力将光明照耀在士兵的脚下。
可惜只是杯水车薪,只有离得近的有用,远一点的仍然是看不见。
城上的破洞,根本来不及修理,但是又不能放任不管。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破洞出现,风雨会围绕着它侵蚀,变得越来越大。
周瑜只能将足够多的草苫扔下,覆盖在破洞上面,剩下的都交给命运。
周瑜自己也不知道是该祈祷雨早点停还是继续下。
雨停的那一刻,一定就是关羽发动进攻的时间。
刚刚被暴雨侵蚀,软塌塌的城墙,正是被关羽破开的好时机。
一场可以预想到的惨烈斗争就在眼前。
如果真的让关羽用投石机将城墙砸塌,那周瑜就可以去见孙策了。
但是如果让雨继续下去,周瑜也不知道这城墙到底能撑多久。
连年征战,陵阳县本来就没有一任地方官能好好的经营,城墙早已是破败不堪。
雨水将周瑜的脸庞洗的发白。
在士兵们看不到的地方,可以看见周瑜的脸对着上苍,感觉好无力。
……
暴雨之中,谨慎的让三三两两的士兵把尸体抬进了孙权的府邸。
肮脏的泥水将孙权家里的道路以及厅堂占满,一个个脚印下仿佛密布脚印制成的大网。
不多时,孙权的府中就已经是脏乱不堪。
但是孙权和孙河都顾不到这个。
一起去,沾满着泥水肮脏而又失血过多被泡的有些发白,因死亡的痛苦,面目狰狞的尸体就这样成排的摆在了孙权的面前。
孙权并没有感到什么不舒服,他对于尸体是司空见惯。
比眼前的这种情况,再恶心一百倍的都有。
手下的士兵们开始一具具的将尸体身上的铠甲拨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就在他们忙碌的时候。
孙权下起了命令。
“派出一百人,带领三百城防兵,分成小队,在刚才的战场上摸索着那些逃走的叛兵的脚印去进行追击。”
“喏!”
老实说,这时候派人去追击,确实是个好时机,暴雨倾盆,将地面泡的松软。雁过留痕人走过必然留下脚印。
但是刚才那些士兵不去追击,实在是条件不允许。
第一条,肯定是怕敌人是诈败,故意引他们过去,留下埋伏。
第二条就是自己不能擅自主张,需要向孙权请示,毕竟保住孙权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第三条则是因为暴雨之中,天色又黑,根本看不见脚印。而因为下雨又不能照明,只能摸黑前进,说不定不光找不到脚印,反而因为自己的踩踏将线索所破坏。
不过此时此刻,孙权竟然命令他们去,那他们也就只能去了。
带这些人尽量小心一点,小心的摸索脚印,尽量的别把脚印破坏了,如果真破坏掉了线索,那也没有办法,也不能怪罪到大家头上,这也不算自作主张。
这边一百多具尸体也慢慢的都被剥开了。
一套套精美的铠甲被剥开,里面的水也哗啦啦的跌在地上。
泥水混合的鲜血,地板又变得脏了一些。
一具具白花花的尸体就这样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士兵们不停的在他们身上摸索着。
孙权只看着那些铠甲,在那里生闷气。
这都是质量上乘的铠甲,而花纹和其他装饰又有一点点的区别,一看就知道,这些人一定都是大族的部曲。
并且是从不同人家出来的部曲,组合在一起的队伍。
这让孙权感觉十分愤怒,当然,他心里最怀疑的还是自家的宗亲。
可是,从这些装饰不同的铠甲上可以看出有许许多多势力的士兵凑到一起,更不用说,还有好几十个跑掉的。
这到底,到底是有多少宗亲在反孙权!!
“将军,搜到了。”
手下的兵捧着一个湿漉漉的油纸包来到了孙权的面前,打断了孙权沉浸在愤怒的世界里。
孙权睁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油纸包。
“打开!”
孙权咬牙切齿的说道。
手下用衣袖擦了擦油纸包上的水,小心翼翼的将纸包打开。
纸包里是一个小小的盒子还有一份帛书。
两个士兵分别下手,取下其中一个呈到孙权面前。
孙河先取出帛书,和孙权一起观看。
孙权越看脸色越黑越看太阳穴的青筋暴跳。
同时还夹杂了一些忧伤,很难以置信,尤其是当他看到落款的时候。
这正是孙翊邀请宗亲一起起兵,将孙权拿下。帮助孙翊成为吴郡之主,孙翊又答应和宗亲如何分配利益的文书。
这可是自己的亲弟弟呀,这如何能让孙权接受?孙权觉得这晴天霹雳啊,不,这雨天的霹雳,不比周瑜大败的消息让孙权的伤心弱几分。
当愤怒、震惊、伤感一起涌入心头的时候,五味杂陈过,孙权心中涌起的,则是不相信。
“这必是伪造!!”
孙权斩钉截铁的吼道!
“这一定是伪造,有人在栽赃陷害,想让我兄弟反目,他好渔翁得利,我亲弟弟怎么会反我呢?”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说起来确实有些蹊跷。而一封帛书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让孙权相信。
孙权又慌忙的去将另一份小盒子亲手打开。
手指头里面捏出来一个小印鉴,孙权翻过来一看,愣住了,手指一松,印章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这,这正是自己亲弟弟孙翊的随身私印!
孙权在这个时候真的感觉有些慌张了。
帛书可以伪造,落款可以伪造,但是这只印却很难伪造。
因为是亲兄弟,从小一块儿长大。这方私印,孙权自己也见过,所以自然也能认出来真假。
这印章一直是弟弟随身携带,不会随意放置。旁人想要从重重防卫之中将其偷取,难上加难。
何况这枚印章如果都能随意拿走,那么完全可以拿孙翊的大印了。
用孙翊的大印伪造帛书落款不更有效率?
孙权嘴上喊着不可能,心里不肯相信,但其实已经有一些怀疑了。
能够轻易拿到这枚私印的人,一定可以拿到孙翊的大印。
所以居然用这方小印进行沟通,这一定是出自孙翊本人的意思。
因为要栽赃陷害他的人,不会选择这样的鸡肋。
而孙权自己也知道,一年之前,众大臣确实推举过自己的弟弟继承兄长的位置。
所以孙权真的相信了。
他相信,并不是因为有眼前这方印,有眼前这封书信。
而是相信自己的亲弟弟本来就是自己的竞争者,而他确实也比自己更加与兄长相似。
他完全可以理解弟弟因为被自己抢了继承权的不满。
孙权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踱人心的。
“将军,要不要……?”
孙河引起孙权的注意力,用眼神往后方示意了一番。
孙权心领神会,他知道孙河示意的是吴夫人。
这件事要不要让母亲知道?
让母亲知道是对这件事更有利还是有害呢?
母亲出面,能不能制作弟弟孙翊的愚蠢?
如果只是弟弟孙翊一个人,那么孙权相信有母亲出面应该是有用的。
但是现在摆在眼前的显然不是这样。
弟弟孙翊只是眼前反叛势力其中比较关键的一环。
即便制止了孙翊,也无法制止那些宗亲。
而孙翊在他们的裹挟之下,早已不能只代表他自己,所以母亲估计连孙翊都制止不了。
那么,如果让母亲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影响自己去处理呢?很显然是会的。
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也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自己如果下手狠了一点,母亲很难不制止自己。
而孙翊又是一个情绪比较外露的人。为人比较像大哥孙策,因为大哥的去世,孙翊身上就集合了两个人的宠爱。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那么孙翊显然就是有奶吃的那一个。
当初如果不是兄长坚决的要将位置传给自己,又给自己留下了周瑜等忠臣辅佐,恐怕这个位置一定是孙翊的。
因为大臣们觉得孙翊最像兄长,愿意支持他。而母亲自然也没有反对的意见,自己哪个儿子成为了老大,她都没意见。
所以,既然母亲并不能对于自己制止这些宗亲反叛起到什么帮助,那么还是不要让这些事去打扰母亲了。
“这件事谁也不许泄露,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尤其是不能让母亲知道!”
孙权严厉的命令在场的所有人。
“喏!”
手下人都乖乖的听命。
继续对这些尸体进行搜身,并没有搜出太多有价值的情报。
但是其中有一些特殊的盔甲被认了出来。
像孙氏宗亲都是有钱有势的人,给自己的精兵用的盔甲自然也是精良产品。
这些优质的盔甲,每一套都是有迹可循,这样的盔甲为数不多,都是有数的。
那其中就有几个,上面特殊的标志没有去掉。
不知是因为要干的事太大而慌了神,还是觉得胜券在握大意了。
这样好的铠甲,再配上特殊的标志。孙权只要找几个内行来辨认一下就可以确定是哪几家的人。
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清查出来。
但是先将这辨认出来的两三家拿下,再进行审问。
至于如何应对孙翊,从情报上看,孙翊还没有入城。
只要紧守城门,孙翊就进不来。
“孙河,立刻带人前去将这三家抄家!”
这些孙氏宗亲,个人的实力都不是很大,手下的部曲虽然精锐,但也就是有几十的,有几百的。
如果人数真的很多的话,早被孙权抽调,去送上战场。
毕竟当初孙暠差点自立为王,他才多少兵马。
这些人手底下如果有那么多的精锐,也就不用使些小手段了。
而且被辨认出来的三家,也就是五六十个精兵。
……
孙河当即应下命令来,就要拨派士兵前去。
“不必了!”
暴雨中显着有些微弱的声音从屋外。
脚步声也是非常的轻微,令孙权孙河等人都瞬间警醒。
“什么人?”
孙河长剑半出鞘,对着屋外喝问道。
毕竟全府戒严,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走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出现在屋外,怎么看都不正常。
“是我,不必慌张。”
随着声音响起,一个身穿青衣、外罩斗笠蓑衣、仪表不凡的中年文士从屋外走了进来。
虽然蓑衣显得不雅观,一脚泥水很肮脏,但是完全掩盖不了这个人的帅气。
孙权与孙河定睛一看,来的是征虏中郎将吕范。
吕范长得很有特点,那就是帅。如今虽然已经步入中年,脸上多了些皱纹,头发也已经花白,但仍然翩翩然浑身自有一股风流气度。
吕范年轻的时候非常穷苦,想汝南一家大户的女儿求亲。
那家人都嫌吕范身份低,但是他的女儿却觉得吕范仪表不凡,将来一定能成才,就决定嫁给了吕范。
吕范才能不俗,手下养了数百门客,与孙策相识之后,将门客都送与孙策,从此在孙策手下效力。
当年孙策的母亲吴夫人身处江都时,孙策派遣吕范迎吴夫人回曲阿,让母亲暂去舅舅吴景那里。陶谦认为吕范是袁术一方的内应,下令各县通缉吕范。
吕范知情后,亲自招募能手,引领门人偷偷将吴太夫人接走,再迅速回到了孙策那里,成功完成了使命。
吕范和孙河也是老熟人了。
孙策还未光复江东的时候,手下就只有吕范和族人孙河经常跟随左右,二人常为孙策四处奔走,不避危难,渡江取夫人就是其中一例,因此孙策亦视吕范为至亲,每每请其赴宴,便与吴夫人一起饮食,不在意君臣之礼。
而在后来孙策光复江东的过程中,吕范也是屡立大功。
吕范带领大军四处征战,屡立战功,攻城拔寨自然也不在话下,功劳齐大,封为征虏中郎将。
“子衡怎么在这里?”
孙策死后,孙权继位,由张昭和吕范镇守老巢吴郡。但是,吴郡不仅仅只是一个吴县,所以张昭在吴县而吕范常常在外。
吕范将自己身上的蓑衣解掉,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开口道:“我收到了老夫人的信。说公瑾在前线大败,担心城中会出乱子,让我赶快回来。”
“连夜赶来,今夜在雨中进城,就发现城中有人厮杀,随即才召集往日手下在城中进行查探,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是孙氏宗亲作乱,虽未能一查到底,但已经抓来了三家。”
吕范的回答让孙权又是敬又是服又是喜。
自己还没开始动手,才得到一些眉目,吕范刚刚来到,就已经帮自己把事情料理了。
吕范在当年刚见到孙策的时候,身边就有数百门客。
当年穷困的时候养门客,有钱了自然要养更多的门客。
虽然成了大官,身边不再聚集那么多蝇营狗苟的人,但是暗地里的手下却不少。
但凡提到门客,就不得不说战国四大公子。无论是最有名的四大公子,还是西汉长安周边的豪客,对于这些门客,都有一个共同的评价,就是鱼龙混杂。
上到饱学之士,下到贩夫走卒,都有可能是门客。
虽然门客里不乏奇人异士,也确实有人本领不凡,但是其中质量实在是参差不齐。即便是犯法的逃犯,都不在少数。
而吕范私底下养的门客,自然也少不了这些人。
这些人别的不说,消息自然是一顶一的灵通。
吕范刚一进城,发现城中气氛不对劲,暴雨之中连夜就敲响了门客的大门。
让他去把昔日的手下叫起来,联络起来一商议,立马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些门客和政治家以及军人是不一样的。得到的结果就是行动天马行空,胆大妄为。
而吕范常年和这些人一起交往,也可以知道吕范到底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
从当年吕范冒着通缉犯的身份,走钢丝救走吴夫人就可以知道,这个人多少有点儿喜欢游侠的作风也爱刺激。
而吕范与孙河又深得吴夫人的信任,如今吕范的本身身份就很高。他做起事来,可以称得上是一句百无禁忌。
于是他当机立断,说干就干,带着人半夜冒着暴雨就跳了人家的墙。
到底是术业有专攻,这些人摸着黑,如履平地。
摸到了这几家人的床头,这几家的家主都没有反应。
刀往脖子上一架,嘴巴用布一堵,绳索一绑,拽着就从后门出来了。
但是吕范做事自然不会那么糙。
光把他们家主抓走,却不顶事,老婆孩子还都在家,万一见父亲消失了,一着急,一上火,带着仅剩的不多的士兵,造起乱来也是麻烦。
所以吕范的人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帮助这些家主来了个断舍离。
反正吕范有把握证明这些人谋反。
要说本来这几家人,不应该这么容易的就被抓到。
实在是心里有鬼,上半夜真的睡不着,上半夜睡不着,到了后半夜就累的更厉害。
再配上外面哗哗的大雨助眠。自然就睡的跟死猪一样。
“子衡,先将人带过来看一看,让手下辨认辨认。看看是不是和我们查到的是同一家。”
“好。”
吕范答应下来,便向外面打了个招呼。
外面听到动静,进来了六个士兵,三个犯人,还有吕范三个门客。
吕范虽然带着门客将这三家抓到,但是来到孙权之将军府,戒备森严,不能随意进出。
吕范身份特殊,再加上有吴夫人的信在,所以士兵们并没有拦他。
不过吕范也并不是不知道轻重的,带着一群人往里钻。
他让手下的门客在附近找栋房子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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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诸夏的女贞1500点币的打赏,谢谢!万字第三天,继续加油!
第三百三十三章 庄稼比人命贵
他先带着三个人押解着犯人,去向孙权汇报情况。
等他出来后,再进行论功行赏,或者有事再叫他们过来。
而这府中的士兵也是会做事的,吕范带了三个门客,三个犯人,他们就每一队派两个士兵进行看着。
不过于严防死守,免得让吕范和他的门客感觉被冒犯。而派出双倍的人手,也足以应对突发情况。
十二个人一进来,孙权就上前看着那三个宗亲。
自己刚想破口大骂,他们却都委屈的呜呜的叫了起来。
但是他们的嘴巴都被堵住了,因此说不出话来。
孙权让士兵上前去辨认,看看和自己查出来的是不是同一批人。
都不用仔细的查看,掀开这几个人湿漉漉的头发,看一看脸,便全都认出来了,这几人正是孙权查出来的那三家露出马脚的家主。
有时候人犯的错误总是相似的,粗心的人不会只粗心一次。
他们在孙权这里露出了蛛丝马迹,是他们粗心,那么他们被吕范的门客注意到,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只能说这三个人做事太糙,被吕范的门客和孙权都查了出来。
这样一来,吕范都不用在孙权面前再呈现什么证据,就已经确凿了认定这些人是叛乱的了。
这三个人被抓之后,痛哭流涕,湿漉漉的脸上都挡不住眼泪哗哗的下流,显得那么耀眼。
他们挤眉弄眼的冲着孙权,似乎想要开口。
孙权本来十分痛恨他们,并不想和他们多说半句。但见他们这副状态,心里难免起了好奇。
皱着眉头走向前,士兵很有眼力的将绑在犯人嘴上的绳子解开。孙权将一个人口中的不知是什么破布堵住的揪开。
这人有了说话的机会,张嘴就是。将军饶命。
“饶命啊,将军。仲谋,饶了我吧,我是你叔叔啊。”
说的话,孙权完全不在意。
孙权心中虽然有怒火,但是并不想在这些败犬面前发泄。
在这些人面前再发一通火,反而显得自己掉价。
自己都已经打算投降刘备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人要自己的性命,自己根本不想管他们。
唯一让孙权有些耿耿于怀,难以接受的事,弟弟孙翊竟然要反自己?
至于那些宗亲对自己不满,这明明就是早就知道的事情。
既然这个开口的人不说一些有用的东西,孙权就不想再听他废话,拍拍手就让人拉下去。
士兵们就要来继续堵他的嘴,他立刻就慌了。
“我们不想造反呀,都是孙翊挑拨的,仲谋,仲谋,饶了我吧,都是孙翊干的。”
破布堵住了嘴唇儿,正要往里塞,他脑袋乱动的挣扎着。
似乎是死亡激发了他的灵感,他大叫。
“吴夫人,我要见吴夫人。”
可是刚喊完,还没有更多的机会,嘴巴就重新被堵起来了。
单靠破布堵其实还堵不住,得在他嘴里拴一个绳,栓到脑后,免得他把布吐出来。
这三个人就激烈的挣扎着被拉了下去,去审问了。
吕范听见孙翊两个字,十分疑惑,犹豫着向前两步,正要张口问。
孙权也一脸愁苦的将手中的证据递给吕范看。
“这是从他们身上搜下来的证据。看起来好像是三弟不满我,要反我。却不知到底是真是假。真希望是他们编来骗我的。”
吕范接过来仔细看罢,也感到十分惊讶。
“这证据是有,但不知是否有人陷害,如今已经抓到活口,在审问一番便知真相,将军也不用着急。”
吕范一番安慰,孙权点点头,表示受用。
但是,孙权的心里其实已经不抱有希望了。
刚刚那个人分明就喊出了是孙翊。
那么看起来就真的是孙翊和他们勾连了,毕竟手里证据都有。
还是那句话,孙翊的私印都送过来了,再说和孙翊没有什么关系,印章只是被偷了去,又怎么可能呢?
看刚才那个人恐惧的样子,也不像是要陷害人的呀。
吕范见孙权不做声,自己也知道他心里难受,于是也就不再开口多说话,众人都默默的等待审问结果的出来。
吕范自己在心里盘算着。本来刚才打算等白天去里面见一见吴夫人,但是现在看来,也是不能去了。
要去,还是得想好一个借口才能去。
毕竟吴夫人与吕范联系密切,关系又好,吕范也是被吴夫人叫回来的,理所应当的先去拜见一番。
但是这个孙翊的事儿,一定不能告诉夫人。
这兄弟相残,告诉吴夫人反而是个晴天霹雳,吕范与孙策和吴夫人的相处之中,都把对方当成了至亲。此时此刻,当然不忍心让吴夫人承受这样的打击。
而吴夫人又是一个绝顶聪明的有能力有手腕的女人,吕范去见他,难免不被他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这样一来,吕范也就打算等这些人审问出来结果,自己继续带人去做事。
先不去见吴夫人人,免得被她发现马脚。
更何况,如果真让吴夫人发现孙翊和孙权兄弟反目,这让他无论站在哪一边选择,对于一个母亲来说,都是极为残忍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兄弟先分个胜负。
而在吕范看来,孙翊的做法实在是蠢不可及。如今孙权已经打算要投降了,他这个时候夺去吴郡又有什么用呢?顶多是代替他哥哥接受了这个献出吴郡的功劳。
并没有让这几个人等待太久,审问就已经出来结果了。
也不能怪这三个孙氏的宗亲太过于养尊处优,而不是硬汉。
实在是吕范早有准备,带过来的三个门客,其中就有审讯的能手。
在审讯高手的操作之下,三下五除二,这三个人就全都招了。
下面的人呈上来三纸供状。
进行了分开审问,免得他们串供。
结果得出的信息并不能让孙权感到开心。
三个人都明明白白的写着是孙翊挑动大家进行反抗,得手之后,如何分配好处都写好了。
不只是三个人为了增加自己供词的可信度,还是怎么地,都不约而同的提到了孙翊一年前被众大臣举荐称为继承人的事情,说孙翊是怀恨在心。
证据确凿之下,众人也是真的相信了。
同时也审问出来了一份名单,上面一溜的孙氏宗亲。
不过上面并没有孙静的名字。
说来也是,孙静在表面上一直拒绝他们。
这个时候也不敢胡乱的攀咬,也可能是他们情急之下,没有想到去攀咬孙静,只想着赶紧老老实实的招供。
毕竟刑讯逼供实在是太痛苦了。
“看来如今已经确定了是孙翊不懂事了。”
这个时候,吕范突然有点看不清孙权的喜怒。
“不知孙翊现在何处?若将军去书一封,也许可以兄弟之情将其唤来。”
吕范觉得这个主意不管有没有用,可以试一试,反正又没有什么损害。
孙权却摇头。
“他既然做出了事,那就不要后悔。他性格最像兄长,为人急躁,但是却很少回头。”
“何况,如今已经不是他回头不回头的问题了,他纠结了这么多的宗亲,如今就像是大船上了长江,却丢了风帆船桨,只能顺流而下,再无他法。”
吕范弯腰拱手劝慰道。
“三公子也许只是一时糊涂,等将其拿获,呵斥一番,想来必能让他幡然醒悟。”
这样的安慰让孙权自己听了都有些意兴阑珊,但是吕范也只能这样安慰孙权了。
孙权看了看手中得到的名单,三个人的名单都大差不差,也只有一两个人的差别。
如此看来,这份名单确实是比较可信的。
而且出了这三个人的口供,这名单上的许多人也正是孙权平日里重点监控的对象,都是明白的表露着对孙权不满的人。
孙权看着名单,在那里感叹道:“这其中虽然有平时就大放厥词的,但是也有看起来十分恭顺。却没想到都是叛贼。”
“三份名单,没有一份有叔父孙静在上面。可偏偏的,我们平时防备叔父,防备的最深。”
“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患难见真情。当初孙暠兄长虽然要反我,但是毕竟悬崖勒马,我却将其推到了豫章前线,使他死在沙场。”
“让我这为避嫌而告老还乡的叔父,承受丧子之痛。是我对不起他老人家呀。”
孙权对于名单上没有孙静,心里大受触痛,感慨了一番。
孙权将这份名单交给了吕范。
也幸好是吕范来了,吕范要是不来,还真挺麻烦。
名单上除去四家出兵的,还有八家没有兵力可处,出钱出力出情报的。
综合一下,一共还有十二户孙氏宗亲,暗中串联要反孙权。
这些人虽然手中都没有多少武装力量,但是靠孙河一个人去抓,还真挺麻烦。
而孙河一旦离开,府内空虚,孙权心里害怕。
毕竟不知道除了这些家以外,还有没有人在暗中窥探。
如今吕范来了,正好可以让吕范去处理这件事,将人全部抓获,孙河仍然留在原地保护自己。
“我知道子衡手下奇人异士颇多,请在我府中拿走几箱金银,分给大家,也向大家表一表我的心意。”
孙权的赏赐,吕范自然不会拒绝,这是好事,养门客肯定是要花钱的,孙权愿意出这笔钱,吕范也乐得开心。
而且这笔钱相当于是手下门客们完成任务之后的报酬,有点酬金的意思,带着一些荣誉的色彩。
对于自己手下那群就追求这玩意儿的人来说,是甘之若饴。
于是吕范就抬了金银,拿了名单,又带着孙权拨给他的几百兵马出了府。
天上暴雨如注,依旧在不停的下着。
这时间他也不去带什么斗笠蓑衣,只将那些雨具都丢弃了。
让人去那府旁边的大屋中,将手下门客都叫了。
呼啦啦数百门客也都鱼贯而出,都带着斗笠蓑衣立于大路上。
孙权拨给了吕范三百甲士,吕范这里的门客约莫有近两百,却未曾仔细点清。
门客们见吕范未曾身着斗笠蓑衣在雨中淋着,也都齐刷刷将身上的斗笠蓑衣解下,将雨具抛弃在路边,一齐淋雨,同甘共苦。
吕范将从孙权府中抬出的五箱金银放在路旁。
先打开了两下,命令手下门客依次上前拿去。
众门客们就兴高采烈的从箱中取走了金银放在怀中。
“诸位此番立下大功,讨虏将军特意命我前来赏赐。五箱金银先散两箱,稍后还有任务下达,待完成任务之后,剩余三箱,无论身份高低,职务如何,大家一起分享。”
吕范的这番话,把那些拨到自己手里的士兵,也都算在内了。
这话一出口,顿时气氛热烈起来,暴雨压抑不住众人心中的热火。
什么都是假的,金子才是实打实的。
“请将军下达命令,我等万死不辞。”
众人齐声喝道,五百余人的声音终于突破了暴雨的封锁,回荡于街道之上,幸好孙权府邸旁边民居不多,道路宽敞,未曾搅扰太多百姓。
吕范当即取出名单,命手下门客带路,挨家挨户将反贼捉拿归案。
甲士们带着门客哗啦啦的在街道上走着,闹出的动静不小,穿过一个个小巷。
上半夜被四杀声和警哨声吵醒的百姓刚刚提心吊胆,迷迷瞪瞪的就要睡着,此刻听见动静又都害怕的紧张起来。
不知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哪里还敢再睡,都出了一身冷汗,再也没有睡意。
而那各家大户紧守门户,关闭门口和屋内的灯笼也都偃旗息鼓。
大门大户家里总是知道一些风声的,不能说完全对于孙氏宗亲之间的东西了解十分透彻,但是多少也能感觉到一些苗头。
他们也都知道,孙氏即将失去吴郡共主的位置,这个时候,是他们最后的疯狂。
在最后的风暴之中,还是不要去贸然的掺合,老老实实地藏起来,躲得远远的好。
而这些大门大户的家里一般睡的比百姓好的多,因为他们有专门的人盯着外面的动静。
吕范带着门客和士兵按照名单挨家挨户的去找。
到了一户的门口,也不敲门,仍旧是让手下的门客直接翻墙过去。
翻过了墙,潜伏到大门口,扒开门栓,将大门打开。
剩余的士卒们则鱼贯而入。
直接有知道情况的人带着冲往后院。
凭借着吕范门客的能力,这些宗亲家里院落的布局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士兵们就可以有的放矢,冲着家主的卧室就冲过去。
“什么人?你们是干什么的?”
“有贼寇!”
“快来人呐,快来人呐!”
“站住!!”
吕范带人闯进一府中,这府中就立刻乱了起来,那些守夜的仆役以及护院都骚动起来。
见许多人在暴雨中鱼贯而入,有布衣,有甲士,不明白什么状况,赶紧都掂着武器就往外冲。
他们看的出来,这似乎不是普通的土匪强盗。
毕竟其中有一些穿盔甲的,穿盔甲的那就说明地位不低,凭借着自己家老爷的面子,是不是能交涉一下?
护院们拿着武器想先将人拦下,然后再进行交涉,可人刚走到军队的面前,吕范却将他们毫不放在眼里,带着人提刀就砍。
没有做好与敌人殊死搏斗准备的这些护院和仆役,哪里挡得住这如狼似虎的攻击,瞬间就被砍倒在地,哀嚎一片。
瞬间,这朱门大户之中,鲜血流满了院子。
恐惧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后院儿的灯光也一排一排的亮了起来。
许多衣衫不整的人出门查看情况。
士兵们冲到主卧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他们的家主。
出门抓住几个女眷,用生命威逼她们。
可她们也不知道入夜前还和她们在一起的老爷去了哪里。
士兵们当即砍死了几个衣衫不整的妇人。
可是无论如何威逼,这些人确实是不知道。
只好在后院中大肆搜索。
这造反的家主心里有鬼,见屋里闯进人来,自然就担心是孙权杀了过来。
所以才跑的这样的果断,而不是去和一些土匪强盗进行理论理论用自己的身份或者是用自己的财宝去将敌人打发掉。
士兵们搜了半天,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在后院的假山旁边,将正在准备钻狗洞逃走的家抓获归案。
吕范本想着只抓首犯,余者家眷暂时看押不问。
毕竟现在情况紧急,人手不够,这也是无可奈何。
可是吕范的计划很好,却没有很好的约束住手下。
那些身穿铠甲的甲士还好,毕竟都是部队中的精锐部队身处于孙权身侧,受多名名将调教,军纪森严,因此只是杀了一些乱动的人,而未曾骚扰家眷。
可是吕范的门客里面成分复杂,什么人都有。而且平时也不经过什么军队训练,本身就是一些喜欢作奸犯科,偷鸡摸狗油滑的人。
这入了孙氏宗亲的府中,予夺予取。
与刚开始吕范进城时抓到的那三家还不同,那三家是偷偷的进去将人绑走,而不惊扰其他人,免得被围困,但是现在却是居高临下,带着大兵将敌人府门破开。
手里有了绝对的优势力量,又本身和对面明摆明的站在了对立面,所以他们也就变得毫无顾忌起来。
一群身份低微的人,平时哪里能够在这样豪华府邸里肆意妄为,虽然这里很多人对各家府邸之中的布局如数家珍,但是那都是外人看在眼里的吹牛皮。
往往都是和这些家族中的仆人以及工匠来往时才得到的情报,而自己本人却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府邸中居住过。
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就如同脱了缰的野狗,在这府中乱了起来。
爱财的四处翻箱倒柜,抢夺女眷的首饰,翻找家里的藏宝。
这些女子都是刚刚睡醒,身上并没带许多首饰,有些不讲究的,手上还有一些戒指睡觉,都被他们直接撸了下来。
其余的只是直接闯入人家的屋里,砸开人家的梳妆柜,拿走里面的金银首饰。
而一些还在屋里不敢出来的女眷都被吓得连连尖叫。
另有一些好色的,见这府中如此之多的如花美眷,又都是衣衫不整,酥酥半露,当下的心里如同猫抓的一样,心痒难耐。
忍不住的就弯起了腰。
可他们下意识的弯腰之后才发现,如今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卑贱的自己,他们又当即昂首挺胸起来。
也丝毫的不再在意什么,暴雨打在身上,浑身湿漉漉的难受,只将衣服几下就扯开。
讲究一点的,拽着女眷的胳膊腰,将人拉进房间里去,扔在床上。
不讲究的,居然就在这暴雨之中,这湿冷冷的泥地上到处都是泥水的院子中打滚儿。
连周围的许多人也都不顾了。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小人得志,肆意妄为的拿着刀对着那些投降的仆役肆无忌惮的杀手。
这种凌驾于众人之头上,将别人的生命掌握自己,一念之间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这可能就是许多人对于权力的渴望,而这些门客虽然因为出身各不相同,或者因为自身品格不行,作奸犯科,平时没有掌握权力的机会,但是这个时候狐假虎威,用暴力摧毁别人,也让他们陶醉其中。
这府里,转眼间就乱成了一团。
但是此时的乱已经和刚开始的那种恐惧的骚乱不同了,而变成了一种悲剧的扭成一团的乱。
到处是女人的爱好,男人的狂笑,以及恐惧的哭泣。
泥地里摆满了鲜血,武器和烂衣裳。
吕范感觉心中有种怒火想要喷发出来,额头上青筋暴跳。
这些门客过于不堪,打乱了吕范的计划。
但是吕范并不能去苛责他们,因为养门客就是这样的。
世人都清楚门客的德行,其中往往许多是不法之徒。
而主人家却又不能去将他们做仆役对待。反而要好酒好肉的伺候着。
而门客里也并不是个个有才,虽然奇人异士颇多,但是有能力的其实还是少数。
最多的还都是那些流氓地痞,虽然这些人也确实能发挥作用。
那么这些人如今在这府中肆意妄为起来,吕范又怎么能去制止?显然是不能呵斥自己这些门客的。
因为养门客的人和当门客的人,一般都是为了追求肆意妄为,为了追求所谓的侠义自由。
也许其中确实有一些愿意打抱不平的游侠人物。就好比徐庶年轻的时候,就曾仗剑走天下。
但是这样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比之想在门客里找出一些有才能的人还要难得。
可是如果不制止这些人,再这样耽误下去,接下来的任务就很难完成了,要让其他人得到了风声,就会给接下来的任务执行造成很大的阻碍。
抓捕这些叛贼最重要的就是要快。
既然不能去用军法处置自己的这些门客,那吕范就决定用军法去处置掉那些俘虏。
吕范当机立断,一声令下,示意士兵们将那些投降的人全部杀掉。
而那些正被欺负的妇人,自然也不例外。
一矛或者一剑捅过去这正在痛苦挣扎的妇女就被了结了性命,临死之前,不知道是感觉自己解脱了,还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对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却遭受了厄运的痛恨。
但无论如何,这妇人一死,正在施暴的门客当下心里一紧,瞬间软了下来。
关键时刻被打断,心中的怒火是在蹭蹭的往上涨。
但是,当他们从地上站起身来,正要发火的时候,被这暴雨一淋,被那冷冰冰的甲士一看,再想想自己的任务,心里就犹如泼了冷水一般。
审时度势的门客也是很多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蠢货。
主人家给他们留了面子,门客们自己也要知道,把面子收好。
很快的,这一府中的人,除了家主,其余人全部被杀的干干净净。
而那家主早就因为痛苦,痛恨。挣扎的过于激烈而被打晕了过去。
吕范貌似一切如常的看了府中众人一眼,门客们也都不再乱动,如同甲士一般乖乖的听吕范的吩咐。
“诸位莫要着急将大门封好,如今先完成任务要紧,这屋中的财宝,将来必有众位一份。府中的女眷,也都是需要打发掉的。各位自然可以领一些带回家去慢慢享用,而不必在此暴雨之中急于一时。”
吕范貌似平静的这样说了一句,给众人讲了更多的利益,但是明白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些生气了。
当下,门客们也都老老实实的收拾东西,准备向下一处出发。
只是简单的派了两个人,将这擒拿的家主送到了孙权府邸继续审问。
只是留下了这第一户家中的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这也是今天运气好,天降暴雨的缘故。而未曾点起火来,否则这都要被烧成一片白地。毕竟这人爆发起来,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糟糕的事情。
杀人和放火总是要联系在一起的,这内心的恶如果放了出来,就真的如同燃烧的火焰一样烧红半边天。不知要烧死多少人。
永远不可以太高估人们的底线。
有了第一家的经验,接下来的行程就顺利很多了,连续十一家,都顺顺当当的将人擒获。
虽然中间仍然有一些不愉快的小插曲,有些一些人管不住自己的手脚,偷偷摸摸的拿一些金银。在一些女性的身体上进行不当的操作。
但是只要动静别闹的太大,不影响整体的情况,吕范自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而过去。
这十二家反贼的擒拿,虽然过程非常的顺利,但是毕竟是十二家。
从头忙到尾,几乎要忙到天亮了。
虽然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天空亮堂了很多,但是雨依然在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而在暗中,已经开始有一些人行走。
将那十二家的情况报告与自家的族长。
尤其是那第一家的惨状,让谁看到了不感觉兔死狐悲,让谁看到了不感觉心有戚戚然?
太惨了呀,朱门大户之中,全是尸体和鲜血。
这不仅仅是门是红的,连地板、院子、墙壁也全是红的了。
只不过朱门是刷的漆,涂的颜料,地板、院子和墙壁上都是人的鲜血。
孙权会对反叛者做出雷霆反击,是在各大族预料之中的。
但是如此残暴的处置,确实让众人没有想到的。
此时此刻,这样的杀戮让他们好像想到了当年的孙策。
一直觉得最和孙策相似的是孙翊,难不成其实孙权才是最像孙策的?
还是说,这已经是孙家最后的疯狂了?
总之,这座县城刚刚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上到大族,下到百姓,全都人心惶惶。
吕范回到了孙权的府邸,十二名家主全已经进行审问。
但是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与刚开始的那三个得到的口供是差不多的。
都只说是和孙翊相约一起反叛。
夺取了城中财物之后,众人一起分。孙翊代表众人向刘备投诚。
让孙权去背与刘备大战损兵折将的黑锅让孙翊去拿到献出两郡之地的功劳。
这样孙翊一定也可以在刘备那里得到重用,孙翊有了地位之后,一定会保证自己大大的提拔孙氏宗亲。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孙权处处防备。
如今铁证如山,孙翊确实是谋反了。
而在城中摸黑寻找脚印,搜捕那战败后逃走的几十个甲士的士兵,也终于回来了。
结果自然是不出所料,一无所获。
他们其实早就把该搜查的搜查了一个遍,但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不过即便是搜查完了,也不敢回来。
毕竟孙权在遭遇这样的情况下,心情一定不好,让他们出去搜查,自己没搜到也就罢了,反而早早的跑回来,有点想偷懒的嫌疑。
这样的话,岂不是给自己的上司上眼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所以他们就在暴雨中搜寻了整整大半夜,直到现在天亮才慢慢的赶了回来。
毕竟最艰苦的黑夜在暴雨中都已经搜查了,天亮之后再过来,显然不是因为害怕困难了。
这样的话,他们也能给孙权交了这个差。
孙权确实十分的愤怒,当下将十五颗人头全部斩下,命令人送到城门口挂起来。
七颗挂在城门的内侧,是向城中蠢蠢欲动的人发起警示。
八颗则挂在城门的外侧,可能是想挂出来,给还没有来到吴县的孙翊看的。
天正式大亮,命令手下吃完饭之后,在城中继续进行巡逻搜捕,务必将那些逃走的几十个甲士全部捉拿归案。
……
早上,面色黝黑,一张方脸,手上骨节宽大,虽然才刚刚弱冠,但已经是个老农模样的朱大,在自家小院里烦恼的看着屋外的暴雨。
朱大虽然姓朱,但是和吴郡大姓朱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也许是有的,毕竟都是一个姓氏。但说到底,朱大没有占到半分便宜过。
也许朱大和朱家的关系,比董良和董太后的关系还要远。
前段时间天气闷热,一直不下雨。田里面大旱,幸好有个太湖,水量丰沛,可以引一些来灌溉。
可是没想到,这么久没下雨,突然下了这么大的暴雨,还下了整整一夜。
短时强降雨极易发生洪涝灾害。
朱大非常担心自己田里的庄稼。
又怕大水将庄稼冲跑了,又怕田里的水太多将庄稼淹死了。
这屋外雨还没停,提心吊胆了一夜的朱大,还是想出去看看。
最好是能去田里挖点排水沟,将积水排一排。
“别看了,今天不能出去。”
朱重五坐在房门口,揣着手对自己的儿子说道。
朱重五也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但是看到满脸的皱纹,开裂的双手,感觉这个人怎么也得七八十了。
“可是这么大的雨,今天要不出去把水排了,我真怕庄稼就没了。这样没了收成,明年可吃什么呀?”
朱大一张黑脸,苦的像黄连对着自己的爹无奈的说道。
“那也不能出去。庄稼不一定淹死出去了,你却不一定能活。没听见昨夜的动静呢。这世界外面不知乱成什么样了,王公贵族,打打杀杀啊,咱们这样的屁民,敢露头被人顺手砍了没出喊冤去。”
朱重五不肯答应,实在是他经历的多,孙家父子三代他都经历过,惨剧发生的时候百姓根本没办法,他要不是运气好,哪能活到四十多,虽然看起来像七八十。
朱大无奈的往父亲身边一蹲,叹了口气。
“这人命哪有粮食重?我要出去把庄稼拾掇了,咱全家明年说不定饿不死。就算我被砍死了,也只死我一个。要是没这些庄稼,明年全家都得饿死。”
朱大这其实是发的牢骚话,老百姓的生活已经很苦了,日常对着天发发牢骚,也能缓解缓解心中的郁闷。
朱重五一张黑脸显得有些麻木。
但是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显得这个人还有几分活气。
“哎,乱世人命贱呀。就是那盛世人命,也不一定有那庄稼贵。庄稼可不分什么三六九等,有钱人也要吃,皇帝也得吃,可人命就不一样喽。”
父子两人在这门口望着连天的阴雨,想着昨夜街上的动乱,连连唉声叹气。
说到底,还是父亲经历的比儿子多。父亲转过来继续安慰儿子。也可能是在心里安慰自己。
“不要慌,到底才下了一夜。就算真下个一天,也未必就颗粒无收。咱家的地地势高,前几天浇地的时候,还费了不少劲。今天看,也未必全是祸。”
“说不定能剩点儿。就算只有一半的庄稼能收回来。明年勒勒裤腰带,也就熬过去了。”
朱大听着父亲的话,看着屋外的雨帘,想着明年的税。
看着看着有些出神,嘴巴里喃喃道。
“听说咱们这要换长官了?来的好像是当年徐州的刘使君,听说他是一个好官……”
朱大的话只说到了这里,也没说来了刘备是个好官,又能怎么样?只是对日后的生活总是有些向往。
那话里没说完的意思,那后面的省略,代表着这个农夫还没有对生活彻底的麻木,他渴望着,渴望着来一个明君,让生活变得更美好。
美好的生活自然都是靠这些农夫的双手奋斗出来的。但是,单靠这些农夫,却养不活千千万万骑在他们头上的人。
或许也未必,人的潜力总是无穷的。
这些粗鄙的农夫,靠他们简单的双手,以及被人瞧不起的头脑,不仅能养活那些千千万万骑在他们头上的人,反而能让他们养尊处优,荣华富贵呢。
只是可惜,从来没人愿意低头看着他们。或者是有的那些人,低头也会看看脚底下的农夫。但是他们看了之后,不从人家头上下来,农夫又怎么会感觉轻松呢?
……
吴县整座城都戒严了。
四面城门紧闭,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朱重五果然是个老道有经验的,没有让自己的儿子淋雨出门。
城里的官员是很少往外出的。也是因为道路变得泥泞难走,肮脏不堪。也是因为昨夜的动荡,让他们心有戚戚然。也是因为天上阴雨不停,浇的身上难受。
但是,许许多多的百姓虽然手里没刀,腰里没钱,还是勇敢的从房间里出来了。
庄稼比人命贵。
他们冒着心中以为的会有的生命危险,斗胆走到大街上,想要出城去在暴雨中抢救自己的庄稼。
但是没想到都被堵在了城门门口。
“军爷,让我们出去吧。”
“求求你了军爷,这暴雨不停,地里的庄稼都要淹坏了。”
“我们都是好人,都是普通百姓,不是坏蛋呀。”
“放我们出去吧,军爷,我们只是想要下地干活呀。”
百姓们在城门口不停地哀求着。
但是,面对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卫兵,没有人敢放肆。
尤其是其中一扇城门之上,还挂着血淋淋的几个人头。
在这里的百姓也只敢哀嚎,却更加不敢乱动了。
有眼力的百姓认得出来那挂着的人头,正是自己知道的大官。
虽然这个大官因为不满意孙权对他们的待遇而感觉官位太小。
但是在这些百姓的眼里,这是自己高不可攀的人物,人头就这样挂在城头上,怎么不让人心里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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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字第四天!感觉被掏空……月初了,大家有什么来什么吧,来者不拒。新的一月祝大家生活愉快!
第三百三十四章 漩涡
百姓们有些身上有斗笠蓑衣可以穿的,但是有一些却没有。
百姓与百姓之间的穷苦也是不一样的。有一些穷的鞋都穿不起,有一些还勉强凑的出一身没有补丁的衣服呢。
不过那没有补丁的衣服,他肯定是舍不得,平时穿出来的都是过年的时候拿出来穿一穿,然后赶紧再放回去。
他有好衣服就有旧衣服,因此也不算是因噎废食。因为平时干活,生活有旧衣服可以穿。
而那些穿不起鞋,裤子只有半截,身上打满了补丁,连斗笠都没有的人,此时此刻,才是最着急的。
他们家里穷,吃不饱,自己的力气也小,自己的地也小,那么自己能开垦的荒地就更少,由此陷入一个恶性循环,越来越穷。
相比较而言,他们应对风险的能力就比朱重五那样的家庭差很多。
虽然朱重五自己也就是个穷苦百姓,没有什么钱。
但是毕竟自己的儿子是个壮劳力,自己拼拼命,也算一个不错的劳力。
生活总还是过得下去。
但是那些穷到极致的人,这地里为数不多的庄稼,却不敢有丝毫的闪失。
少长出来一株庄稼,可能就有一天没饭吃。他们愁啊,他们急呀,但是就是不能被放出去。
终于有几个穷疯的活不下去了,脑袋一上头就冲了过去。
他手无寸铁,自然不敢和这些士兵战斗,他要和他们争吵,他要理论。
可当他离得太近,站到了鹿角的旁边,离士兵只有一步距离的时候,就直接被士兵一刀砍死了。
尸体重重的倒在地上,将地上的积水溅起一片水花。
士兵甩甩刀上的血,血水滴在积水里,浑浊的积水里晕起几点红花。
随后便一言不发地将刀入鞘。
士兵们再也没有去威胁这些百姓,连一句劝离的话都没有再说。
但正是他们的这种姿态,让百姓们再也不敢聒噪。
是的,刚才百姓们是不敢前冲,现在是连话都不敢说了。
诡异的安静,众多的百姓与众多的兵站在一旁。
就这样站在雨里,通天之中只有雨的声音,再没有半分旁的杂音。
百姓们这个时候是应该离去的,因为已经确定了出不去,他们也不敢闯关。
那么在这里站着,在雨水中凉着,只是白白的消耗自己的体力,白白的浪费自己身上的热量。
这样愚蠢的行为不是最好的办法,因为这是对他们视如生命的粮食的浪费。
真是一群愚蠢的农夫啊,不懂得取舍,不懂得认清现实,不敢于反抗,但又不肯安心接受。
他们只是站在原地,站在雨中,幻想着有救世主的出现,幻想着转机的出现。
就这样徒劳的等着,等着。终于在雨中好像等出来一些动静。
一支马队从后面奔腾而来。
百姓们慌忙闪开,将中间的道路让出来。
马队在积水上奔腾,溅起都是水花。
从百姓身边经过的时候,百姓的身上也溅满了泥水,但是没有人在意。
骑马的人不在意,百姓自己也不在意。那马自然也不在意。
当然,也许平时可能会有一些人心里感觉不爽,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大家身上都是湿透的。
奔腾过来的马队让守在城门口的士兵如临大敌,瞬间警戒起来,长矛凌厉,在鹿角上面排成阵,对准着道路。
马队为首的一个锦衣公子,赶紧勒马。
他的骑术不错,马儿在这湿滑的泥路上恢恢一声,还抬起了双蹄展示了一下。
如临大敌的城门守军这时候才看清斗笠下的锦衣公子的样子,解除了警惕。
但他解除的警惕是针对于公务的,而私人心中的紧张却没有消失。
这来的是张承,张昭的大儿子。
在吴郡,只要孙权的儿子一天不出现,就是张承的地位最高。
张承可以说是吴郡最大的二世祖,他的爸爸可是张昭啊。
士兵解除的警惕,是因为觉得张昭的儿子不会做出对吴郡、对孙权不利的行为。
他这个时候到这里来,一定是有公务在身。
但是,他心里私人犯的警惕则是害怕。
这个士兵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应该是一个叫做庞统带着城里的大官步骘一块儿去了庐陵,再也没有回来。
应该就是在这件事儿发生前,城门口有个守军,触怒了张家的一个公子,还不是张昭的儿子,只是一个旁亲。
结果最后连尸体都没能保存,被主公拿去讨好张家了。
这守军见着张承气势汹汹的骑着马来到这里,心里怎么能不害怕?他要真把自己打死了,那自己也真的是白死。
哆哆嗦嗦的还没有上前去问话,张承就自己说话了。
“立刻打开城门,放我外出,我奉命前往庐江,向刘使君献出降书降表。”
“请,请公子出示公文。”
刚才如此冷漠挥刀收到的士兵,此刻在张承的面前显得是如此的胆怯。
但在同僚的注视之下,还是壮着胆子哆哆嗦嗦的向张承索要公文。
张承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从怀中取出公文。
张承怀里一个油包纸包公文,背后背着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一个木盒,木盒里套着一个金盒,金盒内用丝绸做底衬,放着孙权亲笔写下的降书降表。
此时还没有将公文大印送到刘备手下。
这大印要等刘备带众人来到吴郡城外,使孙权出郭迎接,跪地献出。
守中的士兵翻开油纸,检验了一下公文,核对无误,就命令放开城门,放张承出去。
士兵们当即收起武器,将鹿角架开,取下城门木栓,将城门打开,放张承离去。
城门打开之后,张成就带着骑队一声令下,催动坐下战马踏着积水从这挂着人头的城门洞里出去了。
等张承的人过了城门洞,士兵又赶紧列阵,将城门关闭,放下门栓,拉回鹿角。
面对眼巴巴的在旁边瞅着的这些百姓,士兵们又恢复了刚才那副冷漠的样子。
经过这一个插曲,暴雨中仍然是百姓在无声的站着。
但是他们是不可能出去的。对于天气,他们感到绝望,对于面前的士兵,他们也感觉无力。
终于,一开始的倔强被这中间的插曲打散了,他们开始垂头丧气,三三两两的往回走。
刚才张承和士兵的交谈,他们听得很清楚。
张承带着降表去向刘备投降了,刘备应该很快就会来了吧。
百姓们在心里念叨着,祈祷着。
希望新来的主公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吧。
吴县县城内的大搜捕仍然在继续。
昨夜逃走的那些士兵还是没有找到。
还有大胆的敢在街上停留的百姓,都被驱离赶回了家中。
这一次,不管百姓们如何唉声叹气,也只能在屋里看着暴雨继续侵袭大地。
而张承离开城门之后,转向南行。
要去庐江寻找刘备,最近的是往东直走。
但是吴县正东是庞大的千里太湖。
如果是平时,走水路要比走路路快得多,但是这连绵不绝的暴雨使河流水位暴涨。
平时温柔的江南水乡,条条银带,如今成了恶蛟猛龙。
在这片水网密布的大地上奔腾着,咆哮着,吞噬着,冲击着,最温柔处于地位最低的地方的水,此时此刻在天地的助威之下变成了世界上最刚强的东西。
任何敢阻挡在他前面的东西,都要被他摧枯拉朽的摧毁。
任何想要驾驭它的船只,都将要被他卷入波涛之中,拍碎在水里。
前去寻找刘备,必须得去一个地位足够的人。当使者也不能随便找个小兵就派过去。
而张昭选择了张承只能说这是对未来下的一个赌注。
并不是张承这一去,就能简简单单的将刘备迎回来,让自己认真的在刘备面前亮个相,争夺一些政治资本。
这一去,张承其实是在赌博。
因为这一路上危险太大。
江南处处丘陵,处处河道,在这样暴雨倾盆的时候,水位暴涨,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不知繁几。
张承这一去,加上左右绕道,少说有近千里之遥远。这一路上到底得遇到多少危险的自然灾害尚未可知。
所以说,张承和张昭这一次也是在赌。
如果赌赢了,在这样危险的情势之下,由张家人将刘备迎来,那么给张昭、张承带来的影响力是难以估量的。
如果赌不赢,那么张昭就要失去这个儿子。
但是张昭手里还有另外一张牌。
那就是自己的儿媳,诸葛氏。
有她作为第二层保险,算是和诸葛瑾、诸葛亮联系起来。
最起码可以保证张家在新朝里面尊荣不失。
张承出了城门没走多远便就停下了。
马队中有一人从里面拨马出来。
翻身下马,要向张承告辞。
张承也没有和他多做交流,两个人就这样分别了。他背离张承向北而走。
好像是有什么忌讳一般两个人连正经的话都没说一句。
而且这个人离开的时候连马都没有骑,就靠双脚在雨中往北跋涉。
这走的人脚步还有些踉跄,感觉背上还挺疼痛。
张承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两眼,继续带着马队前行。
这个和他们一起出来的人就是边鸿。
城中戒严,大门紧闭,边鸿想要出城并不容易,但也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最起码孙静有的是办法,可以把边鸿送出城去。
但是孙静偏偏没有这样做,而是让边鸿由张承带出城。
这是两个人在非常有默契的在加强彼此之间的联系与合作。
张承和孙静之间的合作,张昭似乎并不知情。
正如吴郡所有人都知道,谁在这个时候干掉了孙权,代替孙权向刘备投降,谁就能得到这个献出城池的功劳。
而孙静也清楚,孙权在吴郡的影响力毕竟太大,刘备想要吞下整个江东江,整个江东的人才消化掉,孙权是不可避免的障碍。
所以孙静想在这个时候对孙权出手,不仅仅是得到这个献出城池的功劳,同时也帮刘备除掉了孙权。
帮刘备除掉了孙权,那么留江东的众多将军人才失去了主人之后都可以被刘备消化吃掉。
而且这一切还是刘备没有到达吴郡之前发生的属于孙家人自己的内乱,怎么甩这个锅都甩不到刘备头上。
孙静能看到这一点,董良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
所以吴郡如今的局势就是在这么多方共同的合力之下。
而孙静干掉孙权之后,无论江东的这些对于孙权忠诚的将军,能不能看出来是孙静做的事,对于孙静都没有什么妨碍了。
投靠了刘备之后,聪明的政治家自然要和原来的江东阵营的人保持好距离,免得有结党营私的嫌疑。
而且即便是那些忠于孙权的将军,看出了蛛丝马迹,对孙静心怀不满,也并不能对孙静做出什么有害的事情,反而他们的不满会在刘备那里留下一个孙静是一个忠臣,是一个孤臣的印象。
可以说,如果孙静此次做事一旦成功,他将会成为未来扬州和交州两州之中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
谁能和他勾搭上,搭上他的顺风船,将来也会得到很多的便利。
而张承这个时候正是在孙静身上若无其事的下了一步棋。
总之,无论孙静能不能成功,随手的帮助他一下,算是在他身上下了注。
孙静失败了,对于张承并没有什么损失,孙静成功了,那自然就是赚的翻倍。
张承这一次,连自己的命都赌上了,远隔千山万水的去见刘备。
在孙静这里,下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注再正常不过了。
和孙静合作这件事儿,张承也不确定自己的父亲张昭知不知道。
对于孙家的内斗,父亲似乎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不想掺和。
以张昭的性格,最好是能进去掺几脚,为张家谋求更多的利益,但是孙权到底是和张昭有些特殊的关系,张昭这个时候再落井下石,也似乎是真的有些于心不忍。
因此,孙静来找张昭寻求合作的时候,张昭并没有做出什么样的回应,虽然孙静说,只要张昭不阻止,就算是帮助孙静。
但是依照张承对于自己父亲张昭的了解来说,他不觉得父亲不知道自己的事情。
父亲在他眼里总是那么的深不可测,比张承的道行不知道高了多少。
所以张承偷偷的与孙静进行联系,眉来眼去,难道张昭真的发现不了这些迹象吗?
还是说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便张承去折腾?
张承则认为,也许父亲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嘴上不说。出于理性考虑,他应该支持张承,支持孙静,但是又似乎于心不忍。
如果是董良在这里知道这件事,他一定能给出一个恰当的比喻。
张昭此时就好像是那位见不得穷人的于老爷子。
这位大善人把自己家方圆二十里的穷人全都赶走,嘴里还吆喝着说见不得这个,看到穷人,心都快要疼碎了。
但是,无论张昭知不知道这件事,张承做出的这个决定,都是不会有害于张家的利益的。
同时,也没有人能阻止张承做出这个决定。
张承已经二十来岁,成年了,现在正是他踏上政治舞台的时候。
甚至说都有一些晚了。
有张昭这样的父亲耳提面命,张承个人的才能也是不错的。
但是却绝对不属于天底下最顶尖的那一批。
不排除张承将来可能会大器晚成,但是未来的事情没发生,就不能把赌注全都压上,这也是张昭让张承娶了张承自己的好朋友好朋友诸葛瑾的女儿的缘故吧。
诸葛瑾的才能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这也算是一种政治结盟和对未来的压宝。
将宝压在诸葛瑾的身上,显然比压在张承的身上更加的可靠。
对于这一点,张承自己心中并没有什么不满。他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不会无缘无故的做出什么蠢事。若因为这样的事去心怀不满那真是蠢不可及。
因此,张承完全可以理解父亲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自己其实也是非常的乐意接受,因为这样一来,好朋友和自己的关系更加的紧密,从此之后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诸葛瑾的才能让张承十分的放心。
从朋友变成了自己的岳父,将来肯定会尽心尽力的帮助自己,帮助自己就是帮助他的女儿,就是帮助他的外孙。
但是,无论是多么正确的选择,多么美好的未来,多么能够的通情达理的理解,张承的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毕竟诸葛瑾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两人年纪相仿,而且两个人还是至交好友,但偏偏的自己以后要叫人家岳父。
出于这种复杂的心情,张承对未来的事情发展的参与变的更加积极主动的。
生活在张昭府中的张承又怎么会不骄傲呢?
他也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改变现状,去让未来变得更好。
所以他自作主张,未曾与父亲商量,就私下里和孙静进行了联系,并且选择了合作。
张昭对这件事不理不睬,想来不仅仅是因为孙权和自己家族利益的两难。
还有一些原因,就是想要看着自己的儿子从雏鹰变成雄鹰,离开巢穴,展翅高飞。
将来的张家必然是要交到儿子手里的,张家未来的命运,都要靠张承去打拼。
张承也是时候进行一些历练,正式的踏入天下权谋的漩涡了。
暴雨在山间倾泻着,一道道沟沟坎坎引导的流水奔腾向前。
暗流涌动,时不时打起个涡旋。
张承如今在这暴雨中前进,向着前方奔腾,身处于涡旋环绕之中,正好似踏入了世间的漩涡。
……
边鸿靠着双脚往北走。
暴雨下了一夜,地面下的都宣了,时不时的就滑倒在泥水里。
边鸿是越走越狼狈,浑身脏兮兮湿漉漉的。
那背后还有为了苦肉计在孙静那里领的几个鞭子。
一鞭子下去,就让边鸿皮开肉绽,密密麻麻的鞭痕在背后,甚至现在还在渗着鲜血。
如今又都沾满了脏水,让边鸿感觉痛不欲生。
但是边鸿却毫不沮丧,脸上始终舍不掉的激动。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孙静给的实在太多了。
边鸿在战场上也摸爬滚打很多年了,身为孙氏的家将,每日在刀光血影之中提着脑袋过生活。
这种生活不是边鸿想要的,边鸿已经受够了战场,虽然边鸿还十分年轻,但是他想早早的退休了。
边鸿要退休,向着孙翊请求,也许能够被答应,但是并不能得到很多的好处,让边鸿后半生过上土皇帝的生活。
想着孙翊他们请求顶多是给边鸿发点抚恤金,发点养老金,那点钱够干什么的呀?
和孙家人的生活比起来,差的太远了,每日跟在孙翊身边的边鸿,感觉非常不平衡。
这不,孙静就给了边鸿另一个选择。
帮孙静做事,给边鸿的好处大大的。
光在吴县城外,良田就给了千顷,事成之后,送上宅院,奴仆,车马,绫罗绸缎,另外还有黄金五千两。
这样的待遇,虽然仍然比不上孙家人的家底,但是也确实可以让边鸿这个没有太大的功劳只是有些苦劳的家将愿意了。
帮助孙静做了事,家产又都在吴县旁边,既可以得到孙静的庇护,又可以远离战火。
毕竟吴县是吴郡的治所,如果这里都被战火点燃,那说明吴郡已都丢的差不多了。
而且吴县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从南到北整个东半边是被密布的水网河流所围绕,而西边就是庞大的震泽。
四面环水,四面都是天险,对于这样的县城,除了水战,最好是围而不打,选择略地的方式,将吴郡其他的地方攻克,这里自然也就成了死地。
无论从哪里看,吴县都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吴县这里又十分的发达,属于整个吴郡乃至整个扬州的中心。
在这城里的到处都是达官显贵,再加上密密麻麻的百姓,这里的财产基本上都已经被瓜分完毕了。
相比之下,这里的产业就更加的水涨船高,想要在这里置办家产,就更加的难上加难。
而孙静置办了大量的土地、田产以及房屋,都是在这吴县县城内的。
他基于边鸿的这些财产的价值就更加的水涨船高,让边鸿根本难以拒绝。
一个普通的孙家家将,现在能够远离战场,在这繁华的吴县之中,过上比城中一半儿的官员还要舒服的日子。
手底下有着不知多少中小家族攒了几辈子都没有边鸿一半多的财产。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美了。
边鸿背上的疼痛反而在提醒边鸿,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边鸿带着兴奋在暴雨中跋涉,在泥水中打滚。
边鸿终于在北边找到了孙翊的营寨。
孙翊的兵马不多,不过三百来人,当然,这三百人,全都是精锐。
边鸿还没有靠近营寨,立刻被站岗的哨兵拦下。
“什么人,在此窥探?”
一声喝问之后,四五个人从树林中晃悠了出来,刀就架在了边鸿的脖子上。
边鸿举起双手。
“别动手,别动手!自己人,自己人,我是边鸿。”
边鸿是孙翊的家将,时常跟在孙翊身侧,士兵自然都认识他。
一个人用刀挑去了边鸿的斗笠,露出来了边鸿的脸。
众人隔着雨幕还看不真切,揉揉眼,认出了那就是边鸿。
这下众士兵,收起刀剑,抱拳致歉。
“真是边大哥,我们冒犯了,恕罪,恕罪!”
边鸿笑笑说:“无妨无妨,都是职责所在。兄弟们,不要在意。”
“将军现在何处?我有要事要找他禀告。”
“将军正在营中等边大哥回来,我现在就带大哥进去。”
这个士兵就领着边鸿进去了,径直往孙翊的大帐走去。
边鸿本身没有很高的官位,但是他要常在孙翊身侧。
因此营中众人都特别讨好边鸿。
所以,士兵们见到的边鸿,一般都叫他一声边大哥,以示尊敬。
这密林之中的寨子确实不大。
毕竟只需要容纳三百来人。
边鸿没走几步路就已经走到了。
也不收拾自己的仪容,将身上的蓑衣直接扔掉,露出浑身湿漉漉的衣服。
单薄的夏装遮不住皮肉,雨水湿透之后,隐隐可见背后的伤痕。
边鸿挑开帐帘,钻头进去,一低头,一抬头之间,眼中就已经含满了泪水。
“公子!我差点见不到您了呀!”
孙翊见边鸿这般狼狈,又这样说话,这样的神情,当下心里大惊,赶紧上前将边鸿扶起。
“快快拿干衣服来。”
孙翊催促两旁的侍卫。
但是孙翊对于手下的体恤也就到这里了,干衣服还没拿过来,就冲着湿漉漉的边鸿追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两边的侍卫将干衣服拿来,伸手要帮边鸿脱下湿衣。
边鸿站起身来,正要回答,一边脱衣服一边回话。
正要开口之间,突然嘴里痛喊两声,又发出丝丝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原来是那士兵帮他脱衣服的时候。湿漉漉的衣服与伤口粘连在一起。活生生的撕开,十分疼痛。
血淋淋的背部就展现在众人的面前,这造成的视觉冲击让孙翊有些难以接受。
“怎么会这个样子?是谁打的你?”
边鸿这才眼中含泪的回话。
“是讨虏将军打的我,我差点就不能回来见公子了。”
说完这一句,边鸿才将早已编好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入城之后,拿着公子的私印,前去寻找讨虏将军。本想对城内宗亲求救一事问个水落石出。”
“可将军一见我和印在就勃然大怒,不分青红皂白的说咱们与城中宗亲有所勾结。”
“说我既然在此,必然是带着公子的意思而来。本以为反贼只是别人,没想到还有公子在内,当即就要将我下狱。”
“我立刻向将军求饶解释,我说只是收到城中宗亲的求援信件,前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劝将军以和为贵,毕竟都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边鸿颇有一些讲故事的天赋,配合着他那似乎饱含真情实感的诉说吸引了帐中众人的心神。
“可我不说这些还则罢了,一说到这里头,讨虏将军更是愤怒。”
“他非说是因为城中造乱的宗亲被抓了一部分,要减除公子您的羽翼,公子是怕自己手下被害,才派我前去阻止将军。”
“说我花言巧语,其实包藏祸心。”
边鸿又呜呜的抹了抹眼泪。
侧着头,看着孙翊的胳膊,两手向前一甩,非常悲痛而又担心的说道。
“我看讨虏将军已经是疯了,他怕别人夺走他的位置。连公子这样的亲兄弟他都不相信,我见到他时,他是两眼发红,在院子中狂躁的走来走去,不得一刻安宁。”
“我就被讨虏将军打下了监牢,到监牢里才知道,城中宗亲被抓了几十个。很多人都已经是遍体鳞伤,被拷打的屈打成招。”
“我在那牢里也挨了几十鞭子。狱卒非要让我招供,逼迫我说出真实目的,可我哪有什么话可以招啊,我本来就是去劝和的呀。”
“他们非逼我,是公子派我来与城中宗亲联络,想要谋夺讨虏将军的位置。”
“他们非要诬赖公子说公子当年应该继承伯符将军的位置,只是如今被仲谋将军抢去了,公子一直怀恨在心。”
“那你招了没有?”
孙翊,怒发冲冠,双眉倒竖。
眼里好像要喷出了火,双拳紧紧的攥着,身体微微前倾,极具攻击性的看着边鸿。
边鸿见状,又赶紧抹了两把眼泪。
“公子啊,我要是招了,又怎么会被他们打成这个样子?”
“那你又是怎么说的?你又是如何逃回来的?”
孙翊急躁的连连追问。
“当时我在牢中,实在无话可说,就被他们打了一顿,我难经刑罚昏迷了过去。”
“再一睁开眼,却发现是吴夫人偷偷来到了牢房。她本来是前来看我,向我询问公子您的消息。她说仲谋将军情绪偏激,已经快要疯了,想让您前来阻止。”
“话还没说多几句,我还想再问她个来龙去脉。就见几个士兵过来,站在吴夫人的身后,分明是将吴夫人监视了起来。”
“情况危急之下,吴夫人赶紧对我破口大骂,和他们说的一样的话,命令我赶紧招供,不要破坏公子兄弟之间的感情。”
“那哪里是夫人在骂我呀,那分明是夫人在骂自己。夫人两眼含泪,只感觉自己无能为力,让讨虏将军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夫人走后,我又被他们打了一顿,扔在了牢房里。”
“这到了半夜,听见外面一直在厮杀。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间突然有狱卒开门放我逃走。”
“我逃出了将军府才知道原来是讨虏将军在城中大开杀戒,激起了一些宗亲的反抗。”
“而吴夫人正是看准时机,与宗亲合力,趁乱买通士卒,放我出来。让我起来寻找公子,提醒公子小心应对,莫要被讨虏将军所诱骗。”
“而我逃离之前,夫人已经被严密监视,如今逃离之后,想必夫人一定是被软禁起来了。”
“出来之时,又有宗亲放我出城,给我留了信件,求公子赶快发兵入城解救宗亲,讨虏将军已经疯了。”
说到这里,边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眼泪哗啦啦的向外流,从怀中取出宗亲的求援信。
深深的跪拜了下去,将头埋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起信件。
一时间声泪俱下恳求孙翊。
“边鸿斗胆请求公子,即刻发兵进城,将讨虏将军拿下,解救城中宗亲。”
“最起码,最起码,将吴夫人救出来呀。夫人救我性命,待我不薄,边鸿没齿难忘!”
“求公子发兵!”
当孙翊听说母亲似乎被软禁起来的时候,心中的怒火就已经难以压抑了。
而边鸿给出的说法实在是合情合理。
孙翊自然知道自己一年前被举荐为继承人,这样的事情肯定会让孙权心里不舒服。
如今,孙权因为这件事担心自己,忌惮自己,这是十分有可能的。
而边鸿身为自己的家将,也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这么看来,城中发生的事就是像边鸿这样说的了。
“我这个兄长从前心事就多,没想到到了这种程度。”
“那宗亲之中都有和他不合的,他教训一番也就算了。怎么能连我的兄弟也不放在心里,连母亲都不放在心里呢?”
“我果要真想和他争这个位置,一年之前那么多大臣支持我,我的性格和相貌又和兄长最为相似。我要真和他争,他争得过我吗?”
“这个蠢驴,如今竟然连母亲都敢软禁,一年前,众臣支持的是我,而不是他,要不是母亲四处求人,四处拉拢,他又怎么能坐稳今天这个位置?”
“他真的是疯了,疯了!”
孙翊暴躁的在大帐中跳来跳去。
外面令人心安的暴雨声音,如今噼里啪啦的打在帐篷上,也让他感觉心烦。
他愤怒的踢倒了几个桌案。
嘴巴里嘟囔的话,是让普通士兵听了都有可能被杀的秘密!
“来人!拔寨整军,立刻杀入吴县,我要教那个畜生抓住!”
孙翊怒气冲冲的对着外面发号施令。
“喏!”
士兵们也赶紧听令。
“且慢!”
“不可!”
妫览和戴员立刻拦住。
“将军不可莽撞,此事还应该从长计议。”
“计议?怎么从长计议,有什么好说的,我母亲都被软禁了!”
“发兵!立刻发兵!”
戴员赶紧说道:“如今吴县虽然空虚,没有什么能兵强将。但毕竟有城池为依托,我们区区三百人,想要攻城,难如登天。”
妫览也附和道:“是啊,将军,咱们这个攻城是攻不进去的。他随意派些衙役和士兵,就能将咱们挡住。”
“何况现在天降暴雨,走路都难,又怎么爬城墙攻城呢?咱们来的又匆忙,连攻城器械都没有。”
这两个人劝的孙翊有些心烦意乱,孙翊转头就想给他们两个来几脚。
孙翊的脾气暴躁易怒,平时对手下人也都是非打即骂。
戴员见孙翊想要动怒,又赶紧岔开话题。
“将军不如先问问边鸿城中兵力如何?”
这倒是个中肯的建议。
边鸿没等孙翊再开口问,孙翊刚扭头看过来边鸿就回答他。
“城中士兵不少,城防兵约有千余。虽然人不够精锐,但是数量远超我们,而将军府约有精兵五百左右。其余各处再有什么兵马,我就不知道了。”
边鸿的这番话,给众人的情绪都降了降温,尤其是给孙翊浇了盆凉水。孙翊这边仅有三百精兵。
边鸿见孙翊黑着一张脸又赶忙上前说道。
“城中宗亲如今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既然来信与将军交谈,想来必有想法,将军何不看看信件,再做计较?”
孙翊这才如梦复醒,原来刚才过于急躁,虽然拿了信件,但是却没有观看。
赶忙打开书信。
一目十行,草草一看,随手将书信丢掉,这才哈哈大笑,转怒为喜。
书信掉在地上,边鸿,妫览,戴员三人都看的分明。
原来是城中的宗亲和孙翊进行约定,请孙翊半夜二更时分前来攻城。
城中自然有人暗中打开城门,放孙翊进来。
入城的城门,正好选择挂着人头的那一个。
孙权选择将人头挂在城门之上吓唬人。自然也能吓唬住自己人。白天还好,可能有人想看热闹,但是晚上谁远远的看一眼不感觉瘆得慌?
所以挂着人头的城门最好突破,亲戚们正好可以放孙翊进门。
这信上还和孙翊进行约定,等孙毅进城之后,宗亲手中凑出五百甲士给孙翊指挥。
孙翊哈哈笑了两声。连连叫了几声好。
“这下子也不用攻城了,城池随便进出,有人给咱们打开城门。”
“也不用怕城里士兵做咱们打不过了,咱这里三百精兵,再配上五百甲士,就算城里埋伏个三四千人,咱们也不怕。”
孙翊自顾自的在那里高兴了一会儿,又突然变成愤怒。
“我这个二哥果然是疯了。”
“居然随意杀了那么多亲戚,当年大哥杀的人多,却也都是杀外人,这二哥竟朝着自己人下手。”
孙翊怒气冲冲的,又扭头冲着边鸿喊。
“孙权杀人枭首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孙翊从书信中得知了这件事,但是刚才边鸿却没提。
边鸿结结巴巴,犹犹豫豫的回答。
“公子,我不敢说呀。”
“讨虏将军连夜杀了十五个人,都是自家的亲戚。”
“还把人头挂在城门上,七个挂在里面,是给城里的人看着,吓唬城内的人,另外八个挂在城门的外面,是要给,是要给……”
“是要给我看的,是吧!”
孙翊几乎要被气炸了,牙都快咬碎了,瞪着外面的暴雨。
第三百三十五章 统帅对天象的利用
暴雨下了一夜零一个上午。
过了午时,狂暴的老天爷终于收敛了愤怒。
大暴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空中的乌云也消散了多半。
天地都亮堂了许多。
雨后并不炎热,清风拂面,凉爽宜人,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只有那江河之间不再澄清,是一种浑浊的泥水。
除了依旧湍急的水流,奔腾的泥流,有水的地方都是一片黄澄澄的,除了这些,天地之间给人的感觉都是清爽旷达。
俗语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如今这一场虽然不算是秋雨,但也基本上可以算是给炎炎夏日的送葬。
即便是天气再晴朗之后,温度也不会再升高到以前那么恐怖的程度。
因此,这个时候雨稍停一些,站在高处的周瑜居然有了一些秋高气爽的错觉。
但美好的气流给周瑜带来的舒爽,并不能消除心中的忧愁。
暴雨虽然收敛了,但天地间还到处都是细蒙蒙的雨丝。
站在城墙上,看向远方关羽的军营,雾蒙蒙的气雾笼罩于空中,像雾里看花一般,看不真切。
得不到敌人的情报,周瑜自然很难放心,但是如今四处被围的水泄不通,斥候根本放不出去,完全看不到关羽军营中的消息。
这样孤零零的日子持续的太久了,这一场暴雨将城墙冲击的软烂,这让周瑜十分担心,既担心军中士气,又担心城墙承受不住猛烈的攻击。
历史上常常可以见到有关键的守城战,甚至能守上三年五载,但是偏偏周瑜这样才能出众的人,守这么一座小城,居然屡屡感到困难。
从这里就可以看到,世界是物质的。
面对一些客观规律,很难用人力去将其扭转。
若是给周瑜和关羽差不多的兵马,周瑜不说击溃关羽,但他绝对有信心不让关羽占到便宜。
但是很可惜,他没有。他手中的将领没有关羽多,兵马也没有关羽多。
如果给周瑜一座修缮的比较完善的城池,周瑜也有信心将这座城池守到天荒地老。可惜也没有啊。
这座县城因为附近多年的征战,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官有机会长时间的去经营。
每每被打的残破之后,新进城的赢家随便的将城池修缮一下,解一解燃眉之急,就要被另一家掀翻下场。
如此再三,此城池由一座完整的城池变的残破,表面上的光鲜其实像是被糊裱匠糊了一层又一层。
最后勉强给城池的外面糊了一层,光鲜的外表看着整齐,其实里面都已经糟朽。
大自然可不会管你人类什么花花肠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接受考验。
这场暴雨,可不给你玩什么弯弯绕,他就是这样直爽的从天上泄下来,痛痛快快的下了一场。
往日的光鲜的表面终于被它冲垮,被它剥离,露出了腐烂的本质。
这样的客观现实摆在眼前,周瑜再疯狂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又能怎么样呢?
人的意识可以调节人自身的生理状态,算是对物质世界的影响。但是除了对于人本身,人的意识就再也不能直接的对其他的物质进行影响。
周瑜固然是胸中藏有百万雄兵,六韬三略,学富五车,可如今就是无计可施,困守孤城。
这场暴雨虽然给这座破旧的城池开了五六个大洞,但幸好没有把它完全的冲垮。
这城墙还有修的价值,周瑜还能继续的坚持。
幸好这过了中午,天也亮堂了,大雨也变小了,这修城墙光线也看的清楚了,也可以真正的下手去修了。
八九个时辰的暴雨下下来,地面吃的是透透的。
土壤里藏满了水分,使松散的地面变得像沼泽一样。
虽然不能像沼泽一样直接将人吞没,但是一脚踩下去,陷住你的脚脖子还是可以的。
这样的路况,在周瑜看来,关羽是无法发动进攻的。
往常几个呼吸也许就能冲到自己的城墙下,现在让他跑他都跑不动。
短短一段路,怎么得走个几刻钟。
这人在自己的城墙下面,就完全是活靶子,而且还是不会躲闪的。
关羽要是真的敢来,那就纯纯的是送死。
虽然说关羽的军队真的大肆的冲到自己城墙下面,对自己的软烂的城墙进行破坏,很可能真的让墙倒城塌,把人都摔死。
但是很显然,关羽冲不过来。
这也让周瑜稍稍松了一口气,有了这场雨,最起码两三天内,关羽是不会在发动进攻了。
趁着现在雨小了,周瑜赶紧催促士兵们加快修理城墙。
那些大缺口也只能用泥糊糊掺了石头木头给堵上。
光靠以前夯土城墙的方法是不行的。
现在大地上到处都是稀泥,城墙的硬度也不够太软了,那些泥即便是给它掺上稻草,堆在城墙上,按照这个天气,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干硬。
这样修出来的城墙,是完全无法使用的。
只能先用泥浆发挥一些年来的作用,把石块和木块连起来放在缺口上,多少可以起到一些作用。
然后再用草苫给盖上,不要被天空中还在往下流的水给稀释冲掉。
只等待天晴之后。
天晴之后有一个时间差,那就是等天空的太阳猛烈的时候,地面干的却没有城墙干的快。
根据周瑜的推算,这场雨结束之后,天空已晴了,还没彻底入秋,太阳一定仍然是毒辣辣的。
这样的大火球往下只靠着城墙上的水分,很快就可以烤干,那些泥浆就可以混着木块、石块与城墙融成一体。
但是,因为大地过于厚重,土壤中的水分却不是那么容易烤干的。
所以地面还是不能行军的时候,周瑜的城墙就重新变得干硬了,这样就不怕关羽的兵马来破坏了。
这时间差打的微妙,这样的将军才是真正的统帅。
身为统帅者,不光要知兵,不光要能用兵,还要懂得天文地理。
山川河流,皆藏于心中,天地万物,皆可为我所用。
不仅是经过训练的士卒可以有来征战,大山大河,日月星辰,雨雪风霜皆可以成为统帅胸中的雄兵。
而这样的兵马撒出去,正如天河倒挂,海陆反覆,威力无穷无尽,其事绵绵不绝,以血肉之躯非付出惨痛牺牲难以阻挡。
可惜这些良机一般都比较难寻觅,气候虽然可以为人所利用,但是难以为人所控制。
恰到好处的极端天气很难遇到,遇到也很难用好。
而这场极端的暴雨下过来,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楚,拼的就是各自利用的手段,看谁能抓住这次时机。
如果没有这一场暴雨,周瑜不知要死多少人,剩下的士兵越来越少,能不能抵住压力尚未可知。
而得到了这一场暴雨,虽然城池损坏不小,但是却给周瑜换来了几天的喘息时间。
那么,同样是面临一场暴雨,身为敌军主将的关羽又会怎么进行利用呢?
周瑜盯着身前忙碌的士卒和民夫,在他们来来往往的身影之间,眼神逐渐迷离了,陷入了沉思。
周瑜就站在这城头,面前是忙碌的人群,身后是正在怒吼的河流……
离的远了,这座城头慢慢的模糊在了细雨之中。
顺着向北流动的浊流,向南边搜寻,舒溪的上游,一群数不清的人像麻点儿一样在河岸边劳作。
密密麻麻的人群,几乎要将上游并不宽广的舒溪截断了。
两岸山坡之上的高地,几个人簇拥着身材高大的关羽在上边监工。
“父亲雨水尚未停歇,湿气透体,何必亲自在此,且在大帐之中安歇,孩儿兼治即可。”
关平披着蓑衣,亲自给关羽打个伞,一边奉劝关羽离开此处,前去大帐之中安息。
如今,暴雨虽然停歇,但天气并未转晴。
尚不知接下来会不会还有暴雨下来。在这河流两岸山坡之中,万一发生了洪水或者滑坡,那就会十分的危险,关羽身为主将,不该轻身犯险。
但是面对关平的劝告,关羽却摇摇头说道。
“昔日中原征战。风霜雪雨也不知见了多少,这点细雨算得了什么?不是我执拗在此,以身犯险。身为大将者,虽知此地形,但若不亲眼所见,却难估量其势。”
“若我身处北方,常年生活于彼处,见山高谷深雨大,便知其存水多少自然不必亲自前往督工,如今身处南方,不知风土如何,若不趁此小战增长见闻,于心中有数,将来若逢大战,主帅在亲自督造工事,岂不贻误战机。”
关羽就是要凭借这次大雨造成的大水,用眼前的这条河流作为心中的样例,若将来再遇到这种战斗,则只需与今日的情况略作对比,便可估摸出六七成来。
关羽从军营之中拉出来了五千人,要在这舒溪上游建个水坝,将河流截断。
正好,现在刚下过暴雨,正是水量丰沛。
“父亲,可现在刚下过暴雨,并不是建造水坝的好时机,水流湍急,难以进行建造。且如今,尚不知晓接下来是否还有大雨,咱们是不是来的太晚了?”
关平的疑惑在关羽听了后让关羽忍不住的摸着胡须微笑。
关平进来的问题越来越多了。这说明关平对战场上的思考也越来越多了。
有关羽在一旁言传身教,这是关平成长为名将的好时机。
关平从小跟随父亲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历经大小战斗不计其数。
对于战场的熟悉,关平是感觉如鱼得水,在战场之上,已经可以做到游刃有余。
但是关平那时间只是作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尚且不能作为一名统帅来进行全盘的思考和对细节的考究。
不过以往的经历给关平打造好了良好的基础,关平如今就是万事俱备,只像海绵一样,尽情的吸纳着父亲身上传来的经验。
这是关平一个高速的成长时期。
关平未来的成就,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个年龄到底能成长到哪里。
“咱们来的不晚。不过确实也是没有考虑到天气问题。实在是因为咱们到底是北方人,来到了南方,对于气候尚不十分敏感,未能提前加以利用。”
关羽用手指着前边,那里有一堆人,看着是一群文士和一群老农,但是这群人却是在场唯二能有人打伞的人。
除了关羽,再也没有其他人有这种待遇,就连关平自己也是身披斗笠。
而且,给关羽打伞的是关羽自己的儿子关平,还不是外人。
“我见到这场大雨,立刻请人寻来了附近的老农。向其咨询于本地的气候。今年这气候,确实比这往年略微少见。”
“前段时间闷热的太厉害,如今一场暴雨下来,尚未十分酿成灾祸,毕竟只下了七八个时辰。不过,这些老农却都已经准备前去逃难了。”
“按照他们的经验,接下来还得再下一场大的。若不是今年的情况过于少见,他们早就提前跑了。”
“所以,咱们必须在下一场大雨到来之前,将水坝建好。”
关平之所以质疑关羽是不是来的太晚了,是说明他对于用水作战已经有了把握。
但是战场之上不是完全都按照固定的程序进行的,身为主将,必须要因地制宜,因时制宜,随时进行灵活的调整,随时进行亡羊补牢。
听了关羽的解释,关平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顺着关羽的目光往前方看。
那群有人打伞的文士和老农,正是董良培养出来的一批制图的学员在向本地的老农咨询问题。
如今,这些制图员已经虽然不像刚开始潜如庐江郡那样,只是简简单单的偷偷描画本地地形以及道路。
现在整个庐江郡以及小半个丹阳郡都已经落到了刘备手里,他们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到处探查地形。
并且通过记录、观察和向本地有经验的人咨询,对本地的气候、水文情况也都进行记录。
通过全面的分析这些自然地理情况,对农业、工业以及军事方面提供参考,进行指导。
而那些被他们请来现场观察的老农,自然也得到了大家一致的礼遇,细雨之中,安排了士兵为农民打伞,务必使本地百姓不感觉冒犯。
第三百三十六章 抽丝剥茧,吕范的直觉
吴县县城中的大搜捕持续了整整一天。
从天亮开始,一直到晚上。
从暴雨出一直受到蒙蒙细雨,到了现在天空的雨又慢慢的开始多了起来,才肯罢休。
终于,再也没有百姓敢在街上乱逛了。
一开始还心里不甘,想要出城去拯救庄稼。但是从早上起来,不过一两个时辰,在街上见到那越来越多的士卒,见到那一个个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百姓们再也不敢在这紧张的气氛下去街道上幻想出城了。
看着街上的战士那冷冽的刀锋,终于所有的百姓都认清了现实。
他们也只能在屋里紧紧的锁住门窗,希望灾祸不要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虽然庄稼比人命贵,但是没了这些庄稼是明年死,现在出了事是现在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还是多活一段时间的好,尤其是这吴县县城里的百姓们,平时的生活还过得去,那就更舍不得死了。
于是便家家户户关门落锁,看着窗外,看着屋檐下滴落的水珠,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权在府中在孙河保护下等待了整整一天,没有等回来一个好消息。
也只能看着屋檐下的雨帘发呆。
让她出府去,她是不敢的,现在这吴县城中,步步杀机。
昨天晚上的那几十个甲士,似乎是真的失踪了。
在这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种情况下,孙权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些人必然是被隐藏在暗中的老鼠给藏起来了。
天地间迷蒙的水汽,磅礴的大雨,都不能浇灭孙权心中的怒火。
孙权看起来面色平静,但越平静,胸中就越是汹涌。
查到这种地步已经不用再查了,因为根本查不出来什么一二三。
普通百姓的房间自然是可以随便查探的,这些都已经查探过了,只有那些大门大户还没有去查。但是显然孙权是不能随意冲进别人家里搜查的。
而孙权似乎是没有必要和敌人死磕到底。
实在查不出来是谁想要害自己,也只能自认倒霉,咽下这口气。只要等待刘备正式接手吴郡,自己卸下现在这个担子,自己也就安全了。
那时间自己心里虽然憋屈,但是做了那么多东西却无功而返的敌人,在暗中估计也是要憋屈的吐血。
毕竟他向刘备献媚的那么多的计划都胎死腹中。
这样的结局,孙权似乎并不是不能接受。
在孙河的保护下,身边又有五百名精锐士卒,在这府中,安全的活个十天半月的完全不是问题。
而自己和三弟之间的矛盾,到时间也迎刃而解了,因为自己交出去了一切,日后也不过是在刘备手下做一个富家翁。
两个人之间没有了利益的争夺,恩怨自然也就消散了,兄弟还是兄弟,亲人还是亲人。
但是,但是就这样放下真的好难啊。
孙权看着外面出神,不由自主的牙齿咬的嘎巴嘎巴响。
孙河扭头看了一眼在那里站着不动的孙权,听着他咬牙的声音,只能暗暗的叹口气,摇摇头。
世人都说是孙翊和孙策最像,暴躁,嗜杀。
在孙河的眼里,这几个兄弟其实又哪有人会不一样呢?都是一母同胞而生,都是在同一种环境下,都是在同一种教育下长大。
孙权看起来文质彬彬,进退有据,但其实内心也是非常记仇,睚眦必报,只不过他的政治手段高一些,知道取舍。
这兄弟几个人其实都是小心眼儿,只不过孙河身为孙策的好友,忠诚的下属,不好暗自腹诽主公。
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孙权忍下这口气,做出政治交换,纵横开合之间,一定能把这事情消弭于无形之中,只等待日后羽翼丰满,秋后算账。
可是现在,孙权的权利马上就要没有了。也没有什么长远的利益支撑着孙权去忍下出口气,等待慢慢发展了。
没有了利益支持,孙权做出取舍,那么孙权自然不愿意忍下这口气了。
暗中搞事的那些人,孙权一定要用好手中最后的权利,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也宣泄一下孙家三世基业就这样葬送在自己手中的憋屈。
反正日后也没有自己在政治场上纵横的机会了。孙权看的明白。自己这样的身份,在刘备的手下,刘备真的能安心吗?
与其拿自己的性命去做实验,不如一开始就安安分分,低低调调的在刘备手下活个长命百岁。
这是孙权又一次做出了取舍,舍去那些成功率不高的政治风云而选择幸福的生存。
那么,既然不用考虑未来,自然也就不用在乎什么人心。
自己终于可以畅畅快快的将这些背后诽谤自己的小人,好好的杀上一遍。
自己继承基业一年以来,可没少受这些人的气。
至于自己的弟弟孙翊,反正现在四门紧闭,他也进不来。
等到日后,再好好收拾他。
“子衡还没有回来吗?”
“啊?哦,还没有。”
孙权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声吕范的下落。孙河在旁边看着孙权的身影发呆突然被问到,愣了一下,才回答。
“子衡真是出了大力呀。现在也只能靠他了。”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到如今从正面上的官道孙权是不能派官兵到别人府中去侦查的。
现在也只能看吕范的了,吕范手下门客众多,吕范自身也是游走于黑白道之间的人物。
他们这些人干什么的都有许多,和那些达官府中的人都有联系,看看吕范能不能从下层人的手中挖出来情报。
吕范虽然刚到吴县一天一夜,但是却辛苦的十二个时辰都没有休息片刻。
不是带着门客去抓人找情报,就是在府中审讯推理。
孙河在孙权身侧,要保护孙权的安全,不敢让他离开。现在孙权手中真正敢相信的也只有吕范一人了。
吕范此刻正带着人在那个无人的小院中,左翻翻,右看看,四处检查。
发动了整个城的兵,加上自己手下这些门客,经过一天的寻找,终于抽丝剥茧,摸到了这处宅院。
这里就是那些叛军藏身的地方,他们就是从这里发起的进攻。
吕范查了一天很难查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找到了这处荒宅,只能寄希望于查出这处宅院的主人,从这个身份上得到一些线索。
众人翻了一圈,在这个院子里有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和敌人用剩下的一些杂物。并没有任何可以指示身份的线索。
在这里等不多时,前去关押查询宅主的人就回来了。
“怎么样,查到了吗?”
吕范急忙问道。
门客点点头。
“查到了一些东西,但未必有用。”
“这处宅院荒废已经三四年了。正是蒋钦将军家中的旁支,多年前就已经因病去世,小人茶道。他与孙林是亲家,一个独女嫁入了孙林家中,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消息了。”
“孙林……”
吕范沉吟着,孙林这个名字很耳熟,很害怕,他就是那十五家被杀的之一。
要是这样,线索就全断了,那十五家都叫什么名字吕范也没有全部记住,赶紧让手下拿来名单对照一下。
“那孙林一家已经全部被杀了。”
旁边一个门客有些尴尬的向吕范回答。
吕范这一家,正是在那十五人名单里的,而且还是吕范的门客兽性大发胡作非为的那一家。
吕范为了清扫残局,赶紧重振旗鼓前去搜其他家,当机命人把孙林全家都杀完了。
听到了手下人的回复,吕范忍不住的叹气。
线索查到这里,就又断了。
“将所有人都汇集到这里来,对一对手中的消息。”
吕范可没有时间,为了线索又断了而去消沉。
已经过去了一天的时间,也是时候将洒出去的门客全都叫来,一起对一对手中的信息。
对于全城所有达官显贵家里的窥探,实在是太难了。
毕竟孙翊和城中人的勾连,也许并不只是和宗亲进行勾连,当年也有很多大臣是支持孙翊的。
而城中中虽然诛杀了十五家大户,但是却没有一家能够挑大梁的,一定还隐藏着一个更深的黑手。
但是吕范就为自己的门客定下了一个大致范围,那就是只调查孙家的人。
在这个时间段,外姓人杀掉孙权没有任何的好处。
不姓孙的人,这个时候想要取而代之,很难得到所有的人的支持,很可能使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城中有能力发展这次袭击的大族,都不是蠢货,自然不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因为这些大姓,不管是压注孙权,还是压注孙翊,都不能让自己得到更多的好处。
他们的地位在这里已经足够超然了,而且即将到来的是一个姓刘的新主公,他们没有必要为了孙家的内斗去插手太多。
他们更多应该考虑的还是向新的主公去进行献媚。
而姓孙的就不一样了,这是孙家自己的内斗,无论谁胜谁负,孙家都暂时还是各大族的首领。
那么这个姓孙的就可以窃取掉孙权的地位,然后窃取孙权献出两郡的功劳,在刘备来时得到优待。
并且从昨夜抓到的孙家个孙家宗亲来看,他们虽然说都是受了孙翊的指使,但是也很难说他们全都是一心的。
毕竟孙权能杀,难道孙翊就不能杀了吗?
大家都是姓孙的,凭什么要扶你当老大!
所以吕范推测,城中一定还有一个人,这个人虽说不一定是幕后黑手,但一定是有能力压服十五家宗亲。
如果将这个人看成支持孙翊的铁杆,那么要从孙氏中上层进行寻找,他需要有一定的威望和能力,但是未必一定要地位超然。
但是,如果将这个人看成幕后黑手呢?毕竟孙毅和孙权是两兄弟,两个人突然反目,中间没有人挑拨,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人如果是孙翊的铁杆,挑拨孙翊去打孙权,为了孙翊好,这种猜测合情合理。
但是,猜测这个人是幕后黑手,挑拨孙翊,其实是想坐收渔利,把孙翊当成工具,这种猜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那么如果从这个角度去分析,对于这个人的存在范围就可以进一步的缩减了。
想要同时利用孙翊以及城中十五家宗亲,这必须要求这个人拥有超然的眼光、智慧和强大的势力。
像这样的人,在孙氏的宗亲之中,是非常少见的。
所以吕范很自然的就迅速将目光定在了一个在吴郡销声匿迹很久的人物。
那就是,孙静!
孙静自从一年前告老还乡,已经低调很久了,低调到所有人都忽略了它的存在,只有那些暗中想要搞事的宗亲不停的前去拜访他,但是他都避而不见。
无论是一群人想要请他出山,希望他扛起孙氏的大旗,还是他大儿子的死亡,都似乎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这个人就真的干干脆脆的告老还乡了,似乎心里已经成灰,什么也都不在乎了。
一年以来,任何可疑的事情都没有去做,无时无刻不在避嫌。
尤其是按照情报来看,不久前孙权才刚刚试探过孙静,而且是和吴夫人一起进行试探,都未曾发现半点端倪。
那么,这样的孙静又有什么可疑之处呢?
吕范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渐渐收缩自己的眼沟,危险的眼神藏在朦胧的细雨之中。
心里想着,越是没有可疑之处,才越可疑。
且不说此时此刻不能放过一丝线索,放过一丝怀疑。
就单单对孙静这一年以来这么干净的处事手段,就值得让吕范进行怀疑!
吕范常年行走于黑白交错之间,绝对不属于什么内心纯洁的赤诚君子,心里的阴暗其实并不比那些牢犯少。
在他看来,孙静太干净了!
干净到没有任何苗头可以怀疑到他的身上。
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毕竟都是姓孙的一家人,彼此利益之间必定会有冲突。
现在出现了刺杀孙权这种事,往前追溯恩怨,所有姓孙的人,几乎都有嫌疑。
但偏偏只有孙静没有。
或者说,从这一年的表现来看,孙静是完全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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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接头入城
吕范自己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他也绝对不相信孙静会是这么一个豁达的人。
孙静一年之前也许是有想要取孙策而代之的想法,但是这种想法似乎还没有落实在实处,就已经被吴夫人联合众大臣给憋死了。
并且对于孙静更加的严防死守,孙静见大势已去,无可奈何,只能告老还乡。
而孙静的儿子孙暠,没过多久就想要起兵自立,这说明他的儿子是不服孙权的。
那么就说孙静是十分的服气,肯定不是。
而自己的亲儿都死了,居然还没有动静,这就让吕范不得不怀疑孙静是在刻意了。
越是刻意,越说明心中有鬼。
而事实上,这就像是斗法,吕范知道的事情,孙静自然也知道。
也许孙静在这件事儿上,是刻意做了一些什么,让自己和其他的宗亲处于同一种被怀疑的地位。
这样显得自己就不是那么的突兀,就不是那么的可疑。
但是这种状况却和一年前的状态产生了反差。
吕范看的明白,他心里有一种猜测。
这次反叛的事件,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良机。
没有人能事先预料到局势发展变化那么快,给了那些想反叛的人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突然掉下来的机会,当然要抓住。
但是孙静只来得及处理自己这一次和其他宗亲之间的嫌疑,而无法回顾一年以来的经历,将所有的疑点全部消灭。
毕竟这个机会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是孙静一步步谋划的,因此他做不到从一开始到最后一步,步步为营。
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前后出现了偏差。
……
夜,渐渐的深了。
天边那一抹亮光已经失去了,世界重新归入黑暗。黑暗之中,就看不清天地间是不是雾蒙蒙的了。
雨水声音比下午的时候要大,要亮。
没有昨天晚上那么狂暴,但是现在下的节奏叫一个明快,刷刷的往下来。
休息了一个下午的雨云又开始发力了,这场雨还是有的下。
吴县县北三百名士兵从湿漉漉的树林里出来。
趟着积水,踏着烂泥,一步步的在雨中向县城靠近。
孙翊带着士兵准备要进行最后的决战了。
等待了一下午的孙翊现在感觉有些急躁。
但是几个时辰的等待也让他心中的怒气消散了,智商重新占领了高地。
他坐在马上,微微侧身,对着给自己正在牵马的边鸿说道:“你确定城中宗亲会帮咱们把城门打开,而且已经准备好了接应?”
这由不得孙翊不担心,毕竟手里只有区区三百人,虽然孙翊脸上不把孙权放在眼里,不把吴县放在眼里,但是他也不是傻子,他知道攻城是不可能的。
就这么几个人,连攻城器械都没有。怎么可能把吴县打下来。
前几天刚到这边的时候,那么嚣张,是因为城门未曾关闭,以自己的身份想要进城,轻而易举。
那时间只要带着自己的兵进了城,依照吴县现在空虚的程度,根本就是任由自己驰骋。
即便是城中的兵马是自己的几倍,但是他们没有整合起来,根本无法遏制住自己。
但是没想到转眼间城中就发生了大乱子,城门都关上了,再也没办法随意进城了,孙翊就不得不面对高高的城墙。
如今虽然说已经和城中的人约定好他们作为内应,但是毕竟孙翊从始至终都没有和对面的人面谈过。
这自然会让孙翊感觉心里没底,有些忐忑,这时候真的把兵马带到了城墙下面就全都暴露了,只能正面对抗,再没有退路。
因此,当愤怒和暴躁从孙翊的脑海中消失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感觉有些担忧。
“公子放心,都是约定好的,绝对可靠,要是不可靠,我也出不来城了。”
“再说了,公子不相信那些宗亲,还能不相信吴夫人吗?那可是公子的亲生母亲呀。”
边鸿扭过头,对着马上的孙翊笑着说道。
边鸿笑的是那样的畅快,表情在黑暗中,虽然看不真切,但是咧着一张嘴,牙齿全都露出来。
平时的那一口恶心人的大黄牙,此刻在黑暗中居然显得有些发白,向外散发着亮光,都是对比出来的。
有了边鸿的安慰,孙翊才放了一些心。
孙翊自己心里想也是这样,旁人靠不住,自己的母亲还能靠不住吗?
于是,孙翊就安心的带着兵马往城门走。
走了约么有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城门外。
城门洞里差了两个火把,不知道是有什么用意。有了这两个火把发出的微弱的光芒,将城门上挂着的几个人头的影子拖的老长。
孙翊坐在马上,远远的看着。
手下的士兵们有一些胆小的,在这黑夜中看着那挂着的人头,心里还瘆得慌。
孙翊却是见惯了尸山血海,并不在意这几个人头。
但是如今心里却更加相信了边鸿的说法,看样子孙权是真的在城中大开杀戒了。
对于孙权防备自己进城篡位而将母亲囚禁的说法,也是深信不疑了。
眼前的场景让孙翊心中的怒火又再一次的升腾了起来。
这大门紧闭,几个人头挂在城门口,对着外面,这人头是给谁看的,不就是给自己看的吗?毕竟也没有人在这城门口进进出出。
而且这大雨天呢,还特意在城门洞里设置了机关,安装了两个火把照明。这是生怕自己看不见呀。
孙翊心想,看来孙权这个混账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敌人了,而且这个家伙还是那么的傲慢,居然看不起自己,想用这区区几个人头来吓唬自己。
孙翊在心里暗骂,该死的孙权,抢了自己继承人的位置也就算了,还怕自己去抢他的宝座?把自己当成了敌人,真是小肚鸡肠,猪油蒙了心。
居然还敢这样的小看自己,真以为大门紧闭,自己就进不来了吗?还用这些人头来吓唬,来嘲讽自己?
我呸,瞎了你的眼。
“边鸿,立刻和内应联系,赶紧让他们打开大门!”
孙翊怒气冲冲的吩咐边鸿。
“喏!”
边鸿赶紧应声放开手中的马缰绳,就去联系。
因为雨渐渐下的大了起来,不得已叫来了两个士兵在上边扯开一块布遮住雨水。
然后边鸿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把,将其点燃。
在雨布的下面,边鸿手持两个火把在胸口前交叉摇晃。
真是糟糕,天公不作美,边鸿从孙静的府里离开的时候,天还没有下雨,因此约定了用火把相互联系。
可是昨天夜里就下了暴雨,而且现在雨又渐渐大了起来。
边鸿没有办法重新回到孙静的府里再次商议,也只能凑合着用这个暗号。
边鸿冲着城墙上面晃了几晃,只希望城墙上的士兵和边鸿一样机灵。知道拿块雨布挡一挡,勉强给个信号。
幸运的是,果然城墙上的士兵也不是蠢货。
因为天降大雨,而且城中人手不足,在城墙上留守的士兵并不多。只是留下一些当一个哨兵而已。
而这一处城门,因为被孙权挂了十几个人头,显得有些晦气,正好被孙静安插的奸细趁此机会,劝说其他士兵进行换岗。
这种奇怪的要求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警觉,在领头的答应了之后,就顺理成章的这几个人就留在了这里。
这座城门口,只七八个哨兵在城门上的角楼里。
而这些人,当然全是孙静安排的,安插在这城防兵中不知有多久的一些奸细。
他们早就接受了孙静的命令,时刻注意着城外,不然见外面两点火光闪耀。
看着城墙外面的暗号,他们知道是和自己接头的人来了。
这边慌忙也起来了三个人,两个人扯着雨布,一个人点起火把。
他们点起火把之后,也是冲着边鸿这边晃了两晃。
边鸿见城头上火起,按照约定开始将两个火把放在手里不动。
这是在通知城墙上的人,我已经看到了。
然后就轮到城墙上的火把停止动作。
边鸿在进行最后一步,将手中的两个火把插在泥水里熄灭。
城墙上的人看到之后,将手中的火把从城墙上抛下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掉落在城墙的下面,也最终熄灭。
这样就完成了一次接头。
双方按照约定做出特定的反应,只是为了确定那边点火的是自己人,而且他们已经看到了对方的信号。
“公子,走吧,城门已经要打开了。”
边鸿完成了接头这样告诉孙翊。
“这样就联系好了?”
“放心吧,公子,一切都联系好了,咱们得抓紧时间,城门开太久了,别引起别人的注意。”
边鸿劝说和催促着孙翊加速前进。
孙翊见状,也没有再多啰嗦什么,把手一挥,后面的士兵互相催促着,士兵们开始向前加速前行,很快就来到城门前。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门刚好闪开了一道缝,一次只能容纳四五个人一块儿通过。这样开城门开的缝隙小,隐蔽性也强一点。
士兵们鱼贯而入,一个接一个快速入内。
孙翊带着众人进来后,并没有与刚才和边鸿接头的人进行接触,或者说是那些人在刻意的避免和孙翊进行接触。
孙翊在这城门口正要整军快速前进的时候,突然见到旁边传来一阵动静。
孙翊不敢去喝问是什么人,免得打草惊蛇,只能摸着腰中的刀悄悄的戒备,而身后的士兵也都已经是严阵以待。
死死的盯着城门右边的路口。
只听见那一些动静,从小变大,越来越近。刚才因为有雨声遮盖,听不清晰,现在听着明显可以感觉到是一群人走路的声音。
孙翊此时此刻,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出卖了自己,也不敢这个时候去责难任何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突如其来的变故,随时准备进行交战,或者打开城门,立刻撤出。
孙翊手下的士兵,尤其是后面的那几个,已经在城门洞里不愿意出来了,甚至聪明的在城门边伸出的一只手,随时可以进行拖动。
很快,闹出动静的人终于露出了真身,从那路口间走出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人从后面走过来。
孙翊心中大惊,难道是个圈套?
手下众多士兵,立刻长刀出鞘,随时准备接战。
而孙翊自己也是拔出了腰间长刀,转了一个圈儿,划了一道弧线,就架到了边鸿的脖子上。
边鸿脖子上突然挂住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吓得两腿一软。
就听见身边的公子阴测测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边鸿,莫非是你布下的陷阱,故意引我来此?你是叛徒!”
边鸿听了孙翊的问话,心里才长出了一口气。
赶紧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也不是装出,就是本色发挥,声音颤抖的回话。
“公子,冤枉啊公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会背叛公子呢?我现在就和公司共同进退,宁死不休!”
边鸿的这句话并不能解释清他身上的嫌疑,眼前的这些士兵怎么这么巧就这样来了?
孙翊没时间和边鸿纠缠,就想干脆结果了它吧,然后是战是逃,再看情况和对面的动手试一试,看看战斗力对比怎么样。
反正自己身后就是城门,想开就开,想关就关。
就在这气氛越来越压抑,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刻,对面跑过来了一个人,脱离了队伍。
“三公子莫要惊慌。咱们是自己人,我们是来相助的。”
这人一开口,令孙翊惊疑不定。
“啊,对,对,对!公子,咱们忘记了与城内宗亲约好了,他们会派出五百甲士和咱们一起战斗。”
边鸿赶紧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边鸿自己也快吓尿了。
他们事先也没约定好这五百人到底从哪里出来,怎么样见面,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可真把边鸿吓了一跳。
差一点就被孙翊干掉了!
这要是被孙翊当成奸细把自己砍了,说不冤枉吧,其实还真有点儿冤枉,说冤枉吧,其实也没有多冤枉。
反正边鸿是不想死的。
第三百三十八章 故布疑阵
黑暗的街道上,几个士兵狂奔到孙静的府上。
一路上贴着墙根儿,弯着腰狂奔,探头探脑,小心翼翼,速度又快。
一看就是老斥候了。
来到孙静的府旁,也不走前门,也不走后门,绕着院子转了一圈。
看看左右无人,将墙角一处荒草拨开,从狗洞里钻进。
进了府内,将情报送至孙静处。
“父亲,孙翊已经进城了。要不要把门外的探子干掉?”
孙瑜坐在孙静一侧,恭敬地向父亲请示。
孙静安排在城墙的士兵刚与边鸿接头完毕,打开城门的时候,就派出了人前往府中送信。
孙静正在考虑要不要把门外的监视的人干掉。
“孙翊进城,还需要再给他争取一点时间。没想到这个吕范居然真的查到了咱们头上。”
孙静也是很感慨,自己藏了一年藏的这么好,连孙权都不再怀疑自己了,没想到这个吕范才刚来,就立刻把眼睛安插在了自己门外。
孙瑜面对父亲的感叹,确是感觉有些怒气冲冲。
“哪里是这个吕范有能力,明明是他们还是对咱们家有戒心,不把咱们当成自家人。是因为咱们家强,就要防着咱们家。他们这一伙人,戒心都重!说到底,还是打心眼里认为咱们家不可靠。完全不顾咱们家以前立下的汗马功劳!”
“我看这个吕范往咱们府外放眼睛,也不是手里有什么证据,就单纯的是怀疑,不相信咱们!”
孙瑜的看法没错,确实是自己家一直受到孙权这群人的忌惮。
而吕犯也确实并没有证据证明孙静和这件事有关系,便在孙静府外派出了门客。
孙静和孙瑜确实对孙权不忠心,但人都是这样,只看自己,不向着别人。
要是换位思考一下,他们当然能理解孙权和吕范对于他们的忌惮,但是他们并不想站在对方的角度看。
孙瑜感觉有些委屈,就是自己家明明表现出来的是十分忠心,但偏偏的孙权和吕范就是不相信。
这在孙瑜看来,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不用做掉他们,即便是他们得到了一些情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把他们干掉,这些人的失踪,一定立刻引起吕范的警觉。让他们回去把情报对一对,定位到咱们身上的时候,还要花些时间呢。”
“孙翊已经进城了,等他们把情报都综合对起来,一切都晚了。”
“稍后你坐着轿子出去逛一圈,把人遛一遛。露给他们一些情报,吸引住他们,让他们先别走。”
天气从酷暑突然变成了凉爽,天地间的湿气很重。常人在这个时候只贪图凉快,而孙静却端起了热茶,咂了两口取取暖。
常年的征战,身上留下了不少的伤口,这些老伤到阴雨天也时不时的发疼、发痒、发胀、发凉。
“好,我即刻出去逛一圈。吕犯已经查到了那处荒宅,现在过了一天的时间,他们应该很快就要在那里集合,对一对手里的情报了。”
“我现在出去,将门外的人拖住,这在浪费他们一刻钟的时间,孙翊的兵马估计就要杀到孙权府外了。”
孙瑜这样说着,也是这样做的。
在仆人的伺候下,穿了一层内甲,外面穿上自己最常穿的衣服。
一定要让人看见自己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孙瑜。
孙瑜按照正常情况,此刻应在会稽。
那是孙权在没有得到会稽的具体情报之前,想要派孙瑜去安抚百越叛军,并且尽力将其收买。
可没想到,孙瑜走了好几天了,诸葛瑾却突然从南边回来了。
并且带回来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来那些叛军并不是百越之人,而是刘备的手下,如今已经将整个会稽郡全都攻占了。
那么孙瑜的处境就应该很奇怪了,要么就是不知道情况,一头扎了进去,或者被刘备抓了起来,或者被刘备放掉。
要么是走到附近的时候察觉到了不对。从余杭返回,但是怎么样现在都不应该在吴县城中。
所以孙瑜只要这个时候去外面逛一圈,一定会把吕范安插的眼睛吸引住。
……
“你们是谁家的部将?来这里帮我。”
孙翊开口询问着眼前的五百士兵的领头。
那士兵在雨中冲着生意抱抱拳,笑一笑。
“将军勿怪,这我们不能说。”
孙翊皱了皱眉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竟然都来帮我了,还怕我知道你们是谁吗?”
那士兵则一副坦诚的模样,将早已准备好的话术报告于孙翊。
“家主命我等前来帮助将军。确实是对于仲谋将军在城中的所作所为看不下去,城中的宗亲被欺负的很惨。”
“家主也知道宗亲们请求将军前来主持公道,解救众人,却不在这里将身份与将军合盘托处是不地道。但是还要请将军体谅。家主已经将他手下的士兵全部派出来帮助将军,再无余力保护自家。”
“对于将军的感恩戴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为何不敢暴露身份,实在是被昨天夜里的那场杀戮吓破了胆。”
“说句难听的,万一将军此次失利,咱们大伙儿一块儿送了命。仲谋将军看在将军是他弟弟的份儿上,一定不会为难将军,但是其他的宗亲,如今却不敢在明面上再触怒仲谋将军了。”
“昨天夜里,我家家主的堂兄孙林,全家被杀的干干净净,那吕范屈打成招,在家主堂兄的府上大肆收检,却什么都没有找到,他那手下的门客兽性大发,奸淫妇孺,结束之后,吕范还要杀人灭口,将他全家杀的干干净净,要不是天降大雨,估计整个府邸都要烧成一片白地。”
“仲谋将军器重吕范这是世人皆知,要说这吕范做的事,仲谋将军不知道恐怕。未必能令人信服。”
“仲谋将军派人做出了这样的事,城里的宗亲大族,谁不心寒呀?”
“现如今都盼望将军站出来拨乱反正,但是。有惨案在前,却没有人再敢暴露自己,免得掉入了仲谋将军的眼里,被杀鸡儆猴,自己死了倒不要紧,又要连累全家。”
“因此实在不敢暴露,请将军恕罪。”
听到这儿,孙翊心中的情绪又一次被调动了。
主要是孙权和吕范干的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要是平日里两个势力打仗,像孙策、孙坚,打赢之后破开城池,也允许士兵在城池里放肆放肆。
但是那都是对待敌人,对待不熟的人,生死仇敌或者说是一些普通的百姓。
而这城中确是对自家的亲戚做出了这样恶心的事。
尤其还不是普通的士兵,去对孙家亲戚进行奸淫,还是吕范手下那一群偷鸡摸狗的门客。
吕范说是在孙策吴夫人那里,都互相作为至亲对待。但说到底,其实还是一个外人。
而吕范的门客,那则就更是外人中的外人,而且还是一群身份低微的垃圾臭虫。
而居然现在让这些臭虫随意的欺辱孙家的女人。
这简直要气炸了孙翊。
他真的想不通,自己的二哥孙仲谋到底是要想干什么。
而且这样残忍恶心人六亲不认的事情都发生了,孙翊更加的对孙权已经软禁了吴夫人的事情深信不疑了。
“不必多说,我也能理解。你们立刻归队,听我指挥。马上杀往县衙,将我二哥拿下,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所以命令士兵归队,这五百士兵也都听命,自愿的加入了孙翊的部队之中。
那为首的士兵则在孙翊的身侧说道。
“将军,此地前往县衙,还有不远的路程。路上城防兵不少,虽然都是一些老弱残兵,不堪一击,但是以免节外生枝,打草惊蛇,我这里有条道路,可以直通县衙。”
“我愿在前为将军引路,杀往县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也好减少咱们吴郡士兵的伤亡,毕竟咱们还是一家人。”
士兵说的这番话有理有据,让孙翊不断点头。
“你说的有理,去吧,去前面带路,有你这样同事的手下,想来你家的家主也是个通情达理的。”
这些人越是在孙翊面前说漂亮话,越衬托的孙翊心中的孙权的形象不堪入目。
……
孙瑜换好衣服之后,带着四五个随从,随从们也都是里面穿着小甲,腰间佩着短刀。
打开了大门,大大方方的走到了街道上。
脚底下都是积水烂泥,孙瑜一脚踩下去,感觉非常不舒服的动了动自己的脚趾。
天空中节奏明快的下着中雨,手下们生怕别人不知道伺候的是个贵公子,连忙给孙瑜打起伞来。
然后孙瑜就开始漫无目的的闲逛,顺着一个方向走一圈。
“跟上来了吗?”
“跟上来了。”
孙瑜悄悄的问着身边的随从。
自己身边的这随从,是军中的精锐,而且都是最擅长侦查的。一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优秀斥候,和吕范半路出家的门客可不同。
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的人来做,这些门客虽然在城中偷鸡摸狗,消息灵通,但是面对着经过专门训练的优秀斥候,在追踪和反追踪上面,能力就显出了差别。
这两个门客完全没有发觉自己被敌人盯住了,反而自以为隐蔽的跟在孙瑜的后面。
“那个人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啊?是孙瑜吗?”
“看着像,应该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这个时候不应该早早的去了南边吗?怎么会在自家府里?”
“咱们跟上,好好的盯着,看他要干什么。果然主公派咱们来派对了,孙静家里果然有问题。”
就这样,孙瑜带着这群人溜了一圈,约摸着在城里溜了一刻钟,也没有遇到什么人。
城里巡逻的那些士兵都被孙权拉回去了。
因为他们找了一天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只能让他们固定的定在各个街道的据点儿。
孙瑜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转身走入了一个巷子,不知晃到哪里去了,身形就消失了。
“人呐,找不到!”
“不好,人跟丢了,咱们赶紧回去向主公禀报!”
两个人在巷子里逛了一圈,也没找到孙瑜到底去了哪里。
孙瑜敢带他们往这边逛,当然是在这边早有准备。
早就想好了退路,什么时候不想和这些人玩了,直接从暗道撤身。
天不停的下雨,雨变得越来越大,已经渐渐的从中雨变成了大雨。
这更给这两个人的监视添加了困难。
他们两个其实真的不敢确定那个人一定是孙瑜,因为他们没敢靠近,只能远远的看着。
只是这两个人经常在这一片混迹。原来天天能碰到孙瑜,对孙瑜比较熟悉,看刚才那个身形,那个衣服,确实感觉就是孙瑜。
雨中找了一圈儿,也始终找不到。
找不到,索性也就不再找了,毕竟主公早就催促自己等人回去了。
实在是刚才碰到的情况,感觉非常有价值,才监视了一下,没有听从主公的命令,立刻赶回去。
而此时此刻,吕范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忧心忡忡。
自己召集众人的命令早已下达,这其他地方的探子都回来了。
甚至大家都已经将得到的情报汇总在一起对过了一遍,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发现,但是也算是安了心了。
可是,吕范派到孙静门口的那两个人迟迟未归,这让吕范心里十分担心,莫非这两个人真的发现什么秘密被干掉了吗?
吕范赶紧又派了五六个门客去迎一迎,找一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些人迟迟未到,如果是活的,那肯定有重要的情报。
如果是死的。那也无所谓,他们的事就给吕范真正的指明了方向,孙静一定有问题。
甚至说,他们的迟到,都已经让吕范基本确定了是孙静有问题。
只等待得到他们的下落,就可以拿着证据去找孙权了。
正这样等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动静。
“你们去哪里了?怎么才来呀?主公都等急了!”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我们有大发现,主公在哪儿?快带我们去见他。”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交战
“有什么要紧的消息,快快说来。”
吕范让那俩人赶紧进来,催促他们。
那两人都两脚带着泥水快步走到了屋里。
“主公,我等在孙静门前监视,收到主公召见的消息,正要赶来,却见到有一人十分像那孙瑜,突然从府门中外出。在后面监视了一会儿,因此来的晚了。”
吕范听了这消息,心中不知是惊是喜,现在孙静有问题,已经实锤了。
却并不追究这两个人来的晚的事情,只是追问道。
“可知那孙瑜去往何处?”
“这?”
这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又对主公说。
“只见其突然从府中带着几个随从出来。在这大路上闲逛了一刻钟,拐进了一个小巷,便再也不见人影。”
“我等前去那巷中侦查,未曾发现什么踪迹。附近也没什么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不知其外出是想与谁勾连?”
吕范捻了捻胡子,沉思了一下。
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两眼瞪大,一副十分紧急的样子。
“不好,你们一定是被发现了,他在故意的拖延时间。过了这一刻钟,却让你们乖乖的回来。必是计划已经完成。”
“所有人立刻收拾东西,赶回将军府。”
吕范急匆匆的吩咐一声,众人都慌忙的从座位上坐起,拿武器的拿武器,披斗笠的披斗笠。
房间里的东西也不收整齐,那众人为了先错,临时搬过来的桌案,也全在急匆匆的被蹬的歪歪斜斜。
不多时,就已经一片狼藉,外面站岗的,院子里闲逛的也全都进来,屋里到处都是泥脚印,但也没有人在乎这些。
收拾完这些,吕范就带着人急匆匆的往将军府的方向跑去。
那本该出现在南方的孙瑜,突然出现在了孙静的家中,已经足以证明孙静有足够的问题。
可是天空中下着大雨,道路上处处积水,一片泥泞。这个孙瑜半夜不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却穿着衣服带着随从在大路上闲逛,怎么看都有问题。
尤其是闲逛之后,钻进一个小巷就失踪了,没发现他前去拜访什么人家,有什么任务要完成。
这说明他单纯的就是为了闲逛,只要在这路上逛一圈,就完成了他的任务。
这样看来,孙静和孙瑜一定是早就发现了吕范派出去的探子。
只是因为临时有变故发生,而吕范又发出信号召回众人,为了拖住那探子,才突然从府中跑出来,在大街上闲逛一圈,引得探子跟踪,拖延着一刻钟的时间。
这一刻钟的时间拖延完毕,必然是已经将时间差打好了,那么他们的目标肯定是孙权。
吕范虽不知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计划,但是仔细一想,想到了孙翊还在城外。
如果这件事是孙静支持孙翊两个人一起做的,那么孙翊要进城,从城门走到将军府,也刚好需要约莫一刻钟的时间。
孙静在城中潜伏了那么久,城中各处情报都应该知道,孙权府中到底有多少兵马,也并不是一个很大的秘密。
孙静既然有信心和孙翊一起做这件事,那就说明他们对于孙权府中的兵马并不放在心上,他们已经有了十足的准备,可以打败孙权的兵马。
所以吕范在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大事不好,带着人踏着积水急匆匆的往将军府的方向跑。
而此时,孙翊也确实已经带着八百人马来到了孙权的府外。
一路上居然真的一个巡逻的士兵站点都没有碰到。
这多亏了那宗亲的士兵给自己引路。
也不知道是这些士兵们提前收买好了,带来的这一条路上的人,还是真的防御有漏洞。
事实上,孙静在吴郡耕耘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城防兵里没有他的人,给孙翊开出一条道路不受阻碍,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
众人从雨中走到这府外,因为地上都是积水,走起路来有哗哗的水声,不过都被雨声所掩盖。
尤其是骑在马上的孙翊,若是平时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很容易引起旁人的警觉。
来到了这外面,孙翊居然还有点犹豫,不知道是该先喊话,还是先强攻。
“将军,还犹豫什么,赶紧趁其不备,将他们拿下。若有什么话说,拿下之后,一切好说。若万一喊话打草惊蛇,再想去把他们拿下可就难了。”
那带路的士兵不断的劝着孙毅强攻。
边鸿也在一旁帮腔附和着。
可孙翊还有一些犹豫。
“我如今手中八百精兵,已经不是兄长可以应付的了。又攻其不备,突入到这府门外,他也应该看得出自己大势已去,这个时候让他将母亲交出来,想必她也不会反抗。”
“毕竟我们是兄弟,如今我大兵压境,一切都有话说。若是强攻万军之中,伤了母亲,可如何是好?”
可是这领头的士兵,可不能让他和孙权有一个对话的机会。
这要一见面,兄弟两个人三言两语将误会说清了,那可就糟糕了。
不过事已至此,情况已经不是孙翊可以控制的。
那士兵往后打了个手势。
阴影之中,两个士兵悄悄离队。
顺着墙角拐了一下,就摸到了孙权的墙外,找到一个砖头突出的地方。
用手轻轻的敲了两下。
那里面也轻轻的回应了两下,这两个士兵就放心了,就偷偷的摸了回来。
正在孙翊犹豫的时候,突然间,前方墙头之上露出来一个人头。
那似乎是一个站岗的哨兵看到了墙外的大军,十分惊骇。
立刻惊慌失措的示警大喊。
“有刺客,有刺客大军来袭!”
他这样一边喊着,一边取出哨子吹着。
瞬间,整座将军府乱成了一团,这动静把孙翊也吓了一跳。
不知怎么地,府内明明还没有准备好,就有一群人突然打开了大门,带着众人就喊着杀出来。
一时间,杀声震天,将这雨声都盖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孙权在屋内被惊醒,赶紧跑出来询问。
孙河也正在外面询问那些士兵头领。
“哪里来的敌人?有多少兵马?怎么发现的?”
可这士兵一问三不知,他虽然是管事的,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儿,手下就突然发现了敌人,甚至打开大门,却和敌人冲杀起来了,他还没来得及下令组织呢织呢。
这时间,孙河已经听见外面开始杀起来了。
这边廊道上的士兵竟然不由自主的跟着门边的士兵往外从大门涌出去。
一个个全副武装,嗷嗷叫的往前冲。
孙河皱着眉头,感觉有些不对,这看着有人带节奏啊。
“谁下令让他们出门接战的?为什么不在府内认真防守?”
“卑职实在不知,尚未来得及下令。酒已经打起来了,发现敌人也未曾有人向我汇报。”
“废物。”
孙河怒气冲冲,气急败坏的骂了这个一脸忐忑的士兵头目。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个时候再将大门紧闭,想要据守不出已经来不及了,这士兵都跑出去一半了,手底下的人力不知道消减了多少。
在关上大门指挥前跑出去的这一把士兵白白的送给敌人,让他们吃掉,只会让敌人逐个击破。
这样的场景让孙河大为恼怒,连敌人的底细都没探查清楚,就要打这没头没脑的仗。
这个时候,孙权跑到孙河的旁边来问消息。孙河哪有什么消息向孙前汇报。
“将军先在府中小心,莫要外出,我立刻带人出去击溃敌兵。”
“你一切小心。”
孙权也看出来了事情不对劲,嘱咐孙河注意安全,然后就只能在府内等待。
看着孙河带着部分士兵急匆匆的往外走的背影。
一群士兵也围了上来,护卫在孙权身侧。
“立刻增派一些人手,保护好后宅。”
孙权有些担心吴夫人。但是这个时候,哪还有什么人手可以增派,只能将这些身边的护卫分拣一半送到后院儿。
而此刻,前锋部队在外面已经杀了起来。
那领头的士兵和边鸿有些埋怨孙翊。
“将军,实在不该优柔寡断,你将孙权视为兄弟,孙权将你视为兄弟了吗?这一见面,不分青红皂白立刻带人杀上来。”
“他可曾想过和你交谈交谈?”
“你们之间倒是兄弟情深,却白白的为我们这些士兵增添了危险!”
这人在这边埋怨着,孙翊一时也不好说什么。他也被眼前的乱战惊住了。
孙翊不是因为战斗而感到害怕,被惊住,是局势变化的太快,眼花缭乱,总感觉脑子有点跟不上。
不知怎么的,孙翊自从来到了这吴县,总感觉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处处受制,局势一点都不受控制。
这就让孙翊感觉十分的疲惫。
这时候孙翊的手下已经完全失控了,对着冲过来的敌兵也都冲上去。
很快就混战成了一团,不停的厮杀起来,但是孙毅没有注意到,那积极请战的宗亲的士兵,仅仅只是看着打的很激烈,在外围不停的穿插,却始终没有真正的冲进去。
反而在他们的带动下,孙翊的铁杆部队不停的和敌人进行碰撞。而敌人的士兵中,也有十几个在外围陪着宗亲的士兵进行演戏,其他真正愿意勇敢作战的人,则是在和孙毅的部曲死磕。
很显然,那个高喊发现敌人,并且几个领头带着人打开大门,冲出来和孙翊进行搏斗的几个人就是孙静在孙权府中安插的奸细。
孙静早已做好了安排,是不可能给孙翊和孙权面对面谈话的机会的。
只要他们人手来到了这里,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战斗,两边都会有带节奏的人冲出来进行搏斗,搅乱整盘棋。
在这样搞不清谁是敌人,谁是友军,对面的都拿着可以置自己于死地的刀剑时,没有人愿意放下兵器,没有人愿意乖乖的引颈就戮,只会优先的保护自己,并且和敌人进行搏杀。
这样的局势是完全不受孙翊和孙权两个人的控制的,这是利用了普通士兵的心。
并且一方军队处于严格的防守之中,本身就是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而另一方军队则是偷偷潜入敌人的大本营,想要进行突袭,也是紧绷着脑子里的神经。
古往今来,凡事领兵作战的,安营扎寨时,军队之中都不允许士兵胡乱喊叫,发出声音。
就是因为士兵们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一点动向都有可能引起士兵的过激反应,发生军队的哗变。
而孙翊和孙权的两方士兵,也正像是火药一般,只要两方一碰面。孙静安排的人在里面一煽风点火,这立刻就爆炸起来,将两方都炸的两败俱伤。
孙河此时已经带着人冲出来了。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已经有不少的尸体淌着鲜血倒在了水泊之中。
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脚步声、雨水声,哀嚎声,声声混合,一片嘈杂。
孙河此时此刻很难发出什么指令。
看着这乱成一锅粥的局面,孙河也没有办法,抿了抿嘴唇,咬了咬牙,长刀出鞘,带着人就往前冲,只能先将敌人彻底击败,再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河作战勇猛,环首刀握在手中,在雨中斩出道道寒光。
兵器兵器的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大雨之中却很难生成火花。
虽然没有火花助兴,但一刀刀下去,绽放出来的血花映在空中,血雾混合着水雾也颇为瑰丽。
很快的,孙河就已经被鲜血喷成了血人,鲜血顺着刀锋往下流,手心里变得黏黏腻腻。
敌人的血水靠着重力又从孙河身上滴落到地面,同时在雨水的助力下,又将新盖的血水冲干净。
握着长刀的手感,就在这黏腻清爽之间不停的交换。
但是这不停交换的手感在久经沙场的孙河面前并不会对他造成妨碍,他能非常良好的适应,并且威力不减的斩出一道道要命的刀光。
孙翊的部曲虽然精锐,但是孙河带的士兵也不遑多让。再加上孙河这个猛将冲锋陷阵,一时间几乎要将孙翊的军队击败。
孙翊只能亲自纵马,冲着孙河冲去。
第三百四十章 杀孙河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就容不得孙翊再犹豫了。
孙翊想和孙权谈谈,是站在自己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居高临下的。
而不是被孙河打败之后,成为阶下囚,抬着头给孙权谈。
孙河跟着孙家那么久,彼此都是老熟人。孙翊知道孙河的能耐,也知道自己手下这些人,没有主将是挡不住孙河的。
孙翊自身的本领也未必会比孙河高很多,因为孙翊年轻还没到达壮年。
但是孙翊骑着马,而孙河是步战。
有着马力相助,孙翊有信心可以将孙河击败。
马儿跑起来很快,天上的大雨,在孙翊高速行驶的时候雨丝变成了小皮鞭,抽在孙翊的脸上,让孙翊不禁低头皱眉。
但是,这并不能成为阻碍,皱着眉,眯着眼,不仅可以防备着雨丝的鞭打,还可以因为聚光在黑夜中看的更清晰。
地面上都是积水,马蹄踏在稀泥中,略微有些打滑。
但是孙翊凭借着高超的骑术,完全可以控制的住。
这个时候,不仅仅是要控制住马,还要和马互相配合,减轻马儿的负担。
孙翊虽然年纪小,但是他的实力是远超于孙权的。
当初孙策死的时候,众大臣举荐孙翊继位,可不单单是因为孙翊的性格最像孙策的暴躁易怒。
如果因为孙翊暴躁易怒举荐他,那这些大臣不是下贱吗?
也许有一些原因是因为孙翊的年纪小,比之孙权更好控制,而且孙翊既然有暴躁易怒的性格,那么自然也少不了有些头脑简单。
不过,这些并不是所有的理由。
因为大臣们拿出来的借口是孙翊和孙策最相似,那么肯定不能仅仅在缺点上最相似。
至于哪里的优点被孙翊所继承,那自然是不必多说,骁勇善战四个字。
孙策身上最突出的优点就是能打。
那么要以最和孙策相似为借口举荐孙翊,孙翊自然能打。
所以,在这雨水中,在这烂泥里操纵马匹很困难,那只是对于常人来说,对于天赋异禀的孙翊,即便是因为他年幼,还未曾到达最巅峰的状态,也已经是游刃有余了。
马蹄奔腾很快冲破雨幕,出现在孙河的面前。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孙河的面前,孙河抬头一看,却不为来势汹汹的骑兵而惊讶,只是对那张脸感到惊诧。
亲自冲锋陷阵的,居然真的是孙权的弟弟孙翊。
虽然众人都早已做好了打算,但当孙翊的脸庞真的出现在敌人的阵营的时候,还是让他们有点震动。
毕竟整个孙家,虽然对于旁听之间并不互相友爱,杀戮不断互相忌惮。
但是直系亲属之间的感情,放眼天下,都是值得令人称赞的。
就好比孙坚和孙静,孙贲和孙辅,孙策和孙权。
不过,这些震动并不能影响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对于局势的判断。
混战之中,孙翊的冲锋也不是那么的容易。
面对着孙翊那无情夺命、迅猛有力的横斩,孙河并不会莽撞的前去硬接。
即便是道路打滑,马匹再不能尽全力冲锋,但是这带起来的力量,也不是孙河血肉之气能够阻挡住的。
孙河只能在自己士兵的保护下往右方一闪,在地上打了个滑摔倒在地。
虽然成功的躲过了这马上冲锋的一击,但是,孙河自身冲锋的势头也瞬间被削减。
敌军见孙河倒地,几个士兵悍勇的冲上前来,要将让他扑倒不能让他再次起身,趁机斩杀他。
而孙河这边的士兵也赶快簇拥过来,将孙河团团围住。
孙河一身泥水的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继续严阵以待。
而没能将孙河砍死的孙翊马匹的冲锋之下,继续向前,将孙河后方的士兵砍死了两个。
砍杀这些普通的士兵,并不是孙翊的意图。
孙河是因为处于守方,要清灭叛军,所以要将眼前的敌人全都击败。
而孙翊则不是这样,孙翊只需要擒贼先擒王,将孙权捉拿。
孙河既然带着士兵抵抗,那么就先将孙河拿下。
而对于孙河毫不留情的砍杀,这并非是孙翊不念旧情,实在是和大局比起来,砍死一个孙河,无伤大雅,完全值得。
孙翊调转马头,要从后方继续对孙河进行冲击。
马匹在混战之中困难的辗转,在士兵的保护下,费了些功夫,孙翊再重新调头。
而此刻因为摔倒面临敌军重重包围的孙河又不得不面对孙翊的二次冲锋。
这一次的再一次冲锋,因为孙河已经不是刚才处于锋头的位置,身边有许多士兵作为阻挡,成功的遏制住了并没有完全冲起来的孙翊。
但是在马匹的冲击下,孙河等人也不得不后退,避其锋芒。
马匹的冲锋被遏制下来,受了伤的士兵悍不畏死的冲上去,要将孙翊赶紧拖下来。
再让这战马启动,对于孙河军队中打击是很大的。
孙河手下的这些人都是百战老兵,精锐士卒,当然分得清轻重。
毫不在意刚才遏制住马匹的冲锋,身上断了几根骨头,都一拥而上,将孙翊团团围住。
孙翊坐在马上被困住,居高临下的举起长刀左砍右杀。
但是很快的,那些士兵扛住孙翊的攻击,在马匹的身上狠狠的开了几刀。
马匹刚开始刺痛挣扎,腾跃起来,孙翊被掀翻倒地,而马儿接下来就因为伤势过重,被连砍几刀也倒在地上,徒劳的喘气。
士兵们一拥而上,就要继续将孙翊杀掉。
孙河从后方赶紧前冲,要阻止手下士兵喊着:“刀下留人,活捉贼首。”
孙河也是关心得乱,正在前冲之时,却不知身边贴过来了几个人。
自然是那位孙翊领头的士兵被收买了的边鸿,还有戴员和妫览。
四员将从两面包夹将孙河夹住。
这几个人早就注意到孙河,孙翊刚冲锋的时候,他们四个就跟在后面,只不过因为没有马儿跑的快,慢了几步。
孙河在战场上,突然感觉身后一个激灵,汗毛瞬间倒竖,从尾椎骨到后脑勺,一阵凉气袭来。
他瞬间从刚才的慌乱中转为警醒,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孙河立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是已经迟了一步,四员将四柄刀一下子砍了过来。
孙河举起兵器,转身挡住左边的一个,抬起左手,用护臂挡住刚才右边的那个。
又往后连撤两步,闪过第三道攻击。
可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何况现在是八只手,他还是没有挡过最后一个背刺。
边鸿的环首刀,就直接从孙河的护腰捅了过去,一刀穿神。
孙河瞬间感觉腰子一阵剧痛,后背难以发力,眼前一阵发黑。
踉跄了一下,刚才灵敏的身形再也无法灵动,双手也变得有些无力。
戴员又猛的连砍两刀,孙河的环首刀就当啷一声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溅起了一些水花。
孙河还有些昏沉的脑子,瞬间闪过大事不好的念头。
但是下一秒,刀锋就掠过了自己的脖颈,他就忍不住捂着脖子,试图阻止血液的外涌,嘴巴里也都涌出来血泡。
此时,腰子上的疼痛已经完全顾不上了,血液上涌堵住了他的喉腔,他感觉难以呼吸。
虽然身形依然屹立不倒,但是在接下来的乱刀之中,他无力的像个靶子一样,身上增添了几多伤痕,眼前总被血红色所笼罩又彻底陷入了黑暗。
他尚未死透的尸首在半空中有些僵硬的向后倒去砸在地面上溅起许多的水花,这似乎是他在这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的动静。
他倒下之后,就没有人再在意他。
而此刻,孙翊在士兵的掩护之中,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同样面临窘境,被敌军重重包围。
被从马上掀了下来,摔在地上,感觉现在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十分疼痛,不知哪里骨头断了。
也幸好掉到了泥水的地里,这里要是铺上一层石板,孙翊就可以告别这世界了。
他短时间还无法重新找回身上的力气,只能忍受着浑身的疼痛。
面临敌人的猛攻,只有靠身边的士兵前去进行搏杀。
但是敌人的迅猛,也仅仅只是这一时之间了。
孙河的死去,一定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打击。
戴员他们四个也互相带着士兵前往孙翊的身边靠近。
而孙河身形的消失,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
孙权的这些护卫,虽然都是精锐但是也多少受到一些影响。
每一个注意到孙河身形消失的人都感到一阵迟疑,吃了一些亏。
被占了一点点便宜,积少成多,就会转现一个不小的优势。
很快的,随着戴员与孙翊等人的会师,场上的局势已经显得十分分明了。
孙翊这边的士兵重新拥有了一个核心,而孙河这边的士兵,已经失去了孙河这个领头。
并且,孙河的人本来就比孙翊的人少。
这样一来优势就更明显了。
包围在外侧的那些宗亲的部队,虽然看起来一直在划水,并没有真正的进行生死相搏,但也拖住了不少敌人的攻击,而且他们这些人站在那里就会给别人产生一种压力。
在那一种被包围的感觉下,手底下始终都要软两分。
此刻局势分明,但是孙翊这边的铁杆。已经损失了不少,只不过孙翊自己没有注意到。
在这样的黑夜,这样的雨夜,混战之中,哪里还能分得清到底谁是谁的军队?
别说是分清自己这边哪一部分,就连是敌我有的时候都分不清,有不少人都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如果从上帝视角进行查探的话,顺义这边的三百余人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二,孙河那里冲出来的敌人,也已经死了两三百。
毕竟真正在交战的就是他们,这些人一直在拼杀。
局势既然已经分明了下来,外面划水的那些士兵也终于不再划水。
他们也可以是发力合围,将敌人的活动范围压缩的越来越小。
这些士兵的损失越来越大,逐渐损失的就剩百十来人,忍不住开始向后面后退。
在后面的那些人慢慢的摸着墙边往门里退。
就这样半打半退,留下了不少尸体之后,他们终于退回了门内,而孙翊也已经带着人冲了进去。
孙翊的脚步终于正式踏入了孙权的将军府。
但是这只是刚进了大门,想要杀到孙权面前,还要经过两道小门。
孙翊的人一进去,立刻面临留守部队的猛攻。
府里的人已经被逼上了绝路,拼命的想将敌人赶出去。
而只在进门的这个狭窄的区域,确实只能被动挨打。
孙翊带着人从门外到门内,短短的一段路,也损失了不少人手。
但最终到底还是冲了进去,将门口这个范围一占,后面的人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可以鱼贯而入,涌进的越来越快,终于全部都涌了进来。
面临着绝对的优势兵力的进攻,孙权最后的护卫节节败退。
尸体从外开始往里铺,一路铺过了两道门。
终于杀到了孙权的大堂的外面。
外面的喊杀声渐渐近了,已经开始震的孙权耳朵发麻。
孙权此刻面沉如水,一句话都不想说。
虽然此刻还不知道孙河的消息,但是看着外面的士兵节节败退,涌入自己这大堂前的小院,却没有看见孙河的身影,却也知道孙河恐怕凶多吉少了。
那孙权已经知道了,外面攻进来的就是孙翊。
孙翊与孙河交战之时,被孙权的士兵认了出来,报告到了府内。
当兄弟相残的惨剧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孙权却并不想束手就擒。
他也穿上了自己华丽的铠甲,拿起了手中的兵器。
孙权的武力值虽然不如自己的父兄,但是也不能小瞧,毕竟多少还是继承了一些天赋。
当府中的护卫只剩下最后百十人簇拥在这前厅的时候,孙翊终于带着人都杀了进来。
他浑身染血的样子跨过小门,展现在孙权的面前。
战场暂时出现了一阵安静,孙权的手下面临压力,不断的龟缩警戒后退,而没有与孙翊开始交战。
孙翊则带着人缓缓前压,也没有做出贸然举动。这短短的休战片刻,天空的雨水已经将众人身上的血水冲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