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埋伏
漆黑的街道,雨不停的在下。
吕范带着手下两百门客,急匆匆的向将军府赶去。
吕范在心里担心,他似乎已经听见了动静,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感觉自己和孙权都已经中计了。
吕范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只弯着腰,埋头向前跑。
这门客也跟着吕范一样,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静之中,没有任何人的声音发出,只留下一些奔跑时的喘息声,以及不停溅起的水花的声音。
众人就这样浑身湿漉漉的在雨巷里穿梭,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黑巷。
路边倒是遇到了一些巡视的站点,吕范只靠着自己这张脸就足以让这些人让开,但是并没有和这些人多说任何一句,也没有想要调动他们,集合他们力量的想法。
吕范现在有些摸不清了,他搞不明白到底谁是敌谁是友。他不信任这些普通的士兵。
本就是炎炎夏日,众人身上穿着单薄,这暴雨下了一天一夜,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了暑气。在这雨夜之中,浑身的薄衣被湿透后还感到有些寒意。
吕范等人奔跑着,本来觉得奔跑着血液翻涌,很快就会热起来。
事实上,他们的身体也确实热起来的,跑的头上都冒了汗,似乎感觉都有了白烟。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太过劳累,总之这是很不常见的,毕竟这个天气虽然有些凉,但也只是夏秋之间的凉气,不该有雾气。
只有在冬天的时候,人的身上才容易冒出白气,张嘴都是吞云吐雾。
所以,他们头顶的热气并不能生成阵阵蒸腾的白烟,只是混合着雨水,分不清是汗还是雨,顺着发根,脸颊往下流。
可偏偏的吕范越是跑越感觉心里发凉。
众人的呼吸声越发的粗重,在这雨夜中渐渐的飘到了耳朵里。寂静的街道上,只留下这些人奔跑的声音。
这吕范总觉得这脚步声不仅仅只是自己这些人的,但是他也并不能分心,也许只是因为黑夜中疑神疑鬼,心里不踏实,毕竟两百多人脚步的嘈杂不是那么容易分辨的。
黑夜中,似乎一直有眼睛盯着这些人。这些人越是在跑,越是感觉后脖梗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终于吕范到了一处拐角。刚刚拐过去,尚未正抬头,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过了这个路口,前面已经有一群人在严阵以待,堵住了整条巷子。
吕范立马停了下来。门客也立马紧张的刹车。
他们的谨慎的左右探头探脑,他们查探的对,因为左右两边都传来了声音。
脚步声不绝于耳,他们已经停了,那这些脚步声就一定是敌人的了。
果然,吕范心中的不安是对的,他们一直在被人跟踪,直到被人完全包了饺子。
左右两边的敌人好像是绕了一个圈儿,从后面的路口将吕范的退路都堵住了。
吕范被彻底堵在了这条巷子里,他退无可退,进无可进。
吕范放弃了小心翼翼,他已经进入了绝路。
在绝路的时候,向这些游走于黑白之间的人,往往会多了一些草莽之间的洒脱。
当然,彻底的渣子是不行的,到底得说是算得上游侠一般的人物才有这个胆气,而不是赶紧跪地求饶。
吕范在雨中向前走了两步,大雨泡的他的脸有些发白。
“孙瑜和孙静没有来吗?”
他对着堵在前面的那些士兵开口。
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不过过了一会儿,士兵们缓缓分开,中间留出一条过道来。
后面一个人骑着马,渐渐从中间过来了。
谨慎的穿着铠甲,外面披了层挡雨的蓑衣,头上头盔套着斗笠。
来的正是孙瑜,吕范自然是认识的。
“子衡先生,这一次你们输了。”
孙瑜坐在马上,淡淡的开口。
吕范并没有反驳孙瑜的话,他只是带些情绪的冷哼一声,说道:“恐怕胜负未定,你高兴的太早了。”
“你们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还有胆子说胜负未定吗?恐怕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
孙瑜这个时候尽可能的坐在马上,尽情的嘲讽,好好出一出心中的恶气。
“你也就这些眼界了。怎么这个时候可以出气了?呵!我只恨一年前。他们太优柔寡断,没有听我的,把你们赶尽杀绝,才让你们有了抬头的机会。”
吕范恶狠狠的说道。他的语气一直是那么冷冰冰,他对于孙瑜他们家态度一直不好,实在是太冷漠了一些。
当吕范说到这个时候,孙瑜确实没法再保持自己的平静,他心中怒火翻腾。
确实,权力的斗争总是那么残酷的。一年前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孙权在风雨飘摇中继味,谁知道中间有多少刀光剑影。
孙权胜利了,自然就有失败者,对于失败者如何处置,自然有温和的,也有激进的。而吕范就是最激进的那一股,他一直主张将孙静全家斩尽杀绝。
“不要再说大话了,吕子衡!不是你们不想杀我全家,而是你们没这个本事。”
对于这一点,吕范确实也没法反驳,刚才他说的确实只是气话,他虽然主张将孙静全家赶尽杀绝,但是孙静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孙家说是三代基业,现在也只是经历了两代零一年,那两代全是孙静和孙坚、孙策一起打下来的。
即便是现在,孙权继位一年之后,论到根基,恐怕也未必有孙静更深。
只不过孙权有周瑜、张昭等名将名臣的拥戴,才得以占据优势。
“吴郡发生的一切,幕后黑手其实都是你们父子两个吧?”
孙瑜坐在马上,有些洋洋得意,没办法,他占据了所有的优势,又吃了那么多委屈,这个时候扬眉吐气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不错幕后黑手就是我们,怎么样?这怪不了别人,只能说天命不在你们,若是江东能一直稳固,我们也没有机会翻身,只能继续的向你们屈服,做你们的忠犬,受你们的欺压。”
“然而天赐良机,孙权到底才能不足!黄口孺子屡次犯错,将江东基业一点点的葬送,最后满盘皆输,风云动荡,这岂不是给我们的天赐良机?此乃天意!哈哈哈!”
孙瑜得志的大笑飘荡于冷寂的长街之上。
暴雨之下,一片阴冷黑暗,衬托的十分有反派气质。
“你们如此痛恨我们,得到了这个机会就不撒手,做了那么多准备,难道就是给孙翊做嫁衣的吗?恐怕孙翊也是你们引来的棋子吧?”
吕范这一次并没有等着孙瑜进行回答,他便自问自答了起来,解决心中的疑惑,似乎是在给自己的内心一个答案,一个交代。
“一是你们以城中动荡为由,激的孙翊返回,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想来那些城中宗亲也是你们的安排,是为了故意嫁祸孙翊,让仲谋相信,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的亲弟弟。”
“这才酿成了这一次兄弟相残的惨剧。孙翊啊孙翊,何其蠢哉。这次要杀了自己的兄长吗?然后给敌人做了嫁衣?”
“伯符总说自己没有远见,只擅长冲锋陷阵,但他到底还是有识人之名。未曾将位置传位给最与他相似的孙翊。”
对于吕范下的决断,孙瑜十分的认可,他虽然非常的痛恨吕范,但是对于吕范的才能他还是认可的。
他刚想回答李范的话,但是他又在笑,他今天总是忍不住咧着自己的嘴角。从带着兵出来,时不时的就要笑出声。
“哈哈哈。子衡先生说的不错,伯符兄长也不错。孙翊确实是暴躁易怒,狡诈急躁但只是一身小聪明。根本就是一个蠢才,说什么他都信。目光短视,完全没有大局观。确实不是托付基业的人选。”
“哈哈哈哈,我出使会稽,半路听到消息,冒着必死的决心返回吴县,就是想搞一个天翻地覆,想来一个扬眉吐气。”
“我就是要告诉你们,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你们抢不走。抢了我们的,就得给我们还回来。”
“当初伯父与我父亲一起起兵,功劳就有我父亲的一半。他死了,留下他的儿子还是我父亲进行辅佐,才重新恢复了江东。我父亲帮助了他们家两代人啦,最后面临的居然是为了一个黄口小儿而将他踢出局。”
“江东不是他们家一家的江东,就连我那被他们害死的兄长,都比孙权的贡献高。”
“为了争这口气,我已经把我的弟弟都送走了。我已经豁出这条命啊,就是为了不错过老天爷给我这次翻身的机会。”
“没想到,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哇哈哈哈哈。孙翊居然那么的愚蠢,孙权也不怎么聪明,就这么一点手段也敢和我们斗吗?纸老虎而已,真是一戳就破,枉我们担心了那么久。”
“事情进展的太顺利了,我都不敢想。毫发无伤的就已经颠覆了全部。”
“今夜之后,整个江东的人都应该知道,当初这个位置应该是谁的,如果不是落到了孙权的手里。江东不会沦落成今天这个样子,不得不的葬送这么多江东健儿。”
“乃至于我们今日无论是输赢,都仍然要向外来的刘备投降,整个孙家都没有了翻身的机会,永远失去了成为一方诸侯的机会,这都是孙权的错!!!。”
孙瑜越说声音越大。寂静的街道上只飘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
他从一开始说着说着,总是忍不住的发笑,变成了最后的癫狂。声嘶力竭的后人,他恨呐,他恨孙权。
对于孙瑜的小人得志,吕范并没有什么反应。
成王败寇,嚣张是胜利者的权利。
“你既然在这里截杀我,为什么干脆不一开始就杀掉我的探子,然后将我们全部干掉呢?反而要允许我们跑到这街道上来?”
“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一点一点的发现线索,找到谜底,看到曙光之后,你在突兀的出现,告诉我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然后只为了这样的心里畅快吗?”
吕范的话似乎有点太多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问一遍。
“子衡先生,你还想拖延时间吗?你不想死,你还想等待事情发生转机?”
孙瑜收敛自己的张狂,而转换成一些嘲笑。
被看穿了,但是吕范并不在意。心满意足的孙瑜会给他这个时间的。
总有人会感叹反派话多,但是遍观古往今来,无论是什么鸿门宴,还是这宴那宴的,总要叽里咕噜说上一堆话。
正如项羽所说的富贵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
那么两个敌人互相征战,好不容易其中一方取得胜利,不能在他面前好好的奚落一番,装一装,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世间的痴男怨女想要发财升官儿,除了想要更好的生活质量之外,不也是想体验那种在别人面前的优越感吗?
果然不出吕范所料,事实上孙瑜自己也都看的很清楚,但是孙瑜就是愿意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的奇思妙想全都给吕范揭秘一遍,毫不吝啬。
孙瑜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以及稍微有些意外,他很诚恳的说道:“我没有动手杀人,就是怕引起什么动静,总是要小心谨慎的。将人放回去也只是为了拖延一些时间,不引起你的警觉。至于强攻宅院就更不用说了,实在是动静太大,而且难度也大。”
“不过令我惊喜的是,孙翊那边进行的非常顺利,想必现在孙权的人头已经被拿下了。即便没有,那边应该也是正在如火如荼的交战,咱们这边再闹出来什么动静都无所谓了,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
“既然已经没有保存秘密的需要,我自然可以随时调整我的计划。你现在已经跑到大街上,周围无遮无拦,落入我的包围之中,杀你也容易,而且也减少了你去增援孙权造成的变故。”
“不过,子衡先生不用再等了,等不来了,孙权那边估计已经尘埃落定了。或者说即便那边事情不顺利,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时间让你活下去的。”
“我也不是个蠢蛋。让你拖延那么多时间,几乎是因为大局已定,时间充足,可以陪你浪费一下而已。”
“上路吧!”
第三百四十二章 往哪里逃
孙翊带着兵马在小院中和孙权的残兵对峙。
情况非常不妙,双方虽然剑拔弩张,但是在最后的对决时刻都不由自主的暂时的停滞了下来。
小小的院子挤满了人,两军刀剑相向,中间不过隔开了区区两步的空地。
刚刚经历大战的士兵身上的鲜血都被雨水冲掉。身上的铠甲,除了一些的破口。似乎变得焕然一新。
但是表面上的血腥被洗去,深处的煞气却在凝聚。
杀机不停的翻涌沸腾,凝聚在众人的头顶,几乎要冲犯头上的乌云。
似乎是天地要衬托这种肃杀的气氛。老天爷用手扒拉扒拉了天河的河床,调整一下角度,把水向下倒的更大了。
天河倒挂毫不留情的倒在他们头上。
杀气压抑在每个人的心头,众人都很难开口说话,气氛十分的紧张。孙权与孙翊即将就要对视。
边鸿和那名带路的士兵互相对视了一眼,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边鸿用眼神向那名士兵统领示意。绝对不可以让孙翊和孙权安静下来,有一个谈话的机会,哪怕是两方互相喷垃圾话都不行。
多说多错,不能有这个错误的机会,不可以留下任何的隐患。
成功就在眼前,良田宅院,黄金美妾。安定的生活都在向边鸿招手,边鸿绝对不允许最后的地方出纰漏。
杀进这院子里,孙翊的铁杆已经不多了,只剩下了几十人,那这几十人边鸿都不打算给孙翊留下,边鸿要用自己的影响力带着这几十人前冲。
而那边士兵头领与边鸿对视之后,也要带着自己手下的五百士卒和敌人拼杀起来。
战场绝对不能安静下来,哪怕是双方的安静是为了凝固更多的杀机,为了迎接更惨烈的拼杀也不行。一安静,孙权和孙翊两个人的脑子就有了转动的机会。
转头看向孙权,身边疲惫的百十士兵,看着那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有些发抖的孙权,再看看那士兵中为数不多的两个缠着黄绳的甲士。
边鸿和士兵的统领,以及那两个缠着黄绳的敌军,四个人不约而同的大喝一声。
“杀!!!”
一声大喝响彻云霄。众人四人共同对冲,引得场上几百人条件反射的跟着前冲。
跟着冲杀的士兵也一起大喊起来。
“杀!杀!杀!”
杀声震天,杀气奔涌。刚才凝固的气氛此刻都沸腾奔涌起来,冲破天际,冲破云幕,撞击起来,将这个小院搅动的肃杀锋利!
当两军真的正是绞杀起来的时候,孙翊和孙权都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双方都已经做好了厮杀一场的准备,但那也只是嘴上说说,心里想想。当两兄弟真的短兵相接,面对面的厮杀起来的时候,底线被戳破还是让人短时间难以接受。
但是显然,这杀红眼的气氛不是两个人能阻挡的,场面已经不可控了。这些士兵势必要杀的你死我活。
明明两个人谁都没有下令做出最后的拼杀,但是条件反射时间,士兵们都已经跟着那几个带动气氛的人杀的不可开交。
也许那跟着冲上去的士兵有反应过来的,但绝对不多。因为孙权那边就百十人,孙翊这边需要反应过来的也只剩下几十人了,五百人的大部队其实都是孙静的。
那些寥寥无几的自己人到底反应过来,主将还没有发令,但是冲都冲了也由不得他们后退。
练兵就是把有个性的人练成没有个性的人,把一群铁汉融成一块整体,不分彼此,没有头颅。
他们只需要变成被手掌握的武器,被神经指挥的四肢,被大脑占据的躯壳。
所以这样只剩下本能的士兵就容易被条件反射所控制。没有主将的命令,但是却也容易被人带起来节奏。
孙翊和孙权也算得上是经历过几场战争,但是他们的战场修为和久经沙场的孙静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因此,孙静只是在各自的地方安插到自己的人手,关键时刻的一声吼,就能引得他们两军大乱。
孙静知道军队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性质,他清楚的知道,在这种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孙翊和孙权这两个大脑和军队这躯体并不能十分契合的配合起来。
因此,孙静只安插下自己的人,让他们临时发挥大脑的功能,当成一个领头羊,就可以成功的干扰到孙权和孙翊。
现在的这场乱战,孙静派过来的五百人就不再是那样划水的状态了。
接下来,他们要完成的就是自己的任务了,只不过是以孙翊手下的身份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他们已经不用再像刚才那样演戏了,因为他们不需要再消耗孙翊的实力了。
孙翊和孙权的实力都已经在他们的带动节奏下消耗的差不多了,他们这五百人在这里是没有敌手的,接下来就是他们的独角戏。
这些士兵个个如狼似虎,砍杀着眼前为数不多的孙权的护卫。
孙权虽然已经全副武装,穿了铠甲,拿了武器,但到底还是没有冲上去,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因为他是站在里面的所以就呆住了。
而孙翊就不同了,孙翊不得不上,因为他不上前,就可能被自己的士兵,哦,也许那不是自己的士兵给踩踏死。
孙翊站的位置比较靠前,他又是一直被士兵们簇拥着的,所以当士兵们都盲目的前冲的时候,孙翊也就被推了出来。
孙翊是和孙权一样感觉有些茫然,他可以命令自己的手下将哥哥的部队打败,但是他亲自拔刀去冲着哥哥,还是让他有些呆愣。
但是身处战场之上,乱战之中,面临敌人的刀锋,他条件反射的也开始进行反击。
没砍几下,他就回过神来,陷入了一种你死我活的境地。战场之上,哪里容得下他呆愣,哪里容得下他留手?事已至此,他已经冲上来了,就要冲到底。
孙翊疯魔的带着一群不属于自己的士兵往前冲。
孙权的手下根本抵挡不住,他的人手太少了。
孙权看起来有些慌乱,他刚才的愤怒以及决一死战的勇气已经消退了。
残酷的事实摆在自己的眼前,自己远远不是弟弟的对手,他的兵力太多了,自己的人手太少了,孙权想要考虑后路。
这里的局面已经无力回天,孙权的心里回荡着一个声音,那就是快逃吧。
可是,逃能逃到哪里去呢?他的后院。很快就会被孙翊追上,而且母亲也在后院。
逃出府去,又能逃到哪里去呢?逃出府去,要不要带着自己的母亲?这些问题在孙权的脑中回荡一下,就有了答案。
孙权在军事上的能力未必十分优秀,但是他绝对是一个聪明人。这样紧张的状态下,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想好了对策,想好了自己的退路。
孙权要逃走,要逃往后院,带着自己的母亲一起走。
孙翊再无情,也不会对自己的母亲出手吧?毕竟吴夫人并没有对不起孙翊。
相反的,吴夫人十分的疼孙翊,不仅仅是因为孙翊的年纪小,还是因为孙翊和孙策最像。
而孙策已经死了,吴夫人对于大儿子的想念和疼惜,全都落到了这个老三身上。
孙翊的身上承担了吴夫人的两份的爱。
这也是孙权不敢将孙翊做乱的消息告诉吴夫人的原因之一,因为孙权不知道母亲到底是更爱自己还是更爱弟弟。
孙权有今天,离不了吴夫人的鼎力相助,而现在,孙权的位置已经岌岌可危了。如果母亲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孙翊,那么孙权就要受到孙翊的控制。
虽然孙权被孙翊拿下后,由孙翊承担投降刘备的功劳,也少不了孙权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但是孙权不愿意接受。
孙权不信任自己的弟弟。
孙权与刘备的斗争是属于外人之间的斗争。孙权投降了刘备,刘备为了表示自己的宽宏,必然要优待孙权。
孙权和孙翊之间的斗争,却是属于兄弟之间的夺权,孙权随时有可能会翻盘。因为有很多人在支持着孙权,而不是支持孙翊。孙翊要是想依靠,也只能依靠吴夫人的爱,但是吴夫人这样就对不起孙权,孙权也是孙夫人的儿子。
如此一来,成功与失败全都寄托于别人的良心上。这样的局面,孙翊肯定也是不会接受的,最起码孙权是不会接受的,孙权觉得孙翊肯定也不会接受。
而且孙翊又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他会不会杀掉孙权,这谁也说不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危险,孙权也不想承受。
现在孙权打不过孙翊了,孙权要逃,那就要带上母亲。有母亲和孙翊之间的感情到最后就算到了绝地,也一定不会有太惨的局面。
那么,带着母亲逃往哪里呢?孙权心里也有了答案,逃往张昭的府上。
孙权知道,这一次孙家的战争,外姓都没有插手,张昭也是在做壁上观。
但是原来孙权觉得自己占据优势,所以也不需要依靠外人插手。
现在孙权已经走投无路了,他必须得逼迫张昭下场。只要张昭下场了,孙权的性命就得有保障。
张昭和孙权的特殊关系摆在那里,张昭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真的为了心中的感情,都必须要保住孙权。
已经有士兵绕过来,冲进屋内,要来抓孙权了。
明晃晃的刀锋映在孙权的眼中。
孙权看左右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也不反抗,也不耽搁,转身就跑。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快追快追!”
“抓住孙权,重重有赏!”
这样一喊,孙权的手下的士兵士气彻底崩溃了。
而孙静这边的人,个个如狼似虎的往前冲。
孙翊的头脑仍然有些发蒙,他实在是有些不聪明。
他除了带来这手下这些人冲锋的时候,他们还听自己的话。其他的时候,他总有一种场面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就如同现在,他明明没有下令。
那么,是谁在呼喊呢?
是边鸿!
讨厌战争,讨厌沙场,讨厌杀戮的边鸿,这个时候杀的比谁都兴起,追杀的比谁都来劲。
孙权大势已去,已经成了孤家寡人,只要将他抓下,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边鸿讨厌战争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和危险,但是他不讨厌通过作战使自己获得利益。
战场无情,他跟着孙翊在战场上并不能获得足够的利益,而且他也不敢保证每次自己都是赢的那一方,所以他才要退出。
而不是他真的是一个反战人士。
如果他能每次都赢,哭喊的悲惨的都是别人,他又为什么要退出呢?他可爽的不得了。
不过边鸿十分的清醒,他知道自己不一定每次都能赢,但是这一次,他一定能赢。
只赌赢这一次,就挣够了后半辈子所需要的一切。
冷雨压抑不住他心头的火热,他的双眼几乎都发红了,他狂热的追赶着孙权。
孙权转身从大厅后面的屏风处跑出去,来到了中庭,要去后院,准备寻找自己的母亲,一起逃到张昭府上。
后院还有几十个士兵,是保卫自己母亲的,这些人也可以护卫着孙权。
孙权在雨中奔跑,他的府邸里都是石板路,地面上没有许多的泥水。
冷雨扑在脸上,并不会引起孙权丝毫的不适,他此刻完全顾不得这些,也顾不得脚下的湿滑,虽然他几个踉跄。
孙权连滚带爬的很快到了后院,对着那守卫的士兵就喊道。
“快将母亲带出来,我们立刻逃走!”
令孙权感到错愕的他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主母不在此处!”
“什么!!!??”
孙权瞬间呆住了,他来不及再询问更多的东西。
他很想抓住这些士兵问个究竟,问问吴夫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到底去了哪里,而他们又为什么不向自己禀告。
但是这个时候,孙权分得清轻重,他也不再追根究底,没有了母亲,自己的第一步就失败了。
那么现在就还是先跑到自己师傅的府上,先保住自己的安全,再看看自己的师傅能不能进一步的帮助自己。
第三百四十三章 援兵
母亲不在这里,打乱了孙权的计划。
但是从前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再去寻找,而是立刻吩咐士兵护送自己离开。
“快快,敌人马上过来,立刻护送我离开此地,前往张昭府邸。”
“遵命。”
士兵们早就听到了前面的动静,只不过军令如山,他们在后边不能随意动弹。
看到孙权仓皇的跑到这里来,就知道前面已经兵排如山倒了。
这些经过多名名将轮流调教过的士兵,忠心耿耿的护卫在孙权身边。
他们动作迅速,表情坚毅。
踏着石板上的积水护送着孙权冒雨要离开将军府。
他们护送的孙权就要往后门走。
边鸿带来人一马当先,也已经冲到了后院。
见孙权要跑,他着急的目眦欲裂。
“快追快追,快把他抓住,别让他跑了!”
边鸿此刻已经完全无视了孙翊的存在,声嘶力竭的指挥着士兵。
而这只部队剩下的五百来人,都是孙静的手下,自然也在领头的人配合下,一起配合着边鸿,而只是将孙翊裹挟在军中,并不怎么按他的话行事。
于是后面的人就裹挟着孙翊一起往前追,而前面的人在听边鸿的话,奔跑着去追孙权。
孙权此刻有些慌了神,一边往前跑,一边慌张的回头看。
在士兵的簇拥之下,生怕别人追了上来。
越慌跑的越慢,回头看反而拖累了自己的速度。
而越看,越感觉敌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也就越慌张。
还是身边的士兵比较有眼力见儿,左右两个人就夹了过来,把孙权架起来,带着孙权跑。
有人扶着孙权,孙权也都不怕脚底打滑。他们两个又给孙权加了把劲儿,身体跑起来就快了,很快的就到了后门。
已经有士兵把门拉开,在两旁等着,催促着。
“快!快!”
孙权看着洞开的小门,也情不自禁的催促。
“快走!快走!”
众人保护着孙权穿过了后门,来到了后面的街道上。
“将军,你们先走,我们断后。”
几个卫兵停下脚步要留下来,将小门又关上,堵在这个小门旁。
他们想要凭借着这个小门儿一次性通过的人少而发挥优势,尽量的阻挡一下追击的敌人,为孙权争取时间。也就是说,他们愿意把自己的性命留在这里,为孙权争取逃离的时间。
多么忠心耿耿的几个人啊,他们的做法让孙权也感到十分感动,但是慌乱之下,孙权并没有时间做出什么表示,只是在其余的士兵保护之下快速的前跑。
终于快跑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就听见后面有人开始砰砰的踹门的声音。
孙权知道,那是留守的士兵发挥作用了。
而这砰砰的声音并不会让孙权觉得紧张,反而孙权希望的声音再强烈一些。
敌人踹门的声音一直存在,那就说明他们还没有追上来。
孙权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一边奔跑,一边询问着左右的士兵。
“我,我母亲到底去了哪里?”
“将军,老夫人收到消息,未曾告诉我们是什么消息,便打算要外出,且不允许我们向将军禀告,只命令我们停留在原地,不许走动,便带着两三个随从自顾的从后门离去了。”
士兵也跑的有些气喘吁吁,声音有些颤抖的回话。
主要他不是自己跑,还要架着孙权,确实有些累人。
“母亲离开多久了?”
既然是吴夫人吩咐的,他也不能怪罪这些士兵没有向自己禀告。虽然心里是不高兴的,但是他不能说出来,要不然就是不孝。
“老夫人离开也只有半个时辰。”
士兵们继续回答着孙权的话。
有的时候说的不清楚,雨声太大,还需要重复一遍,并且大声吼着回答。
在经过前面的一个拐角就出了小巷,可以来到大道上了,顺着大道走就可以走到张昭的家里。
可当孙权转过这个拐角的时候,他和手下的士兵都惊呆了。
大道上,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慢慢的往这边走来。
一眼看不出来到底是多少兵马,但是估摸着也得有六七百。
六七百人虽然不算太多,但是堵住孙权的道路其实绰绰有余。眼前的大道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
“天亡我也!”
前路又被堵住,孙权几乎要哭出声来,莫非天意如此,要让孙权丧命。
士兵们下意识的拽着孙权往回逃。
孙权感觉有些绝望,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孙翊哪来的这么多士兵。
并且,孙翊还能聪明到预判到他的逃跑,兵分两路将自己围堵。
他此刻什么都不想了,只想着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绝望笼罩的心头后,他失去了理智。
而士兵们拽着孙权往回跑,却没跑几步,也都呆住了。
孙翊踹破后门,终于也追上来了。
已经只留下了几个人,哪里守得住那一扇门?孙翊那里还有五百多人呢。
那几个忠心的士兵,尸体已经倒在了泥水里,任由追来的敌兵践踏。
小小的后门也经不住孙翊手下的冲撞。变得七零八落。
他们刚刚从后门里冲了出来,虽然还没有追到孙权跟前,但也已经快速的逼近,见孙权又拐回来,他们也有些惊诧,便也放慢了一些脚步,缓缓的向前。
保护孙权的士兵刀剑出鞘,微屈的身子。左右紧张的警戒。
他们此刻脑门上也有点儿小冒汗,浑身的肌肉紧绷着,咬着牙有些慌张,看看左边,看看右边,不知到底该怎么办,已经陷入了重围之中。
绝望的孙权已经有点摆了,想要直接放弃抵抗了。左右两边都是五六百人,自己手下只有几十人,被堵在这小巷之中,哪里还能逃命去?
只希望孙翊拿下自己之后,可以给自己留下一条性命,其余的孙权也都不在意了。
孙权的身体不再紧张了,浑身软塌塌的,双臂也都垂了下来。
只是还怀着一些对生的渴望,陷入了沉静的黑暗之中,眼前唯一的光亮就是孙翊可能会留自己一命。
可是下一秒,黑夜的暴雨之中,这一点唯一的渴望,一点光亮,瞬间耀眼起来,绽放起来,照亮了孙权的整个心房。
“仲谋哪里去?还不赶紧过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孙权。
这个声音又将孙权重新激活。这是舅舅的声音!
孙权经历心中情绪的大起大落,此刻激动的有些想要热泪盈眶,扭头看向右边,正是舅舅吴景。
原来前面堵住自己的六七百甲兵,不是敌人,并不是勾魂的使者,反而是来拯救自己的天兵。
孙权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离开,原来是舅舅吴景带兵赶到。
有舅舅大军在此,必不使孙翊继续猖狂,肯定能留下自己一命,并且说不定会将孙翊这叛逆拿下。
“舅父!!”
孙权欣喜若狂,激动的喊着自己的舅舅,两眼放光,看着右边过来的军队。
“舅父救我!!”
暴雨之中,吴景手下这七百未曾经历战争的士兵,也是非常的狼狈。
士兵缓缓分开,露出中间的位置,一群狼狈士兵中,唯有一个人还是那么的体面。
即便是吴景,因为是带兵打仗的主将,与士兵们共同在雨中跋涉也是一身雨水。
只有吴夫人是两个人抬着个竹轿,两边还有人给打着伞。
脚不沾泥,双腿不迈,身形不动,衣衫正气,未曾碰水。
吴夫人接到自己弟弟过来的消息,便带人出门接应。
孙权什么都不告诉吴夫人,自然也让吴夫人感到非常不高兴。但是吴夫人不是一般的女人,她什么都知道,也知道现在外面的消息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互相攻击。
这多少有点让吴夫人感觉有些为难。
吴夫人完全相信孙翊干得出来这种事儿,因为他和自己的大儿子非常像。但是吴夫人却不知道该帮谁。
儿子孙翊身上得到的宠爱比孙权得到的多,但是一年前大儿子去世的时候,虽然手下众人都推举三儿子,但是孙翊当时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欲望。
如果那个时候他开口,自己又怎么会不帮助呢?
只是他自己没有去争,而大儿子的意思是让孙权继位,那么自然的也就帮助孙权继位了。
这个时候,孙翊突然闹起来。吴夫人相信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挑拨。
但是孙权什么都不告诉自己,自己的这个儿子对自己的不信任,也让吴夫人感觉非常的难受,虽然她确实有些偏爱孙翊。
于是,在这场兄弟相残的把戏中,她选择了暂时的两不相帮。她没有告诉孙权,自己前去迎接吴景。
这可能也是对他表达不满,对他的报复。也可能是给出这兄弟两人这半个时辰的时间,让他们分出胜负。
在吴夫人眼里,这不过是兄弟两人的意气之争,这种情况下,两个人谁输谁赢都没有关系只要不死人就行,毕竟这江东基业都要拱手让人了。
基业都没了,谁当老大又有什么区别呢?兄弟两个争完这一场以后,心气通了,大家还是好兄弟,还是一家人。
目前看来,胜负已分了,自己要出手阻止这两兄弟继续打下去了。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人要出口气,那就是吴景。
瞬间急匆匆的跑过来,给吴夫人和吴景两个人行了一礼。
吴景就让孙权先在旁边等一等。
他坐在马上,也不继续催动兵马前进了,只等着追杀过来的人靠近。
边鸿带着人追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么多人,心里有些感觉绝望。他心中大恨,恨这些人动作太慢,放跑了孙权,现在再想干掉他,难上加难。
他感觉自己的房子、田地似乎都要飞了。他心中悲痛欲绝。
给士兵们裹挟着的孙翊也终于到了前面。
他已经彻底成为一个傀儡,到现在完全做不了什么。
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进行处理了,他呆呆的到了前面,看着远方,认出来了,那是自己的舅舅和母亲。
“畜生,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吴景坐在马上破口大骂,怒气冲冲。
孙翊下意识的向前一步,却又都被手下拦住。
下意识的动作是对于舅舅的尊重和恐惧。被手下拦住后,则激发了他心中的怒火。
我只是为了下意识的胆怯而愤怒,还是因为舅舅骂自己而愤怒?亦或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举足无措而愤怒?他本来就是一个容易愤怒的人。
“舅父有何吩咐,不妨明言!”
大声的回句话,看得出来他一肚子不服气。
这种态度更加的使吴景感到愤怒。
“刘备大军逼近,公瑾在陵阳,你在青弋江中,我在下游芜湖!三人合力将敌军拒之门外,你却一声不吭,跑回来做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为一己之私欲,弃大局不顾,不与人商量,便私自撤离,弃城而逃,致使中间截断,上下游不得相顾!你还有胆子在我面前大声说话吗?”
吴景他气坏了。
让周瑜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内外没有增援,也是让周瑜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孙翊到底去了哪里?
孙翊的弃城而逃,给周瑜留下了困境,困惑!逃回吴郡,竟然是为了兄弟相残?
连外地都不抵抗,反而在这危急时刻刀口向内,这如何能不让吴景生气?
吴景的批评也让孙翊心里感觉有些慌乱。
对于这件事儿,他确实干的不地道,甚至说连个消息都没有就带人跑了。
孙翊自己也感觉有些心虚,但是他显然不是那种愿意认错的人。
所以孙翊自然不肯乖乖的接受舅舅的批评,哪怕真的是自己错了,但还是要反驳。短短时间内,在这暴雨之中,刚才脑子还在混沌的孙翊此刻变得十分精明了起来。
他充分的活动着自己的大脑,要想出一个理由来反驳自己的舅舅,而显然理由就在嘴边,十分好找。
“我弃城而逃,舅舅又因何在此?”
“舅舅守在芜湖,军事重地,若此地失守,刘备不仅可以从芜湖长驱直入,顺流而入,直取吴县,更是让周公瑾陷入绝境!”
“舅舅且说一说芜湖如今怎么样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谁说的是真话
孙翊的这句话一问出口,可以明显的看到吴景在雨中气的涨红了脸!
他忍不住的破口大骂。
“混账东西!若不是因为你,我会来到这里吗?我若不来,今日你孙家岂不是要兄弟相残?”
吴景的愤怒,不知道是单纯的对于孙翊的愤怒,还是带了一些羞愧。
很明显,当时孙翊消失的时候,他城内的士兵,不仅仅去了周瑜那里,通过陵阳县北一场血战穿过去了两三人将消息带给了周瑜。
城里的士兵很聪明的分了两路,还有一路选择了北上,去通报芜湖的吴景。
吴景得知孙翊无故消失的消息,又惊又怒,尤其是得知孙翊消失后,城池已经被攻破。
孙翊这一走,城被破。这条防线就出现了缺口,已经拦不住刘备了。
而吴景也疑惑孙翊去了哪里,探查之后发现,孙翊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吴郡。
吴景和周瑜不同。他比周瑜消息还要灵通。
吴景没有像周瑜那样被关羽重重包围,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络。
而他和吴夫人的亲戚关系摆在那里,他对孙家的事情知道的更多。
孙翊的身边有吴景的人在那里,所以,吴景也得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于是,吴景心里就有了猜测,孙翊前往吴郡,定是要与孙权争锋。心中担心,便匆匆地放下芜湖后赶来制止。
吴景虽然有心替自己的外甥守住江东基业,但是孙翊的擅自离去导致了大势已去。
青弋江中间断开,敌人就可以从中段顺流而下攻取芜湖,也可以从中段直接渡河,远击后方。
既然已经守不住,吴景就不在这里收了,干脆回去制止自己的外甥自相残杀。
江东基业注定了要失去的话,那不如以后大家都一起做个富家翁,在刘备的手底下过上好日子。
既然大家都做不了老大,那又有什么必要争来争去的呢?所以吴景就放下芜湖匆匆的赶了回来。
所以,吴景心中并没有多少愧疚,因为他觉得,对于孙家的这两个外甥,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
因此,吴景的红脸是有些愤怒在里面的,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羞愧。
因为他批评孙翊擅自离去,是他和周瑜两人陷入陷境,这属于友军的背刺,但是他自己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他同他同样一声不吭的,也没有去通知周瑜,也没有去在意周瑜,就偷偷的离开了。
当他从芜湖离开后,就是彻底的想整条青弋江让给了刘备,使周瑜孤军奋战,真真正正的陷入绝地。
在吴景的心里,自己的亲戚、外甥,还有自己的姐姐,自然都比周瑜这个外人重要。
这样的紧要关头,依然就顾不上周瑜了,随他自生自灭。
何况,如今孙家将要失去老大的地位,当不了地方诸侯,那还要周瑜有什么用?周瑜这样的能臣,注定无法再为孙家效力了。
如果周瑜战死也就罢了,如果周瑜投降,那以后大家都是同僚。那周瑜的死不死吴景实在是不关心。
虽然有些对不住周瑜,但是其实也无所谓,毕竟非亲非故,放下心中的道德观念,一切也自然就看得开了。
人要懂得调节自己的道德底线,吴景就调整好了,所以他对于周瑜的死活并不在意,甚至底线再调的低一点,觉得周瑜死了更好。
毕竟说到底,刘备算得上是自己本人的仇人,周瑜如果被抓了投降,那以后就是给自己的仇人打工。周瑜越有本事就越让吴景他们讨厌。
而且作为昔日周瑜的主公,如今同在一个房檐下,站在同一种位置上。甚至说周瑜因为有才能还要踩他们一头,这就更加让人难以接受了。
无论从哪方面讲,吴景都不关心周瑜的处境了,因此就带着兵径直的回了吴县,将芜湖拱手送给了徐庶。
所以孙翊对于吴景的质问,吴景心里都不好意思,只有一丢丢,也只有那么一~丢丢。
更多的反而是因为被拿周瑜的事情来质问而感到委屈愤怒。
因为在吴景心里想的是,罪魁祸首是你小子。让我承受这么多的委屈,忍辱负重不顾非议,也是为了你们这些人,这个时候你反而不要脸的来质问我。
“莫要多说废话,快来你母亲面前认错,到底是谁挑拨你兄弟相残?”
雨水渐渐的小了一点,吴景嘶吼着让孙翊上前来。
“我的儿。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什么磨牙的地方且到面前说个清楚,何必起兵,刀剑相向。”
“快快放下刀剑,莫要再剑拔弩张。在我面前,你兄弟二人论个公道。”
吴夫人的声音透着雨慕,来到孙翊的耳边。
听了母亲的话,孙翊这时候也有些动摇了。
他沉默着,半晌没吱声,有些犹豫。
这时候,情绪从脑袋上下来了,智商再次占领高地了。
他也发现了一些疑点,母亲并没有被囚禁,而既然母亲奉劝自己停止刀兵,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见。固然宗亲的遭遇会让他感到愤怒而不理解,但是说实话他也没多少心情愿意为他们奉献。
“公子小心有诈。”
边鸿这个时候有些着急了,但是脸上并不能表露出来任何的情绪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持刀,护卫在孙毅的身旁,试图继续的挑拨。
孙翊抬起头来询问自己的母亲。
“母亲莫不是被孙权软禁了吗?”
对面的三人都感觉诧异,心中都十分确认,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挑拨。
“这是有人在陷害我。”
孙权抬起自己头发纷乱狼狈的头颅大声的叫屈。
“我的儿,这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必须有奸人在暗中挑拨我何时被你二哥囚禁,实在子虚乌有。”
吴夫人一片帮孙权解释,一边心里多少有点小感动,原来自己的儿子对他哥哥刀剑相向,有一些原因是因为担心自己。
“那二哥大肆屠杀宗亲这都是真的了吧?”
孙翊仍然要嘴硬,必须得占个口头的便宜才能认错。
“胡说八道。明明是那些人联合起来要杀进将军府来刺杀我。我查了半天才查到他们头上如何就变成了我肆意屠杀。”
孙权急赤白脸的为自己申辩。
孙权生气极了,十分的冤枉。如果自己的三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来攻打自己,还把自己打的这么狼狈,这会让孙权更加的难以接受。
虽然孙权这样说,但是孙翊并不相信他的话。
孙翊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母亲,希望母亲能说出来真相。
吴夫人见孙翊的眼光只对着自己,当下也为孙权进行申辩。
“叔弼确实是冤枉你兄长了,确实是宗亲试图谋反,到底是谁给你的消息这样挑拨你们兄弟的关系,污蔑仲谋?”
孙翊听完母亲这样一说,怒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猛地一转身,伸手就揪住边鸿的衣领。
两只眼睛像是在这水中燃烧一样,要点燃边鸿。
他在等待边鸿给自己一个解释。
自己所有的消息都是从边鸿这里得来的。难道是边鸿背叛了自己?孙翊给边鸿一个机会,并不是因为他多么的宽宏大量,而是这件事如今闹得太大,必须得出来一个替罪羊。
自己需要给母亲和哥哥一个交代。
边鸿此时确实有些慌乱,紧张的手和腿都在发抖。
他的嘴巴开开合合,在这雨中颤抖,眼睛也有些闪烁,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将目光躲开。
这个情况下,边鸿运只能继续的嘴硬下去,孙权还没有死,他的任务就不算完成,这个时候被戳破,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
“公子,兵不厌诈。要知道主母可还在他们的军队之中。”
边鸿急中生智。用眼神示意,小声的对孙翊进行解释。
边鸿说的不无道理。孙翊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但是他还是愿意相信边鸿,因为这事自己闹的太难看了,如果边鸿说的是假话。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愚蠢?所以他的内心在逃避着。
母亲确实在那军队之中,舅舅不知道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那些军队孙翊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究竟是芜湖的军队,还是孙权的手下,孙权是否劫持了舅舅和母亲,还是和舅舅一起劫持了母亲?
“此时此刻,我却也不敢再信你的话了。”
孙翊小声的对着边鸿这样说道,他希望边鸿能给出来一个答复。
他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他就希望边鸿这里能给出来一个答案。他才能继续的做下去。无论是从边鸿的嘴巴里发现疑点,还是得到一个确切可行的方案。
“这,这,这这……”
短时间内边鸿也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候,戴员凑上前来。
“将军,你既然不喜欢边鸿,也不信任孙权。那么将军总该信任自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如把话说的明白一些。”
孙翊不能理解戴员的意思。
在这样混乱的一个局势之下,孙翊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好像填满了浆糊,非常的不爽!想要将眼前的网给扯了,扯个稀巴烂,偏偏戴员还说这样云山雾罩的话。
戴员笑一笑,抱个拳行了一礼,十分谦卑,丝毫不讲孙翊的态度恶劣放在心上。
“将军既然不相信孙权,也不相信是处于孙权军中的主母,不如请孙权和主母到阵前空地上来说话一家人见面有话慢慢说。”
戴员的这个建议让孙翊眼前一亮,还没等孙翊开口答应,一旁的边鸿急了眼。
“不行……”
“不行?”
边鸿脱口而出想要阻止孙翊,因为边鸿不能让他们见面。一说开就什么都没有了,最好能趁着现在全是误会的时候,两方兵马杀起来,好浑水摸鱼。
边鸿的阻止让孙翊又起了疑心,孙翊扭过头来,紧紧的盯着这个被自己抓着的边鸿,想要看他说出个一二三来。
边鸿被孙翊抓在手里,此刻也感觉心里有些发毛,哆哆嗦嗦的,想要赶快想出个说法。
“公子,公子…我,我们与他们相见,却,却怕没有我们保护,孙权伺机下手,伤害公子。”
边鸿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越说越觉得合理。
孙翊却不屑的摇摇头,轻笑一声。
“我让他一只手他也打不过我。”
武力可以比肩孙策的孙翊,看不起孙权的武力。
边鸿一句话吓不住孙翊赶紧继续想借口要阻止他。
“公子虽然不害怕孙权。但是却不知道吴景将军是站在哪一边的?公子虽然勇武,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两个人却不好对付。”
边鸿说的自己眼睛都亮了起来,这确实是一个好借口。
孙翊自己也迟疑了,边鸿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这时候,戴员又突然抱拳有话说,边鸿心中大恨,心想这个戴员老是坏自己的好事。
这一次,戴员居然顺着边鸿的话往下说,边鸿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边鸿大哥说的不无道理,有的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将军要前去与他们相见,还是要多加小心。我与边鸿大哥护送将军上前。”
“这……”
孙翊有些不情愿带着护卫去见孙权,好像显得自己怂了一样。
戴员又劝。
“将军虽然不怕他们,但是主母毕竟还在他们手中。他们若是发难将军难敌四手,他们趁机害了主母,可如何是好?”
“将情暂时放下一时意气之争,只当是为了主母着想。”
孙翊终于同意了这个说法,他转身过去,要和孙权他们交涉。
“母亲在军中刀锋林立,我却不敢相信他们。若真是问心无愧,向前三十步,咱们一家人好好谈一谈。”
孙权此刻确实不怕了,有舅舅和母亲在此,孙翊是不能拿自己怎么样的,这个老大的位置争不争,孙权也已经不在意了,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孙权看的也愈发开了。
吴景听了孙翊的话,也翻身下马。吴夫人也从轿子上下来,双脚沾了泥地。
吴夫人听了孙翊的话,还是很喜欢这个儿子的,孙翊句里行间都是担心吴夫人的意思。
第三百四十六章 我们滴任务完成啦
边鸿在孙翊的身后,见确实已经阻止不了他们的见面了,目露凶光,手紧紧的抓在了刀柄上。
如果真的阻止不了他们解除误会,自己在这里把孙翊杀掉,也算是立功了。
孙翊的手下几乎已经死光了,孙翊现在还活着。就是因为他还可以作为一张遮羞补。暂时不将孙权等人的目光移到真正的幕后。
否则,就算是现在把孙翊杀掉,然后带着这手下的五百来人直接冲过去与孙权吴景交战,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别。
既然现在孙翊要去见孙权,单独交流,解开误会,那干脆也就现在把孙翊杀掉。否则的话,孙翊和孙权一起跑回了吴景的军中。两军交战,还要多杀一个人,任务反而更重了。
边鸿还没有动作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按在了他抓住刀柄的手上。
边鸿刚刚走神,手被摁住,心里打了个激灵,吓了一跳。
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以为自己要做的事被抓住了。
但等了一息,好像没有什么反应,扭头看向左边,原来按住他的手的人是戴员。
戴员温和的冲着边鸿笑笑,边鸿此刻还搞不清楚戴员到底想要干什么。
只是感觉现在雨幕之中阴冷刺骨,浑身发凉,心砰砰的跳。
戴员冲着边鸿摇了摇头,示意不可轻举妄动。
然后戴员将自己的拿刀鞘的手,晃了一晃,漏给边鸿看了一眼。
为了不让边鸿以为戴员是在威胁他,戴员又用眼神示意孙翊。
但是,边鸿一直没能领会戴员的意思。戴员见状也无奈,毕竟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只能抓住边鸿的手,让他把刀放入鞘中,一起慢慢的等待。
而孙翊已经要向前缓缓行去,吴景,吴夫人、孙权三人也有了动作,慢慢的向这边走来。
戴员就拉着边鸿站在孙翊的两侧,做出一副保护孙翊的模样。
孙权在对面见孙翊带了护卫,脚步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也带上点护卫。
舅舅吴景却在背后拍了拍孙权,推了一下他,示意孙权继续前走,不用担心。孙权见舅舅和母亲都在此处,也就安了些心,没有要求带上护卫。
说实话,如果孙权要带上护卫的话。那孙翊这边的人手还要继续增加,虽然孙权这边只有两个壮汉,但是孙翊毕竟只有一个人。
双方各向前走三十步,短短一段距离,却走了好久。
吴夫人很久都没有这样狼狈过,自己一个人走在雨中,脚下全都是湿漉漉的。
但是没有人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连动作大一点都尽量避免,这样避免刺激到对方。
终于走的近了,吴夫人向前快走两步,口中呼唤着孙翊。
“叔弼……”
“母亲!”
所以此刻也顾不得虚脱,向前多迈了两步,溅起一阵水花,用手把住母亲的手臂。溅起的泥沙将吴夫人湿漉漉的衣服变得更脏,吴夫人也顾不得了。
两个人的突然动作将孙权和吴景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用手摸着腰间的武器,但是见母子二人情深意切,也就放下了警惕。
边鸿不明白戴员到底要自己干什么,但是此时此刻,边鸿就觉得似乎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眼前要杀的几个人都这样出现了在自己面前,而身边没有旁人保护。只不过他们人数多了一些。
自己似乎阴差阳错的又距离成功近了一些。
“母亲,你刚才所说的是否全是真话?有我在这里保护你,没人可以伤害你,逼迫你,请母亲直言,莫要隐瞒。”
孙翊和吴夫人开始交流,戴员和边鸿分在两侧保护。
吴夫人却刚要开口,边鸿拔刀出鞘,冲着孙权就砍。
刀光乍现,孙权措手不及,被边鸿一刀砍翻。
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所有人。
“你在干什么?”
孙翊大惊失色,怒视边鸿,为什么突然杀孙权?
吴景此刻长刀出鞘,防备的看着边鸿和孙翊,还有戴员。
莫非是孙翊并没有受到别人挑拨?也并不想和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只是使了个由头把大家引到这里,然后痛下辣手。
吴夫人也被溅出来的鲜血吓得一个哆嗦,然后就感觉心中一阵剧痛。虽然孙权和孙翊自己更爱孙翊,但是孙权也是自己的儿子,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我的儿啊……”
吴夫人悲呼一声,就扑倒在地上,抱住已经倒在泥水上的孙权,试图捂住他脖颈边的伤口。
泪水瞬间混着雨水,呼啦啦的都流淌下来,吴夫人一脸悲痛,十分焦急的想要用手去堵住孙权脖颈旁不停往外流的鲜血。
可全身徒劳的,鲜血从吴夫人的手中往外不停的渗出,渐渐的将地面脏兮兮的泥水都染成一片血红。
孙权痛苦的躺在地上,两眼直瞪,眼皮发颤,嘴角开合涌出鲜血,而不能发声。
此时此刻,孙权不知是脑海中已经被剧痛淹没,还是逐渐的坠入黑暗,不知道他是否会后悔刚才没有再谨慎一些。
他也没想到,孙翊的手下居然真的会当着母亲的面前对自己痛下杀手。
边鸿砍伤孙权之后,戴员也已经长刀出鞘,却不知防备谁。但是这种情况下拿出武器并不值得令人惊诧。
孙翊怒视边鸿,就自己也要动手。
边鸿见孙权脖子上被自己砍了一刀,翻倒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鲜血流了好那一滩,就知道这个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面对孙翊和戴员的长刀,边鸿也并不感觉恐惧,欣喜充斥了她的内心。
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孙权死了,孙翊死不死和边红都没有关系了。对于孙静来说,这个城中唯一有威胁的就是孙权。孙权倒地之后。那些老人自然不会再转投孙翊,孙翊挑不起这个大梁。
边鸿功成身退就要逃离,自己跑了之后,管他们后面怎么追杀,自己逃回军队之中,自己就彻底安全了,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边鸿刚想要逃。孙翊的攻击就已经到来了。
边鸿逃又逃不掉,不得已就得招架孙翊的攻击。
吴景此时也不知道是该相信谁,也只能远远的站着,保护好自己再说,任凭他们去厮杀。
吴夫人不到两年死了两个儿子,还都是在自己眼前,这让吴夫人多么的悲痛。
虽然天底下的普通百姓死全家、死绝户的都不在少数,但是悲痛是只有这些不够惨的人有的权利。
像那些死绝户的人,哪有时间去悲痛呢?吴夫人这个时候还可以为了两个儿子而感到悲伤,真是幸福。
边鸿虽然是孙翊的家将,但本人的武力实在是稀松平常,本身孙翊就天赋异禀,而边鸿本人又是一个不想打仗没有战心的人,刚才又一心想逃,此刻哪里能招得家住孙翊。
还没打两下,就已经陷入了下风。
而两边的士兵件见出了事,都已经合围了上来。
戴员也只能在心里暗骂边鸿是个蠢货。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倒了孙权之后,再趁机攻击没有防备的孙翊,得个先手,也不至于现在处处受制。
这也是戴员和边鸿没有事先商议好。
戴员见孙翊与边鸿正在搏斗,悄悄靠了上去,猛地一刀挥出。
这一切都被吴景看在眼里,但吴景看不出来眼前的形势如何,他也并不插手。
戴员这一刀却不是砍在边鸿的身上。而是砍在了孙翊的身上,同样是一刀冲着孙翊的脖颈而去,毕竟身上都是甲胄,砍在其他的地方造成的伤害太小,只有脖子这里防护不够。
孙翊已经被怒火蒙住了眼睛,拼命的攻击着边鸿,将边鸿攻击的险象环生,哪里还顾得上耳听八方,眼观四路。
对于戴员这一刀,他是完全没有防备。
虽然脖子上的防护比较薄弱,但并不是完全没有防护。从头盔上垂下来的护颈还是帮孙翊挡了不少的伤害。
这一刀很可惜,没有将孙翊直接枭首。
但是对于孙翊造成的伤害也已经不小了,几乎没有救治的可能,只不过孙翊还没有当场死亡而已。
孙翊下意识的一手往后捂着脖子看向戴员。
他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没想到自己身边带的两个护卫全是奸细。
猛然受到攻击被重伤之后,孙翊对边鸿的攻击也自然停下来了。边鸿得到了喘息之际,杀红眼的他却不肯放过机会,冲着孙翊就是两刀。
这两刀砍下去,彻底结果了孙翊。
孙翊猛然间受到偷袭,可惜一身好武艺根本没来得及发挥作用。
这一切发生在吴夫人的眼里,事情好像是一个轮回。
孙策的武艺高强,却单枪匹马被人刺杀而死。孙翊武艺高强,却也是因为单枪匹马而被人刺杀而死。
两个性格和武艺都非常相似的兄弟,死因居然也十分相似。
本以为两年内死两个儿子已经够让吴夫人感到心痛,但是没想到转眼间不过几个呼吸,自己又死了一个儿子。
这血淋淋的一幕发生在吴夫人的眼前,吴夫人却突然说不出话来,她应该悲痛的大喊着不或者怎么样的,然而她却很干脆的直接晕倒了过去,直勾勾的砸在了孙权的身上。
还没有死透的孙权被猛地这一砸。胸口感觉猛的一沉,嘴巴往外又吐出了几个血泡。
肺里的气感觉都被砸出来了,孙权更加的不能呼吸,血泡咕嘟咕嘟的往外冒。
这一下,在吴夫人的助力之下,应该算是死透了。
两边的兵马过来的越来越近了,中间闹的动静太大,他们都已经小跑起来了。
戴员拉着边鸿就往回跑。
戴员是真的不想和边鸿一起充当侍卫来保护孙翊的。
因为戴员没有提前和边鸿联系过、商议过,配合起来自然就有问题。他也比较嫌弃边鸿。
如果刚才边鸿的和自己配合默契,一刀砍死孙权之后,自己两人同时攻击孙翊,也就不用浪费这些和他交击的时间,边鸿身上也自然不用多出这几道刀口。
可是边鸿这个蠢货,砍了孙权就想跑,真是活该。若不是孙翊及时将他拦住,自己哪有机会下手?差一点就让孙翊逃掉,自己的任务完不成。
毕竟,凭借着孙翊的武力,戴员想要自己拿下它,真的是痴心妄想。
可是边鸿不敢让孙翊和孙权见面详谈,因此,所以还没出来之前就想要从背后暗杀孙翊,但是暗杀了孙翊,就不能再把孙权干掉。
两个人只死了一个,对于戴员来说,这任务自然也算是没有完成。
如果戴员不把边鸿一起带上充当孙翊的护卫,那么边鸿在后面军队之中看着,一定会感觉十分的恐惧。
边鸿很有可能就直接带着军队进行强攻了。
可是吴景这边军队也不少,哪里就是边鸿能轻易攻下的,这样一来,这几个人一个都杀不了。
边鸿一旦带人发起攻击,这就证明了边鸿和这剩下的五百多军队全都不是孙翊的手下,这就相当于明牌了。
这样一来,孙翊和孙权都会知道,孙翊是被骗的那一个,那戴员就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了。
戴员和边鸿没有事先通过气儿。
这是孙静的安排。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万一哪一方败露了,还有另一方可以作为后手。
戴员和边鸿很快的就跑回了自己的军阵之中。
毕竟距离的确实是很近,而且自己这边的军阵反应的比对面的要快。
因为自己这边的都知道边鸿和戴员去了中间一定会发生冲突。
大家都是在等待机会。
这剩下的五百人都是孙静要用来对付孙翊和孙权两兄弟的,自然要时刻注意。
才刚见到空地上的众人发生了一些变动,他们就立刻往前跑了。
而从边鸿杀死孙权,再到两人合力杀孙翊,中间一共也不过四五个呼吸的时间。
吴景那边的军队还和吴景一样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呢,自然动作要慢半拍。
边鸿和戴员回到军战之中,这五百多人的四个头领都松了一口气。
戴员,妫览,边鸿以及伪装成宗亲派来的军队的不知名头目,四个人的任务都完成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吴夫人之死
戴员,妫览,边鸿不想再打了。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杀掉了孙权和孙翊。
即便是对面还剩下一个带着士兵的吴景,但是他们并不想对吴景出手,或者说没有这个必要,吴景是计划之外的人。
对于孙静来说,吴景毕竟是孙权和孙翊的舅舅,属于吴夫人的娘家人,并不能插手太多孙家的事情,对于孙静来说吴景并不能算是一个威胁。
而孙静也没有料到,吴景这样的多年的老将,居然也会弃大局不顾,抛掉了芜湖而回到吴郡。
因此,对于吴景的安排,一开始就没有在孙静的计划之中。
没有和他们三人商议好报酬,他们三人自然也不愿意去对付吴景。
因此,在经历重重险阻、多次博弈之后,杀掉了孙权、孙翊。正是该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自然也就更加的不愿意用命拼杀了。
两军在这街道对峙,眼看就要交锋。
但是他们三个却不往前站,一个劲儿的往后钻,甚至拉着孙静派来的步兵统领一起走,劝告他们不要参加这场战斗。
步兵统领却一把反手拉住了戴员。
“咱们兵力不逊色于吴景,刚才那场恶战,也都是让孙翊的手下冲在前面。吴景又是在雨中跋涉了一天,乃是疲兵。把吴景干掉我做主事先商议好的报酬翻两倍。”
只要有利益,那么一切就好说。
两倍报酬的诱惑下,戴员和边鸿他们三人愿意停下脚步思考一下。
戴员和妫览对于未来是仍然有期望的,所以,只要有足够的好处,他们愿意去冒个险。
三人互相看了看。
边鸿其实不太情愿,他对未来的期望就是安心的做个富家翁,那些报酬翻两倍翻三倍都不会影响太多他的生活质量。
但是已经上了贼船,怎么能允许他轻易的下船呢?在戴员和妫览以及那步兵统领三人的虎视眈眈之下,边鸿也只能艰涩的点了点头。
“上!”
四个人掉转头来,带着士兵就冲锋了。丝毫没有给吴景反映的时间。
幸好吴景也是一直在防备着,并没有因为他们四个统领钻到了人群里就掉以轻心。
在这样紧张的情势下,无论对面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吴景这边都能及时的应对。
吴景赶紧命令四五个士兵将悲痛到晕厥的吴夫人拉走保护起来。
但是,孙权和孙翊的尸体却就留在原地,没有人去收拾了。
这尸体两三个人去抬,又沉又要占用太多的道路空间。
这种情况下,吴景只能命令士兵立刻接战而不去收拾孙权和孙翊的尸体,以免影响队形。
两方士兵共同前冲,吴景这边,前面的士兵还看着点儿地面,从尸体上面跨过去,而不去踩踏。
可渐渐的,后面的士兵可就不管那么多了,开始一脚一脚的踩上去,落下一个个的泥脚印。
昔日的江东主人,如今就在这普通士兵的脚下,可以任由踩踏,不知道有没有人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阴暗,而愿意故意的去踩上两脚。
但总之,无论故意不故意四肢都几乎被踏烂了。
而前面,吴景与戴员等人一交手戴员就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样多年的老将,征战沙场,经验丰富,个人的勇武还在其次,战场指挥不是孙权和孙翊能比的。
在这两边被墙壁夹起来的街道上,空间狭窄,如何排兵布阵?如何让士兵互相配合?什么兵种配什么兵种,什么武器配什么武器,造成的结果都有一些不同。
狭窄的空间不能给他们任何退让的机会,也没有任何迂回的余地,只能前面的人举着盾,后面的人拿着刀或者长矛,捅来捅去,砍来砍去。
这时候,单纯的成了他们耐力和爆发力的比拼。
吴景只能让部队布成一个带有一个尖头的锋矢,通过前面盾牌兵的斜面削减一下对方正面的冲击,同时通过攻坚而破开敌方队形。
挡在这个锋矢的前面是很困难的,因此是由孙静手下的步兵统领亲自前来阻挡。
这五百人平时也都是他的手下,这时间用起来也是配合默契。
戴员三人则分别的带领小队从侧翼进行猛攻,势必要破开敌方的缝隙。
被盾牌兵挡在前面形成的军阵,在这街道上好似一个竹筒。
只有破开最前面的阻挡,稍稍的开一条缝,戴员等人就会像楔子一样挤进去。
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势如破竹。
除非是特别强大的猛将,否则是很难一个人进行冲锋陷阵的。
战场上所有的将军战斗的时候一般都是要有士兵在旁边策应掩护。
而同样的一群普通士兵里,出现一个勇武的人作为领头羊以前会把这些士兵的战斗力激发起来。
吴景只有一个人有那步兵统领将他挡住。
但是,却没有人能够去阻挡戴员他们三个人了。
这三个人虽然发挥不了猛将那种摧枯拉朽的攻击,但是由他们作为核心,集中力量去将吴景的侧面看出一个缺口还是很容易的。
终于将军阵破开之后。还保持着抱团的三人带着士兵直接突入进去,造成的破坏力是惊人的。
有阵型的士兵和没有阵型的士兵的战斗力是完全两回事。
戴员和妫览从左右两侧同时在敌方军阵之中向中间攻击,企图汇合夹击吴景。
吴景见势不妙,立刻就想后退,但后退却并不那么容易,街道之上,人挤人,肉贴肉,铠甲碰铠甲,很难向后挪动脚步。
吴景赶紧命令后方的士兵从自己身边往两边分开,给自己留开道路。
这样一来,吴景就好像是分海一样将人流分开。人流前涌前去抵挡敌军攻击,吴景趁机后撤。
撤回中间安全的区域,而适才锋矢阵型的箭头已经被敌方包圆。
这些士兵,吴景只能壮士断腕,锋矢阵变成了方形阵,继续发动攻击。
战斗十分的焦灼,围杀了吴景的锋矢之后,两军只能又重新回到了一开始的僵持局面。
这条街道好似变成了绞肉机,在两军交接的这一条线上不停的搅着。
当把外部条件设置的比较死的时候,两军交战只能进入最原始的消耗。
两军都是在平坦的街道之上,两边墙壁围绕,天上下着小雨,没有其他的外部因素加入之下,很难使用什么计谋。战斗进入了最原始、最不美观、最不艺术的阶段。
因为街道不宽,人站不开,只能在最前面的一部分人进行接敌,他们死后,后面的人才能补上。
这就导致了这场战斗格外的漫长。
战斗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吴景这边已经是损伤过半,他渐渐的开始害怕了。
“留的青山的,不怕没柴烧,战斗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在这里呆着,夜长梦多,一时半会儿打败不了他们,还是先撤为妙。”
吴景在心里自己给自己找借口。
“仲谋和叔弼都已经死在敌人的阴谋之下了,我如果再倒在这里,就没人给他们报仇了。”
“姐姐还在这军中,没能撤离,我也必须得保护她。”
吴景就这样安慰着自己就要逃走。
“你们两个带一百人在这堵一会儿。”
吴景吩咐自己身边的两个亲兵,这两个人跟着吴景很多年了,忠心耿耿,算是死事,让他们断后,其实就是让他们送死,但是这个时候,他们也愿意拼命。
“将军放心,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这两个亲兵明知将会必死,但还是十分的忠心耿耿。
吴景给他们留了一百人,阻击敌军追击。自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逃走,包揽剩下的两三百人就逃走。
军阵的最后面,自己的姐姐还是那样的浑浑噩噩,两个儿子接连死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好像已经失去了对于未来的期望。
吴景带着人快速的撤离这个街道,而被留下的那一百人明知必死的结局之下,爆发了更大的战斗力。
有他们阻挡只剩下三百多兵马的戴员他们一时也突破不了。
吴景心中欢喜,看来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撤离。
“快从右边转走,从东门出城。”
吴景要带着众人从东门出城。出了城区,再收揽忠心的士兵,重新回到吴县报酬。
从此地跑出城,也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就足够了。
“往东走?你还想往哪里走?去哪座城池搬兵求救啊?”
吴景催促着士兵右拐往东走,他话音刚落就立刻有人接茬。
听到了这个声音,吴景瞬间感觉浑身冰凉。
就连吴夫人死气沉沉的眼中都有了一些情绪。
是他的声音,孙静!
对于孙静的声音,吴景怎么会不熟悉呢!
当年所有人都是在孙坚和孙静两兄弟的指挥之下冲锋陷阵的。
吴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少次听从孙静的命令。
只不过这一年多来,很少听到了。
自己的外甥孙权成了江东的主人,自己的姐姐吴夫人就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个。
孙静告老还乡,隐居家中,一年多不见,这声音听起来又熟悉又生疏。
“看来你就是一切的幕后黑手。”
吴景感到非常的绝望,他知道孙静的能力自己是跑不掉了。
孙静也确实早早的就在这里了。
孙静虽然在吴俊根深蒂固,手下实力很强,但是在这吴县县城之中,以孙静的名义也顶多抽出来一千精兵。
因为怕孙翊打不过孙权,也是安插自己的钉子。
孙静从一千人中,分了五百人,混进了孙翊的手下。
而剩下的五百人则由孙瑜带领,刚刚截杀了吕范的门客。
杀了吕范的门客之后,来到这里就已经看到了吴景和戴员他们的交战。
但是孙静没有贸然的露面。
因为吴景的手下也有自己七百来人,孙静这里并没有绝对的压倒性优势。
这样硬拼起来造成的消耗会很大。而且很难保证吴景不会找到机会一个劲儿的突围跑出去。
毕竟一千人打七百多人也不是一定百分百能全歼。
所以就先牺牲一下戴员那里的五百人,限制一下吴景。
双方在各自拼掉两三百人后,吴景果然萌生了退去的想法。
他留下了一百人,不能说是对是错,毕竟他用这一百人牵制住了戴员那里的三百人。而孙静也成功的让吴景分兵,现在在孙静面前只有吴景的两百多人。
面临孙静的追堵,吴景已经感觉到绝望了。但是他很显然不愿意束手就擒,也不愿意自戕。
他握紧了手中刀,神情坚毅,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次冲锋。
孙静坐在马上,高高在上,冷眼旁观,完全没有动弹。
在孙静旁边的孙瑜则一马当先,突出阵来,后面的士兵随即响应,跟随着孙瑜进行冲锋。
只抱有惨烈拼杀,死也要把敌人咬下一块肉的想法,吴景很不明智的选择了不躲不避,正面硬扛。
因此这一个回合吴景就将自己的性命交代在了这战场之上。
一轮冲杀之后,失去主将的剩下的一百多名士兵手足无措。
有一些便放下武器,试图投降。
孙瑜扭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询问父亲的意思。
孙静却只摇了摇手。
“一个不留。”
声音不大,却震慑全场。
抱有投降活命心里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再一次遭到了狂暴的蹂躏,带着失望和绝望的心情追随了吴景。
不多时,战场上就平静了下来。
孙静慢慢的骑着马,跨过一具具尸体,来到了没有受到伤害的吴夫人的面前。
一夜之间,遭受巨大变革的吴夫人抬起她没有生气的头颅,盯着孙静,恨意几乎要将神经烧毁。
“你装的好啊!你好狠呐!”
吴夫人一方面对于没有早点识破他的真面目而愤恨,另一方面,这对于他杀了自己两个儿子和一个弟弟而感觉仇恨。
孙静却仍旧的没有任何的情绪裸露,只是淡淡的回答了一句。
“你们害死了我一个儿子,我杀你两个没有什么不公平的。”
“嫂嫂不要着急。我兄长已经死去多年,这就送你们一家人下去团聚。”
孙静摆了摆手,士兵上前。
“送我嫂嫂上路。”
第三百四十八章 绝后
也只是随手一刀,在江东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吴夫人,就这样的离去了。
送走了她,孙静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让手下的士兵把尸体都抬走,回头得空了进行厚葬,也展现自己的宽宏大度。
那是去主将的百十来兵马也都已经全部倒在了刀锋之下。
这边刀锋渐歇,那边也已经尘埃落定。
留下来阻挡戴员等人的百十来人也根本挡不住,都已经全部被杀掉。
没过多大会儿,戴员等人就带着人马跑过来了,来到了孙静的面前。
见到了孙静,众人都先恭敬行礼。
孙静在马上客气的让众人免礼。
戴员和妫览还好说,只是那边鸿有些欲言又止。
他想张嘴问问刚才那步兵统领临时答应的报酬翻倍是否算数。
但是张了张嘴,还是没敢问。
可心里像猫抓的一样。毕竟孙静许诺给他的好处,就已经让他心动的谋杀了孙翊,如果能够再翻倍,那将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
戴员和妫览却不去问,因为他们是想在孙静的手下干活,希望以后能有一个好前程,今天干起这种大事,不管赏赐不赏赐,也算挑了一份投名状。
孙静干掉了孙权,以后孙家孙静就是老大,将来在刘备手下效命,孙氏也是一笔不小的势力。
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跟着孙静,自然也就不愁升官发财了,这两个也算找到了个靠山。
这个孙静在马上,目光却透过淅淅沥沥的雨幕,看见了边鸿的坐立不安。
“边鸿兄弟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你且放心,答应好你的东西都在那房子里放着呢。你随时可以去取。”
边鸿连忙表示感谢。
“将军答应的事,我自然放心。只是刚刚那与我们一同作战的步兵统领临时鼓励我们,说只要拿下了吴景答应给我们的好处再翻一倍。”
“我们刚才虽然也奋勇杀敌,但也是将军拿下的吴景,再说,为将军征战也都是尽尽本分,哪里还好意思再要什么奖励?”
“我的虽然有些小功劳,但请将军随后也莫要在过分赏赐,回头统计之时,可莫要将那步兵统领的话太当真了,这也是兄弟们的一番真心。”
边鸿很会说话,他说的话很好听。
向孙静表了一番忠心,还委婉的告诉了孙静,步兵统领答应他们了更多的好处。
反正这事儿边鸿不说出来,如同百爪挠心不吐不快,说出来吧,又怕显得贪得无厌,惹得孙静厌恶。
还不如这样拍拍马屁,表现的自己像个谄媚小人在委婉的说来,提一嘴。
边鸿心里希望孙静是一个敞亮人,知道了这件事儿之后,能够给自己的好处翻倍,别真不当回事儿。
听了边鸿的话,孙静哈哈大笑,他听出来了边鸿的意思。
上位人不在意下面的人,为了要一点好处,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丑态。
“边鸿兄弟放心,是你的好处谁也拿不走,该给他好处,说翻倍就要翻倍。只要有我孙静在这,我可以保证让你与那些财宝生生世世不分离。”
“只不过,如今虽然杀掉了孙权,还有一些首尾需要处理。就是要向边鸿兄弟你们借样东西。”
边鸿听了孙静说,好处一定给翻倍。而戴员妫览,又想向孙静表一表心中的忠心。
听了孙静的话,当即都立刻表示,但凡孙静有什么要求,他们一定竭尽全力。
孙静满意的直点头,刚才和吴夫人一起那种冷漠的样子不见了。
“几位兄弟果然都是敞亮人,好!既然你们答应,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不知将军究竟要借何物?”
“借诸位项上人头一用。”
“什么!?”
孙静话一出口,边鸿戴员妫览尽皆大惊失色。
“将军此言何意?”
孙静在马上笑容不减。
“三位放心,汝妻子,我养之,三位无虑也。”
“我等无罪将军为何要杀我等?”
戴员妫览边鸿三人自然不肯束手就擒,看孙静说这话不像开玩笑的,当下在孙静面前都将刀拔出来使个旗鼓,保护自己。
心中带着满满的疑惑,以及一些恐惧和不知所措。
当下想带着士兵再冲锋一次,孙静你要我死,我自然也不能让你活,大不了手底下见真章。
等着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怎么样也得拼一拼。
可是他们也听着一声声仓啷啷刀剑出鞘的声音,却是忘记了这些士兵没有一个是属于自己的。
如果手底下有一些孙翊原来的老兵,也许还能陪他们一起冲锋一下,可是,场上剩下的七百多人,全部都是孙静手下。
这些士兵刀剑出鞘,自然不是为了与戴员等人同仇敌忾,而是为了将戴员等人围杀在这里。
戴员等三人看着身边对着自己的刀枪凌厉,此时此刻,心中的怒气、疑惑以及绝望,可以对比一下孙翊孙权和吴景了。
众人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三人报销了。
这三个人根本没有殊死一搏的机会。
哪怕孙静就在他们面前,近在咫尺,他们也无法前进一步,拿刀剑在孙静面前挥一挥,吓唬一下。
将三人砍死之后,身边自然有人前去砍下头颅。
都不用孙静吩咐,自然有人会将头颅拿下去轻车熟路的腌制一下,也好保存的长久。
“将边鸿的尸体送到南边的小院,埋在院子里,我既然答应他与那些财宝生生世世不分离,自然也不会违背诺言。”
孙瑜这时先回过头,走进前来。
“父亲那些地契和房契就这样全都留在那里了吗?”
“无所谓,权当给边鸿做的陪葬,他借了一颗头给我,我也不能亏待他。”
“随后,你将此次立功的人员名单整理出来,将边鸿院里的那些金银全都分发下去,再将那些土地也都分下去,犒劳一下将士们。”
“请几个巧手,用黄纸给边鸿包一些金锭烧下去,让他在底下也有钱花,可不要说是我孙静亏待了他。”
“留给边鸿的房契和地契就不要动了,那些原原本本的和金锭一起烧了,就埋在他尸体的旁边。”
“分给兄弟们的田地,再另做一份新的地契。”
“是,父亲。”
孙瑜乖乖的接受父亲的命令。
“父亲,那边红死了也就算了,那戴员和妫览也算是有点儿本事了,又一心想要投靠,刚才何不留下他们,只拿边鸿一个人的人头?”
孙瑜还是犹豫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孙静在马上一边示意孙瑜跟上往将军府里走去,一边给孙瑜解答。
“边鸿是个小角色,他一个人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虽然咱们拿着三个人头,也只是当当样子,给那些被俘虏的将军们一个交代。但不管怎么说,也得装的有点诚意。”
“回头统一口径,就说戴员和妫览是为了盛宪报仇,委曲求全,卧薪尝胆,投靠在孙翊手下,就为的等待这个机会。终于,在他们两个的挑拨之下,使孙翊和孙权兄弟相残,并且最后两人都死在他的手上。”
“盛宪死在了孙策和孙权两兄弟的手上。现在人家的老部下委曲求全的等待机会为老主人报仇,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话了。”
“这两个人有足够的动机去杀掉孙翊和孙权,有足够的能力去策划这场行动。也就足以给周瑜、黄盖、程普他们一个交代了。”
此番孙刘大战,刘备那里俘虏了许多江东的优秀将领。
刘备如果想要征战天下就必然要招揽他们。不可能会将这些俘虏全都杀光,这些也算得上是难得的人才。
这些人以后在刘备的手下都会得到重用。而他们自然也是不想死的,他们需要一个投靠刘备的理由。
大家都需要一块遮羞板,但是如果孙权还活着,固然孙权可以成为这块遮羞板,但是总是让人不放心。
因为这些人里就有像周瑜那样的顽固家伙。
这对孙权忠心耿耿的人,很难有时候不背刺刘备,万一让他们找到了机会,想要重新恢复江东,在刘备这里实在是个麻烦,那么刘备就很显然不能真的毫无顾忌的使用这些人。
那么孙权不死,被刘备俘虏的这些人,一多半的前途都会受到影响。
没有亲口问过他们,自然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也许问了他们也不会说,毕竟忠义一定是要挂在嘴边的。
所以孙权最好是死的干净,这样江东的人以后大家都有一个好前程。
可是,如果孙权死了,那么忠义必定是要摆在明面上的,必须要有人为这事负责。
否则,这些投降的人也不能这么心安理得,理直气壮。
如今孙静拿出来了这三个人的头作为替罪羊,就算是完美解决了这件事。
大家有了遮羞板,可以投降,死了老主公,可以获得更大的前程,嘴巴上挂着的忠义也可以得到照顾。
这样一来,不仅是得到了面子,也得到了里子,自然已经没有理由再去闹了。
“他们都是聪明人,无论他们能不能看出一些猫腻,都不会继续追究下去。这种事情怎么追究呢?追究不了的呀。”
“就等刘使君入主吴郡之后,那蒋钦、凌操的儿子们还要不要报杀父之仇?很明显是报不了的呀。人呐,难得糊涂,只要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也就行了。”
“戴员和妫览的家人们回头给他们改名换姓,好生的养起来,在吴郡这样宣传他们的美名,使他们得以流芳,我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孙静进了将军府,短短时间内,士兵已经将尸体全都搬走了。
这地上还流着一些血水,已经难以去除色彩的红泥。
四周的廊道、木柱之上也都是血迹斑斑。
孙静和孙瑜毫不在意,安步当车。
四处看了看这将军府,来到了大堂主位上坐下。
摸了摸手中的大印,孙静叹道:“这个位置我早该坐下的。可惜从今之后又要给别人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
“回头将仲谋他们这一脉上上下下清理干净吧。这也算是我最后给未来向刘备表示的诚意。”
面对孙静的这个决定。孙瑜仍然是保持沉默。
孙瑜其实能够明白父亲的想法。
那些将来会投靠刘备的江东人才,虽然大家明面上都得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但是其实内心都知道,真正在最后从中作梗的,还是那个得到利益的人,就是孙静。
只不过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所以不说罢了。
可是如今孙静将哥哥孙坚这一脉彻底的绝后,这样不留余地的做法,就是孙静成为了众人的敌人。
像周瑜、张昭那样的人,会视孙静为敌人。张昭答应孙家宗庙不失,虽然孙家如今没有失去宗庙,但是孙坚这一脉却死绝了。
所有对于孙权忠心的人都会十分的敌视孙静,即便只是那些在孙权手下打工吃饭的将军们,也会觉得孙静这个人太狠。
而孙权这上下死绝之后,刘备这里也就不用担心像周瑜这样的人得到了机会再扶持孙权的子孙或兄弟什么的,刘备也算是被解决的后顾之忧。
不用担心新投降的人才们的忠心问题,你不用担心势力盘根错节的孙静的问题。
刘备入主吴郡的一切纠结都已经七七八八的解决了大半。
试想之下,谁会不喜欢像孙静这样把黑锅扣在自己身上,为主公排忧解难的人?
因此,当刘备来了之后,孙静一定会得到一个很好的结果,也仍然会被重用。
孙静有没有第二个选择?其实是有的。
他的影响力太大,又没有和江东的这些人彻底的交割,只要他乖乖的退居幕后,把自己的儿子推往前台,依然不会失去他们这一脉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
但是很显然,孙静并不甘心。
他不甘心正值壮年的自己就这样退居幕后,他想要属于自己的政治前途。
所以孙瑜的低头沉默既是体会到了父亲的意思,也确实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毕竟自己伯父这一脉被自家人绝了后。
“收拾一夜,明日召见众官员,张贴布告,告诉百姓们变天了。”
孙静做出了今夜最后的指示。
第三百四十九章 人算总有疏漏
孙静在将军府枯坐了一夜。
剩下的事儿都是孙瑜去忙活了。
这一夜收缴各处战利品,在各处险要位置安插自己的兵力,封存府库公文。
孙瑜忙的是脚不沾地,一夜没有停歇。
城中各大户都锁门闭户,毫不关心外面发生的滔天动静。
直到天明,雨淅淅沥沥的又变小了,下了一夜,雨云中的水分都快下完了。
因为昨天的事情,百姓们也并没有早起。反而是偷偷探查外面动静的一些大户,早早的注意到了城门大开。
城门前悬挂的头颅已经被取下来了。
各处街道上的血水还没有处理干净,尸首倒是已经都搬走了。
幸好,天上的雨还没有彻底停下。天亮后,挖了几道排水沟,就将那些血水导入了两边无人的院落之中。
一夜之间,吴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孙静竭尽全力的将一切凶残的表现给去除。
百姓们心中怀着对外面庄稼的担忧,而痛苦的睡了个懒觉。
可是,天不遂人愿,人算不如天算。昨天起了个大早,想出去,出不去,白白淋了场雨,看了场杀鸡儆猴的把戏,个个回来后吓得心惊胆战。
今天本已经心灰意冷而乖乖的留在家中,未曾早起再去淋雨。
心中痛苦煎熬了半夜才睡着。
这样他们可以等,那些庄稼是等不了啊。总是怀着对下一季减产多少的担忧。
但是等睡着之后,却是难得的睡的非常舒服。庄稼人很少有机会睡懒觉。
城里乱哄哄了一夜,杀气萦绕四处,连鸡都没有打鸣,估计也是被吓到了。
可还没等这些庄稼人睡醒睡饱,外面就噼里乓啷的响起来了。
一队身上插着令旗的小卒,拿着锣,拿着鼓,就在这雨中,也不担心淋雨,四处的从街道之间穿梭。
一边走,一边在那里敲锣打鼓,嘴里喊着让百姓赶快起床的话。
当当当,咚咚咚的敲几下锣鼓。
然后嘴里开始喊。
“昨夜有叛贼叛乱,搅扰城中。如今叛乱已经平定,贼首授首,奉昭义中郎将命令,特此张贴安民告示,如今四门洞开,任由百姓自由出入。”
就从这街道之中过了两遍,把人都吵嚷的睡不着,然后走到街头巷尾,找到那雨淋不到的地方,在墙上刷刷浆糊,贴上告示。
那告示上写的什么?正是戴员三人叛乱,为前任吴郡太守盛宪报仇,杀害了孙权全家。
昭义中郎将临危受命,情急之下联络宗亲,合力平叛为孙权报了仇。
除此之外,孙瑜还在几个大的告示栏前留下了个识字的读书人。
让他对着来看的城中百姓一遍又一遍的念。
虽然只有这几处留下了识字的人,帮助百姓知道告示上写了什么。但是,依靠着相邻之间的流言传播速度,即便是这几个人,就足以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留言全面沸腾起来。那么戴员和妫览为老主公报仇,收买边鸿,挑拨孙翊与孙权争斗,趁机杀害孙权全家的事实也就坐定了。
而到了辰时,城中对于百姓的安排已经完毕,逐渐的有百姓陆陆续续从城门外出去自己的田里,扒开田垄放水了。
与百姓们往城外跑背道而驰的是居住城中各处的官员们。
孙权因为自己比较敏感,不想多生事端,便将迎接刘备的事情全盘的托付给了张昭,但是孙静却不管那么多,他也有信心,有足够的能力压服所有的不愉快。
因此,他要全面接管迎接刘备入吴的事情。
所以在这辰时时分,召集全城官员议事。
吴县虽然只是区区一县,但到底还是不小的。
城中大小官员不知凡几,因此,孙静很显然不可能会见所有的官员,只能先见一见那些大官。
何况这商议事情也是和那些大官进行商议那什么芝麻绿豆的边角官员自然也就没有说话的余地,只要乖乖的听从上面的吩咐也就完了。
但是孙静还是把他们全都叫来,哪怕是在外面淋着雨,等待着里面确凿的消息传来。
……
吴县县南不远处,一条无名河流的南岸停留了一队狼狈的骑兵。
这对骑兵之中一个年轻的,面无表情,心中忧郁的看着眼前奔腾的河水。
而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却始终不缓不急,沉稳有静气。
正是孙皎和陈到。
这两日突遇大雨,减缓了骑兵前行的速度。本来就已经让孙皎心急如焚,害怕吴县产生变化,父兄处境危急。
孙皎怕自己赶不回去,不能和父兄同生共死,自己带的这些保护父兄的援兵也赶不上。
本来就已经十分着急了,可是没想到经过两场暴雨的侵袭,江东各处密布的水网如今都成了脱缰的蛟龙。
在孙皎面前的这一条,平日里不过只是一条无名河流,谁也不会将它放在眼里。
可是在今日,它却借着水势肆意的在孙皎面前耀武扬威。
暴雨给它带来了巨大的水量,水位暴涨,河水溢出河床,水面展宽了平时的三倍有余。
十分的湍急,滚滚浊流时不时的就带着上游冲下来的巨大树枝。
这样的河流,凭人力是难以度过的,即便是拉着马匹,也不能安然涉水。
只能靠着桥梁才能过去。
还是正因为水位暴涨,河流展宽,原来的拱桥居然已经被河流全部的淹没,藏于河水下面。
也是因为这处拱桥建造的地方比较的低洼平坦。这条河流平时不大,造的桥也不大。
虽然是江南拱桥,最高处高出水面丈余,可是,几个条件负面相加,也让河水淹没了桥梁。
如此一来,根本靠近不了这座桥梁,也很难的将它找到。
孙皎和陈到只能无奈的在河流南岸等待着洪流退去。
找一个高地,都能影影绰绰的看见吴县城墙的黑影。
父亲和兄长与孙皎近在咫尺,但眼前有一河之隔,却又如同远在天边。
孙皎着急,陈到却一点也不着急。
虽然眼前的情况与董良事先安排的有些出入,但是陈到已经充分理解了董良的意思,计划有些变化也是完全正常的。
世界上哪有什么算无遗策的人呢?董良是将想的是十分完美,陈到到了吴郡,无论是孙静是输是赢,都能进退有据,不会让孙权一家独大,能够制衡孙权,获得一个好控制的吴郡。
可是路上遇到了大雨,已经失期。陈到也觉得,吴县县城内一定是已经发生完动乱了。
当然,陈到心里这样想着,嘴巴上肯定不会这样说,还是一边在那里安慰孙皎,让他相信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让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按时赶到,一切悲剧都还没有发生。
而如今,被河流阻断在这吴县县城的南边而无法入城,这就意味着,董良事先的安排基本上可以宣告破产了。
特意将陈到派过来是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
但是,计划的破产并不意味着战略目的不能达到。
这也是陈到毫不担心的原因。
如果县城之中孙静胜利了,那么自然也符合董良的目标,成功的清理了孙权这绊脚石。
如果孙静失败了,甚至更惨一些,连性命都丢掉,那么这身边的孙皎,就可以完全的继承孙静的政治遗产,从今往后,死心塌地的跟着董良对抗孙权。
毕竟孙皎被董良一忽悠,早就感动涕零,心里早就向着董良了。如果孙静真的失败了,他又和孙权有了杀父之仇,就自然就可以成功起到制衡孙权的效果。
而孙静既然有信心对孙权发起叛乱,那说明孙静手中一定掌握了一笔不小的力量,即便他败亡了,这笔力量也只会四散于城中,而不会被孙权连根拔起。
继承了这股政治遗产的孙皎,和按照董良原计划由陈到保护孙静撤离,达到的目的是完全一样的。
虽然和事先安排好的计划一步步的有些差池,但索性最终达到的结果都是好的。
这也说明董良在这一次的谋算之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他做的正是合理合情的安排,只不过情况变化的太快,天也有不测风云,所以导致计划有了一些改变。
只不过他基本的路子走的是对的,善待了孙皎,并且挑破了孙皎和孙权的关系,还派出了陈到。
因此,只要这大方向走的对了,无论是发生了多少的变化,即便是董良做出了十条计划,只有一条能够成功,那也是有益无害,算是一次成功的谋划。
董良在机敏和洞察力上比不了诸葛亮和庞统,但是董良可以凭借自己与诸葛亮和庞统之间的信息差,而获得在部分层面和他们差不多的对于大局的掌控。
并且可以凭借着手中的信息丰富而进行周密的安排,尽量的去弥补掉所有的漏洞。董良也许没有能力去凭空的发现。但是有许多漏洞是历史书上都已经写出来的,这些东西不用董良去发现,董良自然有更多的精力去进行弥补周全。
也就是凭着这样的扬长避短,使董良有资格和诸葛亮、庞统一起共谋大业。
甚至在有些时候能发挥出更加出其不意的力量。
正如一开始的催促,刘备从荆州借路来到豫章,又比如现在这一次,埋伏了鲁肃,彻底断绝了周瑜的希望。
孙皎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保持着冷静。
回过头看看,站在这空地之上,踩在泥水里的几百人,马上狂奔几百里,所有人都很劳累,又在自己的急迫之下,在雨中奔袭了两天。
孙皎对于他们是比较感激的。
而陈到表现的和董良一样,对于孙皎比较理解和支持。
因此,即便是在雨中,仍然不停下休息,命令众人继续前行。
这样的替孙皎进行考虑,急孙皎之所急,让孙皎非常感动。
如今道路被河流阻断,彻底的走不了,众人才停下来有机会休息。
踩着泥坑淋着雨的众人,没有一个不狼狈的。
孙皎将自己面向河流的脸转过来。
对着众人就表示感谢。
“诸位一路辛苦,因为我心急如焚,失去了方寸,才让大家在雨中赶路,受这风雨侵袭。”
“皎深感惭愧!”
孙皎对着陈到,对着陈到的手下,也对着一直跟着自己的这些部曲,深深的作了一个揖。
陈到倒是赶紧哈哈笑着,一边回礼一边说道:“哪里就这样客气,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
孙皎的部曲也赶紧向孙皎还礼,表示忠心和惶恐。
而陈到的那些手下则也是做了个揖,但是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他们和孙皎之间没有太深厚的感情,自己也只是完成任务而已。
只不过一个不认识的有身份的人想自己行礼,自己也只是客气的还了礼,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要让他这随便两句话就挑动了大家感动,那这些人不知道要为刘备和董良卖了几十条命了。
众人虽然都在雨中淋着雨,但是这些士兵却不在乎从自己脸上往下流的雨水,都爱惜的抚摸着分给自己的两匹马。
南边的马少,为了凑够一人两匹马轮换前行,也好跑得快,这几百匹战马几乎是将董良麾下的战马搜刮了大半。
这些骑兵自然也都爱惜这些宝贵的马匹。
雨中奔袭了两天,不光人累,马也累。但是骑兵们却都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只在乎这些马。
如今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可以得到休息,但是仍然是要在雨中淋雨。士兵们淋雨觉得自己还能扛,就是这马不说话,不知道这马能不能扛住,万一生了什么病,那可真是让人心疼的损失。
几个老兵,比较会说话,又心疼自己的马。
一边抚摸着马儿湿漉漉的马脖子,一边笑着对孙皎说道。
“人倒不怎么辛苦,还受得了,就是这马可受罪了,在这雨里来雨里去的,浑身都泡着水。等进了城,小将军可得好好犒劳犒劳我们的马儿。”
这人说起话来有点趣味,转移了话题,孙皎暂时忘记了吴县的乱糟糟,也是微笑着当即表态。
“兄弟们放心,等入了城,一定用最上等的草料招待,给他们住最好的马棚。”
第三百五十章 军医
随县今天是个阴天,天黑的早。
阴云将天空密密的遮住,不见星星和月亮。
光线非常的糟糕,伸手不见五指,打着火把都看不清前面的道路。
这样的天气给守城的人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看不清敌人从哪一边杀来。但同样的,也给攻城的士兵带来了许多的阻碍。
赵统和徐盛在这城边等的烦了。
围困了随县数日,前不久才有一路溃兵败退此处,被他们绞杀一番,侥幸逃入城内。
根据赵云派来的信使传来的消息,那败退进城的将军应该就是李典。
据赵云的推测,夏侯惇、于禁和李典三人不日就要撤兵,让赵统好生盯着。
赵统和徐盛早就想等他们出来,继续的绞杀他们,和他们碰一碰。
但正是李典入城之后,派人去将夏侯惇从宜城叫回。
只因为赵统手下兵力不够,不足以将随县县城团团围住,让夏侯惇找到了机会,暗中偷偷入了城。
三员将领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新野后路被断,城中应该是军心惶惶。
赵统觉得他们应该和父亲推辞的,那样不日就要退出。
但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
赵统和徐盛都等的有些着急。眼前的李典且不说,那夏侯惇和于禁可已经是在中原成名多年的名将,若能将他们擒获,这对赵统和徐盛来说是了不起的人物。
同样的,曹操派出两万大军,如今被杀的还有一万出头,并不是全部都被绞杀了,还有许多是在逃走撤兵的路上溃散了。
这么些人跑到荆州,大摇大摆的分兵而击之,如入无人之境,好不容易被赵统、徐盛他们挡了下来,堵在这里,若是再乖乖的看他们逃走,实在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所以,赵统和徐盛就趁夜想要趁着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机会靠着守城士兵视野遭到遮蔽而趁机夜袭随县。
可惜打了几轮却无功而返,抛下些尸体,互相交换了些生命和伤疤,也只能悻悻而退。
说的也是,固然野战之中,于禁被赵云,赵统,徐盛等人击破,但依照于禁治军之严谨,守卫一座城池是在不在话下。
于禁守护的坚城还有夏侯惇、李典辅助,可不是靠徐盛和赵统手里这仨瓜俩枣的士兵能够打的下来的。
果然是凭借着敌军视野受到遮蔽,攻其不备,杀伤了许多曹兵士卒。但是对于徐盛和赵统来说,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在这黑夜之中,他们的手下攻城偷袭也并不轻松,全副装负重十几斤,跋涉好几里,在黑夜中摸爬,在爬到敌军城墙之上,对敌人进行拼杀,遭受礌石滚木、箭雨的阻击。
这对他们的体力和精力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终于在经历了几轮你死我活的惨烈拼杀之后,在赵统和徐盛的一声令下退了下来,得到了一些喘息之机,看样子似乎两位主将要放弃攻城了。
这不仅也让士兵们松了一口气。
回到营寨之后,士兵们疲惫的想要随处就要坐了下来。
赵统的本部兵马还算听话,他们经受过严格的训练,乖乖的返回该去的营帐。
受伤的自然有随军医官前去医治。
更多的是从庐江那里得来的一些兵马。大多都是一些没有经过怎样正式军事训练的。
他们横行于淮南地,一般也不过是靠的人多势众,或者一腔血勇。他们原本大多都是豪强家的部曲门客,他们那种一时义愤的血勇,来到了这尸山血海的真正的战场,绞肉机上哪里还能硬气起来?
他们被雷绪和陈兰全部都抛给了赵统,赵统这些时日对他们稍加训练,虽然行走进退之间颇有章法,但是抗压能力还不够强。这不是一时半会能练出来的,需要一场场血战。
所以他们从战场上退下来之后,回到了营寨之中便立刻散漫了起来,身上的疲惫让他们不想动弹,四处散乱的随便坐着。
有那些受伤的,便坐在原地随意的处理自己的伤口。
或者自以为自己的伤口里全是污血,而不由自主的用手指往外翻挤。
或者有身上中箭还没来得及拔出来的,用小刀剔着箭头,小刀在皮肉之上穿出,剔下缕缕血肉,终于将箭矢拔了出来。那种剔肉的疼痛让这士兵扭曲了整张脸。
剧痛之下,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这样他剔肉也更加的困难,疼痛也又加剧。他嘴巴里忍不住发出剧烈的喘息声,却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痛苦,绝对不能喊出来。
污血顺着胳膊在地上流淌着,留在地上,渐渐与其他人身上流下来的鲜血混成一团。
许多人都在用自己幻想中的处理伤势的方法进行处理伤口,或者有一些有经验的只用一些老道一点的娴熟手法将伤口草草处理。
这些都少不了痛苦和煎熬,但是大多数人都压抑着自己的呻吟和惨叫,很少有人愿意喊叫出声。
战场之上,他们与真正的沙场英豪的差距已经够大了,相比之下,保持着自己的血勇和硬气似乎是他们最后的脸面。身为男儿,身为武人,他们绝不允许自己的软弱,自己的哭泣显露在众人面前。
“起来!起来!不许擅自脱队,不许擅自乱坐!”
赵统的军法官在那里叫嚷着,让这些人听从军法,不许恣意行事。
军法无情人有情,军法不允许他们随便的坐着,军法官也是铁面无私,将坐着的人全都赶起来,要求他们返回该去的地方。
不过,执法需要严,但是执法却有方法。军法官虽然催促着他们,但并不耀武扬威,非打即骂。
军法官也知道,这些士兵从战场上险死环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是难得的好汉。自己与他们都是袍泽,都是战场上生死依托的战友。
因此他们虽然铁面无私的将人赶起来,却绝不做出对他们有伤害和侮辱性的动作,同时为了维护军法的尊严,也绝不嬉皮笑脸的细声安慰,只是铁面无私,只是简单的公正。
明明正在坐在地上休息,被这样赶起来难免有点让人有些唉声叹气。
但是,军法是不允许商量的,而赵统也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告诉这些人,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军法无情。
战场之上对他们仁慈,其实就是在害他们。快速的将他们整合成型,说不定将来他们都可以在惨烈的拼杀之中有机会活命。
同样的,赵统面临的是最受人拥戴而出名的夏侯惇和治军严谨而出名的于禁。
那个李典虽然没听见有什么名气,但是能成为夏侯惇和于禁的副手,想来也是十分有本事。
与这样人的交战,赵统军队军法不严,怎么能行呢?赵统是绝不允许自己的军中有这样一个巨大的破绽的。
按照赵云的说法,已经派人去荆州搬兵合围夏侯惇,但是等了这些天,还没有等到,为了应对于禁、夏侯惇等强大的压力,赵统只能从江夏郡调来更多的士兵。
有些时候打仗靠精锐,有些时候打仗靠人多,有些时候,那多余的士兵就是破绽,有些时候,那多出来的士兵却可以提供有力的辅助。
打仗总是一件复杂的事,赵统手下的人太少了,不足以应对三名将军。
尤其是其中两位还是成名多年的夏侯惇和于禁带给赵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他不得不增加兵马,以弥补荆州兵迟迟不来,而阻碍夏侯惇逃走。
只不过,这调来的兵马就相当于往自己的精锐之中掺沙子。很容易就会被于禁这样熟知兵法、治军严谨的人找到破绽。
如果不赶快让手下这些散兵游勇知道什么叫规矩,个个严肃起来,他们就会成为巨大的破绽,不仅是害了他们自己的性命,也会害了赵统。
这样害人害己的事情,是赵统和徐盛全都不能容忍的。
不过,对于这些有些怨气的士兵,并不能全面以高压而为之,松松紧紧才是治病的好方法。
当然,这里的松并不是说让他们自由,给他们放松,而是给予他们一些好处和关心,也就是所谓的打一棒,给个枣。
“所有受伤的士兵前往后方,后方有医官的帐篷里,可以给大家进行治疗。”
军法官在这些有些怨气的士兵之中重复了好几遍。
当然,能坚持回到营地的兵,要么就是一些轻伤。夸张点就是一些中等程度的伤势,重伤的都已经倒在城墙下面回不来了。
不过即便如此,这样有的消息也让那些淮南兵和江夏兵感到惊诧。
江夏兵还好一些,毕竟都是正规部队。虽然在黄祖这里训练可能是放松了一些,但是军队之中到底是有一些医官的,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照顾。
而且那些医生的手艺实在是不咋地,有的时候让他们去处理,和士兵们放着不管的结果差不了多少。
而对于那些淮南兵来说,这些纵横两淮之间的匪寇,就很少能够得到这样有医生照顾的待遇了。
淮南匪寇之中鱼龙混杂,什么成分的人都有。唯有雷绪和陈兰是当初在袁术手底下打过大仗、当过正规兵的人,自然也知道军中有医官是不一样的。
但是知道归知道,雷绪和陈兰在淮南的纵横本身少有敌手,而淮南又民生凋敝。
雷绪和陈兰还很少面临曹操的压力,曹操还没有精力去处理他们,所以他们的压力小,对于军队的建设要求就比较小。
淮南地算得上是千里无人烟,既是没有建造有医生的军队的必要,也真的是找不到什么医生。
当这些士兵半信半疑走到那后面的时候,看见那一个亮着火把的帐篷,一排排穿戴整齐的医生,也都感觉非常的心安。
他们虽然还不知道这些医生的医术到底怎么样,和不和自己的土方法、坏坏习惯造成的结果一样。
但是看见那么多医生在这里,这个阵势就不一样。
派遣于军队中的医生,其实并不全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医生,这里的专业训练是指在华佗和张仲景手下进修过。
里面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从华佗和张仲景手下出来的,另外一部分算是二代传人,但更多的其实是从军中选拔的士兵。
对于一些简单的外伤告诉这些士兵关于卫生的概念,可以由他们简单的进行清创以及陪护,也可以在医生的指挥下进行熬药、换药。
不过无论如何,哪怕只是经过最简单的训练的,也比那士兵们草率的处理伤口的方式要专业的多。
董良是花了大力气在军中推广军医的。
这项政策实施起来确实遇到了不少难处,因为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相比于后世的军队,在董良的军中,医生的比例甚至要更高一些。
因为必须承认,古代的治疗手段,比如后来的效率要低的多得多。
而董良认为,这种投入绝对是很有必要的,有这些数量可观的军医,士兵们的士气将会提高非常多,而且一些简单的伤势也可以快速的恢复,再次获得战斗力。
从长远的来看,这样留下的具有战斗力的士兵,比之从漫山遍野里随便抓壮丁从头训练形成的战斗力,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天底下的人虽然看似杀不绝,一茬接一茬的。但是一个壮年劳动力从无到有到成长,花费的时间是很多的。
无论是乱世还是盛世,人本身就是一种重要的资源。
而董良的这些军医把伤病的伤残率和死亡率控制到一定范围之内就可以保证获益。
同时,董良也并不仅仅是为了外伤而将这些军医推广。
据董良所知,乱世必出瘟疫。因为死人多,没人收埋,卫生条件差,尤其是董良他们现在还在南方作战。
蚊虫滋扰,污水遍地更加的容易滋生细菌。
而董良这种判断和张仲景的判断不谋而合。
张仲景通过地方志的查阅查找资料以及自身经历和四处探访做出判断,认为近十几年来瘟疫横行直以往几百年来都要迅猛频繁。
所以,董良大范围的推广争议,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治瘟疫。
第三百五十一章 赵统的担忧
赵统和徐盛站在营帐的后面,身形隐没在阴影之中。
环视着眼前排成长队的伤员。
外围的医务兵们将伤兵的伤势轻重分成等级,优先治疗重伤和急伤。
先让最需要得到救治的人得到救治,而那些伤势较轻的只有他们引导者进行简单的处理。
即便是董良在军队设置的医务兵已经不在少数,但是用起来仍然是感到捉襟见肘,十分的紧张。
幸好今天是攻城战,来回奔袭十来里路,身上伤势比较重的人根本跑不回来。
天色也黑,伸手不见五指,也没办法打扫战场,城墙底下不知有多少伤兵,也根本抬不回来。
这些人就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外面,而不使整个军营变得哀嚎一片使所有的医生们变得十分狼狈。
正是得一次,在场的这些医生才得以气定神闲,心有成竹的帮助这些伤兵一一处理伤口。
这样有条不紊的场面,伤兵们得到妥善的处理后,自然感到非常的安心。
对赵统军中规矩比较严的怨气也慢慢的悄无声息的消散了。
对于严格规矩的讨厌,转而变成了认为规矩设置的这么严密,心中感到主将一定十分的可靠。
而赵统觉得这些得到妥善救治的伤兵很快就可以再次恢复战斗力,并且他们会成为种子,在那些新来的士兵中的种子。
将由他们把对军营的好感,对赵统的信任传播到所有的士兵之中去。
在这个时代,当兵的地位是非常低的。
他们已经不像是西汉初年那些汉中良家子。
战事多年的泛滥使得兵源严重不足,越来越多的刑徒被编入充军。
同时当兵的开始有了专门的户口,他们的祖祖辈辈都必须做军户,当个臭当兵的。
除了这样的兵,还有那些豪强的私兵,部曲,他们往往都是没有人身自由的,他们属于那些地方豪强的私人财产。
他们的婚丧嫁娶,一般也都是要由主家来进行决定。
正如曹操的军中士兵在前线打仗,他很有可能就会把后方士兵的家眷进行再嫁。
在这个时代,如果骂人是个老兵,那真是非常难听的话了,这就是在说他这个人非常的卑贱,而且卑贱了非常多年。
所以,骂一个人是老兵,并不是骂他老,而是骂他是一个兵啊。
由此可知,在这个时代的兵是什么样的社会地位。
而现在在刘备的军中,因为诸葛亮和董良的影响,对于士兵比较尊重,又立下军法,足粮足饷,待遇优厚。
因此,只要是在刘备军中待过一段时间的普通士兵,很快的就会愿意为了刘备战斗,而且他们的士气将会非常的高昂。
因为这个时候他们付出的生命就不仅仅是为了主君的富贵了,他们捍卫的是属于自己的利益。
董良将刘备等人的利益与士兵们的利益结合为一体的时候,自然就可以想象到这种效果。
虽然董良给的东西并不多,但是无论是哪个朝代,足粮足饷都是一件困难的事,对于普通的士兵的尊重也并不容易。
在这个稀烂的东汉末年,相比之下,这里更是风景独好。
那么得到士兵们的高度拥戴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今天的损失不小啊。”
徐盛看着伤兵来来往往说了一句。
“于禁确实名不虚传,在今天这样的环境,我本想趁着天黑偷袭他一次,没想到,即便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他们仍然能保持那么高度的警惕,那么快速的组织反击。”
赵统虽然和徐盛一起在江夏击退了于禁,但是仍然对于禁退而不乱的能力表示敬佩。
打胜仗有些困难,打败仗却很容易,但是在败退的时候能保持纪律败而不散,这却难上加难。
而徐盛和于禁的交手更多一点,尤其是在和赵云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候,似乎还占到了一些便宜。
虽然最后确实是自己狼狈而逃,但是相比之下,还是于禁的损失更大,自己以弱即强也不算丢脸。
但即便是占了些便宜的徐盛,也绝不敢对于禁掉以轻心。
“盛名之下无虚士,于禁这么多年去打出来的威名,确实名不虚传。”
有的将军是依靠自己的个人魅力带兵,靠着自己与士兵们的情感共通而爆发出非常强大的战斗力。
这样的军队每一次出现都非常的难缠。
但是,彼此这样声名显赫、魅力突出的名将,更多的人还是愿意相信那个坚如磐石、坚韧不拔的于禁。
于禁这样的人,你很难彻底的击垮他。
只要你不将他彻底的杀死,但凡他手里有兵,很快的就能调整过来,继续形成威胁。
“若非襄阳兵马迟迟不到,咱们也不用冒这样的风险。”
赵统多少带点怨气。
伯父那边与江东进行生死之战,还不得不将父亲赵云调拨到襄阳助阵。
而荆州空有带甲十万的威名,却让夏侯惇区区两万人来回纵横,甚至狂妄的四处分兵,如入无人之境。
赵统和徐盛整合了江夏郡的力量,就足以阻挡他们一路兵马。
赵统不相信,他们三路分兵,一路作为后勤,只有两路进战,凭借着荆州人的实力打不过。
如今他们三路兵马四处受挫,被围困于孤城之中,明明可以痛打落水狗,打个顺风仗了,襄阳那边的兵马迟迟未到。
为了防止他们的逃离,赵统不得不冒险攻城。迟滞他们下一步的部署。
但从今天来看,很显然这是徒劳,于禁配上了数丈高的城墙,赵统很难给他们施加丝毫的压力。
“不必着急,还有时间。当初孙策在的时候,黄祖也多次出兵,想要趁江东之危,那么大一个襄阳城多少英杰,总不会连黄祖都不如吧?”
但是赵统却并没有徐盛那么乐观,“夏侯惇敢带着几千兵马绕过襄阳,跑到襄阳的后边宜城耀武扬威,就可以知道襄阳城内都是什么货色了!”
“如今咱们手中虽然增兵至万余,已经不输于夏侯惇,但毕竟都是淮南兵和江夏兵粘合在一起,军纪散漫,不堪大用,如何能和夏侯惇手中的精锐曹兵进行交锋。”
徐盛也叹了口气,他明白赵统心中的担心。
赵统不仅仅只想借着夏侯惇和于禁的名头扬名立万,他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这一方势力与曹操不共戴天,曹操雄才大略,是个非常强大的敌人。
如今难得有机会,曹操手下大将夏侯惇和于禁身处这样的险境之中,若能将他们围杀在此,无异于断了曹操一臂,这是一个削弱曹操的大好机会。
这个等来等去,援军迟迟不至。明明是来帮荆州人打仗的,可襄阳城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汇集了整个荆州的英豪的襄阳城,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黄祖的儿子黄**快。
“这场战斗过后,虽然损了一些兵马,但这些伤兵入营之后,与袍泽互相相处,便可以使军心稳定,如今士气可用练一练,说不定能练出来。”
徐盛希望着这些伤兵入营之后可以将自己受到尊重,被妥善照料,没有后顾之忧的积极情绪带给全体的士兵。
这样一来,众士卒军心稳定,也愿意配合赵统和徐盛,也不会再对严苛的兵法有太多的抵触。
在士兵们的积极配合之下,练兵的速度会增长很多,希望能在夏侯惇的人逃离之前将兵马练出来。
最起码能练出来个样子,在与于禁和夏侯惇的交锋之中不会成为破绽。
赵统仍然有些忧心忡忡,但心中还是抱着一些期盼。
“希望来得及。”
“再派人往襄阳城中去催一催吧,如果襄阳那兵马从西方杀来,我们在东方堵住,父亲可以在北方截断后路,夏侯惇就插翅难逃了。”
……
襄阳城中,刘表有些怒气冲冲。
身材修长的刘表,最近吃的很胖,身上多出来的很多的肉在配合他那出众的身高,显得他像一座山一样。
明明已经是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但是最近的气色不错。
吃胖之后也显得更加的稳重魁梧,像座山一样坐在上面的位置,当他愤怒的时候。花白的胡须和头发都肆意的张开,此时的刘表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拖了一天拖两天,拖了两天拖三天,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这个兵马发出去?”
“当初于禁在我们城下耀武扬威,你们不敢出手,夏侯惇跑到我们后面耀武扬威,你们也只能闭门守城,如今好不容易在玄德的帮助下将他们围堵在了随县,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一个个都在拖延!”
刘表越说越怒,一边说一边愤怒地拍着桌子,发出砰砰的响声,让底下的人也难免的缩着脖子,有些害怕。
蒯越和蔡瑁有几年的时间没有看到刘表这样的风姿。
虽然刘表渐渐变得越来越软弱可欺,但是当他真的发怒的时候那种壮烈的气势还是让他们忍不住有些害怕。
一个日渐消磨的老年人是不值得人可怕的,但是,当一个愤怒的、手里掌握着很大力量的老年人愤怒起来,那就很可怕了,因为老年人没有什么再值得失去的了,他大可以选择玉石俱焚那样的惨烈。
那显然,蔡瑁等人只想看着刘表渐渐的过完他的最后时光,而不希望他老夫聊发少年狂。
当下众人都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很少有人想上去触这个霉头。
这些人只想左右逢源,或者获得更多的利益,而只冒很少的风险,却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触怒刘表。
因为他们在城中拖延刘表不发兵,这样暗中支持曹操的行为,并不能被曹操看在眼里。
他们只想心照不宣的保持着这一种默契,让曹操将来能够善待他们。但是当他们连曹操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的时候,就明摆的对着眼前这个有些危险的老年人硬抗显然是不符合这些世家大族圆滑的性质的。
这时间,蔡瑁也只能无奈的顶上来,上前作揖说道。
“姐夫息怒,息怒。不是我们拖延,实在是用兵非一日之功,调兵遣将、运送粮草都需要时间呐,赵云将军的催促也太着急了点。”
刘表有些浑浊的眼球斜瞪了蔡瑁一眼,冷哼了一声。
他气愤的面部肌肉都僵硬着,只不过因为脸上的脂肪很多,给盖住了。
“只说需要时间,却不知什么叫兵贵神速。子龙手中只有几百骑兵,便敢于阻断夏侯惇退路,夏侯惇手中还有万余人,让他如何能够抵抗?”
“人家是来帮咱们打仗的,却要人家陷入险境吗?夏侯惇来势汹汹,是赵子龙带人将他们的攻势遏制住,才有你们今日的安然。”
“却不知让敌军在我荆州境内、襄阳城下进退如入无人之境,百姓们哪个不心惊胆寒,哪个不心有怨气?”
“好不容易在子龙与江夏兵马奋力拼杀之心,才能将两万曹兵精锐如今困在随县,这正是我们将其消灭,雪耻报仇,给荆州百姓一个交代的机会。”
“再这样拖延下去,让他们安然逃脱啊,我们还哪里有脸面去见荆州百姓!啊!”
刘表是一肚子恨铁不成钢,一肚子对赵子龙的赞赏。
当初于禁突进襄阳城中有多么人心惶惶,夏侯惇在荆州耀武扬威,众臣有多么举足无措,就越显出来这个常山赵子龙是多么的英武。
尤其是赵云派进城中的传信兵,就帮助刘表解决了大麻烦,刘表还念在他与赵子龙同生共死的忠义上重重赏赐了他。
从北边传来的也都是好消息,江夏郡的军报,黄射为了抬高自己,自然对于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赵子龙、徐盛、赵统他们丝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这世上的事情就怕对比,与这城中的人一对比,这赵子龙的英豪就更上一层楼,刘表对他的印象就更加的美好。
刘表心中有多么的讨厌只帐下这些整天和稀泥拖后腿的人,就有多么的喜欢赵子龙那样战场上奋力拼杀为主公分忧的人。
第三百五十二章 扬眉吐气的刘表
有刘备帮助解决了自己两个儿子之间的矛盾,后宅似乎也变得平静了许多。
有了董良送来的厨子,每天的生活又很舒服,变着花样的吃好东西。
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顺心,自己占据了荆州,大儿子占据了交州,好兄弟刘备又似乎在东边进行的非常顺利,不仅是打败了和自己纠缠多年的仇敌孙家,看样子马上也要把扬州占据下来了。
有的时候闲下来想一想,自己这边的势力似乎已经占据天下三分之一的地盘儿了。
曹操的中原是比自己这边土地要肥沃一些,历史文化要多一些,但是多年的征战之后,也未必真有自己的荆州繁华。
他刚刚打败了袁绍,确实是兵强马壮。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但是抛去他身上的光环,仔细的想一想,自己这三分之一的天下,和曹操比起来,似乎也并不差许多。
关键是他打败了袁绍,却还没有把袁绍的地盘完全吃掉,仅靠他手底下的那些东西,好像地盘真的没有自己大。
刘备这边发展的越顺利,刘表这边对于曹操的恐惧和担忧却越来越少。
如今难得得到这么好的机会,曹操一时大意,派了两万人来这里,想要乘人之危,却不知道刘备和江东对战,却仍然有余力来帮助自己。
他手下的大将夏侯惇和于禁现在了荆州。正是削弱曹操的好机会,夏侯惇和于禁在曹操手底下多重要啊!
把他们干掉了,可有的曹操心疼的了。
让这曹操越被削弱,自己这边不越显得强大吗?刘表感觉最近的日子一波三折,前不久还为夏侯惇于禁而感觉忧心忡忡,最近一看情势瞬间向好,都感觉自己要焕发老年第二春了。
可刘表越是这样,蔡瑁他们越是怕呀。
这对于刘表和刘备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机会。这是蔡瑁等人,哪里敢杀掉夏侯惇和于禁呀!
这要真是趁着这个机会帮助刘表把夏侯惇和于禁干掉,那和曹操那里真是结下了死仇了。
蔡瑁这些心里向着曹操的荆州人也不禁在心里暗自的埋怨,你说你夏侯惇和于禁这么大的名声,在我这边那么耀武扬威,怎么这么轻易的让一个不知哪里蹦出来的常山赵子龙给灭了呢。
一个赵子龙带着一个徐盛,加上一个赵统,还有黄祖那被孙策打的找不着北的儿子黄射,这都是什么配置啊,怎么就把这夏侯惇和于禁打败了呢?
这样的结果对于蔡瑁和蒯越的人来说都是非常重大的冲击,他们搞不明白。
而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把它们架在了火上烤,他们必须做出一些抉择。
他们不想真真正正的把自己的立场都摆在明面上,光明正大的讲话,虽然他们亲曹的意向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
但只要他们不光明正大的宣布自己说我就是曹操的人,那么将来无论发生什么变化,他们总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现在那么好的机会就摆在刘表的面前,他们要是不帮刘表,那这意图表现的就非常明显了。
甚至说这荆州也并不是他们的一言堂,刘表的势力和影响力还是不小的,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在中间艰难的和着稀泥,拖着刘表的后腿,不让这兵马真的发出去。
“姐夫,放心放心,那赵子龙将军那么厉害,能打败他们,把他们困在随县,还能让他们跑了吗?”
蔡瑁这话多少有些胡搅蛮缠,心里有些怨气。这个赵子龙打断了他们的计划,还让刘表老拿他挂在嘴边,在嘲讽自己这些人。
听了蔡瑁这不讲理的话,刘表气得一拍桌子。
“胡搅蛮缠!”
刘表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也不是蠢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蔡瑁在放屁?
赵云等人之所以能将夏侯惇和于禁困在随县,那是因为夏侯惇太轻敌,贸然的分兵被赵
云他们集中力量逐个击破,并且断绝了粮道。
而夏侯惇和于禁因为得到了曹操的命令,又不好无功而返。
他们虽然战略上被赵云挫败,但是并没有伤筋动骨,主力还都集中在随县,想走随时都能走。赵云手下的那些士兵,断个粮道已经了不得了,想要彻底的歼灭夏侯惇,那是痴人说梦。
“你们也不要在此给我饶舌了,我已经纠集了一万五千兵马,交由文聘统领前去支援。”
“我不指望你们各家各户给我出兵出人,但是这个后勤都得给我做好,不要再给我扯后腿,否则我一定严惩不贷。”
刘表这话一出,蔡瑁蒯越等都大惊失色,没想到刘表暗中竟然做了这么大的事情,真把自己的人给瞒住了。
要不看着帐下以前总是平时自诩自知多谋的人今天喝了自己的洗脚水,心里不由得一阵快意。
几乎忍不住的要嘴角上扬,只是还是装成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吓唬人。
心情大好的同时又大喘了几口气,刚才半装半真情绪的激动让他一瞬间有些气喘不上来。
吃得肥胖的人也许肺活量是比普通的人要大的。但是一旦要剧烈的用起来,往往还是显得有些不够。
而蒯越心里也暗暗警惕,刘表到底还是刘表,虽然老了,但当年的风采依稀可见,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这刘备的到来,真的激发了刘表的第二春。
他们也都没想到,刘表竟然派出了文聘前去围杀夏侯惇,还给了一万五千兵马。
这到底哪里来的兵马可以绕过襄阳直接调动?想了一想,恍然大悟,也只有当初刘磐在长沙纠集的那些军队了。刘磐带了一部分跑去了豫章,帮刘备干活。
而蔡瑁和蒯越等人也早就反应过来了,当初孙乾前来荆州借船,其实是个陷阱。
用发现铜矿来引诱他们诓走了那么多优秀的水手和水兵。
在刘表看来。他和刘备两人是个同盟,关系亲密,如今几乎占据天下三分之一,所以对于曹操也就不怎么怕了。
可是这些荆州的士人,他们和刘备并不是一条心。而且在他们眼里刘表活不了多久,将来这荆州落在了刘琮的手里,其实就是落在了他们的手里。
到那个时候,这个联盟不攻自破,还是打不过曹操的。
眼前的强大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所以他们觉得自己看的更长远一点,还是不要得罪曹操的好。
而他们也一直在打着刘备的主意,一边防备着刘备,一边想占刘备的便宜,所以才会被董良他们将计就计,诓走了那么多的战船和水兵。
而如今刘表把这文聘派上前线,手底下兵马也不少,在于赵子龙和江夏的兵马合围夏侯惇于禁,那夏侯惇于禁可真是危险了。
文聘轻易不怎么抛头露面,只不过看起来对荆州牧忠心耿耿。而他的才能远超蔡瑁黄祖,勇武也可以和刘磐相媲美。
这要让夏侯惇和于禁真死在了荆州,这不仅仅是以后和刘备不对付,这把曹操也得罪的死死的了。
……
白茫茫的雨倾泻四野,周瑜披着蓑衣在城头上巡视。
小小一座县城,一眼就看完了,没什么太多可以让他做文章的地方。
得益于这场大雨,这几天关羽没有进行攻击,已经把城墙都修的四四方方了。
当然只是面子上好看了,其实并不怎么结实,新糊上的泥土都是湿漉漉的。
细泥混合的草苫,勉强在暴雨下挣扎。
今天只是简单的做了这些修补,在这样的大雨之中,对于民夫和士兵都已经非常劳累了。
虽然得到了喘息之机,但是周瑜却始终放心不下。
他一直在冥思苦想,关羽这个北方来的将军将会怎样运用这场大雨。
关羽已经将他
从正面战场上击败,他当然不会再小看关羽,他不会认为关羽属于那种鲁莽的猛将。
周瑜已经认可了关羽作为一名统帅的身份。虽然周瑜的失败是因为硬实力的不足,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认为关羽一定是一个能够利用天象的名帅。
关羽不仅有名帅的能力,还有名帅的气魄。
从长江之上的那一站就能看得出来,关羽这个人的胃口大的很大。
而且这个人的性格也很骄傲。在长江之上,明明占据优势兵力却不发起猛攻硬生生的将周瑜吞下,而是选择兵行险招,请君入瓮,用最小的代价全歼周瑜。
关羽不仅是胃口大,对于自己的能力也很自信。
对于一个北方来的还主动和周瑜进行水战的将军,终于相信,关羽一定不会因为这场大雨简单的在那里等待,等待着雨停,一定也是在绞尽脑汁的想利用这场大雨破开自己的城池。
周瑜已经连续几天目不交睫了。
手下的士兵和民夫们昼夜不停的在大雨之中修补城墙。在这样的劣势之中,这样的恶劣天象之中,周瑜也必须站在城墙上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否则这对军心是很大的影响。
这样的精力消磨,让周瑜原本那英气勃发的英姿变得形销骨立。
原本白里透红的脸庞此刻变得发青,饱满的脸颊已经消瘦下去,像星星一样有神的眼睛也已经开始发红。
冰冷的雨水迎着着他的斗笠打到他的脸颊上,流入脖颈,流到躯体上让他感觉浑身冰冷。
和赵云一样,虽然是武将出身,但是周瑜与赵云的形象都比儒生更加的优雅大方,但是此刻,周瑜已经失去了那种儒将风范。
平日强劲而有力的年轻身躯,此刻消瘦下来,佩着有些宽大的斗笠,所以更显得周瑜的身躯瘦弱,英姿勃勃变的病弱。
周瑜是武将出身,久经战阵,顺风仗、逆风仗全都打过,也顶着巨大的压力进行过攻坚。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绝望过,这已经完全与外界隔绝起来,困守孤城,得不到任何的消息。
如果程普和黄盖他们还在,周瑜也许会遥遥的感应到还有一些依靠。
但是黄盖在路上生死不知,程普为了救自己,也被敌人抓住。
周瑜还能依靠谁呢?
昔日打仗在艰难,总有孙策可以做搭档,周瑜不会让孙策失望,而孙策也总会在关键的时刻做出符合周瑜战略的决定,并且取而胜之。
白茫茫的大雨遮住了视线,周瑜向东方远眺,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所有人知道他是在看吴县。
孙权的军事才能值得周瑜依靠吗?
年轻的孙权能够顶得住压力吗?
周瑜能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希望他能够克服艰难,派出一支军队或者亲自领兵打破这包围。
往小了说,全力冲破包围,往城中送来一些物资,支持周瑜继续守下去。
重要的并不是送来的那些物资,而是给城中全体军民将士的信心。
这样一来,城中就不会陷入一座孤城的寂寥和绝望,心头有着希望的火光,周瑜就能继续带着士兵们众志成城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这里,等待着事情发生转机,不让刘备气吞万里如虎。
往大了说,孙权在整理出来一支军队,能够顶着巨大的压力亡命冲杀一波。
最好是能将关羽的包围冲破一个缺口,让关羽短暂的受到冲击而显得艰难,那么周瑜就可以带着城中士气如虹的士兵们杀出去,里应外合,将不可一世的关羽击败,绝地翻盘。
可是,周瑜真的能把希望寄托在孙权身上吗?
周瑜自己的心里没有答案。
上位一年多以来,孙权自己的位置其实还没有坐稳。
孙权年纪小,威望不足,一直都有君位不固的隐患。
虽然周瑜早早的和孙权定下了君臣名分,但是更多的人只是在孙权手底下打工而已。
周瑜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
收拢一下自己发散的思维,继续考虑关羽将会用什么方法打破自己的城池。
周瑜现在只希望局势不要继续的恶化下去。
只希望自己守住丹阳半壁江山,孙权是稳住吴郡和会稽郡,两郡半的地盘,那么就还有操作的空间,只要得到喘息之机,未必没有翻盘的可能。
最关键的是,周瑜还有杀手锏!
他在等待着,等待着没有被发现的那一路兵马。
等待着被他寄予厚望的鲁肃和潘璋带来的好消息。
第三百五十三章 水文
只要周瑜在这里坚持住。
等鲁肃、潘璋带着精兵杀入敌军腹地,抄了敌军的后路。
豫章瞬间哗然,关羽不得不回援。
那个时候就是周瑜反击的机会。
周瑜刚退到陵阳县的时候,上下游的打探消息,自然知道黟县已经被张飞占领。
估计周泰是已经败了。
这个结果周瑜其实是有提前想到过的,毕竟他早就提醒过张飞很可能在乐安。
虽然周泰他们那么多人还是被张飞击败了,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不过,这并不算一个太难以接受的结果。
张飞击败周泰,他们选择了向北进军侵入丹阳。
这样一来,南部必定空虚。
刚好是给鲁肃让开了道路。
周瑜就是在等待这个转机,但是等到这个转机的前提是守住陵阳县城。
那么关羽这个北方来的将领,到底会怎么利用南方的天气呢?
关羽这北方人的身份,给他带来了不适应本地气候的负面条件。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在水中作战,他的部署才更加的无迹可寻。
周瑜不能凭着以往在江东作战经验去揣测关羽。
周瑜站在城头上,脚下一座小小的县城深陷在这漫天的大雨之中。四下里白茫茫一片大雨阻止了他向远方眺望的想法,只能将目光集中在眼前。
暴雨之中,这感觉脚下的城墙就像一个小木筏一样起伏波动在波涛之中。
倾泻而下的雨水,打在地面上,打在城墙上,打在人身上,迸射出来一些水雾。
水汽弥漫于四周,好似深坠于云雾之中。眼前的舒溪,水流暴涨,水面展宽。
大雨不停的倾泻两岸的坡面漫流覆盖了地面,不停的往河槽中注入。
一时之间,分不清哪里是雨,哪里是河。
舒溪变得越来越宽,越来越狂暴了呀。周瑜心里感叹。
周瑜清白的脸庞上,眉头一皱,脑中灵光似乎闪过,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是什么触动了周瑜的心弦,让他感觉有些不安呢?
周瑜忍不住的向前走了两步,右手搭在女墙上,用力一攥,抠出来了两块泥土。
抓着手里的泥土,不由自主的磋磨着。
是哪里不对劲呢?
舒溪,舒溪……
周瑜嘴里喃喃的念叨着,眼前的舒溪一定有文章可做,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看着不停的往河槽里注入的雨水,终于,终于想到了!
周瑜浑身打了个寒颤,心中一惊。
是啊,小小的舒溪,按照往年,这种大雨早该让河流注满了。
位于河流旁边的城池往往都会有这种隐患,当洪水来临的时候,河水就会倒灌。
看这小小的舒溪,竟然被这样的暴雨灌注了几天,还能容纳雨水。
这就说明有一部分雨水被截流了,才导致了这里的水位偏低。
那么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关羽一定是在上游修建了水坝。
将上游大部分的河水堵住,所以这里的水位才会这么的低。
周瑜已经可以想到,那水坝之上积蓄的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天下至柔者,莫过于水,论及摧坚者,也莫过于水。
等滔滔洪水来临之时,人力是多么的渺小。身处于南方多雨地带,周瑜不止一次见过那样的恐怖。
不好!不好!
关羽一定是想要水淹陵阳县。
凡是在河边修建城池的,一般都会选在河流拐弯的堆积岸。
弯曲的河流不停的侵蚀岸边,如果将城池建在河流的弯曲侵蚀岸,只能看着河流一点点将城池吞没。
但是,建立在堆积岸,也并不是没有
风险。
当河流的弯曲达到一定程度,洪水来临之时,自然而然的河流就会裁弯取直。
洪水将会直接从城池之中穿过。
如今,青弋江上游虽然还没有弯曲到那种程度,但是这并不能改变陵阳县在堆积岸的事实。
如果关羽积蓄够了水力,扒开了堤坝,滔滔洪水来临,周瑜已经可以预想到接下来的悲剧。
终于有一个案例出现在了周瑜的脑海。
那就是当年的秦军水淹大梁城。
关羽的这种选择,看来确实在情理之中,这确实是北方人运用河流的战法。
“来人!”
“都督!”
“立刻将城边房屋拆掉,搜寻木料、石料,备好木桩、铁锤、铁钉,绳索,加高河岸修建防水堤。”
周瑜即刻命令,刻不容缓。
“都督,此刻抬高河岸,岸上水流难以注入河中,可能会流水倒灌入城。”
一旁的官员在旁边向周瑜报告。
“顾不了那么多了,立刻组织人力。再不加高河堤,洪水来临之时,我等都要身亡于此。”
周瑜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地面上流些积水就流了城中有些积水就有了,反正不能让河堤破开,不能让河水倒灌。
“都督,观此时水势,河流尚未注满,如今虽然大雨不停,但要注满河流,还需时间即便河流不能容纳,但到时也不过稍微溢出些许。何必如此着急修筑河堤?”
这身边的官吏们都很不理解。
这样的大雨之下,又是这样艰难的守城之时。无论是木料、石料还是人力,都是非常紧张的。
眼前大雨虽然大,河流确实有渐渐泛滥的可能。但是即便是河水泛滥,按照眼前的局势,也并不会溢出太多。
而现在加高河堤城中的流水排不出去,原来挖的排水沟也全部浪费了。在这样紧张的时候,有必要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还要扒房子去劳民伤财的加高河堤吗?
“你们懂什么!”
周瑜血红的双眼瞪着他们,好像要吃人。
“不要废话,依令行事,胆敢懈怠者,军法从事。”
周瑜的态度如此的严肃,吓了他们一跳。
旁边的官吏们也就不敢再多废话。无论心中有没有怨气,也只能乖乖的听话。
当即稀稀拉拉的作揖回答,“属下遵命…”
困守孤城每一块石头,每一块木头,都可以阻挡一个敌军的入侵,而这些资源都是有限的。
如今,周瑜也没有时间命令士兵去伐木,只能先将城中百姓的房屋拆掉。
如此兴师动众,周瑜知道手下的人有不理解的,有心中存在怨气的。
但是周瑜并不能告诉他们原因。
因为周瑜自己都不敢保证,加高了河堤之后,真能挡住从上游放下来的滔天洪水。
周瑜只是无奈的在挣扎,不愿意就这样简单的接受现实。
四面八方皆被围困,周瑜是逃都没法逃。
放弃可以依托的城墙,而与占有绝对兵力优势的关羽正面作战,选择硬碰硬的突围,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而且每放弃一座城池,那么代表的就是庞大的土地被刘备占领。
周瑜的战略纵深就会被不停的压缩。
所以周瑜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不能逃,也根本逃不走,那么只能加高河堤,修筑防水堤。
以期望可以尽量减少洪水对城池造成的威胁。
周瑜自己都不敢保证洪水会对城池造成多大的伤害,他哪里敢把真相告诉全体军民呢。
一旦将这个消息说出去,势必会造成人心惶惶。那个时候,百姓们尽皆恐惧,士兵们再无战心。
无论能不能将洪水挡住,这城池都是守不住了。
虽然周瑜的魅力很高,但是并不代表着他可以带着陵阳县的百姓们战斗到即便是洪水淹没了脖子,到了房梁的高度,战斗到整个城池之中都搜不出来两只老鼠可以充饥,战斗到百姓的甘愿把自己的身体做成肉脯。
江东人在丹阳郡的控制还没有那么稳固。
要知道,这可是半年前才刚刚被周瑜收复的地方。
刚刚经历了不知多少轮的战火,其中放火的就有周瑜,短短半年的时间,为了抵御刘备,还继续的在丹阳郡调兵。
丹阳的百姓还没有得到江东的任何的抚慰和好处。
又哪里能指望他们陪着周瑜战斗到那种绝望的程度呢?
……
“你现在不去劝降吗?等城池破了之后,伤亡可能会很严重。”
舒溪的上游,一处高地平台,关羽与程普站在上面,看着眼前那隐没于茫茫水雾之中的堤坝。
关羽亲自督工,带领众将士昼夜奋战,终于在大暴雨再次来临之前将堤坝修筑成型。
如今,堤坝后方的水位正在不断的升高,积蓄了大量的流水。
面对关羽的问话,程普只是摇了摇头。
他忍不住的攥了一把自己花白的潮湿无须。
雨水扑面,早已将它的胡须打湿,湿漉漉的,非常难受。
程普忍不住的看了一眼关羽,这个家伙是真爱自己的胡子呀,早已用兽皮将胡须包起来。
这样一来,关羽长长的美髯就不会被雨水侵蚀了。
“我明白刘使君让我到这里来的意思,你们也确实是眼光毒辣,不过我想知道这到底是谁的计策?”
刘备听从董良建议,将程普送到了关羽的军中,就是因为董良实在太想得到周瑜。又害怕城破之后,周瑜接受不了打击,要自杀为江东殉葬。
所以特地让刘备将程普送到前线,到时候让这个德高望重的人去将周瑜拦下来。
而程普自然也是懂得了刘备的意思,他也明白,如今败局已定,江东是回天乏术了。
毕竟,江东能战斗的将军们,死的死,伤的伤,基本上已经被刘备一网打尽了。
在战场之上,出于职责奋力的拼杀,哪怕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但是既然已经被俘虏之后,回天乏术,那么程普老老实实的接受现实也是情有可原。
尤其是现在,得到消息,自己的老板也已经投降了。
前去庐江送信的张承刚刚从丹阳郡经过,关羽和程普自然也都得到这个消息。
但是程普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谁这么算无遗策。
早早的就在会稽等着鲁肃送上门,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取了会稽,逼迫孙权投降。
又是谁慧眼识珠,一眼看出来周瑜的非凡才能,还愿意大费周折的把自己放到前线,为周瑜的性命做一道保护锁。
“此人的身份现在不必多说,日后自然会认识。不过他也并不是那么的算无遗策多少也有些碰运气的成分。”
关羽笑呵呵的说道,他的心情很好,不由自主的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胡须,手指碰到了光滑的皮袋,才停止了下来,免得将袋子碰歪,露出来自己的胡须。
“后生可畏呀。”
程普从关羽的谦虚和语气之中就能听出来这一次做出这个谋划的,一定是一个年轻人。
程普当然知道,这一次这个年轻人肯定不是胜利的所有原因。
他在刘备那里也与庞统交流过。
庞统等人的年纪也不大,一个个也是学富五车,智力超群。
刘备手下的兵力,谋士、将军的质量均高于周瑜,这才是他们胜利的根本原因。但是能胜的那么的全面,巧妙,看来关羽口中的这个年轻人,一定发挥了不少的作用。
“公瑾和人相处起来,让人总觉得如沐春风。但是
他骨子里也是一个骄傲的人。”
程普笑了一下。
“也许你们这些有本事的人都会这样吧。”
程普的年纪大了,这次又遭逢兵败,成了俘虏,他已经没有什么意气之争了。
心甘情愿的感叹着后生可畏,赞叹着关羽、周瑜、庞统等人的才能。
“所以我现在就劝他投降,不仅得不到什么好的结果,反而会激怒他,让他感到失望,让他失去对我的信任。”
“如果这样的话,我就白来这一趟了。”
“所以必须等将军将这大水灌下去。击破陵阳县城,堂堂正正的将公瑾逼入绝地,这个时候我再前去劝降才有机会。”
程普自顾自的解释了关羽一开始的询问。
“程公觉得周瑜还有机会吗?”
程普再一次摇了摇头。
无奈的叹口气道:“小势可改,大势难改。世人非常说人定胜天,但那也只是天没有认真而已。堂堂大势之下,终究是天命难违。”
程普的话虽然带着一些暮气,但并不能说完全的没有道理。
一座小小的孤城,城池不坚固,人心不团结,兵力不占优,如何能够阻挡关羽这样的大势碾压呢?
第三百五十四章 滔滔
暴雨如注,又接连下了一天一夜。
周瑜身先士卒,带着士兵们亲自出城修筑防水堤。
周瑜在城中征掉了大批的民夫,属实是引起了不小的怨言,但是在刀锋之下,他们也不敢放肆什么。
而周瑜身边那些平日里骁勇善战的战士们,都变成了一个个的力夫。
士兵们混入民夫的团队,一队人不停的在城中拆着房屋,又将石料木料搬到河岸来。
而周瑜则亲自带着一队人,在河堤旁不停地挖着泥土。
雨不停的在下,虽然周瑜料定上游建立的堤坝挡下了不少的水量,但是河面依然在不停的展宽。
这给修筑堤坝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不得不留下余量,在真正的靠近河岸外很远的地方修建起土墙。
即便如此,水也已经漫到这里来了。
半边土墙都已经浸泡在了黄水里。
汹涌的河水,没有掀起什么大浪,但是暗处的旋流造成的破坏其实并不小。
暗流一点点的侵蚀,撕扯着刚刚修筑的堤坝。
时不时的,水中掀起一个小漩涡。看着那流纹状的小漩涡,并不怎么凶险,但是其中的力量却远远不是人力能抵御的。
地面上深深打下的巨大的基柱,都被这看似波澜不惊的暗流撼动,时不时的就一声不吭的卷走一根大柱子。
然后就是大片的泥土坍塌,落入河水之中溅起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浪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河中的波澜不惊所引起对比的,就是新修筑的防水堤突兀的出现一个巨大缺口。
周瑜带着士兵们拿着巨大的铁锤、铁钉不停的加固着这些基柱。
而水位一直在上涨,越来越多的木头和石料被汹涌的河水卷走。
本来物资就不多,此刻开始感到有些捉襟见肘。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周瑜将双脚从泥里抽出来,抽掉了一队骁勇的士卒,扛着巨大的绳索,沿着防水堤坝,一个个的将那些打下的基柱用绳索连接起来。
有了绳索的连接,一个基柱在被流水撼动就不会那么轻易的顺流而下。
周瑜就可以趁机发现,然后将基柱重新加固。
干这样的体力活是非常劳累的。周瑜因为常年练武,吃的也好,他的体魄其实比许多的民夫要壮硕的多。
但是,身体健壮不代表干起体力活来就一定更能坚持,比起那些吃苦吃惯了的民夫。周瑜感觉非常的疲惫,难以坚持。
周瑜早就将自己身上的蓑衣扔掉了,雨水透过盔甲将他的身体全部浸湿,让他感觉阵阵的冰冷。
但是又在这冰冷的水中,他不停的劳作着,累出了一身的汗。
毛孔刚刚打开,汗水刚刚外溢,就被外面的冷风入侵,瞬间打上几个寒噤。
就这样周而复始在冷冷热热之中消磨煎熬着。
一身银白的盔甲,漂亮的披风,干净的靴子,也早已沾满了脏泥,变得灰暗不堪。
重复着简单枯燥而又没有尽头的体力活,弯着腰,埋首对着这地面。
周瑜干起活来,终于不再抬头四处张望。起身弯腰之间对他的腰部会有巨大的负荷。他此时的腰身似乎僵住了,他终于与那么多总是弯着腰的农夫有了共情。
简单机械的动作上周瑜的双臂乳酸不停的堆积,细胞好像是火烧一样。
周瑜咬着牙再继续干活,感觉双臂的神经要被火烧断一样剧痛。
铲了几铲土,终于感觉不能再动的时候,就停下来,深呼吸两秒,缓一缓,而绝不起身让别人发现异样。
只要周瑜这个中军都督还在和士兵们一起,只要周瑜还站在这里和大家同甘共苦,那么绝大多数的士兵心里都会感到安定。
虽然周瑜的魅力还不能影响到这些刚刚认识,被他强迫着出来在暴雨下干苦力的民夫,但是小民终究只是一种可以被运用而无法做领导的东西。
只要周瑜在这里,周瑜的士兵拥护着周瑜,这些小民就只能乖乖的让周瑜拆掉他们的房屋。
乖乖的在刀锋之下将拆掉房屋得到的适量木料堆在这河岸边。
保持同一个动作有些久了,周瑜不禁感觉身体僵硬,脚也有些麻了。
双脚深陷在泥水之中,这泥坑带着巨大的吸力,让周瑜很难动弹。
终于干完了这一块,刚要换个地方,两脚一抬,却没想到没抬起来,又因为四肢僵硬,双腿发麻而反应的不够快就失去了平衡。
周瑜条件反射的就要挣扎,试图恢复平衡,但僵硬的腰部一阵发酸发痛,让他直僵僵的就往旁边歪倒过去。
一下子靠在旁边正在干活的扈从的身上。
冷不丁的将他也撞倒,两人都倒在这泥水里。
扈从却顾不上抹一抹自己脸上的水,是从泥里爬起来,赶紧将周瑜扶起。
“都督,歇歇吧,干了一天一夜了,这差不多干成了。”
在这泥水中缓了两三个呼吸,扈从将周瑜扶起来后,周瑜也感觉身上渐渐恢复了些知觉。
周瑜从泥水中爬出来,呸呸的往外吐了两口污水,长出了胸口一股浊气。
抬起有些发酸的脖梗看一看眼前的放水堤,也差不多就只能干到这种程度了。
城中能用的物资用了多半,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如果这样还挡不住,那再加固也是白搭高度也不能再往上加了。
“好,收收尾,回去歇一歇。今天不要吝啬粮食,让百姓和士兵们都吃多点。”
粮食其实是不怎么缺的,周瑜刚到这里的时候,趁着关羽大军未到,赶紧联络后方,通过水路运送了大批的粮食。
不过即便粮草充足,周瑜平日里也是将消耗规划的非常严格,不允许浪费,也不允许多吃。
可周瑜说完这话之后,却见旁边的士兵没有半点反应。正疑惑的扭过头去看,却见他,一脸惊讶,眼睛瞪得像牛眼睛一样大。
周瑜刚想发笑要调侃他,难道以为周瑜平日里就是那样小气的人吗?如今多发两口粮食,哪里就让他惊讶到这种程度?
可刚想说话,却见旁边的几个人也都呆愣在了原地。
“高兴傻了嘛,真是没出息,赶紧干活,马上收尾了。”
那士兵终于声音发颤的开口道:“都督,大事不妙!”
在这日渐消磨的压力之中,周瑜难得多出来的一点点好心情,终于在这拖沓中消失殆尽了,他皱起眉头,想要喝骂。
却见另有一些人都惨叫一声,恐惧的掉头就走。
民夫们都丢掉手中的工具,趟着泥水。恐惧的惨叫着,张牙舞爪的往城内跑。
周瑜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终于扭过头来,看向背后的上游地区。
那原本只是全部都是雨,都是雾,连接着地面上不停上涨的黄流,此刻却突然的不停的涌起浪来。
那滚滚浊流涌起的浪头,无穷无尽。一个浪花似乎能卷起两三丈高。
肆虐的波涛裹挟着泥沙树枝,从上游的峡谷之中奔泻而下,在这小小的河道之中,跳跃着,奔腾着,不断的腾跃涌起越来越高的大浪。
洪水虽然还没有到眼前,但是眼前的防水堤就已经受到了影响。
黄泥水从木桩和石块中间不停的咕嘟咕嘟的向外冒着泡。
黄水不停的吞吐着,吞吐着就将木头和石块之间的泥土带走。
逐渐分割侵蚀着这堤坝的血肉,而只留下木桩和石头的骨架。
而远方的波涛排山倒海的充满了周瑜的眼前。
滚滚而来的浊流好像将这舒溪倒翻过来了一样,照着头就盖了下来。
波涛拍击着两岸,拍击着前方的水面,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浪花破碎的空中溅起阵阵的水雾,如同梦幻。
好像是天门洞开,蒙蒙云雾之中,一驾雷车轰隆隆的被天神驾驭着从天边降落的凡间。
这样的威势根本无法阻挡,此时此刻周瑜修建起来的高高的防水堤,也无法站在上面平视水面,只感觉从头被碾压到尾。
那洪流掀起来的时候,遮住了天,遮住了两岸,遮住了它身后的一切,好像是一座大山,迎面就压了下来。
“都督快走!”
恐惧慌乱的士兵中,终究有一些是训练有素的,见周瑜呆愣在原地,还盯着远方的波涛,有些失魂落魄,都恐惧的大喝一声,掉头回来,架着周瑜就跑。
周瑜终于回过神来,也大喊着:“快跑!快跑!”
此时此刻,哪里还会有人感觉身上是僵硬的,感觉手脚是麻的,肌肉是痛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是拼命的往前跑,脑子放空,根本也不知道什么,只冲着那城门洞,希望进去可以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座小城此时此刻成为了所有人心灵中的避风港。好似家一样,那个封闭的空间总给人一种安全感,他们并不知道这座城能不能挡住,他们没时间想这些,只是想赶紧回去。他们的直觉让他们觉得这里是安全的。
可是,周瑜仍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一边在手下的士兵的搀扶下往城里跑,一边扭头往回看。
看着那滚滚浊流,激荡的波涛之中,似乎有什么在起伏着。
洪水是那么的浑浊,导致了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有一抹棕灰色在波涛中隐没。
那到底是什么?难道是船吗?
这样可怕的洪水之中,怎么会有船只行进呢?
那确实是一艘船的影子,周瑜看的分明,还是中等大小的战船。
这战船绝对不应该出现于此处。关羽不会将水军与洪水同时发动,这样的话只会将自己陷入险境。
那么,这艘战船是哪里来的呢?是关羽扒开堤坝放出洪水的时候不小心伤人伤己,把自己的战船卷了进去吗?
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是准备了那么久的关羽怎么会犯下这样简单的错误呢?
生死关头,仿佛时间都变得慢了,周瑜跑的速度啊,还没有自己脑子速度转的快。
他心头有了灵感,似乎明白了关羽的意图,这让他感到更加的绝望。
上游到这里数里的距离,这样大的洪峰,什么船只能在这里面畅行,即便真的是有船不小心被卷入了洪水之中,此刻也早该是已经沉覆。
可眼前的这船却影影绰绰的,似乎还在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方向,奋力的,顽强的在洪峰之中摇摇晃晃,却最终不至于完全倒下。
这分明是由操船的高手在这船只之上尽力的掌控着这艘战船,披风斩浪。
这个时候出现了战船,很显然不是用来打仗的。
冒着巨大的风险在洪水之中行船,分明是在借着水力增加船只的速度和力量。
那么,这样的船只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就不言而喻了,自然是为了攻坚,是为了冲撞。
在董良对于周瑜自始至终都保留了极高的重视程度的情况下,整个刘备阵营的人也都在其影响下,对于周瑜保持了高度的警惕。
再配合上这些新被俘虏的将军们一致的对于周瑜的推崇。
关羽就算是比较骄傲自大,此时此刻也没有在小瞧周瑜。
而此时,又是刘备起家不久之战,关羽即便是不为自己考虑,出于对于大哥刘备的负责,也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尽量的去多方面的部署,考虑周全,取得全功。
同样是对这场暴雨的利用,关羽不清楚周瑜到底能不能猜到自己要水淹陵阳县。
但无论能不能猜到,关羽都做出了应对。
特意从军中选拔了二十名操舟的好手许以重赏,充当死士。
冒着随时可能倾覆的危险,在洪水之中驾驭船只。
只借着水力增加船只的冲撞威力。
若周瑜能够未卜先知,在河岸边建立防水堤坝,那么就靠着船只冲撞,将堤坝撞开。
如果周瑜反应迟钝,没能事先做好准备,那么这战船则可以凭借着水力直接冲出河岸,撞上周瑜的城墙。
陵阳县依水而建,距离舒溪河岸最近处不过一丈距离。
若这战船借助洪峰来到了城墙之下,洪水几乎可以将战船抬头与城墙齐平的高度。
居高临下,排山倒海而来,当场可以将陵阳县城城墙撞塌。
第三百五十五章 死亡轰鸣
周瑜想通了一切,但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堂皇大势之下,一切都是徒劳。
此时此刻,只能寄托于这防水堤坝比较坚固,能够将战船的冲撞挡下来。
可周瑜自己心里都知道,那不过是美好的幻想。
这堤坝的木桩虽然打的深,基柱坐的牢,但是在滔滔流水之下,仍然是被频繁的撼动,而不得不以粗大的绳索相连接。
此刻,真正的洪流到来,对着堤坝已经是巨大的摧残,再配上那携带着滔天巨力的战船的冲击,只怕是螳臂当车,一触即溃。
停留在原地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众人都在亡命前奔。
但是,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洪水的速度比他们奔跑的要快的多的多。
即便是陵阳县,距离河边最近的地方也只有几步,但是那城门却并不离得那么近。
终于轰隆一声,那是浊流撞击到了堤坝之上。但是这堤坝只能挡住浊流的一半,上半边的洪流依旧越过堤坝,排在后方的空地之上。
随之而来的,则是将众多正在奔跑的士兵、百姓拍倒在地,瞬间失去了身形。当洪水的波动完成之后。水面稍的却已经见不到了,刚才被拍入水低的尸体。
哀嚎声瞬间响彻,许多人被吓得崩溃,可这些人是多么的幸运呀,经历了第一波洪水,他们还活着。
那堤坝到底是起了一些作用,拦截下了一半的洪流,以至于这城墙前面的空地没有全部的被洪水覆盖。
只是第一波洪峰落下之后,在地面上卷起的汗流撞击着他们的小腿,裹挟着他们的腰部,让他们在水里翻倒呛水,他们才有机会在泥流里再翻起身来,哀嚎恐惧。
周瑜同样被地上的乱流卷倒。
他有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帮助他跑的更快一些离那洪流更远一些。
但即便如此,洪峰落下之后,巨大的水量在地面上也已经能铺下一尺深的积水。
由于洪水的高高落下,这积水也是动荡不安,处处卷起暗流,在地面上来回冲撞。
周瑜虽然在逃命的时候完全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和劳累,但是他终究是力气不够大,脚步不够稳了。
这暗流好像套索一样,紧紧地勾住了周瑜的小腿,将他扯入水中。
周瑜只感觉脚下一绊,就一头栽进积水之中,猝不及防之下,连呛了几口泥水。
周瑜是南方的健儿,浪涛中的英雄。他的水性非常不错。
在这样危险的关头,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让自己挣扎放松下来。
努力的转起身来,向后坐,将额头高高地抬起,将下巴往天上够。
积水并不足以淹没一个成人,哪怕周瑜半坐着,也已经能将头颅露出水面,他迅速的爬起来。
“快走!快走!”
周瑜行使着自己统帅的职责,但是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微乎及微,他只希望自己的喊话,自己的命令能催促着士兵前进,能给他们一点力量。
周瑜突然从水中做起,看似扛过了第一下的冲击,但是他知道真正的危险还没有到来,那战船马上就要冲到。
周瑜连滚带爬的往前跑。
忠心耿耿的侍卫还要出上来架着周瑜,保住周瑜。
周瑜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到真正的危险。
只是对着他们调头的身影大喊道:“快跑快跑,不要回来,不要管我!”
可这样嘈杂的环境,水声,轰鸣声,以及百姓们的惨叫恐惧的哀嚎让周瑜的命令和催促不能发出去。
士兵们只能看见周瑜在大叫,却不知道他叫什么。看着周瑜那有些扭曲的脸,他们以为周瑜也已经恐惧的失去了方寸。
然而,当下一秒所有人都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危险!
在那滔滔浊浪巨大洪峰之间,隐没着一艘巨舟,冲着堤坝猛撞而来。
那战船其实真正的大小其实不是很大。
但是当他立于潮头的时候,那无穷无尽的水雾和浪涛都成了它的背景。
滚滚的浊流将这战船抛的很高很高。
这平日里并不起眼的战船,此刻好像是从天上下来的龙船。
当它出现在洪水上的时候,漫无目的四处肆虐的洪水,此刻仿佛是有了主心骨。
这艘船成了整条河流上无数洪流中的焦点。天地之间茫茫的浪涛,水汽都成了它的助力。
高大的防水堤,无数的木桩石块此刻在它的面前都显得那么的无力。
终于这艘战船冲过来了,像是奔马,又像是高山上的滚石,带着滚滚的浊流,更像是山崩。
携带着无可抵御的庞大力量正面冲击到了堤坝之上。
刚刚被修建完成,一直铺在水中的堤坝瞬间破碎。
深深打下的木桩,动摇了起来,用来粘合石块的泥土全部都被大水带走,石头滚落,不知被洪水带去了哪里。
战船和木桩的碰撞,发出巨大的轰鸣,终于,这巨大的木头也被撞的抛飞起来。
中间有链接的粗大的绳索瞬间绷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也只不过是坚持了短短的几秒钟,这边绷得紧紧的粗大绳索瞬间断开。
这手臂粗细的麻绳此刻好像是发狂的巨蟒蛟龙,就像是天神用来赶走大山的鞭子。
充满力量的一鞭从天上下来,挡在它面前的山岳全部都要被打的崩裂劈开缝隙,开山裂石。
周瑜只感觉自己脑后生风。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这一鞭子就已经落下。
不幸中的万幸这一下并没有打到他的身上。
这条发狂的巨蟒从周瑜的侧边很少过去。带着难以抵御的力量,将数十人从他们难以挣扎出的暗流中拔出来,这些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高高的甩到了空中。
想必一定是当场死亡了。当他们再次从空中落入水中之后,连个泡泡都没有再冒出来。尸体也随着被洪流卷走的石块不知漂流到哪里去了。
不过总有意外,被一下抽死了十几个人,却有两个人的尸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落在了周瑜的身侧。
一个是浑身穿着铠甲的精锐士兵,为什么能说他精锐?就是因为它的铠甲精美。
这样的全身铠甲在周瑜军中并不多见,一定要是勇士中的勇士,周瑜才会将这样的好的铠甲分给这样的士兵。
然而,这样稀少的勇士,周瑜却并不能认出他的尸体。
得益于铠甲的优良,只是盔甲被打出了一个大大的凹陷,这个人的尸体却没有被分成两半。
上等的铠甲发挥了它的作用,好似个棺材盒子一样,为这名勇士保留了全尸,但也正因为身体没有被打成两半,压力无法排解,他的全身充血,七窍都似乎要被冲的糜烂。
他在这铁皮盒子里摇匀了,撞散了,好似一滩肉泥。
而另一个和他形成对比的,则是一个普通的民夫。身上简简单单的一套布衣,在雨中早已湿透。
这个人浑身没有任何的防护,那么也只是非常简单的被鞭梢打成了两截从腹部中断。
杂碎能从腹腔里流出来,血淋淋的淋了周瑜一头。
非常刺激的让周瑜感到不适。
不仅仅是心理上的不适,那个味道也在直接的近距离的伤害着周瑜的感官。
一根绳子被挣断,自然不会只变成一根。何况断掉的远不仅仅是一根绳子。
危险并没有解除,还有好几条巨蟒在这水面的空地上肆虐着。
洪水的扑来,两人高的巨浪将这些人打的溃不成军。
短短几丈的距离的城门,却显得那么的遥远,很难跑到城门里去。
背对着洪水的众人,就在这浪涛之中,毫无反抗之力的起起伏伏,或被高高地抛起,或被水流,狠狠的摁在泥地里。
来来回回的摇晃冲撞。让人感到痛苦,却并不是因为晃动而感到五脏的呕吐,五脏六腑来回的在腹腔里冲撞,那种碰撞造成一种剧烈的疼痛。
两股不同的暗流使力就可以将一个人撞击的内脏出血,生命濒危。
即便是周瑜竭力的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根本无法做到他和那些没有保护的百姓一样,在这洪水里起起伏伏。
陷入毫无反抗之力的百姓们,仍然要承受着发狂的巨蟒时不时冷不丁的致命抽击。
虽然有洪水的不停的涌入,在这城墙与堤坝之间的空地上,几尺高的积水也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携带着套套洪水之力而来的战船,何止是万钧的巨力,当用于填缝粘合的泥土以及加固的石块被洪水带走之后,那镶入泥地里的木桩一个个被连根拔起。
用于搭建堤坝骨架的木梁,也被撞的粉碎。
战船的冲击给这些被绳索绑缚的木桩,上满了劲道。
粗大的木桩从泥地里掀起来后,被甩到空中,像陀螺一样旋转着。
它们毫无规律的肆虐着,甩动着,碰撞着。
有一些吃力之后,发挥反作用力,直接摔到了战船之上,将船舷打的粉碎。
这威力远远的高于什么投石机,高于什么撞城锥。
不知道是否有人能够隐隐听到一些惨叫,那是和周瑜手下的惨叫不同的。
纷飞的木桩和绳索。鞭打着四处是不分敌我的,给他们施加压力的船只被他们瞬间反打的粉碎。
这惨叫声也许是那些死士们的声音吧。
发动攻击的人都遭到了惨烈的反击。那么,承受攻击的人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
灾难终究是要降临到他们头上,周瑜也并不能例外,他到底也不是天命之子。
但是周瑜还是不一样的,有太多的人愿意为了他前赴后继的付出生命。
在这起伏的波涛之中,人连站都站不稳,但总有着江东的健儿敢于潮头弄浪。
当危险来临的时候。早已经有两位战士脱去了身上沉重的盔甲以获得协调的肢体和轻灵。
周瑜的下半身在水中还在奋力的与暗流和漩涡拼斗着,两位弄潮儿裸着上身就左右包夹了过来,将周瑜抱住。
根本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再警示什么。
发疯的木桩和巨鞭,无差别的攻击着水面,带起条条水痕或者血痕。
谁也不敢保证能在这样的攻击下逃生,大多数人都是盲目的前冲,将生命寄托于大司命。
而那对周瑜忠心耿耿的战士则不能看着周瑜将生命寄托于上天的心意,他们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周瑜的命。
两名战士包夹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将周瑜掩护的严严实实,还有十几个正在向这边靠拢,或许是慢了一步,或许是准备着接替。
浪头时不时的就没过周瑜的头颅,没过这弄潮儿的魁首。
周瑜的头盔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脖子下的系带早已挣断了,给周瑜白净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来回起伏飘荡的水流将周瑜的发髻打散。
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周瑜的脸上、脖子上、肩膀上。
周瑜的脸上也一直是湿润的。嘴巴和鼻子里全是泥水,眼睛也总是红红的。但这时候的水分却不知道仅仅只是雨水、泥水,是否还有泪水?
身边战士做出这样的举动,让周瑜非常的感动。虽说是慈不掌兵,但是谁又真的是铁石心肠?
而也没有一个冷血动物能够真正的得到士兵们这样的爱戴。
从来不肯将性命依托于上苍,总是认为求人不如求己的周瑜,此时此刻终于向老天爷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在被士兵们保护着前进同时,他在心里暗暗的祈祷着,希望灾厄不要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周瑜虽然不想死,但是他却不怕死,只不过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连累了身边的健儿替自己送死。
可是周瑜已经够幸运了,挺过了两波的洪峰的冲击,一条狂蟒从身边扫过,也没有伤到周瑜分毫。
这一次,总是要有伤害降临到他的身上的。
一条手臂粗的麻绳绑缚着被从泥地里拔出来的木桩,像是陀螺,又像是流星锤,从斜后方砸来。
黑影一掠而过,根本来不及做出太多的反应。
两名战士下意识的抱紧周瑜用自己黝黑又布满刀疤的脊背面对着后方的攻击。
血肉之躯瞬间被砸成肉泥,脊骨粉碎,骨断筋折,三人被抛到半空中,又重重的砸落下来。
第三百五十六章 程普出动
三人砸入积水之中,瞬间失去了身影。
原地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四周十几名早已准备好接替的士兵都向这边涌来。
他们个个面带惊慌,十分的担心周瑜。
同僚死亡的惨状并没有吓到他们,他们仍然愿意继续为周瑜保驾护航,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周瑜的生命。
周瑜虽然沉入了水底,遭受了重大的冲撞而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积水浑浊不堪,难以看到周瑜的身影。但是另外两名用血肉之躯挡住巨大撞击的士兵,浑身早已糜烂,往外不停的泛出着血水。
周围往这边汇聚的士兵们,则围绕着浊流之中泛泛的红血来判断周瑜的位置。
他们很快就到了这儿,不停翻涌血水的地方下潜寻找。
七手八脚的在下面摸来摸去,很快就摸到了周瑜。
众人奋力往上一拖。
周瑜已经失去了意识,在没人配合的情况下,还是感觉非常的沉重,毕竟在水中不好用力。
将周瑜从水底下拉上来的时候,那两名保护着周瑜的士兵残破的尸体还紧紧的抱着周瑜。
他们临死之前条件反射的将周瑜紧紧的抱住,死亡之后骨骼肌肉干脆就固定在了那里。
接替他们的士兵很想帮自己这两位同僚,将尸体运回去。
但是在洪峰一波一波的涌来的时候,他们自己的身形都很艰难的在水中维持稳定。想要将这两具残破尸体带回去,太过困难。
众人扶着失去意识的周瑜。用力将紧紧的箍在周瑜身上的残破的尸体扒开。
两名令人佩服的战士最后的残破躯壳,就在这浊流之中,留下了最后一些红色的踪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其余的战士则看着周瑜失去意识,心里十分担心,但他们也都不是医生,无法判断周瑜到底受了什么样的伤。
只能忧心忡忡的快速的将周瑜往城里带。
关羽从上游放下来的战船,只此一艘,毕竟陵阳县是座小城,而周瑜修建堤坝也不可能修建的太大,舒溪原本的河道也不算太宽。
如果放下两艘来,两艘并行,很可能会发生碰撞然后倾覆,或者两艘干脆直接无法在洪峰中掌控身形,倾覆于水中。
这样,两艘战船很可能就会将河道挡住,削弱洪水。
因此,关羽只放下一艘,无论能不能发挥作用,对于洪水的滔滔是没有半分阻碍的。
那么这一艘战船的冲撞,给予堤坝的冲击力,自然也就是只有一波。
将那些缆索木桩,撞击的四处抽打之后便已经失去了动力。
但是堤坝被撞开了很大的缺口。
而那艘战船已经被打的,几乎粉碎,只剩下了一些残体。
倒在堤坝旁边,渐渐的被洪水所淹没。
不知道上面的死士还有没有人活着。
那这些保护周瑜的士兵现在已经没有了被肆虐的狂蟒以及木桩流星锤袭击的风险。
但是,洪水却越来越大了。
前方有着城墙的阻碍,恰恰的将积水留在此地,越来越高。如今在城墙外,积水已经可以没过人的头颅。
众人奋力的将头颅上扬,与汹涌的波涛和水中的暗流做着搏斗,架着周瑜在水中向城门口游去。
当他们终于靠近城门口的时候,因为城墙门口是一个进水的地方,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他们再用力前行,只要保持身形顺着水流就直接被冲进了城门之中。
……
黄山西北地区持续了几天的暴雨终于真的减小了。
天空中只是感觉雾蒙蒙的,带些水汽,已经没有雨丝下落了。
距离关羽扒开堤坝放水已经过去了整整五个时辰。
在河道之上不停肆虐的洪水也渐渐的开始消退。
虽然河面仍然是比往常展宽了三四倍。水量大了许多,但是总算没有在汹涌的不停地掀起浪头。
洪峰已经褪去。
“一切就拜托程公了。”
站在岸边,关羽对于程普非常客气的拜托。
程普本人在江东德高望重,在刘备这里也得到了礼遇。
程普的年龄实在是很大了,所以刘备也亲切的称呼他为程公。
那么关羽也自然就随着刘备一起这样叫了。
事实上,将程普送过来的时候,也正是刘备带给了关羽的信件,让关羽对程普恭敬一些。
反正程普现在也仅仅只是德高望重。对于刘备阵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对他恭敬一些,影响不了任何人的权势。
“关将军放心,如今公瑾已经大败,探马已经探的那城墙开始坍塌。此刻,又已经有了仲谋降书在此,我一定能说服公瑾。”
如今扬州的战争已经尘埃落定了。而程普在这个中间并没有对付江东,自然也就问心无愧。孙权降书送来之后,整个扬州已经都归属于刘备。
那么此刻得到了许多礼遇的程普为刘备效力也就十分正常了。
关羽满怀期待的送着程普离去,程普自上游一叶扁舟带两个随从,两个水手,一个医生,一行六人顺流而下。
关羽对于周瑜的才华非常的认可,长江之上,持续了数月的摩擦,试探,水战,让关羽对于周瑜的指挥能力有了认识。
而后来才知道的周瑜居然埋兵三路,虽然是被一一挫败。按周瑜凭一人之力与诸多智谋知识对抗,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算不错了。
不过,按照关羽的性格来说,即便是对周瑜的才能比较认可,但也不至于为了让他投降如此大费周章。
周瑜再有才能,也终究是败兵之将。在关羽眼里,他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替代的。
不过到底还是董良对于周瑜的格外重视,引起了关羽的认真。
虽然在武力上关羽一直是对于董良居高临下,又因为自己的年龄,以及董良即将要与刘备的女儿结亲,而总有一种对于长辈照顾晚辈的心态在里面。
但是论及识人之能,以及对于大局的掌控,关羽却自认为自己远远不如董良。这个关羽是不屑于撒谎,不屑于自己欺骗自己的。
兄弟几人在中原摸爬滚打那么些年,起起伏伏未见有所起色,正是关键时刻,靠着董良的穿针引线,一路迤逦而行,势力才越打越大。
经董良推荐的卧龙凤雏和徐元直,也确实证明个个都是天下顶尖的人才。
因此,董良对于周瑜的重视,引起了刘、关、张三人共同的郑重以待。
这才有了关羽在这边大费周章的只为了让一个周瑜投降。
程普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河流的尽头。关羽望着程普远去的风帆,此刻只希望周瑜不要那么的固执。
洪水肆虐过的河床,四处都是乱糟糟的。河水一点也不清澈,浑浊不堪,中间夹杂着许多的树枝、野草。
不过,洪水过去之后,河面上的浪涛少了许多,暗流也渐渐消弱,河面变得更宽。驾驶起来船只更快。
宽阔的河面孕育了船只更宽阔的航道,只是刚刚过去了,洪水河流还十分的湍急。不过这在两个操船的高手眼里并不是什么阻碍,程普也常年纵横于大江大湖之上,并不将眼前的风浪放在眼里。
顺流而下的船只速度非常快,不多时就已经来到了陵阳县城旁边。
程普站在船头,眺望着陵阳县城,已经肉眼可见的陵阳县城城墙迎着河流的那一面已经坍塌。
小船经过了周瑜修建的防水堤,防水堤坝只剩下了几根残破的木桩还留在原地。
残破的木桩中间卡着一个半碎的战船。
程普命令手下停船特意带一个随从爬到这破船上面去看一看。
看样子关羽派战船撞击的计策是成功了,但是不知道这船上的死士还有没有活着的。
虽然说派出来的是死士,没有必要在意他们的死活了,毕竟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死了也就死了。但是程普既然经过这里了,那边不妨上去看一看。
可惜,爬上这被打得粉碎的破战船上面并没有发现活人。
战船破碎的缝隙里夹杂着一些残肢,一些流水冲不到的地方,撒着一些血斑。
至于其他的东西,就再难发现了,想来战船上的士兵应该也在碰撞中死去了,尸体也被洪流卷走了。
看了一圈,什么也没有,程普就下了这破船。
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小船上。
操船的士兵操纵的船只,绕过这一处小堤。
如今,河岸展宽,河面已经蔓延到了城墙的边上。
不用下船走路,直接操纵的小舟就可以划到城门前。
城门右侧的城墙坍塌了大半。
隐隐约约在土堆与泥水中可以看到几只手臂。
那应该是原来在城墙上面站着的士兵或民夫,城墙坍塌之后被埋了下来。
在堤坝上劳作的民夫,被淹死的尸体却没有多少,应该都是被洪水卷走了。
只在边边角角有土堆或木桩挡住的地方还能看到一些残躯。
这半塌的城墙上,现在连一个守卫都没有了。
程普坐着小船直接滑进了城门洞,进了城。
程普环视着四周心中暗叫糟糕。
他开始有些焦急了。
看样子周瑜伤的不轻啊。
这座城池如今确实已经没有派出防卫的必要了。
本来就是被关羽的大军围困在此,靠着这不高的城墙艰难的抵抗,如果不是这场暴雨,等关羽造出了攻城器械,早就被关羽强攻打下了。
如今,城墙本来就被连绵大雨泡的发软,又被这洪水一冲一泡,直接处处坍塌。
警示不警示,站岗不站岗,都没有什么意义。
如今,这毫不设防的样子,看起来也算在情理之中。毕竟本来就没有胜算了,又遭遇了这样的天灾人祸。
但是,这绝不是周瑜的做法。
周瑜的意志力以及他心中的骄傲,绝对不允许他自己自暴自弃。
即便是城墙坍塌,他也一定会派出警哨,派出守军,用人力组建成血肉城墙。
即便明知道毫无胜算,逃无可逃,他也一定会战到最后一兵一卒。
可如今,这残破的城池却看起来毫不设防,这怎么能不让程普担心呢?这一定是周瑜受了伤,而且受了重伤,已经无法做出命令。
程普和关羽早就对于周瑜会受伤有所预料,毕竟这样的洪水之下,发生什么都不意外。
所以程普来的时候,关羽特地在他船上派出了军医。
这名医生是关羽大营中特意挑选出来医术最高超的一位,是华佗和张仲景联合培养出来的第一批军医中最优秀的一位。
他本来就是豫章当地的名医,被董良征召之后。在于张仲景和华佗的相处之时,被他们的本领所折服,拜师学艺。
本来就有平日的经验作为积累,又有两位名师点拨,再加上自身的刻苦,很快就学成了一身本领,在关羽的军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拯救了许多人的性命。
但是程普没想到周瑜会伤的这么重,毕竟身为主帅,身边是有许多护卫保护的。
但凡周瑜还有意识在,就一定会做出一些防卫安排。
如今这样毫不设防,看样子周瑜应该是处于昏迷之中,失去了意识。
这样的推测,已经是程普心中最好的推测了,他很不想想到周瑜可能会丧命。
程普对于周瑜的担心,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身负使命,还因为他对于周瑜的喜欢。
程普和周瑜的关系好起来并没有多久,原本的程普一直以自己的资历老而小看周瑜。
只不过在最近半年来,在与周瑜的相处之中,被他的如沐春风所感化。
两个人很快就成了忘年交,而程普心中也一直怀着对于周瑜的愧疚。
怀着对于周瑜的担心,程普坐着船在城中的街道上穿行。
城中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片泽国。
用长矛往下面探一探,试探出积水几乎要到人胸口那么深。
街道上自然也没有什么百姓。
可能都躲在了家里的房梁上。
偶尔可以从街道两旁比较低矮的房子上看到一些人,他们麻木的趴在自己家的房顶上。
救水是没办法救的河里水位太高根本排不出去。
对于程普的到来,这些百姓们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这些人并不埋怨攻城的关羽,反而对于守城的周瑜心怀不满。
如今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无论谁来管理这座城,和他们都没什么关系。
也许他们在祈祷着那受重伤的周瑜赶快死掉,这样就不用再打这场仗了。
他们也就不用在两方军队之中,整天冒着枪林剑雨。
整天在刀锋的威逼之下拆着自己的房子,干着苦力。
打着一场和自己关系不大的仗,却要自己这些普通百姓做出牺牲,这让他们自然非常不满意。
毕竟给他们带来好日子的未必是周瑜。
他们只是等待着那官位上的人,一茬换一茬,碰运气等待一个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