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女夫子
几日之后，林炎把侍从的事情定了下来，是赵嬷嬷的独子张文，而赵嬷嬷则被接回了家中赡养。
“原本是想把此事交于你，只是此事突然，来不及跟你说，你不会心里有怨气吧？”林炎试探一问。
“怎么会？妾身一介妇人，哪里有夫君有眼光？而且夫君这样做也是为了妾身好，免得与娘闹了间隙。”
林炎见李锦如此善解人意，大为欣慰。
“对了，大姐儿的事情可办妥了？”林炎不动声色道。
李锦面色懊恼，包含歉意道：“最近事情太多，倒是忘了这一事情，还请夫君莫怪。”
林炎眼神薄凉，语气不快，“听书墨说你最近在捣鼓胭脂水粉之类的。”
“书墨说得不错，不过是娘吩咐的，她让妾身多研制些脂粉给府中女眷，也好省了府中的脂粉钱。”李锦如实回道。
这话让林炎面色不愉，硬邦邦地来了一句：“娘真是糊涂！可是你堂堂林家主母给娘做这些也就罢了，其他人像话吗？”
李锦惊愕，神态恍然大悟，“是妾身考虑不周，之前因说错了话惹了夫君不快，所以才拿脂粉讨娘的欢心，也就没考虑那么多。”
林炎听了对方的解释，也了解女子生性多情，为了情爱可以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所以这李氏定然是痴恋着自己，做出这些糊涂事儿也不足为奇。
“算了，此事与你无关，不过是娘行事恣意而已。”
李锦出去之后，林炎让人叫来了姜氏身边的大丫鬟映月，把这几日李锦去姜氏院子里的动向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果然如李锦所说的无二，可见她在自己面前并未耍什么心机。而且若不是书墨多嘴，李锦也不会跟他说娘的不是。
“什么？你的意思是让李氏管家？那你娘我算什么？当我是死的吗？”姜氏吵嚷着，显然对林炎提议让李锦管理后院之事并不赞同。
“娘！这事儿子自有主张，而且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李氏处事能力，不仅对意儿打她这样的荒唐事不予计较，还为她以后做打算。就是对娘也是顺心顺意的，连大姐儿也照顾周到，这样的能干贤惠的主母哪里找？”林炎耐着性子劝说道。
姜氏冷哼一声，“炎儿，你不会对她动心了吧？”
林炎嗤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娘，您说什么呢？在我心中你和意儿才是最重要的亲人。这李氏出身不仅出身名门，而且处事大方，她祖父又是大儒，以后对儿子的前途有帮助。娘不是最讨厌与那些贵妇人交往吗？以后让李氏去周旋岂不是更好？毕竟如今咱们林家的名声并不好，就算如今儿子是陛下的宠臣，那些自视清高的世家名门哪里肯跟我们这种人家交往？但李氏不一样，只要她当了家，撑起大家规矩，以她祖父留下的人脉，哪有人小看咱们李家？”
姜氏起初不愿意，不过经不起林炎再三权衡利弊，为了自己的儿子，为了光耀门楣，不让人看轻了，她只能勉强同意。
“不过炎儿，万一李氏当家之后欺负你娘怎么办？”
林炎目光柔和，语气亲昵，“娘，我是您儿子，这个家是我的，我怎么会允许有人欺负您呢？”
姜氏眼睛一亮，“对啊，我可是你娘，这府中人谁敢给我气受？那李氏再厉害也是我的儿媳，哪有儿媳不伺候婆婆的？”
李锦见了苏若雨一面，果然人如其名，长相柔美动人，一双水杏，一袭水色纱裙，长发如墨，举止优雅稳重，体态风流，不失一位难得的美人。
“苏姑娘请坐。”李锦客气道。
苏若雨欠身行礼，落落大方地坐下，看着李锦道：“夫人有什么话尽管直说，若雨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倒没什么要求，只是希望苏姑娘能细心地教导大姐儿能知书达理就是。大姐儿性子腼腆，就麻烦苏姑娘耐心点。”
李锦目光殷切，苏若雨看出对方是真的替大姐儿着想，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是个恩怨分明，知恩图报之人，当初她家出事就是好姐妹方氏帮的忙，才不至于落的家破人亡的下场。
患难见真情，可见她没有白交对方这个朋友。当听到林府要替大姐儿请夫子的消息，她立马想到这是她报答方氏的最好的机会。毕竟这大姐儿是她的孩子，而林炎又娶了新夫人，她怕大姐儿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才大费周章地进了林府，给大姐儿当女夫子。
“夫人说哪里的话？教学生乃是身为夫子的本分。请夫人放心，若雨一定好好地教导大姐儿。”
李锦满意地点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你如今住在哪里？”
苏若雨老实道：“住在西街。”心中暗自叹息，人虽没事，但被抄了家，自然身无长物，只能靠着她给女学生当夫子挣些银钱。
原本她可以找方氏，但性子高傲的她不愿意被人施舍罢了，何况她有手有脚也不至于让家里人饿死。
李锦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想了想道：“西街离这里有些距离，每日来去也不方便，不如常住下如何？”
苏若雨以往也是在雇主家住下，所以也没多想地应下。
“只是今日来的匆忙，若雨还未来得及收拾，家中之事还未安排，还请夫人容我两日可好？”
“这有何不可的？那就这样，我就不多留你。”李锦随意往外瞧了一眼，忽然看到熟悉的影子，心思一转，又道，“对了，桌上有一盘糕点是食膳斋卖的最好的，苏姑娘若不嫌弃拿去给家人尝尝可好？”
苏若雨脸色一变，她知道对方是好意，可是这种施舍的态度最是让她气愤不已，尤其是对方高高在上的气势，更让她有种被看轻的感觉。
“不用了！还是留着夫人自己用吧。”苏若雨语气生硬，面色一冷。
李锦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不解道：“苏姑娘这是为何？这盘糕点可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苏若雨羞愤地看着李锦，“夫人，若雨还未到山穷水尽让人施舍的地步，恐怕要拂了夫人的一番美意。”
“苏姑娘，你误会了。”李锦无奈地叹气，好声好气道，“我并未这个意思，因知苏姑娘性情高洁，自然不肯收钱帛之物，所以糕点相赠，聊表心意而已。”
苏若雨面色一红，知道自己言辞太过激动，失了礼，万般羞愧难当，却又不好意思向对方认错，只能讪讪道：“若雨一向只收该得的修金，其他的一概不收，夫人只管放心，若雨一定好好教导大姐儿。”
李锦面露惊叹之色，“苏姑娘果然是视金钱为粪土，可惜了我倒成了俗人了。”
苏若雨暗自得意，这李氏样貌普通，其行为举止中规中矩，倒是可惜了林大哥。
“夫人。”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苏若雨刚想到林炎，就听到对方的声音，立马转身对上对方那张俊朗含笑的脸，不由得心跳加速，羞涩不已。
李锦见苏若雨与林炎两人对视了半日，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似乎当自己是死物，便笑盈盈地迎了上来，道：“夫君来的正好，这就是妾身跟你说的苏姑娘，果然是才貌双全，夫君你觉得呢？”
林炎不得不移开目光，多年不见，这苏若雨相貌气质更甚从前了，尤其是对方刚才的一番话，更显得对方出尘脱俗，清丽柔美。
“夫人说是那便是。”
苏若雨见他们夫妻和睦相处，心中很不是滋味，便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若雨就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林炎挽留就匆匆离开了。
第17章 劝说
李锦见林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苏若雨，喊了几声也没听到。
“夫君！”
李锦不由得加大了声音，这才让林炎反应过来，对上李锦疑惑的表情，尴尬地假装咳嗽了几声掩饰过去。
“夫君可是哪里不舒服？”李锦关切道。
“没什么。对了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且跟着我一同去娘那里。”林炎原本打算派个丫鬟去叫李锦的，一听苏若雨也在那里，鬼使神差地自己亲自来了一趟。
“既然如此，也不好让娘久等，那妾身立刻跟夫君一起去。”李锦说着，便跟在林炎身后去了姜氏那里。
“这是库房的钥匙，这些都是各房各院的管事，以后林家后宅一切大小事务都交给李氏，若是出了一点差错，别怪我无情！”姜氏不情不愿地把钥匙交给李锦，语气警告。
李锦再三推辞，不过林炎语气坚决，姜氏夹枪带棒的话虽是不中听，也顺着自己儿子的意思，让李锦当了名正言顺的林家主母。
“多谢娘、夫君，妾身以后一定不负众望，把府中上下处理的妥妥当当。”李锦语气谦逊，态度恭顺，让林炎很是满意自己的决定。
“你们还不快拜见夫人？”林炎冲着众姬妾并家下婆子媳妇们厉色道。
众人一听，立马朝李锦恭顺地行了礼。
李锦见此，含笑地受了礼，并道：“以后你们行事还是如常，万不可懈怠。”
“是。”
拘在屋子里的林意听到李锦掌家的消息，顿时气个半死，还怄气地不吃饭。
那时婆子准备去把这事告知姜氏，谁知路上遇到了前来看望林意的李锦。
今时不同往日，李锦在林家的地位非同寻常，时婆子自然不敢不敬。
“夫人。”
李锦见是林意身边伺候的时婆子，又见她神色匆忙，好奇地问道：“婆婆这是去哪？”
时婆子不敢隐瞒，连忙把林意赌气绝食的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
这时婆子也不是傻，只不过想借此卖给掌家的夫人一个好而已。如今姜氏母女的地位可不比以往了，新夫人能在短短一个之内做到如此地步，其手段能力可是一般人能比的？
李锦看着时婆子精明的样子，顿时心里有了成算，“这事情就不先告诉娘了，免得她劳心。我先看看去。对了，婆婆家中可有什么人？”
时婆子面色一喜，忙道：“奴婢家有三个不成器的儿子，大郎二郎倒有个差事，只是三郎没事做，又没什么本事，只能在家种地。可家里头吃饭的嘴多，哪里够用？”
“居然是这样，倒也难为婆婆你了，一大把年纪还替孩子操心。我想起这赵嬷嬷的儿子原本在山庄做事，如今在夫君跟前当差，这位置就空了出来，明日你就回去一趟，把你儿子的事情跟那管事的人说，就说是我的主意。”李锦的话让时婆子喜出望外，连忙千恩万谢。
“多谢夫人恩典。”时婆子再次行了礼。
“只是此事不可伸张，我只是念着婆婆年纪大了，才照顾一二，若是旁人都到如此，这规矩就难立了，恐怕此事也要黄了。”李锦说道，给了时婆子提了一个醒。
时婆子自然受用，毕竟这好事他们家有就是，哪里管其他人。她又不是傻子，夫人给她好处，她还到处嚷嚷，岂不是自找没趣？
“夫人放心，奴婢记着。”
时婆子笑眯眯地迎着李锦进了林意的闺房。
李锦一进门就看到林意趴在桌子上大哭大闹，一旁的丫鬟穗儿安慰着。
“小姑。”李锦轻唤一声。
林意猛的抬起头来，一双泛着血丝红肿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李锦，恶声恶气道：“你给我走！我不想看到你！”说完随手拿起一件东西就向李锦砸来，幸好她躲得快，要不然又得破相了。
李锦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小姑这是为何不吃饭？饿坏了可是自己的身子划不来，长嫂也为你心疼。”
林意冷笑一声：“我不用你假好心。”
“小姑，你扪心自问，自从进门以来何曾亏待过你？当初让你跟着王嬷嬷学规矩那可是为了你好，也是娘交代的，我也千般请求求来的。你可知道那王嬷嬷可是伺候过宫中贵人之人。未出宫时是从三品女官，就是夫君也得敬重的。你在她面前放肆无礼，万一传了出去，你的名声何在？那可是任何男子都不愿意上门提亲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至少，她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去外道，也保全了林家的名声。”李锦言辞真切，句句在理，但林意却不为动。
这时时婆子也前来相劝，说了李锦不少好话，林意最是听信时婆子的话，如今听她一番劝解，倒是真意识到自己有些不识好歹了。
“就算是我不对，那你现在把整个家都把持着，你把娘放在哪里？”林意眼神有了松动，依旧强撑着。
李锦走到对方面前，神态温和地看着傲慢无礼的林意，“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你大哥做的决定。我说句心里话，小姑可不能往心里去。”
见对方好奇的眼神，仔细想想对方不过是一个草包美人而已，犯不着跟她一番计较。不过该受的就要受，不然如何长记性？
“什么事情别藏着掖着，我不爱听。”林意别扭道。
时婆子刚要接着劝说，却被李锦制止了。
“小姑，你打小与夫君跟着娘在乡下长大，哪里知道人心险恶？这京都看似繁华，却都是门缝里看人。不然娘怎么会受外人排挤受气，只能在家待着？而小姑你正值妙龄却从无受到哪家贵夫人的帖子，更无交好的官宦千金，难道你真的没想过吗？虽然夫君得盛宠，可是他们打心底瞧不起咱们林家。”李锦毫无顾忌地道出了林家的窘迫，让林意很是难堪。
林意虽不聪明，可是以往跟方氏出门过几次，背后有人嚼舌根看不起她，她心里清楚，只不过不承认罢了，经对方一说，面露羞愤之色。
“若是嫂嫂还在的话，我们林家也不会这样！”
这嫂嫂自然指方氏，李锦心里清楚，目光幽沉，语气一沉，“小姑是聪明人，难道不知今日林家弄成这样与你前嫂嫂和离之事分不开？”
“那是因为娘破坏哥嫂的感情！”林意反驳道。
“即便如此，但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何况她三年未出男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娘替夫君纳妾那是理所当然。”
林意不愿意任何人说方氏的不是，气恼道：“不许你说嫂嫂不是！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要求女子从一而终，那男子为何不能？再说嫂嫂说生男生女又不是她的问题，这是男子决定的。你也是女子，难道不知女子的苦楚？哪个女子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李锦惊诧不已，想必这又是方氏说给林意说的惊世骇俗的言论。
第18章 西厢别院
李锦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姑，不管你愿不愿意，世道就是如此。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离经叛道下场。这方氏运气好，遇到了南山王，可是你能保证自己也能遇到一个一心一意，不纳妾之人？何况，我听说老太妃见方氏无所出，便铁了心要替她儿子南山王公开选侧妃呢。”
“你说真的？”林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一向崇拜方氏，羡慕她的才华和美貌，还有她招那么多爱慕者，如今却是这番境地。那岂不是她在林家的悲剧再次重演？
李锦点点头，她虽足不出户，但赵嬷嬷如今在外头住着，闲着没事，她自然会招她进来坐坐。这赵嬷嬷倒是个识趣之人，为了能讨好她，拿方氏的遭遇说给她解闷呢。
“自然是真的。你现在圈子窄，哪里知道这些？所交往的无非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官小富之女，这上面的是是非非如何知晓？所以长嫂才费心费力地让王嬷嬷教你规矩，如今规矩不成，还想着让你进女学，里面都是达官显贵之女，你与她们相交自然不差。若有人欺负你，你只管说你长嫂是帝师之嫡孙女，大哥乃状元爷便是。我们都会为你出头。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其实我也有私心，希望你以后嫁的好，也好替夫君分忧。你大哥出身寒门，如今到了这个位置，可见比那些世家子弟付出多少，还能让你锦衣玉食，侍婢成群。你可以恨我，但绝对不能怨你大哥。你大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家，也是为了你。”李锦谆谆诱导道。
一旁的时婆子见李锦递了一个眼神给自己立马心领神会。
等李锦离开后，才开口劝道：“好小姐，奴婢看这夫人是真心实意为小姐你呢。”
林意被对方说动了，目光迟疑不定：“她真的有那么好？”
时婆子忙把方氏与李锦的做法做了比较，其中不乏私心地故意夸大方氏的做法太过自私自利，从未替林家人想过，还赔上了林意的名誉。这无疑让林意对方氏的信赖轰然倒塌，一下子无法接受。
当穗儿被书墨叫出去时，巧合被眼尖的时婆子看到，故意撞上穗儿，在她耳边警告道：“如今的夫人可不是前夫人，莫要为了不存在的人得罪了夫人那可不是好玩的！夫人这样做可是为了大小姐好，她好了，你以后才有好造化，不然的话就等着配小子吧！”
穗儿一听，身体一颤，慌忙点点头。
当李锦给大姐儿再添碗汤时，春婵就进来禀告说林意已经吃饭了，而且还让时婆子向她赔不是。
李锦嘴角一扬，眉目生动，自有一派顾盼生辉之态。
“姐儿怎么傻了？”李锦垂头见大姐儿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发笑。
大姐儿面色一红，羞赧道：“姐儿觉得母亲好看。”
“母亲好看？”李锦摸了摸自己的脸，皮嫩光滑，遣人拿镜子来一看，与平常也无差别，只不过脸上的外伤已经褪去。说好看倒差了很多。
“你们母女在干嘛？大白天的吃个饭还照镜子。”
李锦笑着起身，“夫君，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跟好友出去喝酒吗？”
林炎一身锦衣华服，金冠玉带，神态怡然，满面春风，脸盘更添几分清逸俊秀之气。
林炎目光一闪，笑着道：“吃了几杯酒就回来了，正好看到你照镜子。”
李锦面露羞赧，“让夫君看笑话了，是姐儿说妾身好看，妾身尚有自知之明，所以想看看今日到底哪里好看？仔细一瞧，也非差别。”
“哦？那大姐儿是何原因说你母亲好看？”林炎难得和气地跟大姐儿说话，这让大姐儿欣喜不已。
“回爹爹的话，母亲和蔼可亲，笑起来最是好看。”大姐儿一本正经的回道。
李锦抿嘴一笑，“妾身算是知道了，这书中有云，子不嫌母丑，想必是如此道理了。”说完，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大姐儿。
“原是这道理。大姐儿，以后你可要好好孝敬你母亲。”林炎忽然想起大街上正好遇到苏若雨，两人相谈甚欢。聊到方氏时，对方言辞不乏对她的感激，只是不知道方氏最近如何而已。
不过想来自然恩宠不断，心情不由得低落。好在苏若雨善解人意，讨论诗词歌赋却十分契合，这还真是让人惊喜不已。
如今回到家中，听到意儿闹绝食，这李氏不知说了什么，意儿便不再闹了还说以后乖乖学规矩，进女学，安安分分的。于是叫来了穗儿说了来龙去脉才知李氏的一番苦心。
陛下说得对，娶妻如此，夫复何求？那方氏只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而已。仔细一想，越发觉得王嬷嬷有理，果然是宫中伺候过太皇太后之人，眼光独到，不得不让人佩服。
“夫君，妾身想着那苏姑娘来往西街多有辛苦，打算把她安置在妾身院子里可好？”李锦问道。
林炎眼睛一亮，心中暗喜，他觉得李氏从未像今日这般善解人意过。不过面色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你决定就是。”
李锦点点头，“那就住在西厢别院，与这里相近。合着姐儿也大了，再住在妾身这也不合适，干脆也挪到那里，这样一来也省得苏姑娘来回跑动，二来也好跟着吴妈妈学学针线女红。”
“西厢别院？”林炎目光幽沉，那里离他书院只不过是一墙之隔。
事情一定，李锦让人去好好收拾了一番，只是眼前只到自己大腿间的大姐儿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倒是让她心肠软了下来。
“母亲，姐儿能不能不去那里住？姐儿不想离开母亲。”大姐儿眼神殷切，紧紧地拉着李锦的手。
李锦目光柔和，蹲下身来道：“姐儿不怕，等过一阵子母亲再接你回来住可好？如今苏夫子要教你读书识字，你要用心学才是。而且你不是说爹爹最喜欢读书吗？你读好书，你爹爹自然会更加喜欢你了。”
大姐儿面露挣扎，最终还是神态恹恹地跟着吴妈妈去了西厢别院。
春婵见主子依依不舍的样子，宽慰道：“夫人，您要是不舍得大姐儿干脆让她回来住就是。”
李锦摇摇了头，目光浅淡：“算了，孩子大了总要学会放手才是。我照顾的了一时，却照顾不了她一辈子。离了我，她才有长劲。”
春婵以为是读书闹的，所以没去多想。
“夫人说的是。”春婵忽然想起赵嬷嬷的事情，立马告诉了李锦，末了还来一句厌恶的话，“这赵嬷嬷也太贪得无厌了。”
李锦心里有数，看来这赵嬷嬷是来找自己兑现承诺了，只不过春婵不知此事而已。
“此事不可伸张！”李锦面色严肃。
春婵跟了李锦这么长，心思越发成熟稳重起来见此忙道：“夫人放心，此事奴婢并未跟任何人提起。”
“那就好。你先让她稍安勿躁，我自有主张。”李锦心思一转，原先她倒是想岔了。
这方氏对赵嬷嬷可有再造之恩，如今为了讨好自己无所不用其极，留着恐怕以后是个大祸害。这可是一个背主求荣之辈，难不保日后反水在林炎那里多做文章。
李锦慢慢阖上双眸，这留还是不留？
第19章 纳妾风波（1）
“夫君，你觉得如何？”李锦就站在林炎对面，却见他望着窗外的一株腊梅在发呆。
“夫君，你在想什么？”李锦故意提高了语气道。
林炎回过神来，心思早已飞向窗外，想着随意打发着就是，语气不耐道：“你决定就是。”
“既然如此，那妾身就去办此事。”李锦没管林炎为何发呆，径直出了书房。
走至拐角处，一个长相普通，贼头贼脑的男子走了过来，恭顺地弯腰行礼，“夫人好。”
李锦嘴角含笑，语气温婉：“是张文啊，可是有喜事告诉你娘了。”
“喜事？”张文一愣。
随后李锦就把赵嬷嬷升为管事的消息告诉了张文，自是让他喜不自禁。
想起赵嬷嬷跟他的要好好跟夫人表忠心以后少不了他好处，连忙磕了头，又偷偷地把苏若雨夜会林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锦。
张文以为对方会动怒，谁知对方面无表情，还警告他不要乱说，以免让老爷知道了，那自己的差事就没了。
“我相信老爷自有分寸，你不要乱说就是。对了，我这刚来了一匹不错的料子，正适合赵嬷嬷做衣裳，你拿着送回去。”
“多谢夫人。”
李锦回了院子，让吴妈妈拿出一匹墨色的上等绸缎，摸上去质地丝滑轻柔，原本是打算送人的，现在倒是便宜了赵嬷嬷。
“妈妈，你先出去把门关上，我要休息一会。”李锦吩咐道。
吴妈妈应声退了下去，关了门。
李锦不紧不慢地从最压箱底处一个暗格里取出一小玉瓶，上面雕刻栩栩如生，可见单是这玉瓶也非寻常之物。
打开瓶塞，把里头装的粉末撒在了绸缎上，又洒上茶水，待粉末化去，抖了抖衣料，稍稍晾了晾就看不出一点迹象。
这粉末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只不过毒性不大，不伤及人命，只让人行为迟缓而已。何况这赵嬷嬷罪不至死，对付赵嬷嬷最合适不过。
自古医毒不分家，李锦在医术上颇有建树，而对于用毒上也多有研究。制造一些无伤大雅的毒药，她还是在行的。
张文从李锦领了好处，把好消息带给了赵嬷嬷，赵嬷嬷一听有这赏赐，她又是见过世面的，一眼就知这匹缎子是上等货色，高兴地摸了个不停，又立马让人量体裁衣。
当李锦再次招张文进来，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却没见赵嬷嬷，好奇问道：“赵嬷嬷呢？怎么没见她？”
张文哭丧着一张脸，“夫人，奴才的娘没那个福气，昨天奴才刚把这好消息告诉娘，谁知娘居然高兴上了头，口角歪斜，走路不便。请了大夫说是乐极生悲，以致邪气入体，中了妖风，以后恐怕这样了。”
李锦一听，懊恼不已，“只怪我，不该跟夫君提此事，也不至于让赵嬷嬷如此。你放心，以后嬷嬷该得的月例都算到你头上，已经委屈了赵嬷嬷，也不能委屈你。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让夫君提拔提拔你。”
张文一喜，只是想到书墨那小子占着自己伺候的日子比自己早，老是在自己面前摆谱，心中十分不爽，便趁机向李锦告状道：“夫人不知，那老爷和苏夫子的事情都是书墨暗地里牵线搭桥，奴才还真是看不下去。”
李锦一怒，“这书墨也太不像话了！林府是什么地方？这孤男寡女风流韵事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何况这苏姑娘又不是一般女子。”
张文暗自得意。
很快，李锦让人叫来了书墨。
“奴才见过夫人，不知夫人叫奴才来有何吩咐？”
李锦目光一厉，这书墨还是没学乖，对她这个主母连起码的恭顺都没有，神态越发敷衍了。看来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来人！给我狠狠地打！”李锦厉声一出，走出两个跟书墨不合的奴才。
这两人对视一眼，一把抓住正要反抗的书墨，死死地按在长凳上狠狠地打了二十大板。打的是鲜血淋漓，叫声凄惨。
“知道错了没有？”李锦走到书墨面前，目光冰冷，看得书墨心头发怵。
“奴才真不知道错哪？”书墨眼中充满了畏惧，再也不敢小看看似温顺无害的李锦。
李锦嗤笑一声，“不知错哪？那继续打！打到认错为止！”
书墨一忙，忙把林炎和苏若雨的事情给兜了出来。
“看来你还有救。”李锦脸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以后做事情三思而后行，尤其是此事事关夫君名誉，万万马虎不得。你且下去养着，再有此等事情，那留你在府中也没什么意义！”
书墨被李锦打板子这消息立马传到了林炎耳中，心中怀疑对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原本觉得对李氏有所亏欠，如今却觉得对方手段太过狠毒，哪里有苏若雨的一丝善良？难道对方平日的温顺贤良都是装的？
“夫人请。”
听到张文的声音，林炎面色沉了下来。
李锦走了进来，就对上林炎阴沉恐怖的眼神，不觉放慢了脚步，面露害怕之色，柔声唤道：“夫君可是因书墨一事生气了？”
林炎冷笑一声，挑眉道：“你觉得呢？”
李锦惨然一笑，“妾身就知道夫君不信妾身，却去相信一个奴才的片面之词。妾身这样做无非是想保全了夫君的名声而已。这书墨好歹跟了夫君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算是能明辨是非的。谁知对方不但不去劝夫君，还故意怂恿，这哪里是一个忠心耿耿一心为主子的好奴才？夫君是读书人，自然比妾身明白瓜田李下的道理？何况苏姑娘不是一般女子，若真出了什么差子，夫君就不怕有人参上一本，说夫君的德行有亏？”
对方的话虽不中听，但却说到了林炎的短处，顿时让他面红耳赤，恼羞成怒，“既然如此，你这么大动干戈地打了书墨，不就是闹得让众人皆知吗？”
“夫妻一体，事到如今，妾身做了那么多，夫君连这点起码的信任都不给妾身吗？妾身对此事只字未提。前几日妾身就无意间撞见此事，还特意交代不让人伸张，谁知这书墨越发胆大起来，妾身才不得不给对方一个教训。原本妾身打算和夫君商量纳了苏姑娘为贵妾，只是因为赵嬷嬷的事情给耽搁了。”李锦面色失望，语气低迷。
林炎一听纳苏若雨为贵妾，顿时心中雀跃，倒有些过不去了，他应该相信李氏一切以自己为先，怎可这样怀疑她？不禁懊恼地说了软话：“是我错怪了你。只是这书墨到底是我的奴才，你有何事情先跟我说了是，哪有不依你的？”
“是妾身的错，是妾身一听此事就急了，所以才乱了阵脚。”李锦见对方服软，面上隐隐有了喜色。
“关心则乱，这次就算了。对了，你刚才说纳贵妾之事？”
李锦面有难色，“妾身自然希望夫君有人伺候着，只是妾身怕委屈了苏姑娘。毕竟对方才德兼备，性情高洁，哪里肯屈就？不过，夫君不是一般人，想必不少女子就算是为奴为婢也愿意在夫君身边伺候着。”
这话倒是提醒了林炎，他和苏若雨交好不假，也到了心意相通情意绵绵的地步，但要她嫁给他当妾室未必肯松口。
第20章 纳妾风波（2）
“我知道若雨的性子，她跟颜儿一样都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要她为妾那是不可能之事。”林炎无奈，垂头丧气，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李锦担忧地看着林炎，安慰道：“夫君莫要担心，这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苏姑娘一时魔怔了也是有的。有句话说得好，金城所致金石为开，说不定有一天苏姑娘被夫君的诚意打动想开了也不一定。”
林炎听完，顿时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之前因为他的无能所以失去了颜儿，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与之心意相通之人，他自然不能轻易地放手。李氏说的对，金城所致金石为开，他就不相信自己感动不了若雨。
李锦把对方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难解，都说林侍郎对方氏情深似海，她怎么觉得对方狼心狗肺，寡廉鲜耻，跟自视清高的苏若雨是世间最相配的一对呢？
走了方氏来了苏若雨，这下林府倒是热闹了。李锦不由得勾起嘴角，眼中充满了期待。最近姜氏老找她的错处，过了今日对方就没那个闲工夫理会自己。
这苏若雨跟李锦请了好几日假，李锦自然贴心地应下，至于对方的羞愧不安就当是看好戏在后头。
“母亲，姐儿这个绣的如何？”大姐儿拿起自己亲自绣的兰花递到李锦面前，眼含期待之色。
李锦笑着拿起仔细一看，还别说这兰花绣的倒是有模有样，就是少了生动，不过出自一个五岁的稚童也是难得了。
“不错，比母亲那时候厉害。”李锦说得倒是实话。
一旁的吴妈妈凑上来笑着道：“大姐儿不知，你母亲小时候还真没你厉害呢？让她绣的牡丹，结果绣成了一团，也不知什么花样呢。怪道的夫人自小聪慧，一点即通，可这女红之事却千难万难的。”
李锦嗔怪道：“妈妈就是会打趣我。”
大姐儿好奇，一双亮晶晶地看着李锦，“母亲，妈妈说的可是真的？”
李锦好笑地刮了一下对方鼻子，佯装生气道：“真是淘气了，也敢拿母亲取笑？”
大姐儿急了，忙解释道：“母亲，姐儿不是这个意思。”
李锦噗嗤一笑，“母亲在跟姐儿开玩笑呢。”
林炎心事重重地走了进来，就看到屋内其乐融融的一幕，心中一暖，对上李锦温柔的眉眼，心情更加烦躁。
李锦见到林炎严肃的样子，便让吴妈妈带着大姐儿出去。
“夫君，可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妾身也许能替夫君解忧。”李锦说道。
林炎叹了口气，把苏若雨拒绝自己的事情跟李锦说了。
李锦叹息一声，“苏姑娘果然是一个奇女子，这样的女子世间少有，只可惜情深缘浅，倒是可惜了夫君的一番情意。妾身也非善妒之人，苏姑娘进门，妾身定当好好照顾着。要不妾身去替夫君说说情？”
林炎厉声阻止，“不必了！”苏若雨跟方氏一样，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无法给她承诺，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特别的女子放弃功名利禄。
多说无益，李锦自然不去浪费口舌。
“夫人，苏夫子送来一封信。”
李锦接过丫鬟呈上了书信，打开一看，立马蝇头小楷，字体倒也漂亮秀气，无非是写辞了夫子之事。
这几日听张文说林炎最近心情不好，一点小事就对下人非打即骂，闹的他们人心惶惶的，而且除了上朝办公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之中，也不知做些什么。
李锦刚拐过小道，眼见着低头走路的书墨就要撞上，不禁皱眉道：“书墨！这急匆匆地去哪？”
书墨猛地抬头，见是李锦，眼神一慌，忙把手中的书信藏到背后。
李锦挑眉，这么蠢的人还真有！
“拿出来！”李锦厉色道。
书墨手中一抖，立马把书信交给了李锦，老实交代道：“这是老爷写给苏姑娘的。”
“你可别糊弄我，拿夫君做借口，我看看就知真假。”李锦打开一看，果真是林炎写的，一首缠绵悱恻之诗。
诗云：“鱼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呵呵，好一首《相思曲》，外人不知原委，还道是一对苦命鸳鸯呢。
李锦沉下脸，语气警告：“此事不可声张，若是透露一点，拿你是问！”
书墨唯唯诺诺地应下。
李锦截下了书信让书墨离开，一旁的春婵不愤道：“夫人，这书墨还真是越发没规矩了。老爷也真是的，夫人都这么好，居然对苏夫子上心，心里头还有没有夫人！”
“春婵！以后不许乱说！”李锦加重了语气，心里头却觉得这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以林炎谨慎多疑的性子，怎么会让书墨堂而皇之地拿在手中招摇，明摆着让人发现吗？何况她这条路并非通往书房的近道。
若是换成她，这么隐秘的书信就应该抄偏僻的小道朝小门出去才是。当然也不排除书墨自作主张。只是这可能性很小。
李锦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信笺，目光一凛，看来这林炎对苏若雨还真是上心啊！何必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还真愿意苏若雨进门呢。
“让刘家媳妇安排马车。”李锦一开口，春婵立马去办。
那边书墨把路上遇到李锦的事情说给了林炎。
随后张文来禀告李锦出了门，似乎是朝西街去了，林炎眼神立马高深莫测起来，他朝着窗外开得正盛的腊梅出神，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吁！”
车夫把马车停到了苏家大门口。李锦从马车里下来，仔细打量了苏家的宅子，自然跟林家高门大院无法相提并论，不过是四间瓦房，一眼望穿。
“夫人，您找谁？”出来的是一个老婆子，老眼昏花的，但一看李锦穿戴不俗，气质高雅，就知道非同一般。
李锦微微一笑，多了几分亲和之气，客气道：“老人家，我来找苏姑娘，她可在？”见对方敬畏，又道，“你放心，苏姑娘如今在我家教姐儿读书识字，如今好几日未来，也不知是不是生病了，所以前来探望。”
老婆子很少见到如此和气的贵夫人，感激道：“多谢夫人关心，小姐她确实生病了。夫人能来已经是我们天大的福分，只是寒舍简陋，怕夫人笑话。二则，小姐病了也怕过气给夫人。”
“我倒不在意这些。麻烦老人家通传一声，就说林夫人有一封信需要亲手交给她，若她不肯的话，那必然终身抱憾。”
老婆子只得把话传给了躺在床上不思饮食的苏若雨。
“让她进来吧。”苏若雨有气无力地回道。
第21章 休书
李锦进了门，请进了闺房之中，房间很小，不过装饰素雅干净，倒没辱没了苏若雨那张清丽脱俗的脸。
如今她气息奄奄地靠在床架上，面色苍白，却依旧不改一股清高之气。
“苏姑娘，几日不见如何弄成这样？”李锦一脸担忧地迎了上去。
苏若雨心中难掩嫉妒，若是她早一步到林家，那林大哥之妻不就是自己？她明明已经牺牲了很多，只希望能与林大哥做个知己，其他的别无所求。谁知对方居然逼着自己做林大哥的妾室来折辱自己，真是太过分了！
“夫人！明人不说暗话，你是故意打书墨来警告若雨不要接近林大哥的吧？夫人，我苏若雨做事光明磊落，从不藏藏掖掖，就算我与林大哥情投意合也不会破坏你们的夫妻感情。何况我苏若雨再怎么不堪也不会做别人的妾！”苏若雨恨恨地看着李锦，越发觉得对方狰狞可恶，心中却因为求而不得而苍凉。
李锦错愕，心平气和地问道：“是不是书墨跟你说了什么？唉！那奴才怀恨在心，故意添油加醋也是有的。当初我打书墨就是警告他不要惹是生非，让夫君和苏姑娘名誉受损而已。那书墨原本瞧不上我这夫人，对前夫人方氏忠心的很。苏姑娘是明白人，应该知道府中人多口杂，纸包不住火，那书墨若是真心为苏姑娘你的话，就不会搬弄是非，做红娘鸿雁之事。”
这话顿时让苏若雨醍醐灌顶，目光震惊，细细想来她与林大哥私下交往都少不了书墨的撺掇，而且他还跟自己说了不少李锦的坏话，所以她才对李锦心生警惕之心。
“夫人，这……”
李锦见对方信了几分，目光柔和了不少，“苏姐姐，我并非善妒之人。以你的聪慧可以打听自我进府以来何曾伤害过任何人？”
春婵连忙帮腔，“奴婢夫人确实是个仁德之人。府中的大姐儿虽非夫人亲生，但她待她如何，姑娘是看得见的。就是外人不知，那大小姐掌掴夫人之事夫人也没丝毫埋怨，还替大小姐谋划前途。姑娘只听信小人，何不问问其他人，自然知晓谁真谁假？”
李锦给了春婵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后对着发愣的苏若雨道：“苏姐姐，婢女多嘴，此乃家丑还希望苏姐姐不要外道才是，以损林家的名誉。”
“夫人请放心，若雨不会乱说，只是以往之事是若雨糊涂了，还希望夫人不要往心里去。”苏若雨面露惭愧，对着李锦的一番情意更加的无地自容。
李锦笑笑，又把林炎的信笺交给对方，对方先是疑惑，随后看了十分激动，顿时热泪盈眶，连连叹息：“只怪我们无缘。”
“苏姐姐，你可知夫君为了这几日茶饭不思，独坐书房毫无思绪，我见了真是替他难受。而且见了苏姐姐也是如此。如此这般，我倒成了棒打鸳鸯之人，心里头实在过意不去。出嫁从夫，夫君若是被情所困出了什么岔子，我难辞其咎。”李锦言辞恳切，眼神哀求道，“苏姐姐，你若是愿意嫁入林府，我李锦就算是做下堂妻也愿意。”
苏若雨慌忙推托道：“夫人你又是何必？明明是若雨的错，是若雨情不自禁喜欢上林大哥，如此却害的你们夫妻离散，这千古罪人我如何担待的起？
李锦失落地叹了口气，目光哀婉，“苏姐姐不知，夫君对我只有敬重之意，并无男女之情，而苏姐姐才是夫君心尖人。苏姐姐若是离开，夫君的心也就跟着走了，我是怕他从此一蹶不振可怎好？还请苏姐姐以后尽心尽力地照顾夫君，也好全了我良苦用心。”说完起身，临别又道，“你且好好休息，等过几日我便让人八抬大轿地迎娶你过门。”
苏若雨惊呼，赶紧拉着对方的衣袖：“妹妹是做什么？”
“苏姐姐，我知你心气高，可我是自愿，但后院里的那些姬妾她们也不容易，自然不好随意打发了。尤其是她们是娘亲自赐的。你若看不顺，不理会就是，也歇了她们的心思。这大姐儿是个聪慧有孝心之人，你对她好，她自然感激。小姑虽然脾气娇纵些，但性子不坏，等进了女学，也好嫁人。娘年纪大了，贪嘴儿，喜欢吃软糯的东西。这涵哥儿是娘最疼爱的孙儿，你也要多照应才是。夫君志向远大，心中有丘壑，但家里上下照应的妥妥当当，也少让他忧心。”李锦语气柔和，眼神不舍却不得不委屈自己，让苏若雨愈发不忍。
“妹妹这番话真让姐姐无地自容。如此一来，我所做之事都在给林大哥添乱，而妹妹却一心一意为林大哥，甚至付出一切。”苏若雨表情挣扎，她一不舍情郎，二又不愿李锦为了成全自己，舍弃那么多。但她又无法过自己心里头那关。
“姐姐严重了，这是妹妹心甘情愿的。”李锦说服了苏若雨，让对方心中有所亏欠，便毫不迟疑地离开。
车内，春婵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李锦十分得趣。
“夫人，您真的要这样做？”春婵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做？讨一份休书？”李锦眼中充满的兴味，她倒是想和离书，只不过不是时候。
“夫人！”春婵见对方还有心情开玩笑，心中颇为不满。
“好了，你不用担心，我自有主意。既然他们两情相悦，我成全就是。不过这林夫人的头衔可不是谁都能做的？你不要忘了，我可是通过官媒，明媒正娶的正妻，谁敢随意休了我！”
“可是老爷万一被那狐狸精迷惑了呢？”春婵急切道。
李锦忽然展颜一笑，让人如沐春风，不过春婵莫名觉得有点冷。
“你也说是狐狸精，怎么可以坐上正妻的位置，她可不配啊！”
春婵听到这句话就放心了，自从跟了夫人之后，她才知道夫人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人，其手段心性非寻常人能比。即便如此，就是夫人让她杀人放火，表里不一，她也觉得夫人自有道理。
李锦见春婵面色一松，心中满意，这丫头跟着自己时间不久，但自己做事很少避着她，其行为举止倒也合着她的意，不失一个好臂膀。
至于吴妈妈，她虽是跟着自己来的陪房，但性子古板，有些事情还是逼着她好，以免坏事。
第22章 挑拨
“你真的要如此？”林炎不可置信李氏居然自讨休书，为的就是成全他和若雨。而且李氏跟若雨之前说的话，他已经知晓。他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李氏的用心，就是因为书墨的挑唆，如今看来这书墨是不能留了！
林炎眼神闪过一丝狠意，李锦垂下了头，“夫君，妾身是自愿的。”
“不行！此事绝无可能！”林炎语气坚决。
李锦抬起头，面露惊喜，“有夫君这句话妾身做什么都值了。不过妾身已经答应苏姐姐，不可反悔。”
林炎眼神不耐，心中对苏若雨的举动有些不满，他们都做到这个地步，她为何不肯退一步？同样是喜欢一个人，李氏可以为他放弃一切，而苏若雨难道跟方氏一样，都要做的那么绝吗？
“不行！此事绝非你那么简单，你无任何错处，我为何要休你？这让其他人如何看我？如何看待林家？”
李锦面色犹豫，“那可怎么办？”忽然面色一定，沉声道，“夫君，妾身倒有一法子，只不过还是委屈了苏姐姐。”
“你说说。”
“自然左右不行，那各退一步。妾身明白苏姐姐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想与夫君厮守到老，不予他人分享夫君的宠爱。妾身愿意舍弃名分，那自然愿意为了夫君只求一个空有虚名的林夫人就好，其他的别无所求。只是不知道苏姐姐愿不愿意？”
林炎对上李锦真挚的眼神，心思百转，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想起若雨的温柔小意，与自己心意相通，脱俗的容貌，与方氏相似的性情。那李氏面容寡淡，一进她屋子就莫名的烦躁，尤其是上次洞房花烛之后，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所以自从那次之后就不再踏入她的房中，倒是好了些。
同样对于样貌普通的姬妾姚氏，他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看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以貌取人之人。
李氏大方得体，若雨却容不下其他人，眼下他对若雨动了真心，难以割舍，所以李氏的法子也不失一个良策，等若雨进了门再说。
当林炎兴冲冲地跟李锦提苏若雨愿意进门当贵妾之事，她并不意外。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与她何干？
李锦笑盈盈地向林炎道喜，又去请了姜氏，安排纳妾之事。
一顶四人轿子从偏门抬了进林府，从此林家后宅之中多了一位深受林侍郎宠爱的贵妾——苏姨娘。
李锦以为多了苏若雨自己会安静些，谁知大清早的姚氏和彩云来了。
“你们可用了早膳？”李锦温和道。
彩云按捺住心中的不愤，勉强陪笑道：“夫人，我们都吃不下。”
“吃不下？难道是身体不舒服？找个大夫看没？”李锦面容关切。
“夫人，妾身是因为老爷这些日子都在苏姨娘那，不曾来看涵儿了，所以想夫人多劝劝老爷有空去瞧瞧涵儿。”说着彩云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眸中闪动这泪光，还真是让人怜惜。
“你也是如此？”李锦撇开眼朝向一直沉默的姚氏问道。
姚氏老实道：“妾身无所谓，老爷一向很少进妾身屋子。”
敢情她跟姚氏说了半天都是白说？彩云眼眸含着愤恨，心中着实生气。
李锦叹了口气，好言相劝道：“这事情夫君自有主张，咱们作为妻妾应该理解才是。再说进了林府都是一家子姐妹，何必分清你我？等苏姐姐早日生下麟儿，也好让娘和夫君开心，咱们林家只有涵哥儿一个男丁，确实人丁单薄，若换成其他人家，早就儿女成群。苏姐姐是贵妾，以前也是官家女子，与你们不同，可不能薄待了。”
彩云面容僵硬，把刚要挑拨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夫人说得是。”
姚氏见此，随口附和。
彩云见李锦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能悻悻离开。
李锦留下了姚氏。
“夫人，是不是有话要对妾身说？”姚氏试探道。
李锦见对方谨慎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姚姨娘，你在我面前无需如此小心翼翼。我知道夫君的心思都不会在我们身上，而且你也知道夫君的性子不是那种听的进去之人。你过门也已经两年，如今夫君又一门心思地在苏姨娘身上，你有何打算？”
姚氏心头一震，目光黯淡，她知道作为一个妾氏没有子女傍身的下场，只能求主母仁慈宽厚，至于男女之情她已经不敢奢望了，何况她从未得到过老爷的宠爱。
“妾身命该如此，也别无选择，还希望夫人垂怜。”
“你也无需自贬，天生我材必有用，何况你知书达理，为人守礼，却是难得的。至于夫君的其他女子，你大可不必在意。这男女情爱只能随缘，若没有，那也要过得舒坦才是。林家虽比别家大门大户不同，可到底也是官宦之家，这出入往来就我一人恐怕多有辛劳，力不从心，姚姨娘若是愿意，倒是帮衬着我协理后宅之事如何？”
姚氏惊喜地抬起头，忙向李锦行礼：“多谢夫人提携，妾身一定好好地伺候夫人。”
李锦笑着道：“伺候就不用了，你且用心做事，也算是林家的功臣。”
有了姚氏的帮忙，李锦在后宅的日子越发轻松起来，原本这林府七七八八的事情就不多，她能轻松应付，不过处理后宅之事觉得太无聊了，应该交给比较能干的人才是。为林府费心费力的这么久，如今后宅是她掌权，任何人都欺侮不了她，她何须委屈自己？
眼看就到了女学入学的日子，这几日林意每天都到李锦面前晃动，吵的不行。
“长嫂，就快到女学了，我怕会惹人笑话，你到时候可要帮我。”
自从那次之后，林意对李锦的态度好了不少，而且也愿意诚心叫长嫂了。只是熟悉之后就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早知道如此，她就应该随她就是。
“你放心，我定然会帮你。不过你先冷静下来，好好地听我说。这王嬷嬷教你的规矩可记得？”李锦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着。
林意点点头，“那是自然。”
“那好，若是有人说道什么，你也不要去计较，只需忍耐就是。真正有能耐之人不是光嘴皮子说说就是。凡事三思而后行，不可鲁莽行事。”李锦再三叮嘱着，这些话林意倒也用心听着。何况经过王嬷嬷的调教之后，她越发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太过荒唐可笑，对着李锦越发的尊敬了。
李锦对林意的态度很是满意，可见这王嬷嬷是用心教了，连从方氏那里学来的坏毛病儿也一并抹了去。这才是大家子弟该有的想法。
第23章 女学
半柱香的工夫，李锦他们才到了京都女学的殿外，其殿宇恢宏壮丽，牌坊匾额更是游龙走凤，颇有气势。
他们下车时，门前已经停满了不少的马车，不少女学生三五成群，各有其长辈兄弟陪同而来。
李锦容貌不显，而一向嚣张跋扈的林意头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倒也紧张怯生起来，尤其是林家的女眷并未跟她们打过交道，只认为是不起眼的官宦千金，并无交往的必要。
这女学一向只收世家千金，倒是每年都有不知所谓的女子前来求学，希冀着能被看中破格录取，可惜的是这女学山长是个极为迂腐之人，这学院的规矩不可破，只能让她们无功而返。只不过即便如此，能得到一二位夫子的认可，也可让自己的名声大噪，谋得一个好姻缘。
而李锦她们便被这些贵族女子认定就是这种人。
李锦识趣地没有跟这些人打招呼，而且以林家现在的地位，就算是她告知身份，别人未必会搭理自己。这林炎说得好听点是天子宠臣，可实际这天下无人不知这朝中大权被南山王紧紧地抓在手中，讨好南山王才是升官发财之道，一个傀儡皇帝而已，用的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李锦带着林意来到偏殿，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刚好路过。
李锦迎了上去，语气温和客气道：“麻烦先生帮忙把这封信交给山长，就说李大儒的孙女求见。”
高元惊讶地看着对方，“你是帝师李大儒的孙女？”
李锦语气谦逊，“正是。不知先生如何知道妾身的祖父？可否行个方便？”
高元仔细打量了李锦一眼，这样貌虽然普通，不过这气质倒是不俗，虽不知真假，但可交于山长处理此事也可。
“那此女是谁？”
高元所指的人便是林意。
林意畏惧对方身上的气势，吓得不敢说话。
李锦无奈，原本对方是个厉害嚣张的主，谁知这一出了林府，就跟个鹌鹑似的。想必这脾气定然是随了姜氏。这窝里横，外面怂。祖父说得忒没出息！
“这是妾身小姑子林意。”
高元皱起眉头，原本就绷着一张脸，如今看起来更加的严肃威严，让林意又畏惧了几分。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在外面候着，你跟我进去就是。”
李锦听出对方的语气生硬，毫无回旋的余地，只得作罢，让林意在外面等着，吴妈妈在外面看着也成。
交待妥当之后，李锦便独自一人随着高元进了内殿。
原本以为是里面是富丽堂皇，谁知里头尽显书香之气。其景致错落有致却不落俗套，尽显优雅秀丽。拐过小道别苑，却进一处苍笼翠绿的竹林之地，顿时凉风阵阵，因是春日，多有寒凉之气，李锦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
过了这片竹林，忽然豁然开朗，其繁花似锦，柳暗花明，一处飞檐六角凉亭，其中一座木桥相接，更显清雅之气。
亭上书写一匾额“华阳居”，其字体浑厚却带着洒脱之意。
远看底下坐着一老者还有一位年轻男子在石桌上对弈。
李锦跟着高元走过木桥，来到亭间，只见老者鹤发童颜，一身儒裳，头戴儒巾，神态怡然，自有一番仙风道骨之气。
而对面的却是一位二十多岁丰神俊朗的男子，一身白衣，器宇轩昂，每落一子，神情自若，胸有成竹，格外引人注目。
“哈哈！南小子，你终于要输了！”邱先时见对方自投罗网，顿时喜上眉梢，生怕对方反悔立马执起白子掷下，却被一道极为清雅之声打断。
“不可！”李锦出口道，见他们看着自己，从容地行了礼。
邱先时不快地看着忽然冒出的李锦，厉色道：“你一个女子知道什么？”
而南司却一副兴味盎然之态，见对方气质清雅又梳着夫人发髻，语气谦和道：“这位夫人可有什么见解？”
李锦神态谦逊，“见解算不上，不过觉得公子这一步请君入瓮确实是一步好棋。”
南司眼中的兴味更浓，“那依夫人之见，山长的这步棋该如何走？”
李锦施施然靠近棋盘，仔细观察了一番，伸出纤纤玉指从棋篓中执起一白子直捣黄龙，莞尔一笑，“所谓擒贼先擒王，如此重重包围，以一敌十确实有些难度，只不过前线危机重重，而后方就疏于防范。正所谓百密一疏，就是铜墙铁壁也有腐朽一日。”
南司惊叹不已，拱手道：“夫人心思果然妙极，还未请教夫人名讳。”
“妾身姓李单名一个锦字，乃李大儒之嫡孙女。”
邱先时是个棋痴，也是个下棋高手，只不过偏偏输给了一个年轻后生，心中自然不服。如今又冒出一个女子，仔细研究一番，这棋走的妙极！
连连赞叹几声，一听李锦一说，邱先时眼中顿时精光四射，惊诧道：“你说什么？你就是李老头之嫡孙女李锦？”
李锦看对方的表情不对，疑惑道：“山长认识锦儿？”
邱先时立马起身，左右打量了一番，其表情慎重，看得李锦莫名其妙。
“老夫听李老头老是夸自己的亲孙女如何才思敏捷，聪慧过人，还说若为男子那定然是管仲、陈平之流，今日一瞧倒有些意思。”邱先时捋着胡子，一脸高深莫测。
李锦羞赧垂首，“山长莫见怪，锦儿也不知祖父有夸自己的孙儿们都是好的习惯，让您见笑了。”
高元适时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邱先时，然后在对方的示意下独自离开。
南司对李帝师早有耳闻，遂赞叹道：“原来是李大儒之孙女，怪不得如此见地。”
“公子说笑了，这棋公子若是仔细下，未必会给妾身这个表现自己的机会。”李锦回道。
南司敛去笑容，目光震惊地看了心思通透的李锦一眼，“怪道李大儒说夫人若是男子堪比管仲、陈平之才，原来竟是这样。”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邱先时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面色一沉，也就是说南司对自己手下留情了？他的脸啊！啪啪的响。
“南小子，你也太过分了！”
察觉到对方的不快，南司赶紧道歉道：“小子无礼，还请邱爷爷莫见怪。”
“见怪倒没有，不过这下盘棋你得用心下，而且你不是跟我下，而是跟她下！”邱先时指着李锦道。
长辈发话，李锦自然应承。
邱先时最讨厌虚礼，见李锦爽快，不像别的女子忸怩作态，心中满意。
第24章 棋局
李锦从容地坐下，手执白棋。
李锦的十指纤细，指如青葱，皮肤白皙莹润，阳光下泛着如同羊脂玉一般光泽，指尖与白棋相间，却更显得棋子苍白无力，如同掌中把玩之物，神闲淡定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超然之气。
南司的闪神也就一瞬，随后笑着道：“夫人请。”
观棋不语，但显然在邱先时身上不适用。
李锦眼皮微抬，这咋咋呼呼指手画脚之人真的是迂腐刻板之人？或者真如祖父所说的是个不可理喻的老头。
《烂柯经》有云：“博弈之道，贵乎严谨。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在角，此棋家之常法。”
李锦棋法深得祖父真传，祖父说过这下棋之法千变万化，但却可观人品。南公子手法看似温和谦让，其实步步紧逼，故弄玄虚，给对方一个猝不及防。
而她善于步步为营，费尽心机。虽与祖父对弈之时多次险胜，但祖父却给她一个忠告，如此殚精竭虑非长寿之相，棋者修身养性，不可太过，否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并非长久之计。所以自此之后，她便淡了下棋的心思。
难得棋逢对手，棋局之中风云暗藏，如两军对战，相互试探诱敌深入，却始终各守一门，淡定神闲。
李锦与南司不急，但一旁的邱先时急得跳脚，“我说你们两个犹犹豫豫地干嘛？到底赶快下啊？还想下到明日不成？”
李锦盈盈一笑，眼波流转，别有一番俏皮之气，看得南司目光一闪，手中的棋子一抖，含笑地挪了棋子原本该放的位置。
李锦诧异，落下一子，其局胜负已定。
邱先时大喜，“南小子，你说你犹豫什么？本来好好的局，被你一子给害的满盘皆输。不过啊，看着你输我心里头就畅快。”随后又笑眯眯地冲着李锦道，“李家孙女，看不出你还有这等能耐。这南小子可不是普通人呢。”
李锦却毫无喜色，疑惑地问道：“南公子，你为何让妾身？”
南司意外对方如此聪颖，不过也是，能与他打成平手之人还能简单到哪去？
“不过是一盘棋而已，何必在意？再说在下是男子，而夫人是女子，单是如此，夫人已经胜过在下。”南司笑着回道。
李锦笑着摇头，“看来南公子还有怜香惜玉之心，不过既然是下棋那便无男女之分。何况战场无父子，南公子还是常态的好。”
南司没想到对方这样较真，不过仔细一想对方的劝告倒有些道理，便拱手致歉道：“抱歉，是在下疏忽了。”
邱先时十分不满，数落道：“我说南小子，你也太过分了。跟我下虽说是手下留情，但还是胜了我，而跟李家孙女下偏就输给她，你这人是不是太看菜下碟了吧？”
南司连连道歉，邱先时冷哼一声算是把此事揭过。
邱先时想起李锦找自己的目的，便道：“李老头让你交给我什么信？”
李锦恭敬地把信递上。
邱先时好奇地拆开信封，里面无非是想让他多加照应他孙女之事，其他的废话连篇，无需多看。
邱先时定了定神，开口道：“你有什么事情直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不符合规矩之事是万万行不通的。”
李锦心下了然，这是在堵自己的嘴啊！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不过夫家有一未嫁姑子，年芳十六，仰慕女学已久，想着能进学耳濡目染也好。”
“夫家何种身份？”
李锦道：“夫君乃状元出身身居三品户部侍郎林炎，外头侯着的便是夫君同胞妹妹林意。”
邱先时仔细想了想，灵光一闪，顿时恍然，“原来是他，倒是有些本事。只不过听说他的前夫人如今是南山王妃，而且生了一女，其祖上不过是白身，无官无品，你祖父当真愿意让你嫁给一个这样的人为继室？”
“山长说笑了，锦心夫君满腹经纶，志向远大，哪里会是池中之物？虽说祖上没谋得一官半职，但试问哪个世家名门过往不是这一遭？都说百年世家，这世家若无才能之人，其子弟皆为平庸也最终沦为众人尔。山长求的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世家名门，还是厚积薄发的名门新贵？”李锦声音柔和但其暗藏锋芒。
邱先时眯起眼眸，目光锐利，唇角紧抿，眼神探究，“李老头就是这种打算？”
李锦明眸温和沉静，朱唇轻启：“祖父只希望锦儿一生顺遂而已。”只是身为李家人如何能置身事外？
李锦暗自叹息一声，把无奈之心掩于深处。
邱先时听了嗤之以鼻，他才不相信这一肚子坏水的李老头会有这么好心。
“随你怎么说都不行！这一开先例，往后岂不是天天有人都来烦我？”邱先时义正言辞地拒绝。
李锦早料到对方会如此，并不意外，又道：“妾身知道如此，所以不敢强人所难。只是这女学好像并未说不能招附课生对不对？”
邱先时瞳孔一缩，面色越发严肃，“你是真想让她进来？”
李锦郑重地点点头，“小姑平日疏于教养，幸得宫里王嬷嬷教养几日，倒有些造化。虽才学平平，但想着耳濡目染提一身气度也可，而且又可修身养性。到时改头换面，不可同日而语，也是女学之功劳，大家自然对学院更添了几分敬重之意。还望山长成全。”说完盈盈一拜。
邱先时冷哼一声，“沽名钓誉！为人不齿！”
李锦并无生气，回道：“妾身作为晚辈，来时匆忙倒忘了拿棋谱，以表心意，真是不该。”
“棋谱？什么棋谱？”邱先时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
“是祖父珍藏的无名氏的孤本《棋经》。”
李锦的话一落，顿时邱先时激动不已，“你说的是商唐传下来的稀世珍本《棋经》？”
“是。”李锦从容淡定地回道。
“若真是如此，李老头倒是下了血本。”邱先时不愤说着，又立马恢复孤傲之态，“即便如此，我也万万不得答应。”
“山长误会，妾身并无收买之意。如若不信，妾身可当场默写下来。”
邱先时惊诧不已，随后一喜，忙让南司下去拿纸笔来。
邱先时还不放心，见李锦依旧一副淡定自若之相，怕被算计，又再三告诫道：“我先申明，不管你心里什么打算，我虽承了你的情，但此事绝无回旋的余地！”
李锦恭顺地回道：“山长请放心，锦心绝无此意。”
南司拿来了纸笔，置于桌上，李锦提笔挥毫而下，其字体乃柳公权的柳体，清秀开雅，透着一丝洒脱之气。
俗话说“肥颜瘦柳“，南司对字体颇有研究，不得不称赞对方的柳体实在是太让人惊艳，其字透着女子的温婉秀气，笔锋却隐隐有男子的沉稳大气之风。
要说棋如人品，字如其人，那今日李锦的表现足够让人惊艳。
南司不觉不动神色地观察了李锦一番，其五官温婉清秀，身姿端雅，气吐如莲，乍一看不觉得如何，只是慢慢处之，却惊觉对方惊才绝艳，世间难寻。只可惜……
南司眸色渐深，自觉抬手给对方研墨。
第25章 不速之客
李锦在纸上挥洒自如，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罢笔停毫。
“完了？”邱先时见对方停手，忙拿起一看，这纸上写了十几页，字迹清晰娟秀，其中略略一看，顿时醍醐灌顶，受益匪浅。
邱先时大觉精妙，眼神愈发晶亮，嘴里惊呼出声：“妙极妙极！哈哈……果然不愧是稀世珍本，这棋法果然是博大精深，神乎其神。若是参透其中，这天下什么棋局解不了？李家孙女，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这记忆力居然这么好。”
李锦谦逊道：“多谢山长赞赏，锦儿愧不敢当。只是这不过是上册，还有下册未曾写下。如今时辰不早，多有耽搁，不敢久扰，不若待锦儿回去，明日再差人送来下册如何？”
“什么？还有下册？”邱先时震惊不已，这上册已经精妙绝伦，若是对方不提，他还真不知还有下册。只是刚才他还催人家时间不早，如今又让对方继续留下默写，实在不好相留。
邱先时佯装咳嗽一声，“既是如此，那就明日。只不过这附课生就算了，倒是我家孙女年纪跟你那小姑相仿，平日无人玩耍，又不好读书，不如让你小姑留下来跟她做个伴，亲近亲近，说不定取长补短各有进益。”
李锦眼睛一亮，面露喜色，赶紧向邱先时行礼道谢：“多谢山长成全！”
邱先时冷着脸道：“先别急着谢，我可不是为了还你情。只是有一事你要谨记。”
“山长请说，锦儿铭记于心。”
“我让林小姐不是来做女学生的，而是因她是旧友亲眷留她住上一段时日陪着孙女而已，可不能胡言！不然就是你祖父来求情我也未必会留情。”
李锦对于对方的警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眼神坦荡，语气诚恳道：“山长放心，锦儿虽是女子，但也是非分明，断然不会让此事发生。即便出了岔子，锦儿一力承当，不会给山长、书院带来任何麻烦。”
邱先时嗤笑一声，不予置评，还真是李老头亲生的孙女，跟他年轻时一样的不知所谓，大放厥词！
南司见李锦认真的表情，心中生出别样的心思。他倒不认为对方夸下海口，而是觉得对方真的能说到做到。
达成目的之后，李锦得偿所愿地离开。
眼见着素衣款款消失在繁花之中，一道黑影慢慢走了出来。
这人匿在树下也不知看了几时。
邱先时与南司一见，立马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上官刈一脸浅笑，桃花眼一弯如同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内眼深邃而迷离，让人心神荡漾。
“免礼。”上官刈一身玄衣华服，身姿挺拔，尽显天潢贵胄之气派。
南司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正是李锦离开的方向，转眼却刚好与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相撞，心中一惊，忙恭顺地拱手行礼：“陛下恕罪。”
上官刈忍不住打趣道：“南司何罪之有？俗话说得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可惜这李家小姐已经嫁与他人。若南司真的喜欢，那朕就让林爱卿忍痛割爱如何？大不了再赐一个贵女给他便是。说起来这林爱卿还真是好运气，娶的夫人一个赛过一个，你说他下一个会娶什么让人惊叹的奇女子？”
南司面色一怔，心中思忖对方是何意，忙道：“南司不敢。”
“不敢啊？”上官刈语气玩味，眼中闪过一道幽光，嘴角笑容敛去。帝师之孙女，若为男子堪比管仲、陈平之才？可不能小觑了呢。
李锦只是装作漫不经心从华阳居出来，那道如影随形，让人如芒在背的强烈视线才消失。随后四下无人，她又退步隐于花丛之中侧身一望，却远远见一个身穿玄衣看不清面目的少年朝凉亭走去。
李锦心中思忖这是何人之时，高元去而复返，见她还留在这里，便催促着赶紧离开。
李锦不好久留只好离开。
外头，吴妈妈见李锦久不回来，不禁担忧不已，而林意无精打采地坐在马车内，无聊着把玩着衣服上的挂饰。
李锦刚迈出门槛，吴妈妈便惊喜地迎了上来问道：“夫人，这么久没来，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李锦见对方关切的眼神，宽慰道：“没什么事情，让妈妈久等了。”
吴妈妈提起的心总算放下心来，“这样就好。只是下次还是有人陪同着才好，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人知会一声。”
“知道了妈妈。”李锦心中生起一丝暖意，却未见林意，便问道，“小姑呢？”
吴妈妈指着马车内，面色不满，忍不住多嘴几句，“夫人为了她舟车劳顿，费心费力的，她倒好一人无事地坐着。不是奴婢多嘴，这林家未必有一个是有心的。夫人还是为自己及早为自己做打算才好。奴婢一把老骨头倒也罢了，可夫人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别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
李锦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可有些事并不好直说，只得无奈道：“妈妈，这些事情我都明白。只是我如今是林家媳，自然要为林家打算。妈妈此话不必再说，我自有分寸。”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吴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主母做到夫人这份上，真是世间难得啊！可惜啊，这姑爷是个薄情寡义、毫无轻重的糊涂人，不当值！
林意听到外头有动静，立马掀开车帘，只见李锦站在自己面前，面色一喜，急忙追问道：“长嫂，事情如何了？我能不能当女学生？”
李锦目光含笑，把邱先时答应让林意进女学院跟他孙女作伴的好消息告诉了林炎和姜氏。
林炎面露喜色，他想不到严肃古板的邱山长居然会松口，而且还是因为李锦是李大儒孙女的缘故。
又想起对方对自己情深义重，明知他心中有旁人，为了成全自己甘愿做有名无实的林夫人。看着对方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姜氏对此并不满意，面色不快道：“这陪读哪里有女学生好？你不是说让意儿进女学的吗？现在是什么道理？”
李锦面露为难之色，林炎见此，立马替对方辩解道：“娘，李氏已经尽力了。而且若不是她，估计意儿连女学的大门都不能进。如今意儿能跟山长的孙女作伴，那也是意儿的福气。要知道山长是何等身份，他孙女自然不凡，她们交往的圈子可都是身份尊贵的名门千金。”
“真的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姜氏欣喜不已，看着一脸喜气的女儿越发觉得她是当贵人的料。
第26章 有孕
林意入了女学，倒也安静下来。
昨夜下了一场雨，雨打芭蕉淅沥之声不绝于耳。
李锦大清早起身打开门窗一看，院子里的兰花依旧生气勃勃，淡雅幽香。而其他花木却经过雨水冲洗，焉哒哒的，毫无生气。
忽然，一个身影急匆匆地奔走而来。
“夫人，大喜！”春兰兴冲冲地叫嚷道。
春婵刚好从屋子里出来，拿一件外衣给李锦披上，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没规矩的春兰一眼，责怪道：“春兰姐姐，夫人病刚好，你动静就不能轻点？惊扰了夫人，你担待的起吗？”
春兰被对方一怼，回瞪了过去。想着自己如今的地位越发不如从前，春婵才是院子里名副其实的大丫鬟，也不去讨没趣，干脆冷哼一声扭头不理会。
李锦温声道：“无妨。”
估计是前阵子忧思过重，殚精竭虑，未曾好睡。恰好又去了一趟女学，受了点寒风，所以回到府中一日便全身无力，骨软筋酥，虽之前早有预兆，只不过她没有理会罢了。这回吃了一亏，倒是觉得凡事不如身体重要了。
大夫开的药，她瞧着便罢，自己用的药都是出自自己之手，也不去避讳春婵，让对方拿着自己的方子去配药。
她的药自然立马见效，药到病除，只是偷着懒儿静养修身养性而已。如今怕是又不得闲了。
“什么好事？”李锦语气淡淡地问道。
春兰面色激动，“是苏姨娘有孕了，大夫一把脉说有二个月身孕，可把老夫人和老爷高兴坏了。”
李锦面露惊喜之色，“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随后吩咐丫鬟去库房里拿些燕窝，还有其他的补品。这些都是下面的庄子上供孝敬的，还有林炎得到的赏赐都交于李锦打理，可以说府中的一切大小事务都牢牢掌控在她手中。
虽说她嫁妆少，但如今她管理的田庄房舍地亩，还有商铺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些来自帝王的赏赐，当然还有方氏的嫁妆的一半，是被姜氏刻意昧下，堂而皇之地以大姐儿置嫁妆的油头。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姜氏对于大姐儿的态度，如何会为她考虑，想必是为林意做打算。
李锦一路想着，领着众丫鬟不知不觉就到了西厢别院，如今却是住着苏若雨，而大姐儿已经搬回了淑阁与她同住。
还未进门，就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李锦脚步一顿，往里头一瞧，平日对苏若雨最为严苛的姜氏此时也含笑着说着话儿，而苏若雨脸上散发着初为人母的母性的光辉。
李锦心中一动，含笑着走了进去，便说道：“恭喜苏姐姐。前头病着，未曾来走走，这一出就听到春兰说了这个好消息，可见说咱们林家好事连连。”
随后恭顺地向姜氏与林炎行礼。
这姜氏见李锦掌家之后依旧对她孝顺，而且自己的儿子只对苏若雨亲亲密密的，便少了敌意，关系缓和了不少。
姜氏和气地说道：“既然病好了，若是没事就不用大早往我这般请安了，以后好好掌家就是。”
李锦面露难色，犹豫道：“可是儿媳要尽儿媳的孝道，这样恐怕薄待了娘。”
“这有什么？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啊让苏氏代替你在我跟前尽孝就好。”姜氏的话让李锦求之不得，大可省下时间多睡一会。
至于苏若雨听到姜氏的话，顿时心中狂喜，她认为自己的努力没白费，自己终于得到了姜氏的认可。
“是，娘。娘想的确实周到，这苏姐姐替儿媳也是一样的。只是苏姐姐刚刚有孕，这样是不是太辛劳些？”李锦一副替苏若雨考虑的样子。
可显然苏若雨并不领情，忙抢过话道：“不用，若雨没事，伺候娘是若雨的福分。”
姜氏面色不快，“李氏，你着什么急？难道苏氏怀了我们林家的孙儿，我会害她不成？生孩子是大事，作为过来人，娘自会照顾好她。”
苏若雨面露感激之色。
此时林炎皱起眉头，见李锦不予计较，但显然苏若雨有点不识好歹。算了，一个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一个是贤惠大度的夫人，还有一个是生养自己的娘，这三个女子的事情随她们折腾，反正李氏会处理好后宅之事，让他无忧。
不过近来少帝却十分关心他家后宅之事。仔细想想，上官刈一个无实权的帝王，性子软弱，还是少年心性，跟自己最为亲近，所以难免好奇些也不奇怪。
李锦暗自发笑，这苏若雨还真是傻的很，这姜氏的性子可不要相与的。姜氏素日不喜有任何女子跟林炎太过亲近，如今不过是借着照顾的名义蹉磨对方罢了，哪有什么好意？十之八九，这姜氏是想做棒打鸳鸯之事呢？
待姜氏走后，林炎还在屋内，李锦让春婵递上三家商铺的房契。
苏若雨一看表情一愣，“妹妹这是何意？”
李锦笑着道：“苏姐姐不知，这是妹妹自作主张给妹妹的贺礼呢。姐姐身无长物，以后用处多，月例银子也不够使，若走账房开了先例，其他的妹妹面色都不好看。有了这个傍身也是一举两得。”随后向林炎道，“夫君不会怪妾身吧？”
林炎好笑，“你拿林家的东西做人情也可？”
“夫君莫怪，妾身就是想拿贴己之物也拿不出手，只得让夫君割爱了。”
李锦叹了口气，让林炎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并不好，毕竟对方的嫁妆确实少的可怜。
“算了，李氏的一番好意，若雨你就收着吧。此事暂先不能让娘知道，不然又多事端。”林炎冷冷地扫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语气警告。
众人自然不敢多话。尤其是苏姨娘是老爷的心尖人，连夫人都敬重讨好着，她们哪敢找那个晦气。
苏若雨冲李锦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妹妹替若雨想的如此周到，若雨感激不尽。”
李锦温婉一笑，拉着苏若雨的手道：“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忽见对方面色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心中思忖着即便如此退让，对方果然还介意呢。
林炎见妻妾和睦，心中格外满足。
李锦让人搁下燕窝补品之后就离开了。
林炎陪了苏若雨一会，因为还有公务要忙，所以也走了，留下她一人，忽然觉得意外的冷清。
外间走进一个样貌寡淡的婆子，若是吴妈妈在，自然认得此人就是在李锦新婚之夜搅事的婆子。这婆子姓陈，丈夫早亡，年轻守寡，其性子刻薄尖利，见不得人好。
见苏若雨受宠，又在院子里当差，处处曲意逢迎，讨好苏氏，以至于她在院子里颇有地位。
一进门就说外头的主母都是如何的心思不轨，让苏若雨防着点。苏若雨原本对李锦很是信任，可也经不起对方的再三挑拨，迟疑片刻，为了腹中的骨肉只能让李锦送来的补品交给陈婆子处置。
此后不管吃食穿衣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第27章 小心机
李锦掌家，这西厢别院的小打小闹她如何不知晓。只不过不值得她费心罢了。好心当成驴肝肺，这苏氏自己作的，以后自然有苦头吃。
“夫人，您说这苏姨娘也太不知好歹了，夫人明明一片好心，她倒是当毒蛇猛兽了。”姚氏替李锦抱屈。
李锦笑盈盈地看着愤愤不平的姚氏，直看得她心头发麻，讪讪地问道：“夫人，怎么了？”
李锦眼中充满了兴味，“我倒是不知你的话倒也多了起来，这脾气也见长了。”
姚氏面色一红，显得有些窘迫，她心里明白夫人是个和善之人，尤其是自己得了对方提点，心性越发不拘于男女之情之上。
“夫人说笑了，都是夫人抬举，不然妾身也不知妾身还有别的用处。”确实，自从姚氏帮忙协理后宅之事之后，明日不在是数着日子过日子，整日有事可做，虽然累了些，但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不在像以往那样郁郁沉沉的。
李锦自然把对方的变化看在眼里，笑着道：“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若是无才无德如何有立足之地？苏氏有才，招夫君喜欢，可德行有亏。像彩云倒是无才，她德行又好到哪去？姚氏你可明白我的道理？”
姚氏诚心受教，“只是夫人，若无子女傍身以后有何指望？”
“有钱银哪里不是去处？姚氏自去想明白就是。林家的各种收入用度想必你比我清楚，合该为自己打算。我也替你省了心。”
李锦的暗示在明白不过，只是这提议让姚氏太过吃惊。回去的路上，整个人如同梦中一般。夫人的意思是让她中饱私囊？不对，是让她自己寻个退路。
这边姚氏刚走，李锦料到彩云回来寻事，果真院子里有了她的声音。
不过这次带来了林涵，要见母亲。
李锦一脸兴味，看来这彩云是真的熬不住了。
“让她进来吧？”
春婵正找借口拦着彩云母子，谁知这时候传来李锦的声音，才不得不让他们进来。
李锦坐在正堂上，喝着银耳羹，又让小丫鬟再添一碗来给林涵，一脸温和道：“涵哥儿到母亲这边来。”
林涵有些畏惧生人，对李锦原本就不亲近，所以听着李锦的话反而躲在彩云的身后。
彩云面色一变，忙把对方推到李锦面前，柔声道：“夫人，这涵儿胆子小，还希望夫人不要见怪。”随后又温声细语地对林涵说道，“涵儿，这是你母亲，还不快叫母亲？”
林涵见彩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慌忙叫了一声“母亲”。
李锦自然把彩云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想着这彩云也未必真心待自己的孩子，只不过是把对方当做享受荣华富贵的工具而已。
“倒是好孩子。”李锦见林涵被自己的生母不情不愿地推着他跟自己亲近，倒有些看不过去。到底是孩子啊。随后细问了一下林涵平日的饮食如何，家仆待着可用心，需要添些什么……不过都是些家常琐碎之事。
彩云见对方似乎挺喜欢林涵，虽然对大姐儿也好，可到底是一个女孩，总归要出嫁，但是林涵不一样，他可是林家的长孙，将来要是正室没有生下嫡子的话，那整个林家就是他的了。
想到这，彩云十分激动，但是如今正受老爷独宠的苏姨娘怀了孕，要是生下了男孩，哪还有他们母子立足之地？
“彩云，我看你面色不好，面也瘦了，到底是什么缘故？”李锦关切地问道。
“夫人。”彩云柔弱的脸上闪烁着泪光，“夫人，求求您看在涵儿的面上，可怜可怜我们母子。”说完，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李锦吃了一惊，忙让人去搀扶，“彩云，到底是何事这么严重？”
不管丫鬟怎么拉彩玉就是不起身，李锦无奈，“你又是何必呢？我这身子刚好些，身上没多大力气儿去扶你，你且好生起来就是。有什么话直接说是，我能替你做主的自然去做。”
彩云面露感激之色，忙道：“自从苏姨娘进门之后，老爷的心思就一直在她那里，就是涵儿也难得看上几眼，如今又怀了老爷的孩子，也不知道以后猖狂到什么地步。夫人可是主母，可她却从未好好伺候过夫人，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正经的夫人。妾身是奴婢出生，身份卑贱不奢求什么，不过夫人可是名门闺秀，哪里能受这等委屈，奴婢是替夫人抱不平。奴婢觉得，您应该好好地管管她，不然的话等到她生下男孩，眼里哪里还有夫人？而且老爷说不定也站在她那边。”
李锦垂下眼帘，神态平和，待彩玉实在按捺不住之时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苏姨娘之事夫君跟我提过，让我不要放在心上，他心中只有分寸。那苏姨娘家遭变故，老爷心疼些也是应该的。何况如今娘已经开口让苏姨娘替我尽孝道，苏姨娘满口答应，可见她是好的。你好好教养涵哥儿就是，以后定然有你的好处。”
彩云心中一急，不得不把忍痛把自己的儿子推出去。
“夫人，妾身读书不多，无法教养好涵儿，希望夫人看在老夫人的面上替妾身好好地管教涵儿，将来有了出息也定然好好孝顺夫人您。就算夫人以后生了嫡子，涵儿也不会争什么，反而会爱护幼弟，兄弟齐心。还望夫人成全！来世妾身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夫人的恩情。”
李锦惊诧原来对方还有这打算，这是赶着给自己送儿子？李锦心中冷笑，这是把主意打在自己头上？好！很好！当初就撺掇着姜氏把林涵记到自己名下，被自己婉拒了，如今狗急跳墙，又拿自己的儿子当跳板，这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情？何况如今她疏于后院，让她们折腾，并不表示任何人可以爬到自己头上！
再说她若是真的认下林涵，那林炎和苏若雨那里必定会有数不尽的麻烦。她还没蠢到被人当靶子的地步。
“这事情非同小可，待我细细想来。你先回去吧，等想好了，再告知你。”李锦面色犹豫道。
彩云暗喜，以为自己的计划得逞。毕竟李锦不是傻子，老爷如今从不踏进她们房中，如何生下嫡子，所以她这番示好就中了她的心。
随后忙叩谢行礼带着林涵离开。
春婵看不过眼，忍不住开口道：“夫人，这云姨娘哪有那么好心，定然是打什么鬼主意呢？”
李锦冷笑一声，“这主意自然是好。只不过我并未打算替任何人养儿子！”
春婵知道李锦与林炎还有苏若雨之间的事情，便踟蹰片刻道：“可是夫人，如今苏姨娘已经进门，现在还怀了孩子，您真的打算不对付苏姨娘了？万一，她以后爬到你头上去？”
李锦失笑，想必春婵一直以为她是故意让苏若雨进门，以便好好对付她。看来势必要跟对方说清楚，不然以后行事不便。
“春婵，我要的只是林夫人的位置，其他的别无他想。这些后宅争宠之事若犯不到我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的话我怎可放心让姚氏去协理后宅之事？你可记住了？”李锦面色严肃，挑眉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春婵吓得连连点头，她是记住了，可是她想不通啊。
夫人的意思是对老爷无意，所以对老爷喜欢谁并不在意，但为何处处为林家考虑？便大着胆子问道：“夫人，奴婢不大明白。奴婢只懂得母凭子贵，夫人若想把位置坐稳了，不应该生下嫡子才是万全之策吗？”
李锦眼中充满了兴味，打趣道：“跟了我有些日子，这脑子长劲了不少。”
春婵面色一红，“夫人，奴婢斗胆，还请夫人不要生气。”
“不生气。你说的是有道理，不过如今你家老爷还不配呢。”李锦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掌掴之仇不共戴天，迟早要讨回来！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春婵莫名地感觉到一丝寒意。
第28章 冰肌玉骨
李锦把彩云找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炎，见他的面色越发阴沉，又好心地替彩云说了一句好话：“夫君，妾身看彩云也不容易，此事就算了吧。”
林炎气恼不已，“怎么可以就这样算了？这彩云还真是心思大了，连主母都敢算计，以后是不是敢对若雨母子下手？”又想起自己当初被对方下药之事，心中难堪，对彩云更加厌恶。
“算计？”李锦一愣，随后恍然，“夫君？难道她是想打妾身的手打苏姐姐的主意？这心思也太大了。这可不行。那夫君有何打算？”
林炎眸幽沉，沉吟片刻道：“既然她教不好涵儿，那就不必教！你承下教养就是，不过她必须离开！”
李锦见对方眼中泛着狠色，目光一闪，温声劝道：“这恐怕不大好，毕竟母子分离太让人揪心了。而且这样做的话，妾身怕苏姐姐多想，不若让他们一起离开去庄子里待些时日。娘若想涵哥儿，大可把他接回来住。毕竟彩云母子在苏姐姐面前晃着，也扰了她的心情。”
的确，苏若雨不是一次在林炎面前表示她不愿看到彩云和林涵。还说他们若是早点相遇，他们之间就不会有这么多障碍。何况彩云的确需要点教训。
林炎想了想，“就按你的意思去办。”
李锦应声点头，“只是娘那里不好说，还望夫君想个好法子。”
“这个容易，等下我让人找个算命先生来，就说彩云母子跟若雨腹中的孩儿相冲，未出生时最好不见，离了才好。”
李锦面色一喜，“还是夫君想的周道。”这果然是读过书的，连孝道都做的如此卑劣！
林炎的一句话，后宅再无彩云母子的身影，而姜氏那边更加没有丝毫动静。
还别说，李锦觉得林炎有这妇人手段，不进宫当贵人还真是屈才了，可惜对方生错了性别。
那日李锦寻林炎，并未看到书墨，仔细问了才知道原来这书墨被赶出了林府。
瞧着张文那得意的劲儿。不过不得不说，在奴才方面，在张文当的可比书墨称职多了，至少他认主儿。
一转眼就到了盛夏，夏日炎炎，院子里的暑气驱之不散。好在少帝赏了冰给林炎，一份送到了淑阁，一份送到了姜氏那，自然少不了苏若雨的那一份。
李锦是个耐得住热的，倒也不觉得很热，但院子里的奴婢和大姐儿吃不消，热的满头大汗。自当是这淑阁正好对着日头，日日照射着，比其他地儿都热。
李锦只得让人煮些降暑的香薷汤分给众人喝。春婵知道李锦会些医术，平日喜看一些医书，还有不少史书传记兵法之类的，几乎是无所不涉猎，不禁敬佩不已。而且闲来无事之时，李锦还会叫教她读书写字，所以她现在能认识不少字呢。
春婵端来一盆切好的水果进来，就看到大姐儿依靠在李锦身上，不由得皱起眉头道：“大姐儿，你这样靠着夫人不热吗？”
大姐儿摇着头道：“不热，母亲身上凉快。”
春婵可不信，不过这院子里除了夫人没流什么汗过，其他人一天也不知道流几斤汗呢。
“夫人，您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宝贝？不然的话为何一点汗都不流？”春婵终于忍不住发问一直困扰在自己心里头的困惑了。
李锦噗嗤一笑，眉眼一弯，露出几分别样的风姿，“哪里有什么宝贝？只不过是体质问题而已。我自来就如此。夏无汗，冬日再冷，穿到和暖些，也不觉得如何。这一年四季的，对于我来说不过添一两件衣裳而已。”她天生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看着她们体热生汗难耐倒是暗自庆幸。
大姐儿道：“母亲身上香香的，姐儿最喜欢抱着母亲睡呢。”
李锦无奈地摇头，这大姐儿的睡相越发差了，都快爬在她身上去了。
“你还说呢，都这么大了还抱着母亲睡，也不知羞？”李锦嗔了对方一眼。
大姐儿羞涩地低着头，拉着李锦的衣袖撒着娇。
李锦挺喜欢大姐儿这孩子的，乖巧懂事，上进，就是黏人了点。
春婵拿来了水果，李锦又让小丫鬟捣碎了冰，伴在水果里，让大姐儿她们吃着。
这味道果真不差，冰凉凉冰凉的，一块下肚，连身上的暑热也降了大半。
不过吃着这个，春婵就来气。
李锦见吃东西都能让春婵生气，挑眉问道：“这又是谁惹到你了？”
春婵气愤，“夫人，这春兰实在是太过分了！拿着我们的冰镇水果的法子去讨好苏姨娘，而且还让苏姨娘讨了她去伺候。她这种人就是捡着高枝上呢。夫人真是白对她好了。”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李锦笑了笑，“有什么好气的？人往高处走水王低处流，她想去就让她去。而且这是夫君和苏姨娘自己的意思，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也不关我们的事情就是。她走了，就你一个人当家，还不高兴？非得有人跟你争才好？”
春婵一听觉得对方句句在理，顿时眉开眼笑，“夫人说的是，是奴婢钻牛角尖了。”
正说着，外头进来一个送名帖的小丫鬟。
李锦打开一看，居然是南山王府南山王妃的请柬，于下个月初二在水榭庭举行百花宴。如今已经是月末，那下个月初也就两天光景。还希望把大姐儿和苏若雨也带上。只是这方氏自从与林炎和离之后，跟林家再无瓜葛，甚至连大姐儿也未曾见过一面。如今这一出到底有何打算？
李锦沉吟片刻，不管对方打什么主意，静观其变就是。好歹堂堂权臣之妻，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料她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让人诟病的事儿。
“夫君，你看苏姐姐要不要去赴宴？原是不该推辞，只是苏姐姐肚子已经六个月，行动不便，万一宴会上有所冲撞，一来对苏姐姐不好，二来反而扰了贵人们的雅兴。”李锦仔细权衡了利弊与两人听。
林炎心情复杂，虽然已经移情于苏若雨，但不可否认的提起方氏，他的心都会痛。
“既然是南山王妃特意邀请，我们不去反而不好，也落了南山王的面子，怕对方追究。你且用心看着些，好好照顾若雨就是。”林炎回道。
李锦温顺地应了声，却见苏若雨一脸失落的样子，装作不经意间提道：“苏姐姐放心，我会让人好好看着。只是这春兰做事毛糙，陈婆子也没什么大见识，未必冲撞贵人，此次就让吴妈妈和春婵跟着如何？”
苏若雨一愣，见陈婆子使劲地朝自己使眼色，下意识地拒绝道：“不用了。”语气冷淡疏离。
林炎听了直皱眉头，又想着苏若雨估计是怀孕后情绪低落的缘故，就不好说什么。
李锦听了倒不介意，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就依着苏姐姐了。”
“那就麻烦夫人了。”林炎是真心感谢李锦替苏若雨想到如此周到，只是对方不领情而已。心中对苏若雨的感情不知不觉淡了几分。又想着对方日日夜夜说娘的不是，心中更加烦躁。若是温顺贤良的李氏就不会说些让自己烦心的事。
想到这，林炎看李锦的目光越发温和，看得一旁的苏若雨嫉妒不已，发抖的指尖渐渐缩卷在一起，唇瓣紧抿。
李锦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见苏氏这般神色，心中微顿，恐怕这宴无好宴啊！
第29章 赴宴
这日，刘家媳妇早早地安排好了马车，虽然不甚豪华，但也不失林家的体面。
自从苏若雨嫁进林家之后，大姐儿就由原先选定的二人中老秀才授课读书，这些日子来又有李锦的指点和王嬷嬷教导规矩，颇有长进。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大姐儿如今也有了大家嫡女的风范。一袭粉色罗裙，由李锦亲自梳起了双丫髻，缀以流苏铃铛飘带，脖子上挂着长命锁项圈，笑容腼腆，杏眼汪汪，天真稚气。
“好看。”李锦柔柔一笑，捏了捏对方好不容易长起的二两肉，软软的，比以前好捏多了。而且个子跟抽条了一般，长了不少，至少比林涵高了两个头。她头一次养孩子，想不到养的这么好，不禁有些得意。
大姐儿被李锦火热的目光看得十分不自在，面色更红了，低声争辩道：“还是母亲好看。”
李锦噗嗤一笑，打趣道：“我就喜欢我们姐儿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母女俩说着俏皮的话，此时林炎与苏若雨一道走来，神色亲昵。
林炎远远地就见她们说笑声，尤其是头一次见到李锦如此开怀大笑的样子，如同春日的暖阳一般不经意间闯入人的心底。林炎的面色不自主地柔和下来，笑着道：“你们母女俩闹什么？这大门口的成何体统？”
虽然训斥但语气含笑，丝毫没有怪罪之意。
苏若雨一愣，看着如此陌生的林炎，心中越发不安。她想起陈婆子的话，让她防着李锦，现在看来并不是她胡思乱想，恶意诋毁李锦。
李锦扬起头，笑容淡了不少，依旧温声恭顺道：“夫君，苏姐姐，你们来了。妾身是觉得姐儿今日打扮的很好看，所以夸了几句，谁知姐儿害羞呢。”
“爹爹、苏姨。”大姐儿一改往常忸怩，举止大方地向林炎和苏若雨行了礼。
林炎仔细打量，见大姐儿越发有嫡女风范了，心下满意不已。
“你母亲说得不错，确实好看的紧。以后你要好好孝顺着你母亲。”林炎语气温和，眼神却一直在李锦身上打量。
今日李锦的装束跟平日没什么不同，依旧是素雅大方，只是头上换下珠钗，戴上花树流苏步摇，更添了几分华贵之气。
他想起这步摇还是少帝亲自赏赐，其做工精细繁复，一看就知非凡品。说是上次初见李锦打扮朴素，难以彰显侍郎夫人的气派，所以赐给她。
如今戴在李锦头上，他才意识到少帝的眼光独到，确实跟李锦很是相配，毕竟这样重要的场合，若是太素雅，反而让人小瞧了他们林府。
“好好照顾姨娘。”林炎说完，放下纱帘，忽视苏若雨一脸煞白的表情。
李锦与大姐儿坐在前头马车上，身后苏若雨硬与她们分开坐，她自然随她去了，只是好生交代陈婆子和春兰好生照料着，不可有任何闪失。
“走吧。”李锦刚开口，外头却传来林炎低沉的声音。
“若雨不懂事，夫人你多担待点。凡事以林府名誉为先，夫人掂量着行事便可，无需顾忌良多。”
李锦面色一怔，今日林炎是吃错药了？不过这样也好，替她省了不少事情。
李锦恭顺道：“夫君的话，妾身谨记。”
话毕，车夫挥鞭策马而行，车轮滚动，留下一片尘土。
春兰不小心听到，立马把这番话告诉了如今的主子苏若雨，顿时她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一旁的陈婆子又借机添油加醋，气的苏若雨咬牙切齿，眼眸含恨，手中的方帕早已搅成一团。
这些李锦却不知晓，倒与大姐儿笑闹一团，气氛融洽。
还别说，来京都这么久，李锦却从未仔细往大街上逛逛。掀开车帘一角，眼神惊叹。
不亏是天子脚下，两旁店肆林立，人来人往，罗琦穿街，热闹非凡。刺目骄阳之下，红砖绿瓦，阁楼飞檐，尽显人间繁华。
忽然一辆豪华马车吸引众人目光。
其马车四面皆是用华贵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绉纱为帘，富丽堂皇，四驾齐驱，气势非凡。连外头的车夫也是一身华服，气势傲然，其样貌面白无须，一看就知里头主人的身份何等尊贵。
李锦收回目光，这坐马车之事颇有讲究，双马只有士可以坐，三马乃五品以上官员，四马便是三公九卿了。
偶然一晃眼见纱帘被风吹起，露出一个满头珠翠，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的侧脸，其车内更是奢华富丽，让人惊叹。
李锦目光一闪，这马车所驶方向便是往南山王府的方向，难道是来自宫中？
忽然，在道路交叉路口，一辆同样豪华的马车突然出现，与这辆马车差点相撞。一时间前路拥堵，吵闹不休。
车夫停下车，无奈道：“夫人，前面堵了，咱们过不去。”
“无妨。我们下去看看，姐儿你留下。”李锦说着，带着春婵下了马车。
拨开人群，春婵小心地用身子挡着，不让旁人撞到李锦。
李锦走到人群前，见马车的主人都是衣着华丽的女眷，其气氛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刚才惊鸿一瞥的女子便是站在眼前的盛装打扮的华丽女子，而站在她对面是一身红衣的十七八岁的少女，其英姿飒爽，神采奕奕，自有一股洒脱之气。
“章灵薇！你好大的胆子，见到本宫都不下跪！”钟曼婷阴着脸，没好气地呵斥道。
章灵薇哂笑不已，目光鄙夷，并不相让，“什么本宫？大庭广众之下你也好意思说你本宫？也不怕招人笑话？再说了，过几日说不定你还得叫我一声婶子呢。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也坐上了那位置，怎么丝毫没有长进？动不动就吼的，脑袋空空，怪不得到现在还未生出个蛋来。你不好好在里面待着，跑出来丢人现眼招惹谁去？”
此时的钟曼婷已经气得面色扭曲，指着对方鼻子大骂，“你这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若不是仆妇拦着，估计在大街上上演一场大闹剧。
李锦听到这，心中想着这钟曼婷是宫中的妃嫔没错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品级而已。
今日南山王府举办的百花宴声势浩大，几乎整个京都的世家名门的女眷都请了，所以这两个身份显贵的人拦在途中，后头已经聚集了不少马车。
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马车几乎排满了整个京都大街，如长龙一般，气势非凡，让街头百姓评头论足，凑上来看热闹，更显得拥堵不堪。
巡城御史江大人接到消息后，立马带着兵卒赶到，只是可惜这两位娇客身份尊贵，他一个小小六品官员，如何说得动。
眼下对峙已经半个时辰，又是炎炎夏日，闷热的很，车上的又都是养尊处优的女眷，早已香汗淋漓，虽抱怨，但也知得罪不起，只能各自下车去酒楼茶楼上休息。
李锦自然也让女眷找了一间二楼雅间休息片刻，等着道路疏通后再走。
反正大家都是一样，晚到些也无妨。
第30章 煮茶
“夫人，喝茶。”
李锦接过春婵递过来的茶，微微抿了一口放下，这茶有点涩，颜色暗沉，想必是下品，所以苦而无味。
大感无趣，便走出雅间，来到长廊上，在一角落处坐下。见春婵站着，面色不对，面赤烦躁，却有阳邪入侵之象，便让对方一起坐下。
春婵起先不愿，可眼下太热了，已经久站，头昏眼花的，胸口憋闷，异常难受，便拘谨地坐了下来。
“小二。”女子声音清雅干净，在这暑热蒸笼一般的屋内如同雨露甘霖一般带走了一丝燥热。
小二原本无精打采的，听到这声音精神一震，立马跑到李锦面前，语气讨好道：“夫人有何吩咐？本店有上好的龙井、白茶、铁观音、绿茶……夫人要哪一种？”
李锦笑笑，“无需这么多，我只要一种白茶就好。不过煮茶的器具可有？”
小二连连点头，“有，小的这就拿来。”
“原是没料到会在途中耽搁，所以身上未带消暑之药，你且多喝些茶水。这里风大，散散热也是好的。”说着，李锦又给春婵亲自倒了一杯茶。
李锦的关切的话让春婵顿时受宠若惊，她没想到夫人居然早就察觉她身子不适，所以夫人她是特意为了自己才走出来的？春婵一阵感动，原本微涩的眼角此时更加泛酸。
“来，伸出手来。”李锦再次开口，春婵依旧照做。
李锦伸出手来揉对方关冲、少冲、中冲穴可缓解暑气。
须臾片刻，春婵顿时感觉好多了，身子轻了不少，对李锦露出感激之色，“夫人，您真厉害。”
不到一会的功夫，一切准备妥当。
李锦开始在木炭铜炉烧水煮茶。原本繁琐的煮茶工序在十指纤纤的玉手上翻来覆去，别有一番风雅闲适，让人目不转睛，不敢错眼。不久就散发出一股清香，清香扑鼻，带着一股安神醒脑的凉意。
酌茶，这细听倒茶之声，如涓涓细流，润心润肺，福至心灵。
顿时茶香肆溢，不少茶客闻香而来，把李锦重重围住。
李锦不受干扰地把第一碗茶递给了春婵。
春婵惊喜不已，忙端起碗来豪饮，这滋味啊，别提有多爽快了。一碗下去，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好比甘霖格外解渴。她一直觉得茶水苦涩难喝，如今经夫人一手，才知道这茶啊也分人的。
“蠢材！蠢材！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可以豪饮？简直是暴殄天物！”忽然冲出个青衣老者，气势汹汹，吹胡子瞪眼的吓了春婵一大跳。
李锦嘴角一扬，不紧不慢地递给老者一碗茶，语气温和：“这位老丈，若是不嫌弃的话，不若饮了此碗。”
老者毫不客气地接过，与之前粗鲁的动作相反，其品茗的姿态格外的优雅。先闻其香，再细细的小酌，摇头晃脑，神态陶醉，如同品尝琼浆玉露一般。看得周围的人不禁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章老，这味道如何？可否细细说之，也好解了我们的困惑才是。”
众人起哄。
章老厉声呵斥道：“急什么？赶着娶媳妇不成！”说完，气定神闲地继续品茶，其味道还真是让人叫绝。
喝完最后一口，这齿内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章老放下茶碗，一双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矍铄，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小娘子，你这茶是怎么煮的，如此手法跟善于煮茶之人没什么不同，可这煮的茶味道却很特别，让人喝了神清气爽。”章老疑惑地问道。
李锦笑着道：“如老丈说得没什么不同，用的也只是寻常之物。所煮之茶乃白茶，其内质香气清鲜毫味浓，味鲜爽微甜。其性凉，有健胃提神，祛湿退热的功效。适合酷暑饮用。茶品各有所长，又如普洱茶，香味醇浓，带有特殊的阵香，有解油腻、消食化痰、刮肠通泄等功效……”
章老见对方说得头头是道，兴致倍增，他喜饮茶，只不过喝出好赖而已，如此精通博学，他还是一次见到。
“这你小娘子倒也厉害，连各种茶性都了如指掌，确实了得。不过这白茶老夫也曾喝过，其手法无所不同，可为何就没有小娘子这般回味无穷，凉心通神？”章老一脸怀疑，明显不信任李锦所言。
“老丈，这世上多有精通厨艺之人，也有同样的法子炮制也可分好赖。再则，就是同一人，还做出不同的味道呢。”李锦耐着性子解释道。
听对方这样一说，章老信服了几分。确实有点道理。
“好，老夫暂且信你。不过你这剩下的几碗，全卖与我如何？”
李锦莞尔一笑，“不过是几碗茶儿，谈何买卖？老丈尽管拿去便是。”
章老面色一喜，又想着白拿对方的东西不好，便一本正经的问道：“小娘子家住哪里，老夫改日也好上门讨教讨教。”
“家夫姓林，身居户部侍郎之职。”李锦回道。
章老一听，目光震惊，“你是李老头的孙女？”
李锦含笑点头，心中纳闷祖父在她心中一向儒雅谦和，威严不足，慈爱有加，怎么一个个都咬牙切齿地称他为“李老头”？难道祖父年轻时得罪了很多人？可有书信往来，看着也不像有深仇大恨的啊。
“正是小女。”
章老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不过也不好对着一个小娘子发作，只能忍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现在如何？有没有头发花白，牙齿掉光，脸上一层层的褶子？能有多丑就有多丑！”
李锦一愣，这是有多大的仇啊，居然当着她的面诅咒祖父。
“恐怕让老丈失望了，祖父身体康健，如同年轻人一般。平日更是修身养性，过些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如此一来，倒显得比老丈爽利有神。”李锦温声细语的，可句句是在反击。
章老被气噎，没想到这小娘子看起来普普通通，温温顺顺，却是一个伶牙俐齿的，果然祸害成一窝。可对方句句在理，他也不好反驳什么，不然的话让人看了觉得自己在欺负一个小娘子呢。
“那自然是最好。等李老头哪天归西，你可要往将军府章家报个信儿，毕竟老朋友一场，不去送送也太不像话！”
李锦忙起身，向章老盈盈一拜，语气恭敬：“原来是章爷爷，锦儿有礼了。常听祖父说起您。”
章老耳朵一动，挑眉道：“说我什么？”
“祖父说章爷爷武功高强，生性豪爽，是难得的知己好友。”
“他真的这么说？”章老一脸狐疑，沉思片刻，他认识的李老头好像是会说这样话的人，但是李老头的嘴，骗人的鬼。可不至于连自己的亲孙女也骗吧？
李锦目光坦荡，朱唇一启，“章爷爷若是不信，大可亲自问问祖父。”其实祖父说章老性子耿直憨傻，脾气暴躁，实在是难以相处，不过倒有几分真性情也是难得之人。要不是他暗中提点，对方未必有今日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