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嫁
“听说林侍郎娶前任夫人时十里红妆，哪里像新夫人一样冷冷清清，不过几箱子的嫁妆，看着小家子气，还不如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呢。”多嘴的是一个样貌寡淡的老婆子，朝端端正正坐在床上的新娘子露出鄙夷不屑的表情。
另一个嘴边有痦子的婆子刻意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小声点，别让新夫人听到了，以后咱们的日子不好过。不过我听说这新夫人名满天下的大儒李先生的孙女，那可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
“那又如何？再怎么出生名门也比不上从来没把下人当下人看的前任夫人。”寡淡的婆子语气里毫不掩饰对前任夫人的敬佩，和对新夫人的不满。
这时新房被打开，走进一个青缎褙子不苟言笑的吴妈妈，冷厉的眼神扫向屋内多嘴的两个婆子呵斥道：“怎么林家这么没规矩？一个婆子也敢在夫人面前放肆！”
两婆子一听，被吴妈妈身上的气势吓的不知所措，相互推搡了一番匆匆离开。
吴妈妈眉头微蹙，面露不满，边向前边道：“小姐，你说这林家是怎么管教下人的？这般没规没距地在主人面前妄论？”
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下传来一个清雅沉稳的声音：“妈妈，咱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多事的好，免得多生麻烦。这夫君的前任夫人我也是耳有所闻，行事出格，不容世俗。尤其是因夫君纳妾之事与之和离也不算过激，只是因此事殴打婆母，与他人有了首尾却让人匪夷所思。其言论放肆张狂，举止轻浮，哪堪做大族宗妇？”
此话一出，忽然有人破门而入，只见身穿喜服的新郎官林炎气急败坏地瞪着坐在喜床上的李锦，吴妈妈受惊地呆在当场。
“你怎么可以这样诬蔑颜儿？”林炎眼眸中充满了怒火，俊朗的脸上布满了寒霜。
李锦一愣，心中一慌，她听出这是林炎的声音，懊恼自己一时趁口舌之快，倒是失了体统，在背后论人家是非。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夫君的前任夫人，她这样说让他颜面何存？
李锦立马起身，朝林炎欠了欠身，“夫君恕罪，是妾身失言了。”
林炎冷笑一声，语气毫不掩饰地厌恶，“原本以为名满天下的大儒的孙女如何品行端方，原来也不过如此。跟乡野长舌妇有何区别？”
那字字诛心的话让李锦面色苍白，险些站不住脚，慌忙解释道：“夫君，妾身……”
“哼！”林炎甩开袖子毫不留念地转身离开。
李锦听着对方离开的脚步声，顿时整个如被抽空来般失魂落魄地身子一倾，若不是吴妈妈眼疾手快地扶着，恐怕早就摔倒在地。
“妈妈，锦儿真的做错了？”李锦语里隐隐有了哭腔，和一丝迷茫。她做小姐时家中祖父细心教养，身为女子要谨言慎行，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如今她做了新妇却忘了。
吴妈妈眼里充满了疼惜，“小姐怎么会错？那个方氏确实品行不端。只是这里不是咱们李家，林府又人多口杂，也不知是谁在姑爷面前撺掇几句也是有的。以后咱们小心谨慎一点就是。”
李锦点点头，“妈妈说的是。只是夫君不知何时会回心转意？”想到这，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落寞。
吴妈妈心疼的不行，可是她只不过是一个下人，又是在林府，她也束手无策啊！
主仆两人叹息一声，屋内红烛高燃到天明，依旧不见林炎的影子。
卯时，和衣而睡的李锦望着微亮的晨光，立马起身，唤了好几声丫鬟也未见人来服侍，只能无奈地自己去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裳。
这时吴妈妈端着盥漱之物进来，脸上一副愤愤不平，“小姐，这些下人真是欺人太甚！底下议论着昨晚姑爷未留在小姐房中个个疏懒怠慢，简直可恶！小姐再怎么说也是主母，区区一个下人倒是比做主子更加厉害。”
李锦看着镜子里眼角桃花妆，口中含朱丹的妆容，使得原本清秀的容貌多了一丝娇媚，可惜的是再怎么动人也比不过郎心似铁，更何况她听说这方氏原本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相比之下，她在林炎面前就不够看了。
娶妻娶贤，是这样吗？
李锦理着妆，胡思乱想着。
作为新妇她要给全家做一顿早饭，还有到长辈那里请安，以此显示新妇的贤惠能干。
林炎的父亲早亡，是姜氏含辛茹苦地抚养长大。林炎未及第时，家中落魄，靠着姜氏缝缝补补种地为生。
姜氏并非名门出生，只不过是一介目不识丁的泼辣的村妇，最看不上那些娇滴滴的官宦千金。当初林炎高中状元，刚好碰到方家榜下捉婿，遂与方氏喜结连理，婚后和美一段日子，可惜方氏行为骄奢淫逸跟姜氏不对盘。而方氏只替林家生下一女，姜氏立马以三年无所出替林炎纳了几房妾氏。
也不知是不是方氏受了刺激，自从落水之后言行举止放诞不羁，语出惊人。抛夫弃女，跟情人双宿双飞，落人笑柄。只是忌惮南山王上官御的权势手段不敢得罪而已。
听祖父说这南山王狼子野心，并非善类。当初跟南山王狼狈为奸的左风将军曾经求娶过她，但祖父却权衡了利弊，让她自己做选择。
她李氏子孙非男子汉大丈夫，但也明辨是非，所以挑中了风头正盛玉树临风的林侍郎，南山王妃的前夫。这样一来，就不怕南山王嫉恨上李家。
何况，林家不过新起之秀，根基尚浅，人口简单，她李锦作为大儒嫡孙，自然从小当宗妇教养。
李锦明澈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流光。
李锦让吴妈妈给自己选了简单的流珠头面，面上敷了一层淡淡的水粉，抹了胭脂，显得淡雅谦逊。
去了厨房，李锦亲手做了几道小菜，又想起姜氏是北方人，便揉了面蒸了馒头。
“小姐，奴婢来吧。”
李锦拒绝了吴妈妈的好意，笑着摇摇头，“还是我来吧。毕竟伺候婆母是作为儿媳的责任。以后唤我夫人，不然不成体统。”
“是。”吴妈妈恭顺地应声。
李锦提着食盒来到姜氏的院子里，此时姜氏还未起，一个盛气凌人的老婆子拦在门外。
“夫人，老夫人还未起身呢，你这样进去恐怕不合适。”
李锦笑笑，眉眼温和，“嬷嬷说的是，我在门外等着就是。等婆母起身我在进去伺候。不过外头风大，我怕食盒里的吃食会凉掉。”
赵嬷嬷嗤笑一声，语气傲慢，“我们家林府什么没有？若是凉了重新再做就是。”
“嬷嬷说得是。只是夫君为官不易，俸禄多寡倒是其次，家里婆母又心疼夫君多加操劳节俭也是儿媳所敬重。未嫁之时就听婆母美名，儿媳实在敬仰，所以自打嫁入林家，儿媳便打算事事以婆母为先。这凉了热一下我吃便是，随后给婆母重做新的，浪费食物可不好。”李锦面色如常，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
赵嬷嬷却嫌她太小家子气，明明出生名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不然怎么会就这点嫁妆？还不如前任夫人阔气大方。
突然门被打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精神不错穿着华丽，头戴绣着祥云抹额的老人走了出去。
李锦扫了对方一眼，心中认定对方就是姜氏，立马行了礼道：“娘，儿媳李锦给您请安了。”
第2章 请安
姜氏淡淡地打量了一眼李锦，穿着倒是朴素，不像方氏打扮的花枝招展，样貌也老实，不像方氏长的跟个狐狸精似的，态度也算恭敬，只是出身比相府千金出身的方氏略差些，嫁妆也少了不是一星半点。
“行了，炎儿怎么没跟你来？”
新婚之夜，林炎没在李锦房内这样重要的事情姜氏岂会不知？
李锦低眉顺眼道：“回娘的话，是儿媳的错，儿媳惹夫君生气了。”
姜氏冷笑一声，“你倒是好的很，一进门就敢给夫君气受！果然是大家的小姐，一个个行事比莽汉还厉害？我们林家之前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那也是清清白白的，不然哪里有现在的风光？哪像你们一个个门槛高，倒是骨子里比臭水沟里的水还臭！”
李锦听了越发恭敬道：“娘，别生气，一切都是儿媳的错，儿媳在这给您赔不是。如今春寒料峭的，娘身子骨硬朗也不好在风中久站，这倒是儿媳千般不是了。”说完，走到姜氏面前，伸出手去，一脸期待地看着对方。
姜氏见对方处处讨好自己，而且对方的样貌也不打眼，自己说什么都受着，可比方氏让她受用多了。顿时气顺了很多，面容缓和了不少，伸出手让对方搀扶着。
李锦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又服侍姜氏梳洗打扮。
李锦之前跟着出宫的老嬷嬷学过一些梳头的样式，而且她一点即可，连嬷嬷都说她心灵手巧，是个极为聪慧的姑娘。
给姜氏修了鬓角，头发抹了桂花油，长发后梳，堆积在脑后盘成大大的发髻，从妆奁里找出一根翠绿的发簪插入右侧，又拿出自己研制的雪肤膏，在掌心揉开了，均匀地抹在了姜氏脸上。
“好了，娘。”李锦一松手，姜氏立马清醒过来。看着镜子里年轻了不少的自己，顿时吓了一跳。
“这是我？”姜氏年轻守寡，一心抚养儿子，哪里会想着打扮自己，如今儿子有了出息，她跟着享福，只管着往贵的东西往自己身上堆就是，哪里懂这些东西？
“自然是娘。”李锦莞尔一笑，亲手拿着铜镜凑到姜氏面前，“娘多年辛苦教养夫君，从未在意过自己，如今好了，夫君如此有能耐，娘无需再多操劳，该好好保重自己才是。娘这般打扮倒是跟宫里头的贵人一般了。”
“是吗？”姜氏被哄得眉开眼笑，眼角上的细纹加深了不少。果真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爽利贵气了不少，这一摸脸那肌肤还嫩呢。
“那是自然的。娘能生出夫君这样出色的男子，想必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惜儿媳生不逢时未能见到。”李锦叹息一声。
“哼哼，那是自然。想当初我还是村里的一枝花，不然的话怎能让炎儿的爹非我不娶呢。那时候啊可是有不少不要脸的女子看上炎儿他爹呢。”姜氏得意地抬起下巴。
李锦笑着迎合道：“是的呢。只是儿媳容貌平平，倒是委屈了夫君。”
姜氏听对方这样一说，心中格外舒服，暂时放下了对李锦的成见。
“你也别这样说。俗话说得好，娶妻娶贤，你看炎儿头一次娶的是什么玩意儿？”姜氏一想到方氏就来气，直恨得咬牙切齿。
一旁的赵嬷嬷立马朝姜氏挤眉弄眼道：“老夫人，粥要凉了。”
姜氏没好气地瞪了赵嬷嬷一眼，走到桌子旁坐下。
李锦刚好从赵嬷嬷身边走过，就听对方用警告的语气小声说道：“夫人，你真是好本事。只是你再怎么厉害也高不过前任夫人。如今的前任夫人可是堂堂南山王妃！”
李锦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小人得志的眼神，嘴角一扬，“我知如此，自不敢与她相比。我只是尽了儿媳本分而已。”
赵嬷嬷被对方轻飘飘的话气得面色涨红，却见对方又开始讨好姜氏，更是气得待不住了。寻了个借口就走开了。
“娘，这是我早上刚蒸的馒头，您尝尝。”
那馒头看起来个头大，闻起来香，姜氏瞪大了眼睛，忙接过李锦递来的馒头咬了一口，这一口松软香甜，让人回味无穷，那是记忆中的味道。
姜氏鼻尖含酸，眼角泛红，“你怎么会做岭北那边的馒头？”当年林家是逃荒逃到岭北，而在他们村落了户，可自从林父跟姜氏成了亲，她就跟着他回到了故土。
她夫君是京都人士，而她却是地地道道的岭北人。一日三餐不离面食，尤其这香软的馒头，更是她一直牵挂的味道。
“娘不知，我五岁就跟着爹娘在外，几乎什么地方都待过，什么苦都吃过。尤其是这种馒头，我是最喜欢吃的。”
姜氏惊讶不已，“你不是出身名门吗？怎么还出去吃苦？”
“娘有所不知，祖父自从告老还乡之后，我们一家子就搬到原籍老家去了。而爹爹一向淡泊名利，一直在外当官游历，娘自然陪同。而我年岁小，离不开爹娘，便一起去外地赴职。等到了有些年岁才被祖父接养过来。”
姜氏点点头，面露同情之色，“倒是个可怜的孩子。怪不得见了你亲近，不像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千金小姐！”
李锦笑笑，感激不已，“多谢娘体恤。如今苦尽甘来，能成为您的儿媳，这就是儿媳天大的福气。”
“那倒是。我儿子步步高升，你刚好嫁过来享福，那可不是天大的福气？”姜氏得意地扬起下巴，眼神骄傲。
“什么天大的福气？”不悦的声音响起。
李锦抬起头，见一身锦衣，面色俊朗年轻男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而且看到自己后，眼神不加掩饰地憎恶。
李锦心头一震，这就是她的夫君林炎！
后头还跟着不怀好意的赵嬷嬷，看来刚才对方是找借口出去报信去了，这是来者不善啊！
“炎儿，快来坐，这是你媳妇做的。”姜氏笑着招呼林炎上来同桌吃饭。
林炎语气冷淡，“不用了，我已经吃过。有些人心机叵测，故意讨好人，其实是别有用心。那颜儿哪里的错，让你这样处处针对她？”
李锦吃惊地看着此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林炎，讷讷道：“夫君，锦儿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林炎讽刺地勾起嘴角，“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昨晚你故意说颜儿的坏话，却被我听到了，原本以为你会诚心悔过，谁知你还变本加厉，故意做这些讨好娘，借机寻颜儿的不是，是不是？告诉你李氏！在我心中颜儿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人都不能取代，而你更不可能！不管你做任何努力，也只是徒劳。好好安分地做好你的林夫人，别妄想不该想的，不然的话，别怪我无情！”
说完甩袖离开。
李锦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一脸迷茫，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哭，“娘，您要相信儿媳真的没有。祖父一直教导儿媳要孝顺长辈，所以一来儿媳就想尽心尽力地服侍好娘，别无所求。”
“又是为了方氏那个小贱人！”姜氏狠狠地拍着桌子，又难得生出几分同命相怜的感觉，软了语气安慰道，“你也别怕，有娘替你做主呢。这小子就是执迷不悟，我为这事也跟他闹过几回，可是到头来有什么用？还不是找气受？”
李锦拭去眼角的泪痕，乖顺地点点头，“知道了娘。”
姜氏对于李锦的柔顺孝顺很是满意，得，走了一个大祸害，来了一个听话懂事的也不错。就是嫁妆少了点。姜氏不满地撇撇嘴，看着李锦心里头有点不痛快。
第3章 奉茶
“娘，大清早的让我来干嘛？”林意不耐烦地迈过门槛。
李锦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身穿浅绿衣裙的十五六岁的少女，容貌俏丽，只可惜言行举止粗放，连小家碧玉都不如。
想必这就是她的小姑林意了。听说以前跟方氏关系很好，为了方氏多次跟自己的娘闹翻。
以往林意的态度都是如此随意，但有了李锦的恭顺做比较，就让姜氏觉得不对味了。
“意儿，总说了别学姓方的那个狐狸精，成天没个体统，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往后多向你嫂嫂学习！”姜氏不满地训斥道。
林意瞪了眼，不服气道：“嫂嫂哪里不好了？原本嫂嫂跟大哥恩恩爱爱的，都是娘你不好非得拆散他们。现在倒好，让大哥娶了一个又一个，就是现在这个长的又不好看，嫁妆也没嫂嫂多，有什么好的？”
“你这是什么话？”姜氏气红了眼睛，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好个臭丫头！娘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们兄妹俩拉扯长大，如今翅膀硬了，会飞了不是？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臭丫头！”
见对方真的动真格子，林意灵机一动，忽然想起前嫂嫂所说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对付蛮狠无礼的娘就要敷衍过去了事，不能跟对方硬着干。她房中还有不少前嫂嫂留给她的箴言呢。
“娘，你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吗？”
见对方态度还算不错，姜氏顿时顺气了不少。
“你也别闲着，给你嫂嫂敬杯茶。不仅是你，还有这里的姨娘都要给主母敬茶，若是谁不恭敬，就给我滚出去！”姜氏厉声说道。
众人忙称是。
李锦见林意不情不愿的样子，对着姜氏感激道：“多谢娘。”转身接过林意手中的茶，从吴妈妈那里取来红封，笑着道，“小姑的茶定然是极好的。”
原本红封只是意思意思，并未有人当场拆封过，谁知林意不管不顾地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拆开了，里面是包了五十两碎银。
林意看着手中的银子，顿时气得脸都红了，大吼大叫道：“五十两？还是碎银？打发叫花子啊？”
“小姑，嫂嫂并不是这个意思。这红封原本就是讨个吉利而已。若是少了，嫂嫂手上的镯子给你可好？”李锦一脸好脾气地哄道。
谁知林意并不领情，讥讽道：“你那镯子值多少钱？估计还不如这五十两呢。娘，你看到了，之前的嫂嫂可一出手就是一百两，哪像她穷的连乞丐都不如。就是家中的婢女也比她穿的好吧？”
经她一提醒，姜氏想起前儿媳虽然品行不好，但出手确实阔绰，嫁妆丰厚，便不满道：“意儿说得是，你们家也没穷到这份上，还是当官的呢，怎么能给这么点？其他人倒是好说，但意儿又不是外人，何必这样斤斤计较？”
李锦愕然，对上林意得意的眼神，无奈地笑笑，“也不怕娘笑话，家中虽是为官的，但爹俸禄并不多，所以两袖清风。这区区五十两在这里不算什么，但是在李家却是几个月的开销。正是为了不让小姑感到委屈，所以嫂嫂才花时间积攒了这些钱作为见面礼。这是嫂嫂的一番心意，还希望小姑和娘不要嫌弃。”
“这么穷？”姜氏顿时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当初官媒可是说了对方是名门闺秀，多少贵族子弟求娶，就是皇子皇孙也是有的。既然是大家贵族小姐，那嫁妆肯定不比身为相府千金的方颜差，谁知差了一个天一个地啊。
姜氏越想越觉得胸口憋闷，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李锦见对方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担忧地问道：“娘，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儿媳看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叫大夫？”
姜氏对上对方无辜关切的眼神，又想起对方的柔顺，双眼一闭，既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那只能这样。
当姜氏再次睁开眼睛，再次对上李锦紧张不安的表情，叹了口气，“算了，林家也不缺这点钱。对了，你们这些小蹄子还不赶快给主母敬茶！”
如今林炎的后院有两房姬妾，一个是丫鬟出身，名换彩云的，长相标致，性子柔柔弱弱。替林家生了庶长子林涵，今年两岁，紧紧地靠着生母身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打量着李锦，看起来十分可爱。
另一个是老秀才的女儿姚氏，长相普通，但为人谨慎小心，能读书识字。
“夫人用茶。”姚氏小心翼翼地把茶奉上。
李锦笑着接过，给了见面礼，拿出主母的风范嘱咐道：“以后好好替林家开支散叶，我定不会亏待你。”
姚氏勉强笑着应承，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男子喜欢美丽的女子，林炎也不例外，所以很少去她房中，不然的话怎么彩云就给林家生了孩子？
“多谢夫人。”女子谦卑有礼。
李锦没错过对方失落的眼神，嘴角一扬，问道：“我看你行事妥当有礼，可曾读过什么书？”
“回夫人的话，妾身家父是个秀才，偶尔读了点书，识了几个字而已。比不得夫人出生名门，知书达理，端庄贤淑。”
“怪不得呢，我一看你气度就非一般女子，原来是秀才的女儿。”李锦莞尔一笑，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精光，冲着姜氏道，“还是娘眼光独到，给夫君纳了这样一个灵秀之人。将来若是为林家诞下一儿半女，那自然是聚天地之灵秀，我们林府何不繁盛？”
这话说到姜氏心坎上了，脸上恣意，“那是自然，当初我花了不少银子纳了姚氏就是因为她家有个秀才的爹。我们乡下啊有句老话叫做什么藤结什么瓜，家里有读书的女子那生出的孩子自然是好的。”
“娘说得极是。儿媳也算是读了几本书的人，但没想到遇到娘之后才知道自身浅薄，还是娘懂的多。”李锦一脸崇拜地看着姜氏，充分满足了姜氏的虚荣心和她在林府至高无上的地位。
彩云听了手中握着林涵的手渐渐收紧，秀眉紧蹙，林涵吃痛，忍不住惊呼一声。
“怎么了？”作为林家目前唯一的孙子，姜氏还是很宠这个宝贝疙瘩的。连一向看不上眼的彩云也多给了几分好脸色。
当初她挑姚氏是真心替儿子纳的，只是这彩云是林炎醉酒糊涂一夜风流，那时她又跟方氏不对盘，索性顺理成章地纳了她。
可在她眼中这彩云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故意勾引她儿子的狐狸精。
“奶……奶。”林涵可怜兮兮地看向一向疼爱自己的祖母，因还不大会说话，越发显得惹人怜爱。
这可把姜氏心疼地一把搂住林涵，“心肝”“宝贝”的叫了一通，看得彩云暗自得意。她偷瞧了李锦一眼，见对方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不禁愕然。
呃？这是什么情况？
第4章 物归原主
李锦让吴妈妈取出了长命锁，目光柔和道：“母亲没拿贵重的东西，这是小小的见面礼，希望我们的小涵儿长命百岁，健健康康地长大。”
姜氏心中很满意，这李氏还是挺周到的。
“你说得不错，涵儿可是我的命根子，你以后可不能亏待了！”
李锦温顺地点点头，“知道了娘。儿媳见了他也亲切，原本想着记在儿媳名下，但儿媳刚进门，这不符合规矩，难免有人说道嫡庶不分，乱了章法，与夫君的前途不利，所以就罢了这心思。”
还别说，姜氏还真动了这心思，可是一听对方说会毁了自家儿子的前途，立马打消了念头。
“你说的对，不过要是你三年没有生给我生一个大孙子，那我可就不依了。”姜氏不放心道。
哪有这样刚进门婆母就说这样的晦气话的？李锦还是顺从地点点头，“母亲的话，儿媳谨记。只是儿媳怎么没有看到大姐儿？”
这话一落，姜氏神色不虞，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亲娘坏事做绝了就报应在孩子身上？这大姐儿三天两头生病，这身子弱的连风都吹得倒，好在是身在咱们家，要是换成以前人早就没了。”
李锦听出姜氏的不喜，这也难怪，方氏做出这等有伤林家颜面的事情，姜氏如何能喜欢起来？何况又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孙女。
回到自己的淑阁，李锦先吃了一碗茶，然后清点自己的嫁妆，除了一百两压箱底的银票，其他的不过是书籍之类居多，几件首饰还有几身换洗的衣裳，半新不旧的，也能穿出去。
她琴技不错，家中有把家传的古琴叫凤兮，因为路途遥远所以并未带来，若是随身带了倒也可以解闷。
“吴妈妈，把这些银票和新的首饰拿到婆母那里去。”李锦吩咐着。
吴妈妈皱着眉头道：“可是夫人这可是你的嫁妆，无需送人，而且夫人以后行事还有诸多用处。”
李锦笑着道：“按我的意思去做就是。我这些嫁妆可微不足道，但也是我的心意。而且放在婆母那里也放心。”
吴妈妈见对方执意如此，无法只能依着去办。
随后李锦又使春兰整理出自己的书籍，笔墨纸砚之类搁在书案上。
春兰是刚拨到院子里的大丫鬟，还有两个打杂的小丫鬟春蝉和晚香，两个负责洒扫的婆子。
这后院中是姜氏当家，但她就是个乡下婆子，眼皮子浅，没多大的见识，但林炎作为状元郎，又是新帝的宠臣，人际往来自然不少。正因为姜氏闹了不少笑话，所以林炎干脆请宫女出身的王嬷嬷负责打理人际往来之事，依旧是姜氏管理后宅。
府中上下原本见新夫人在新婚之夜就被老爷厌弃，所以行事怠慢，如今见着新夫人哄着姜氏眉开眼笑的，姜氏又给对方长脸，个个都不敢轻慢了。
李锦见院子里的奴仆虽不多，但个个动作利落，态度恭顺倒也满意。
不多时，吴妈妈再次回到院子里，手中依旧是刚才所拿之物，而且丝毫未动。这次跟来的还有一个颇有气势的老婆子，看起来居然比姜氏更像主子。
李锦诧异，此时老婆子恭顺地向她行了礼，禀告了姓名才知道对方就是传说中宫女出身的王嬷嬷。
李锦面容含笑，不紧不慢地回了礼，语气不失敬重：“原来是王嬷嬷，失敬失敬。”
王嬷嬷眼中闪烁着精光，看着眼前恬淡静雅的女子，疑惑道：“夫人认得奴婢？”
“自然，倒是从祖父那里听说过王嬷嬷的事迹，还说王嬷嬷帮过他不少忙，心中感激，只是无缘报答而已。”李锦说道。
王嬷嬷身体一震，脸上露出一丝怅然，叹息了一声，“难得他还记得奴婢。他现在如何？”
“祖父身体还硬朗，只是家中姊妹成家离开，难免会寂寞。”
“这倒是。都是半截入土之人了，曾经的荣华富贵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如今尘归尘土归土，干干净净地回去也是好的。”
李锦见对方语气伤感，话题一转，“王嬷嬷说得是。只是不知婆母有何吩咐，让王嬷嬷特意来一趟？”
王嬷嬷这次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好在这里没有旁人，也就李锦和吴妈妈二人，料定她们不是多事之人，这才放心。
不过这次说话明显柔和了不少。
“是这样，老夫人说夫人的心意她领了，但是哪家有新妇进门就拿出嫁妆的？万一此事传扬出去，可不坏了林家的名声？夫人还是收着好。”王嬷嬷道，随后忍不住点拨几句，“夫人初来乍到，讨好婆母是好，可过犹而不及。这府中上下说到底还是老爷的，夫妻本就一体，夫人还是跟老爷一条心的好，也好早早为林家生下嫡子，那些姬妾算什么东西！”
李锦眉眼低垂，纤长卷翘的睫毛微颤，留下一片阴影，使得并不出色的五官莫名地多了一丝柔美，听罢方低声回道：“多谢王嬷嬷提点，锦儿记住了。”
王嬷嬷对此很是满意，正打算离开，忽然被对方喊住，疑惑道：“夫人可有别的事？”
“王嬷嬷，您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王嬷嬷皱着眉头，见李锦急忙跑进了屋子，随后手中拿了一个锦盒。难道是拿什么东西为了讨好自己？这大可不必。
王嬷嬷打定主意拒绝，却未开口，李锦就开口道：“我知道嬷嬷是个刚正不阿之人，最不会收这些俗物，但这件东西不一样。嬷嬷可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再做决定也不迟。”
既然对方这样说，王嬷嬷只好依着，打开锦盒一看，里面是一方出自南越的端砚，可谓是价值连城。但并不是它的贵重，而是这东西对于她有特殊的意义。
李锦似乎没看到王嬷嬷眼角含泪，自顾自道：“这是祖父让我交给您的，说是物归原主。自打我记事起，祖父就对这方砚台视若珍宝，常常在书房中用它提诗作画，就是我们小辈也万万碰不得的。”
王嬷嬷似乎感受到了李大儒对她的情深义重，压抑在内心的怨愤一扫而空，整个人轻松不少。
“不！我拿了无用，还是你收着吧。”王嬷嬷难得露出一丝笑意，用手推回李锦面前，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她。
“这？”李锦为难地推搡道，“这怎么能行？祖父若是知道了定然饶不了我，嬷嬷还是收下的好。”
王嬷嬷故意板起脸来道：“怎么不行？你祖父让你还给奴婢，如今奴婢送给夫人，算是送给夫人成亲的贺礼。难道夫人是嫌弃奴婢了吗？”
李锦无奈地收下，感激道：“嬷嬷严重了，在我心中您就是我的长辈，哪里敢嫌弃的？何况还是如此珍贵之物？好在这里有吴妈妈在这，若是将来祖父知道了此事责骂我也有人帮我作证。”
王嬷嬷听罢暗自欢喜。
看着王嬷嬷离开的背影，李锦忽然觉得原本死气沉沉的王嬷嬷好像鲜活了不少，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却也不假，嘴角忍不住上扬。
第5章 大姐儿
“对了，大姐儿住在哪里？”李锦向春兰问道。
春兰放下手中的活道：“大小姐住在西苑，前几日受了风寒，到现在还未好呢。”
“可有请大夫？”
“这个奴婢倒不知。”
李锦秀眉一蹙，想起府中的奴才一向捧高踩低的，何况姜氏又不待见大姐儿，只是按道理说方氏是林炎的心尖人，大姐儿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林炎应该把大姐儿当作掌上明珠才是，怎会如此轻慢？
“带我去看看。”李锦起身。
春兰忙道：“夫人是去看大小姐？依奴婢的意思还是不要去看的好。”
“这是何意？”李锦目光生疑，明明是清澈无害的眼神，莫名地让人有种压迫感。
春兰心中一紧，甩开莫名其妙的感觉，如实道：“夫人可不知，这大姐儿一生来就不招老爷和夫人待见，更不必说老夫人了。”忽然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奴婢说错话来，是前夫人。就是因生的是姐儿，闹得老爷和前夫人失和。夫人要是这一去，岂不是更招老爷不喜？”
那一副替她着想的表情让李锦微微颔首，“你说得是不错，可我到底是她的母亲。对了，她身边可有什么人伺候着？”生母另嫁，不招父亲和祖母喜欢，大姐儿的日子可想而知。
春兰听了心中不大舒服，语气也有些不满，“能有什么人？不过是一个奶娘，一个小丫鬟。这样还是不错了，要是换成其他人家，早就赶到其他庄子里去了。”
李锦对于对方的口气也没在意，“你说的有点道理，到底是父女连心，这骨肉亲情，哪里说断绝就断的？你留下叫人把屋子重新整理一下，这红绸喜字红烛收起来。对了，在吩咐下人置一些花木，尤其是兰花。”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便带着小丫鬟春婵去西苑。
往西苑的那条路很窄，而且偏僻阴暗，常年不见日头，明明已经开春，却还残留着冬日的寒气萧瑟，一阵阴风吹来，让李锦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
“夫人，要不要奴婢回去拿件斗篷？”春婵扬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眼神透着关切。
李锦嘴角含笑，摇了摇头，“不用了，倒是你穿的少了，等回去我让吴妈妈收拾一件我过去穿的春衣给你，虽然旧了点，但也好过没有。”
春婵一愣，单薄消瘦的身体一颤，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暖流，鼻尖寒酸，从她被牙子买进林府之后很少有人这样关心她了。这个新夫人看起来性子很好，她暗下决定一定要好好服侍夫人。
“多谢夫人。”
李锦迈过月洞门，四周是一片沙沙作响的竹林，地上铺满了枯枝败叶，还有几处杂草丛生，一片荒芜寂寥。这就是一个五岁大的大姐儿住的地方？
李锦眉头紧蹙，外头竹竿上晾的是几件小姑娘衣裳，但明显半旧不新的粗布衣裳，还有几身大人衣裳，不用说小的自然是大姐儿的。可是林意穿的却是绫罗绸缎，就是姜氏也是一身华衣，处处彰显林家的富贵。可却苛待一个五岁的稚女，这如何说得过去？
还未进屋，里头就传来嗑瓜子说话的声音，还夹着几声轻咳。
李锦眉头蹙更深了，施施然走了进去，仔细打量，只见一个身穿灰衣的三十多岁的妇人和一个满脸雀斑的小丫头，也就跟春婵差不多年纪。因这院子里很少有人来，却没想到一个贵气的女子造访，皆面露错愕之色。
“你是谁？”奶娘因很少踏及前院，而李锦才刚嫁过来，所以并不认得，但对方身上的气势却让她忍不住打怵。
“放肆！这可是我们老爷新娶的夫人，还不赶快见过夫人？”春婵见奶娘对夫人如此不敬，心中气恼，不由得提高了语气。随后又后悔，小心翼翼地偷瞧了李锦一眼，见对方正好满意地冲自己点点头，心中一喜，忍不住雀跃。
李锦意外自己随便挑了一个人，就这么有慧根，看来好好栽培一番能堪大用，只不过聪明能干的丫鬟多的是，最为难得是忠心耿耿的丫鬟而已。
“夫人？”奶娘一听，立马慌忙催促着还未回过神来的小丫鬟柳儿给李锦请安。
李锦随意扫了一眼地上的脏乱的果壳，毫不在意地从上面踩过，掀开灰不溜秋的帐子，里面躺着一个面容蜡黄瘦骨嶙峋的女孩，那凹陷的绝望无助的眼眸，干涩起皮的唇角，哪里是一个正常的小姑娘该有的？
李锦心中一酸，眼神关切，不顾对方身上的异味，坐在对方身边柔声细语道：“我是你爹刚娶的夫人，也是你的母亲李氏。大姐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大姐儿灰败的眼神忽然冒出一丝亮光，怯弱不安的声音响起：“母亲？我全身难受。”
李锦心中一紧，忙摸上对方的额头，却发现全身滚烫，下意识地搭上对方手上的脉，面色越发严肃，冰冷的目光向奶娘看去，隐隐有了怒气：“你们是怎么照顾大姐儿的？大姐儿都病的这么严重了，还不快去请大夫？”
奶娘一听，吓得连忙跑了出去，独留在屋内的柳儿因李锦身上的气势顿觉无处闪躲，面露仓皇。
“还不快去打热水来？”李锦一声令下，柳儿如得特赦赶紧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打了一盆热水来。
李锦让柳儿取来汗巾，把门窗关上，放下帘幔，自己亲自用温水细心地替大姐儿擦身子。
春婵没想到夫人对一向不受宠的大姐儿这么好，心中触动，忙道：“夫人，还是让奴婢来吧，夫人身子娇贵，万一传染了怎好？”
李锦不赞同地摇摇头，感觉到稚嫩的身体一颤，不悦道：“话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是她母亲，照顾自己的孩子那是理所应当，传染了又何妨？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道理？大姐儿年纪小小，身体娇弱，大人照顾着更应该仔细些。唉！都是母亲的错，若是母亲早点来也不至于让大姐儿如此难受。”
春婵一慌，连忙告罪，“奴婢知错了。”
“下次注意就是。”李锦说完，见大姐儿眼角处的泪痕，心中一动，伸出手去抹去她眼角的泪，轻哄着，“大姐儿别怕，以后一切有母亲呢，母亲不会让咱们姐儿受委屈的。”
那双柔软带着一缕幽香的手渐渐抚平了大姐儿心中的伤痛，她吃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孺慕和依赖，怯怯地靠在李锦怀中，小声啜泣祈求道：“大姐儿听母亲的，母亲不要丢下大姐儿。”
李锦拍着对方小小的肩膀，感受到手下的全是骨头，愈发觉得眼前异常乖巧羸弱的小人儿可怜，眼中更加疼惜了。
第6章 说服
“大夫来了。”外头传来奶娘急切的声音，身后跟来一个提着药箱的老大夫。
李锦一听，立马让出道来，谁知自己刚起身离开，手就被对方紧紧地拽住。一个生病的小女孩的力气有多大？不过是抓住生命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罢了。
李锦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覆上对方那只瘦弱的手上，安抚道：“大姐儿，母亲不离开，母亲让大夫给你看看，吃了药就好了可好？”
大姐儿犹豫地点点头，松开了手让大夫诊脉。
须臾片刻，老大夫看完病开了方子就走了。
李锦拿起对方开的方子仔细一看，觉得还差一味药，而且这些药物的剂量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确实有点重了，便转身对春婵道：“等下你去给大姐儿抓药去，而且大姐儿以后的药都挪到我那里去煎就是。”
春婵点点头，而这些倒是省了奶娘和柳儿一些力气，她们自然是愿意的。
“多谢母亲。”跟刚出生的小猫崽儿一样低弱的声音。
李锦看着大姐儿眼眸透红，试着去摸对方的额头，显然比之前好多了，但是这个地方阴气太重，确实不适合小女孩居住，尤其是这样大的小女孩更需要亲人的呵护。
“来，喝点水，睡一觉，母亲现在要去你祖母那里，等回来了就接你去母亲那里同住可好？”李锦说着，用茶碗递到对方嘴边。看着对方抿了几口，精神怏怏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安置好大姐儿之后，李锦嘱咐了奶娘和柳儿几句好生照看着，便朝姜氏院子里走去。
姜氏是个闲不住的人，原本她觉得自己的院子里种一些庄稼蔬菜可比种些不实用又花钱的花木好多了，可是因为这个闹了不少笑话，成为那些官夫人的饭后茶余的笑柄，险些让林炎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之后就淡了这心思。
而那些有身份的官夫人们看不上这个乡下出生的老太太，更不愿意交往，所以姜氏更加无事可做，只能陪着自己唯一的孙儿玩。
李锦再次来到姜氏的院子，远远就看到姜氏一脸慈祥地看着林涵在地上玩石头，身边站着一脸骄傲的彩云。
李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含笑着走到姜氏面前，亲热地喊了一声“娘”。
姜氏脸上的笑意并未停止，冲李锦招招手道：“你瞧着涵儿多聪明，这么小连石头都会扔了。”
“娘，涵儿是夫君的孩子那自然是极为聪明的。只是儿媳有一件事情需向娘禀告，还请娘到屋子里说。”
李锦一脸严肃，看得姜氏皱着眉头不满地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
“也不是很急，但是事关夫君的前程。”
姜氏一听，这还了得，立马在李锦的搀扶下进了屋，还让赵嬷嬷在屋外看着任何人都不许进去。
屋内只剩下姜氏和李锦两人，姜氏立马催促道：“到底什么事情这么严重？还不快说？”
李锦才幽幽开口道：“娘，大姐儿生病了。”
姜氏面色一松，“我还以为什么大事情呢，原来是这个丫头片子，生病就生病又死不了，这跟炎儿的前途有什么关系？”
“娘你不知，这些年因为大姐儿生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让夫君也抬不起头来，如今夫君深受帝王器重，那可是好事。可也容易招人嫉妒，故意盯着咱们家的事情。这大姐儿到底是林家的嫡女，万一对方拿姐儿的事情说事，说我们林家虐待嫡女，让夫君背上一个枉为人父的罪名，借此失了君心，那可不就断了夫君的前程？娘是过来人，也知道有些人就爱搬弄是非，害的夫君没脸。”李锦的话让姜氏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被那些官夫人嘲笑的事情，心中很不自在。
“你说的有理，这些长舌妇的嘴就应该得烂疮！”姜氏狠狠地咒骂着。
李锦附和道：“娘自然想的比儿媳多。二则，那方氏嫁的人可是南山王，此人位高权重，独宠方氏一人。这大姐儿虽然姓林，但总归是方氏所生，虎毒不食子，万一方氏知道了来咱们府中兴师问罪可如何是好？夫君虽是户部侍郎，深受帝王器重，但南山王可是王爷，手握重兵，就是帝王也给他几分颜面，得罪了他可了不得。”
姜氏越听面色越发焦急不安，立马六神无主起来，“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李锦一双镇定的明眸看着姜氏，语气沉稳柔和：“娘请放心，儿媳知道该怎么做对夫君最好。”
不知为何，姜氏对上对方从容的面色反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安静了下来，“那你说说是什么法子？”
“让大姐儿跟儿媳一起住在淑阁，由儿媳亲自照料，也无人说大家的不是了。而且大姐儿本身就是嫡女，若是不细心教导的话倒坏了其他姊妹兄弟的好事。”
“这怎么说？”姜氏一脸莫名。
李锦不紧不慢道：“这世家子弟都是靠联姻来维系整个家族的荣耀，所谓的门当户对。就是宫中的那些贵人哪个不是出自名门官宦之家？家中借此步步高升也是实属平常。何况夫君深受隆恩，将来林家的子孙必有造化。尤其是大姐儿身为嫡女，生母是南山王妃，夫君到时候必然身居高位，到时候大姐儿若是教养好的话，将来嫁入王侯之家对于林家来说是何等的荣耀？说不定还能扶持家中幼弟光耀门楣，使林家代代昌盛、枝繁叶茂。”
这般蛊惑诱人的话让姜氏整个振奋起来，浑浊的眼眸中透着希冀和狂喜。
“你说得对。怪不得人家说要娶名门闺秀，原来这么有见地。好！就按你的意思去办。我就等着大姐儿给咱们家带来荣耀！”姜氏想起大姐儿那怯生生的那张脸，心中不喜质疑道，“就她那性子能成事吗？再说万一养出了一个跟她娘一样的白眼狼怎么办？咱们这不是找罪受吗？”
李锦笑着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咱们对她好她自然记得。再说方氏虽然是她生母，但是方氏不曾管过她，想必那方氏对大姐儿心中必然愧疚。这样也好，对于她将来的婚事自然多加操心。退一万步，世人都知道大姐儿是方氏所生，若是对方对自己的女儿一点也不尽心，她作为南山王妃的脸也搁不住，娘您觉得呢？”
姜氏被对方说服，点点头，心想着这李氏想的倒是周到，她怎么没想到这些。这大姐儿就是一个丫头片子，等大了嫁个人捞点好处也算是还了林家的恩情。
李锦福了福身，恭顺道：“既然娘说好，那儿媳就去办此事。只是夫君那里不好说。”
姜氏不在意道：“这有何难？直接告诉他就是。”
“娘，这可不行。您知道夫君是个正人君子，他要是知道咱们这些妇人之见，肯定不同意。但是官场上夫君的性子定然会吃亏的，儿媳不愿意夫君被人恶意打压，所以才想的那么远。这是咱们俩的小秘密，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李锦面色严肃道。
姜氏想了想也是，忍不住夸了李锦几句。
李锦眉眼一弯，垂首间眼角上扬不经意间露出的一丝动人的昳丽，声音清雅温和：“都是娘教导的好。”
第7章 喝药
李锦从姜氏院子里出来，身后还跟着姜氏身边最得力的赵嬷嬷。
赵嬷嬷快步走到李锦身边，睨了一眼，语气轻蔑：“夫人还真是好手段，居然能哄得老夫人如此听你的话，连南山王妃的亲女也紧紧地拽到手中！”
李锦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嬷嬷，朱唇轻启：“赵嬷嬷说笑了，娘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哪里是我一个儿媳能置喙的？再说，大姐儿是夫君的嫡长女，自然是我的亲女，这一家人何曾说两家话？嬷嬷既然真心关心大姐儿，何故她一直住在那夹竹生阴的荒凉地，又病的如此严重？像你这样说，南山王妃岂不是更要怪罪？”
赵嬷嬷一噎，面色难堪，色厉内荏道：“奴婢一个小人能说道什么？夫人不会是在怪罪老夫人吧?”
“嬷嬷可不能妄自菲薄，你可是娘身边的第一得力人怎么会说不上话?而且嬷嬷错怪娘了，其实娘心里头一直有大姐儿，不然也不会让我带着照顾，不过是因为方氏的事情心气不顺也是人之常情。这下人看主子脸色办事阳奉阴违的娘怎可知道?如今姐儿也大了，又有了嫡母，该教养的就教养，也不失了林家的颜面。娘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心胸狭窄、目光短浅之辈！”
赵嬷嬷一时语塞，忙解释道：“奴婢可没那么想。”
“我自然知道嬷嬷跟娘一样是替大姐儿想的，但不知道的人却不知。那就麻烦赵嬷嬷去西苑吩咐下人把大姐儿的东西挪到淑阁。”李锦给了赵嬷嬷下台阶，她自然应诺。
李锦回到自己院子里，让人把自己的外间整理出来。里间光线不好，又不通风，还是外间好些，正适合病人休养。
只是大姐儿身子弱，李锦怕下人使唤不力，便让院子里做事最为妥当的张婆子背着大姐儿。
一番折腾，当大姐儿睡在柔软的床上，盖着锦被，一脸关心自己的嫡母，泪眼汪汪地嘴角都在颤抖。
李锦一皱眉，以为对方身体哪里不舒服，忙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了?告诉母亲，可不能硬撑着。”
大姐儿正要说什么，这时春婵已经拿着李锦重新写的方子抓好的药煎好，小心翼翼地端了上来，“夫人，药好了。”
李锦见此，接过对方手的药碗道：“去厨房拿些蜜饯来，这药苦。”
春婵应声下去。
李锦让春兰靠在大姐儿身后，自己吹凉了汤药送到大姐儿嘴边。
大姐儿实在太乖顺了，这么苦的药连眉头都不皱地喂一勺喝一勺，看得李锦心疼不已。
“这药儿苦，大姐儿不必忍着。”李锦说着，春婵已经拿来了蜜饯，取出一颗塞进对方的嘴里，笑着道，“可是好些了?”
大姐儿面露喜色，眼眸中充满了神采，点点头，依旧是怯生生地回道：“很甜。”但总算有了一丝孩子气，这让李锦很欣慰。
小孩子容易生困，尤其是方子里加了一些使人昏睡的药，不久就传来大姐儿均匀的呼吸声。
李锦体贴地替大姐儿掖了掖被角，放下床幔，示意奴婢们都轻手轻脚地出去，不可打扰了大姐儿休息。
众人退去，李锦落在后头，正打算关门下门槛，猝不及防地撞到一个人的怀里，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对方狠狠地推开了，身子狼狈地倒在泥板之上，纤嫩的手心顿时磨了一层皮，渗出鲜红的血珠。
李锦吃痛，秀眉紧蹙，抬眼撞进一双盛怒的眼眸之中。
“夫君。”疑惑不安的声音响起。
众人见此皆愣了神。
春兰嘴角带着讽刺，立在一旁一副幸灾乐祸。
春婵却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林炎身上的怒气，忙跑到李锦面前，扶着对方起身，紧张地检查哪里可有什么受伤，当看到对方手心的血迹，面色发白，大着胆子道：“老爷，夫人手受伤了。”
林炎这才注意到对方手心的确受了伤，那莹润白皙的掌心上沾了血迹，分外刺眼。林炎有一刻的心虚，但对上对方无辜只能算清秀的五官，顿时只觉对方心机叵测虚伪的很，哪里有真性情的方氏一点好?
就是样貌也差了方氏不是一星半点。若不是当初方氏苦苦哀求他再娶一位名门闺秀，他何必违心地娶一个不喜欢的人。
“哼！受伤又如何?如此下三滥的作派也只有你想的出来！你以为利用大姐儿就会让我回心转意吗?告诉你，这辈子都别想！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林炎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让李锦心生凉意，面露凄婉之色，“夫君，在你心中妾身就这么不堪吗?妾身向上天发誓，做这些事情实乃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夫君忙于公务，哪里知大姐儿所受的苦?今日妾身一去见着大姐儿全身发烫，唤了大夫来看，大夫说要是再迟一步，那大姐儿可要烧坏了脑子。妾身立马把此事告知了婆母，婆母一听便让妾身带着大姐儿在身边好生照顾着。这大姐儿年岁也大了，也该到了好好教养的年纪，妾身身为嫡母，难道不应该为她早早做打算?妾身知道自身没有她亲母照顾周到，但眼下的只能尽心尽力不让下人外头有说辞，说继母亏待嫡长女了。”
这话如一把利剑一般刺痛了林炎不敢面对大姐儿的心，俗话说爱屋及乌，他对方氏一片真心，自然对孩子也是如此。可是却是因为大姐儿不是男孩，才导致他们夫妻劳燕分飞的下场。他知道由于他的故意疏远大姐儿的日子并不好过，但他心中有恨啊！
林炎叹了口气，显然被李锦说服了，“罢了罢了，既然如此，你且好生照顾，其他的你就不要想了。”唉！只怪他心肠太软，硬不下心来对待这个祸根孽胎。
李锦面露苦涩，眼神殷切：“可是夫君，娘希望我们能尽早地生下嫡子。”
虽然声音温良，但莫名让林炎有种被逼迫的感觉，不禁让他恼怒不已，眼中充满了愠色：“别拿娘说事！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替我做主！”
“妾身……”李锦慌忙解释，可是林炎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给了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李锦叹了口气，眼神无奈，嘴角露出一丝讥讽，连自己的女儿病了也不进去看一下吗？到底是深情还是绝情呢。
第8章 雪肤膏
春婵见老爷这样对待夫人，替夫人不值，也只能安慰道：“夫人别伤心了，以后老爷会看到夫人的好的。”
一旁的春兰冷嘲热讽道：“夫人，奴婢已经提醒过您，谁知您一意孤行，如今再遭老爷不喜，奴婢也无法了。”
春婵怒视着毫无尊卑的春兰道：“春兰姐姐，夫人好歹是咱们的主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跟夫人说话？”
春兰冷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不要以为认了我娘为干娘，就跟我一样了。我可是这里的大丫鬟，你不过是一个负责打杂的小丫鬟而已，论尊卑你也管不到我！”
“好了！”李锦厉色一呵斥，两人只能住口，唯有春兰隐有不甘之色。随后又柔和了语气道，“我知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此事我自有主张，以后你们做好本分之事便可。”
夜里大姐儿又起了一次高烧，李锦又给对方喝一次药，随后出了一身虚汗。又让人烧了热水，擦了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三三两两来了几回，等大姐儿终于睡安稳了，已经是五更天了，公鸡也打了鸣。
春婵见李锦面容憔悴，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大姐儿一宿，心有不忍道：“夫人，要不您还是到里头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说到这，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的春兰打起了细碎的呼噜，看得春婵一阵皱眉。这主子还未睡，做奴婢的怎可先睡了？
李锦却未在意，笑容温和，“你们都辛苦了，都回去睡吧，告诉外头的人一并睡了，叫醒春兰。我让吴妈妈来看着。”
春婵点点头，便叫醒了春兰，春兰一听叫她们回去睡，哪有不愿意的？
吴妈妈这时端来盥漱之物，李锦随意梳洗了一番，挽了一个简单的灵蛇髻，点缀一根镂空兰花珠钗，一身绿罗裙，略施粉黛，眼眸清透明亮，尽显温婉端庄之气。
“夫人一夜没睡，还是早早休息的好。”吴妈妈知道李锦的意思，看着镜子里泛青的眼角，忍不住心疼道。
李锦笑笑，指尖轻点珠钗，“我知如此，可婆母未必这么想。所谓趁热打铁，我已经遭夫君厌弃，可不能失了婆母的信任，不然这府中如何待下去？”
吴妈妈也知道是这个理儿，却不愿自己的小姐受委屈，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来，“要不奴婢去一趟兖州？”
李锦面色严肃，义正言辞道：“千万不可！我已经是出嫁的女儿，哪里还能让祖父为我担忧？此事作罢，不可再有这样的念头！”随后软了语气道，“我知妈妈疼惜我，但我已为人妇，这是我自己路，该怎么走我自有想法。祖父年纪大了，我如何忍心让他替我操一辈子的心呢？”
吴妈妈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了，懊恼地认错，“都是奴婢想岔了。”
“不，是妈妈关心则乱。”李锦眼中充满了温情和信赖，“妈妈放心，锦儿不会让您失望，也不会辱没了李家的名声。”
吴妈妈感动不已，粗糙的手抚摸着李锦头上乌黑的鬓发，“奴婢记得夫人小时候长的跟玉雪团儿似的，十分可爱，还有人试图偷走夫人，所以少爷特意请了武林高手保护小姐。这一别五年，奴婢再次见到小姐已经亭亭玉立了。”
李锦眉眼带笑，含着暖意，“可不是呢？只是啊越长越难看了，一回来连祖父也不认得我了，只说是认错人了，可把我伤心坏了。”
说起那些有趣的事儿，吴妈妈神色欢快了不少，抿嘴笑道：“这事情啊奴婢听了也好笑。不过啊夫人是随了老夫人的，样貌倒是其次，女子聪慧才能立足于世。”
“我最喜妈妈的话了，就会安慰我。”李锦与吴妈妈笑闹了一回，随后立马去了厨房给姜氏准备吃食。
当姜氏看到乖顺的儿媳再次拿着食盒到自己院子里时，面色缓和了不少。
就是昨日因为把大姐儿挪到淑阁的事情，林炎跟她闹了一通，原本她是打算把事实告诉他的，可是临时又想起李锦的提醒，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后来听说林炎又去淑阁闹了一回，心中对李锦颇有微词。
“你怎么又来了？大姐儿可好些了？”
李锦见姜氏面色不快，想来跟林炎有关，便识趣低着头道：“回娘的话，大姐儿有娘的福运罩着，自然是好的。身为儿媳自然是应该好好伺候娘的。昨日娘说馒头好吃，所以就多做了些。娘可喜昨日用的雪肤膏？”
姜氏一听，眉眼有了喜色，来了兴致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我用着倒是不错。”
李锦面露欢喜之色，“难得娘喜欢，儿媳这还有几瓶，等下差人送了来。这雪肤膏也不值什么钱，素日儿媳最喜研制这些花啊粉的，就私底下做了几瓶，原本自己用的，效果还不错，就想着孝敬娘了。”
“不错不错。”姜氏满意地点点头，这东西不费钱又好，忽然生起别样的心思，双眼放光，“既然如此，那你多做几瓶给府中的那些姨娘，也那也省了府中的女眷的脂粉钱。”
李锦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嬷嬷，随即笑着应承，“还是娘想的周到。”
姜氏原本是故意试探对方对自己的孝心，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了，心下满意不行，连之前的小疙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俩婆媳俩相处倒像昨日般温馨了。一旁的赵嬷嬷原本想看李锦的难堪，她知道姜氏不可忤逆的性子，谁知对方居然应了，心中不愤。堂堂一个名门千金，林家主母居然给老爷的小妾做脂粉，说出去还要脸吗？
不行！她一定要把此事告诉老爷，看李氏怎么收场！想到李氏再次被林炎责骂，赵嬷嬷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李锦似乎察觉到什么，抬眼觑了赵嬷嬷一眼，把对方的表情收入眼底，嘴角微勾。
回到院子里，见大姐儿已经醒了，吴妈妈她们正伺候着梳洗。
“母亲。”昨晚的事情大姐儿都记得，从未有人这样待她好过，她既愧疚又开心。
李锦应了声，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仔细观察了一番见大姐儿面色好看了不少，只是身子骨瘦如柴，显得营养不良。
“饿了没？”
大姐儿羞涩一笑，亮晶晶的眼眸看着眼前温柔的女子点点头。
李锦会意，让人拿来一碗自己亲自炖的白粥来，又亲自喂，谁知到嘴边，对方撇开了嘴。
李锦不解，“姐儿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大姐儿连忙摇摇头，小手急促不安地绞着衣角道：“不是这样，我听妈妈、春婵姐姐说母亲为了我一夜没睡，也没有吃东西，我心里难受，所以想让母亲先吃，我等下再吃。”
李锦心中一酸，无限怜爱地揉着对方的稀疏枯黄的头发，这么小的孩子啊，真是遭罪。
“姐儿的心意母亲知道了，不过母亲刚刚吃过，姐儿饿了就吃。”
“真的吗？”大姐儿看着冒着淡淡米香的粥咽咽口水，连忙端起碗来要自己吃，学着大人的模样道，“母亲一夜辛苦，大姐儿长大了能自己吃饭了，母亲快去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大姐儿。”
一个五岁的孩子如此老成持重，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啊！李锦揉了揉眉心，试图疏散心中的愁闷。
第9章 贵客
李锦刚想躺一会，谁知外头来了人跟春婵吵了起来。李锦无奈地起身，打开门一看，只见是林炎身边的小厮书墨跟春婵也不知为何事吵嘴。
李锦忙呵斥住了春婵：“春婵，怎么越发没规矩了？”
春婵羞愧地低头行礼侍立一旁。
书墨不禁暗自得意，语气轻慢，丝毫没有恭敬之色，“夫人，老爷要奴才告诉你一声要见贵客，好好招待了莫要失了林家的颜面。”
“贵客？”李锦一愣，疑惑问道，“什么贵客？”
书墨显得不耐烦，“夫人还是不要多问的好，奴才话已经带到，奴才就先行告退了。”说完就转身离开。
春婵见一个小厮也敢给李锦脸色看，替对方抱屈：“夫人，这书墨也太胆大了，连夫人都不放在眼里！”
李锦一脸正色，“春婵，若是你以后想跟着我，莫要像今日这般任意妄为！这书墨是老爷跟前的红人，不仅是你，就是我说道几句也未必见得好。”
“知道了夫人，只是奴婢不想对方这样嚣张对待夫人。奴婢特意跟对方说夫人您一夜未睡，可是他偏偏还故意大声嚷嚷，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不会跟书墨争吵。”春婵以为李锦要她离开，忙紧张地保证道。
李锦叹了口气，自责道：“倒是委屈了你，只怪我无能。只是这偌大的林家，无人帮衬着，咱们自然要小心谨慎才是，不然的话不仅是你，就是我也难以立足。何况我虽大家出生，但到底不是富贵勋赫之家，没有丰厚的嫁妆，以后行事多加忍耐才是要紧。”
春婵听对方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感动地连眼圈都红了，若是以前是七分心的话，现在定然是十分心全心全意地待李锦了。
贵客？以林炎对她的态度，怎会让她出去见人？看着镜子里得体的妆容，李锦陷入沉思，一双明眸中透着一丝幽光。想必这定然是让林炎难以拒绝之人，这人的身份可不简单。
“夫人，可要换身明艳的衣裳？”春兰一听要见贵客，眼眸中跳动着不安分的火苗，兴奋地凑上来伺候。
知道李锦不得宠之后，春兰伺候越发怠慢，如今倒是挺积极的。李锦轻笑一声，看着镜子里还算能见人的妆容道：“不用了，这样就很好。”
春兰不满意地嘟囔着，“夫人，你连首饰都不戴几样，显得咱们林家太小家子气了，人家夫人可是满头珠翠，衣着华丽，这才能显示大家的气派呢。哪像夫人你这样寒酸？别怪奴婢没提醒夫人，这老爷看到了自然又不待见夫人了。”
春婵刚要反驳，却比李锦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制止了，只能狠狠地剜了对方一眼。
“春兰说的是，可是我只有这些首饰和衣裳，再好的也就没了。夫君若是怪罪，我也是无法了。”李锦轻描淡写的话让春兰胸口一闷，面色有些难看。
不过李锦并未在意，只带着春兰一起到了客厅去了。
李锦款步来到正堂之外，就见门口处立着一个黑衣男子，面色严肃冷峻，手中配着一把利剑，被对方那双冰冷的眼眸一扫，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此时屋内传来欢快的笑声，一时间男子身上的寒气倒是驱散了不少。
李锦朝黑衣男子笑了笑，福了福身道了一句：“妾身乃是林侍郎之妻李氏。”
这时里面的人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皆朝门口看去，只见逆光之下，一个气质端雅的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低顺的眉眼在一片阴影下显得更加柔和温顺。
“原来这位就是林兄你娶的夫人，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少年清悦的声音响起，李锦好奇地迎上去，正好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目光一刹。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一身贵气，却长的唇红齿白，秀眉之下是一双细长多情的桃花眼。嘴角上扬的弧度，天真好奇的眼神，似乎透着少年的单纯无害。
一个美貌不输于女子的少年郎？不会是女扮男装吧？李锦暗自怀疑，毕竟她曾经也做过这样离经叛道之事。这样想来，对方这么急切地想见自己恐怕是为的是林炎？难道又是一个仰慕林炎之人？
李锦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款款地向少年走来行了礼，又向面色复杂的林炎欠了欠身，喊了一声：“夫君。”
林炎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朴素的妆容，想起以前打扮华丽的方氏，不满地皱起眉头，想要训斥，只是碍于贵人在场，也不好发作。
“嗯。”林炎难得挤出一丝笑容，语气温和道，“听书墨说你照顾了大姐儿一夜，辛苦了。”
李锦一愣，受宠若惊般忙道：“夫君，这是哪里话？大姐儿是夫君的孩子，自然也是妾身的，照顾她也是理所应当。”
林炎笑笑，“难得你有心了。”随后朝上官刈拱手道，“公子抱歉，让您看笑话了。内子仓皇失礼，还请公子恕罪。”
上官刈笑着道：“何罪之有？夫人爱女心切，虽不是亲女却关怀备至，其这份贤德乃是天下女子的表率。静安真是好福气。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我也就放心了。”
林炎眼中有片刻的失落，他知道对方的言外之意。只是如今的她身份尊贵，哪是他可以肖想的？对方的良苦用心他只能感恩戴德。
李锦听到这心中震惊不已，能说此狂言的人能让林炎如此小心恭顺之人天下除了当今的少帝上官刈还有谁？
听祖父说过先帝早逝，南山王扶持当时出身低微的丽嫔所生的三皇子也就是八岁的上官刈登基，如今已有十载。待少帝十六岁成婚时，南山王被内阁大臣逼着将权利还给少帝，让少帝亲政。
为堵悠悠之口，南山王只得明面上让少帝亲政，实际上朝堂之事少帝只需点头而已，而处理朝政大权依旧牢牢把控在他的手中。这大臣忌惮于对方的权势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好在这少帝听话，又没什么帝王之才，南山王才放心地让对方坐在龙椅之上，才不致于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更是有民间好事者流传南山王与丽嫔也就是现在太后之间的风流韵事，更加让人觉得荒谬的事情就是说如今的少帝就是他们所生的私生子。
当时听到这些市井流言的时候，李锦还兴冲冲地找娘对质，谁知对方白了自己一眼，说自己这么会想，怎么不去写话本子？当皇家是吃素的吗？
那时年纪还小，经历了几年的磨砺，李锦才渐渐懂得娘当初所说的话的深意。祖父说过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若真的如流言那么说，南山王未必能张狂到现在？男女情爱在权势地位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
第10章 熬粥
李锦难得发怔，却被上官刈逮个正着，颇有耐心地问道：“夫人可是在想什么那么入神？连静安的话也连没听到？”
李锦面色一窘，想必静安就是林炎的字了，小心翼翼地觑了林炎一眼，见对方眼神透着不满和警告，再次行礼道歉道：“妾身失礼，让公子见笑了。妾身只是想着大姐儿的病，若是再不好些，就要换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了。”
上官刈顿时另眼相看，佩服道：“想不到夫人如此尽心！这样吧，静安，若是你家姐儿还未见好只管往我那去，只说是我的意思。”
林炎受宠若惊，忙谢恩道：“多谢公子。”
上官刈佯装生气道：“静安，你我什么交情，何必说这些？对了夫人，听说你是李先生的孙女，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李锦如实地一一回答对方问的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末了，对方来了一句，“对了，听说你们兖州人杰地灵出美人儿，可有什么绝色的佳人？”
李锦仔细一想，思忖着对方的用意？她倒是没听说过他们那出什么美人的，只是听说南吴出美人，个个千娇百媚，便回道：“妾身不知，祖父只教妾身遵从女子之道，很少出闺阁，只知道出俊杰。”
确实历代兖州出了不少文人雅士，英雄豪杰。比如与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的承恩公，魏世宗时的一代名臣苏寻……如现在的李锦的祖父李衍生李大儒，曾经是先皇的老师，满腹经纶惊才绝艳的一代帝师。
上官刈有一刻的失望，随后笑着道：“也许是我听错了。”
李锦低着头不在开口。只是他们都是男子，她一个女眷不好在这里久留，便道：“夫君，若是没有旁的事的话，妾身先行告退，也好去吩咐后厨好好准备一番。”
林炎点点头，“你去吧。”
李锦欠了欠身，恭顺地问道：“公子可有什么忌口的？”
上官刈笑着道：“我这人不挑，不过倒不巧，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倒是拂了夫人的一番好意。”
“公子客气。”对方拒绝也在李锦的意料之中，而且更加证实了对方是少帝没错，只有帝王才格外注意饮食。只是这回答的滴水不漏，丝毫不觉任何疏漏之处却是大大的问题，这少帝真的如世人所说的那般无能吗？
李锦退出客厅，在远处隔着细柳回头一看，正好对上黑衣男子冷漠的眼眸对上，不由得心头一震。这人好像不简单啊！
听伍师傅说过真正的武林高手会敛去自身的气息，那时她还缠着伍师傅教她分辨，他只告诉她这些人的五官特别敏锐，无论你从哪里看他们，他们都准确无误地找到你。
李锦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向镇定从容的心有一刻的慌神。好在自己处在后宅，与他们并不常见，这样也好，省去不少麻烦。
大姐儿经过李锦这几日的细心照料已经完全康复。
“母亲。”
李锦听到清脆怯生生的叫声，放下手中的书卷，笑着张开双臂迎上一身红袄的大姐儿。开始对于这样的亲昵大姐儿很不习惯，但现在却除了有些羞涩外，她很喜欢亲近母亲。
李锦仔细端详着，这几日好生养着，大姐儿的面色红润了不少，脸上也开始长肉，虽然已经五岁，但个头还不如两岁的林涵，身子也轻，但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如今变得神采奕奕起来，这也是好事。
“姐儿真是好看的紧呢。”李锦温柔地抚摸着对方的脸颊，把眼角处的一缕乱发撩到耳后，随后吩咐春婵道，“去看看厨房里炖的赤豆鱼汤可好了，给大姐儿取来。”
春婵应了声。
李锦怀中抱着大姐儿，拿出一本小童启蒙书《三字经》来翻看。
“姐儿可想读书识字？”李锦问道。
大姐儿眼中流露出希冀的眼神，“姐儿以前淘气，曾经在爹爹那里听到过爹爹读书，很是欢喜。若是姐儿读了书识了字，爹爹是不是就喜欢姐儿了？”
李锦面色一怔，随即笑着点点头，“是的呢，不仅你爹爹喜欢，连你祖母看着也欢喜。姐儿是林家的嫡长女，自然要读书明理，才能给家中其他兄弟姊妹做榜样，不让人看轻了。”
大姐儿眼神坚定地点点头，“母亲的话，姐儿记住了。”
那副强装大人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逗乐了李锦，忍不住用手刮了一下对方鼻尖，笑着道：“姐儿真是聪慧。”
大姐儿被夸红了脸，举止忸怩起来。
李锦正给大姐儿讲解孝道的故事作为引门，忽然瞥到春婵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而且两手空空，心下有了计较。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李锦未等对方开口便问道。
春婵恼怒地鼓起腮帮子，把厨房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锦。
原来春婵去厨房拿赤豆鱼汤，谁知遇到林意的贴身丫鬟翠竹，看她手中拿着罐子，不由分说地直接从她手中抢了回去，还说这么好的东西，白白给人糟蹋了。
“夫人，您说气人不气人？”春兰气得连嘴都歪了。
李锦倒没生气，对着大姐儿问道：“姐儿，咱们不喝这汤，让给姑姑喝可好？”
大姐儿点点头，“姐儿愿意让给姑姑，姑姑是长辈。”
李锦满意地点点头，“姐儿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不过，你祖母也是长辈，你更好好好敬重才是。你祖母年纪大了，经常夜不能寐，你可想祖母睡得好些？”
大姐儿眼神热切，“姐儿愿意。只是姐儿不知道该怎么做？”
“母亲会教你。”随后李锦带着大姐儿进了厨房。
这上了年纪的人最容易睡不好，尤其是姜氏年轻的时候吃了不少苦，晚睡早起，如今过上了大富大贵的日子，平日里闲着没事干，夜里越发难以入睡了。就是好不容易睡着，夜里也醒来好几次。
李锦带着大姐儿来请安时，姜氏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小丫鬟正替她捶腿儿。
“娘。”李锦笑眯眯地拉着紧张不安的大姐儿来到姜氏面前，恭顺地行了礼。
姜氏睁开微阖的眼皮，懒懒地应了声。
李锦见对方不搭理自己，立马让大姐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粥来恭顺地跪在姜氏面前，学着李锦之前教她的大着胆子说道：“请祖母喝粥。”
姜氏嗤笑一声，眼神鄙夷不屑，“喝什么粥？你这赔钱货拿的东西能喝吗？”
大姐儿面色立马变得煞白，身子一晃。
李锦立马稳住对方的手中的碗，眼神安抚道：“姐儿莫怕，你祖母心情不好。”
随后对着姜氏温声道，“娘，这是莲子、龙眼、百合配秫米熬的粥，有助于安眠入睡，还是大姐儿一起跟儿媳熬的。今日儿媳跟她讲了孝道的故事，又跟她说了祖母最近劳神不能入睡之事，她便问儿媳能不能有法子帮祖母分忧，所以儿媳就跟她讲了这粥有些效用，又求着儿媳教她怎么熬。母亲，大姐儿的一番孝心，还请母亲笑纳。”
“真的？”姜氏狐疑地打量着瘦弱的大姐儿，她见过大姐儿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难得用正眼看了她一眼。
“是的，母亲。前些日子生病，大姐儿知道是娘的恩德很是感激，想着以后好好报答娘呢。娘您不知道，大姐儿这孩子聪慧懂事的很，儿媳一教什么就会了，以后啊说不定为咱们林家带来荣耀呢。”
李锦的话稍稍缓了姜氏对于大姐儿的成见。
“祖母。”
大姐儿殷切孺慕的眼神看得姜氏心肠一软，到底是她的亲孙女，以后亲近自己听自己的话倒省了她不少心。
“既然如此，那把粥拿上来，难为你有这份孝心。”姜氏语气和顺了不少，这让大姐儿很是欣喜。
姜氏尝了一口，觉得不错，原本看大姐儿哪里都不顺眼，如今倒是顺眼了些。
第11章 争辩
李锦忽然开口道：“娘，儿媳瞧着大姐儿像娘呢。”
姜氏仔细打量了一番，还别说这大姐儿还真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儿，小鼻子小嘴巴，不大不小的杏眼，虽是个美人胚子，但跟方氏的艳丽沾不上边。
“你还别说，这孩子还真长的像我年轻的时候。”姜氏赞同了李锦的说法。
一旁的赵嬷嬷轻哼一声，“要说像的话，哪里有大小姐像啊？那可是老夫人亲生女儿。小小姐再怎么像也越不过大小姐跟老夫人的关系。”
“那是自然。小姑如今已经及笄，在家将养几年就要出嫁了，娘偏疼些也是理所应当。而大姐儿年岁还小，倒是还有好些年承欢娘膝下呢。”李锦忽然想起什么，面露迟疑之色。
姜氏注意到对方行色有异，便问道：“有什么事情要说？”
李锦让春婵把大姐儿带了下去，犹犹豫豫地回道：“还请娘不要怪儿媳多嘴，眼看着小姑已经这么大了，可有好的人家来提亲？娘心里有着底儿也给儿媳透露点，儿媳也要早做准备才是。”
姜氏一听面色阴沉，脸上过不去，没好气道：“都是因为方氏毁了林家的名声，害得林意到现在都无人敢上门来提亲！李氏，你倒有什么好法子给意儿谋个好亲事？我瞧着襄侯赵家的世子赵景倒是不错，可惜他们家门槛高，瞧不上咱们家。”
“娘，他们赵家虽然是高门侯府，但是夫君深受陛下器重，而且小姑才貌双全，哪里配不上？只是咱们家不常在外头走动，外头不知咱们家的底细罢了。”
姜氏眼睛一亮，一拍膝盖，应道：“你说的不错，就是这个理儿。那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李锦笑着道：“主意倒是没有，不过啊小姑性子跳脱难免因天真烂漫出去得罪了人也不可知，尤其是夫君得君心惹人嫉妒也是有的。儿媳想着若是用宫里的规矩好好学学一番，说不定啊不仅是侯府，连王府主母也当得。”
王府？那岂不就是王妃？那方氏左右不过是个王妃，他们家意儿若也是王妃的话，那他们林家还会被他们压一头？姜氏越想越激动，“你说的没错。可是到哪去请宫里的嬷嬷？”
“娘忘了，不是有王嬷嬷吗？她可是宫里头出来的老人，只要有她提点一二，还怕小姑没有长进？”李锦的话让姜氏心中一动。
只是这王嬷嬷是林炎请来的，未必会听她的。想到这，姜氏心里头十分不痛快。整个林府都是她的，这王嬷嬷吃他们家喝他们家，还拿着他们家给的银子，不过是仗着伺候过贵人而已，到底还是个奴才，眼睛长头顶上看人算什么东西？
姜氏心里不平，这时赵嬷嬷打着主意提醒道：“老夫人，都说长嫂如母，既然夫人那么操心大小姐的婚事不如让此事交给夫人去办如何？”
李锦适时地露出为难之色，“这……”
“赵嬷嬷说的对，此事就交给你办。”姜氏急切地甩开这个大麻烦，反正她对王嬷嬷怵的很。
“既然娘这样说，儿媳定然不让娘失望。”
看着李锦的背影，赵嬷嬷得意不已，面上不屑一顾，谁不知道王嬷嬷连老爷的面子都不给，曾经老爷可是说过此事，但被对方一口回绝了，现在李锦自动送上门来触霉头，那她也没办法。
李锦亲自去请了王嬷嬷，谁知王嬷嬷一口答应了，这让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吃了一惊，底下对新夫人越发尊敬起来。
原本林意知道有王嬷嬷教自己规矩很是兴奋，尤其是娘告诉她这样就能当王妃了，谁知吃了亏才知道王嬷嬷这个人有多严厉有多狠。
“站好！”王嬷嬷严厉沙哑的声音响起。
此时李锦牵着着刚才小跑之后脸颊红扑扑的大姐儿走了进来，刚好看到林意抱怨发脾气的一幕。
“王嬷嬷。”李锦的声音打断了王嬷嬷刚要发作的怒气。
“夫人。”王嬷嬷恭敬地行了礼，而林意依旧一副目中无人刁蛮任性的样子。
王嬷嬷一看，立马皱起眉头，厉色呵斥道：“大小姐，见了长嫂也不行礼成何体统？如是不愿，奴婢就跟老爷说就是。”
林意最怕对方拿大哥来压人，不情不愿地敷衍地福了福身，“长嫂。”
李锦倒不在意，“嬷嬷辛苦了。如今小姑多亏嬷嬷教导，不知学的如何？”
王嬷嬷毫不留情地把林意偷懒耍滑的事情巨细无遗地说了出来，让林意当场没脸。
“王嬷嬷！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林意恼羞成怒地娇斥道。
“小姑！不可同嬷嬷无礼！”李锦难得一脸正色，呵斥了林意。
林意气不过，指着李锦的鼻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可这样训斥我？你不过是我哥不要的弃妇而已，嚣张得意什么！要是惹我不开心了，我让大哥把你赶出去！”
李锦目光一凛，想也不想地甩了一巴掌过去。清脆的巴掌声，清晰的五指印猝不及防的一切让林意愣在当场。
林意还未发作，李锦一脸悲痛欲绝，“小姑，我诚心诚意为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伤了我的心？”
林意错愕，这是她挨了打吧？脸上还隐隐作痛呢。
“你居然敢打我？看我不好好地收拾你！”林意愤怒地撸起袖子去打李锦。
“怎么回事？”林炎从户部散衙习惯地去看看不省心的妹妹有何长劲，谁知看到林意居然出手去伤人，面色顿时黑成了锅底。
李锦忙唤了一声“夫君。”
大姐儿怯怯地喊了一声“爹爹。”
林意得意地看了李锦一眼，兴冲冲地走到林炎面前，拉着对方的衣袖说李锦的不是。
“你居然敢打意儿？”林炎目光锐利地看着李锦。
李锦面色一慌，急忙向对方解释道：“夫君，不是你想的那样。妾身打小姑是有原因的。”
林炎的眼神立马变得凶狠，“你的意思是意儿脸色的巴掌印真的是你打的？”
李锦羞愧地点点头，谁知迎来的就是对方狠狠地一巴掌。
王嬷嬷惊呼一声，“老爷！”
“夫人！”
“母亲！”
李锦被对方一巴掌扇到了地上，白皙的脸上印着鲜红的五指印，嘴角上还渗出一丝血丝，目光悲戚，“夫君，难道妾身在你心中就这样不堪？”
林炎对上对方的眼眸，不知为何心中生出几分心虚来，声音严厉：“你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
李锦自嘲一声，“妾身心里的确清楚。妾身为了夫君恪守妇道，就是夫君待妾身不喜，妾身也未曾有丝毫的怨言。尽力服侍婆母，上孝下慈爱人如己。都说长嫂如母，妾身听从婆母的话尽心为小姑谋一门好亲事，所以特意再三恳求了王嬷嬷来教导规矩，也好让人高看一眼。只怪妾身自不量力，如此这般小姑之事妾身再也不插手此事。”
说完，李锦愤愤离开。
第12章 温情
大姐儿看到李锦离开之后，急着大着胆子走到林炎面前怯怯道：“爹爹，您不要生气。”
林炎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目光复杂。他知道大姐儿原本因为他的不待见日子并不好过，整个人瘦柴如骨，可是自从被李氏接到她的院子里之后整个人有了神采，而且脸上也长了肉，看起来养的不错。
这时王嬷嬷走了过来，语气颇重，“老爷，您真的是误会夫人了。是大小姐出言不逊，说她要替老爷休了夫人，这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说的？若是此话传了出去岂不是有损林家的名誉？别说是达官显贵，就是贩夫走卒也未必会娶这样厉害女子！老爷是聪明人，正值高升，最要紧的就是名声，岂可能被一个女子给牵绊了？就是换成其他人也未必比夫人出手轻！俗话说得好娶妻娶贤，夫人出生名门，其举止乃大家风范，老爷若想求个好名声，达显贵世家代代相传，这后宅交际往来之事自然有夫人出面才是最好。说句难听的话，奴婢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贵人没见过，像大小姐这样不识抬举不知所谓的还真是少见。奴婢没那个福气，老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林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冲动之下犯了什么错误，不禁有些后悔，对着林意冷声道：“禁足一个月！”
林意一慌，忙要反驳，谁知被人拉了下去，心中自然不服，从此嫉恨上了李锦。
“夫人，奴婢去打热水来给夫人敷敷。”春婵看着镜子里头脸颊青紫的李锦关切道。
李锦仔细端详了一番，发髻凌乱，嘴角泛青，显得有些狰狞，那双明眸中晦暗不明，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狼狈呢。
“不用了，屋子里气味太重，把梳妆台上的熏香点上好去去味儿。”
春婵心中疑惑，她倒是没闻到什么味儿，除了满堂的兰花香外，不过既然是夫人说有，她自然去办，估计是夫人心里头委屈着。
林炎回去仔细想了想，觉得王嬷嬷说得话确实有理，而且这些日子李氏确实做得很好，无论是伺候母亲，还是照顾大姐儿，还费心地请王嬷嬷教导林意。不仅如此还得到了王嬷嬷的认可，要知道这王嬷嬷大有来头可是连他都请不动的人。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李氏做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他，今日他却动手打了她，让她没脸，这是他的过错。
想通之后，晚上，他没去彩云那里，而是从书房折去了淑阁。
当春兰看到林炎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傻愣愣道：“老爷？”
林炎皱起眉头，不快地扫了对方一眼，朝亮着的里屋看去，假装咳嗽一声，“夫人呢？”
春兰立马回过神来，神色惊喜道：“老爷，夫人在屋子里头教小小姐读书识字呢。”
读书识字？林炎联想到从娘那里听到的大姐儿亲手做粥的事情，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脚下生风地走了进去。
宫灯之下，女子温柔浅笑的表情添了几分牵动人心的动人之色，她的怀中缩着小小的身影，正一脸心疼地问道：“母亲，疼不疼？”
李锦笑着，把对方小小的手握住手心，“母亲不疼，你爹爹只是太生气了，是母亲做的不好，母亲不该打你姑姑。”
“嗯，可是姑姑不敬重母亲，这是姑姑的不是。姐儿不认为是母亲的错，可是爹爹也没错。姐儿想不明白。”
李锦捏了捏对方愁眉苦脸的脸道：“你还小呢，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你爹爹心里头啊其实也不好受，也不容易。他也心疼你，只是有些时候啊不得不这样，你长大了一定要替你爹爹分忧，好好孝顺他好不好？”
“姐儿记住了。”
那脆生生的声音，温柔的语气触动了林炎的心，他忍不住对李锦生出几分怜惜和愧疚。
“夫人。”这是他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唤自己的妻子。
李锦抬起头，昏暗的灯光之下，林炎那张俊朗的脸显得比平日柔和了不少。
“夫君？你这么来了？”李锦立马起身，让人把门窗关好，语气关切道，“夫君要来也不早点说一声，妾身也好准备。夫君可用了膳？”又看着对方穿的单薄，又埋怨道，“夜里凉，夫君也不多穿几件，要是着凉了怎好？”说完，让春兰取来一件外衣。
林炎惊诧，“这不是我的旧衣吗？怎么会在这？”
李锦低头含羞道：“夫君莫怪，妾身就怕夫君忽然造访身上衣服穿得不够，所以早些准备着有备无患。原本以为没这个机会，今日倒是用上了。对了夫君，妾身刚才从书房路过，见书房亮着，想问书墨夫君可按时吃了，他没说，所以妾身特意准备了一碗阳春面，正打算给夫君送去，可巧着夫君来了。”
说完，便让春婵拿了上来，还热乎着，放在林炎面前，一股诱人的香味立马钻进了他的鼻尖，勾的他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李锦这时给林炎递上了一双筷子，低着头温顺道：“夫君，请用。”
林炎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用心伺候着，就是一向得自己宠爱的彩云也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而已。他想起了方氏，她一向是娇宠长大的，行为肆无忌惮从未考虑过别人，就是曾经作为夫君的他也未曾得到过她的示好。
林炎心中酸涩，抬头对上李锦关切的眼神。
“夫君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炎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没有，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李锦面露吃惊之色，随后面露一丝喜色，“有夫君这句话，妾身做什么都值得。面快凉了，夫君还是快点吃的好，不然就不好吃了。”
林炎点点头，接过对方手中的筷子，尝了一口，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随后很快把面吃完了，连汤都未留。
“晚上不可贪食，夫君还是少吃点好。”李锦笑盈盈地递上汗巾给对方净手。
还别说，这话刚说完，林炎就打了一个饱嗝，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李锦难得看到林炎窘迫的样子，不禁抿嘴而笑，打趣道：“夫君还真不禁说。”
林炎没想到李锦还有如此知情知趣的一面，不知是灯下看美人的缘故，他觉得今晚的李锦特别的吸引人，让人心动不已，不觉看痴了。
“夫人，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安歇了。”林炎动情道。
李锦一愣，羞涩地低下了头。
大姐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春婵抱了出去，只留下两人身影相随，叠影纠缠。随后宫灯一熄屋内一片静谧。
第13章 报复
李锦穿着白色里衣，坐在梳妆镜子前，仔细端看了一番，右边脸颊上还有些红肿，黑了眼圈，眼眸中隐隐带着一丝血丝，可见这几日还未好好休息过。
还是姑娘家时她跟别的女子没有不同，最爱美，平日无事素喜捣鼓胭脂妆容之事，谁知嫁人之后倒无心打理了。
这般怠懒估计娘见了也要取笑一番。
李锦起身，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她专门研制的水粉，又加了她随身携带的创伤药，倒是可以遮丑又可以消肿止痛。
只不过……李锦朝床上看去，锦被之下林炎还在沉睡，轻纱帐幔被风吹气，露出那张俊朗的脸，只是眉头紧皱，眼角泛着不自然的青色。
李锦敛下心神，不紧不慢地从发髻上取下一根发簪，簪尖朝自己的指腹刺了进去，鲜血很快流出。
忽然门被推开，春兰手中端着一个铜盆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李锦蹙着眉头道：“你怎么进来了？”
春兰见李锦正从床上起身，下意识地踮起脚尖朝里头张望，对上对方不悦的表情，顿时有些心虚，不过想起李锦平日温和的性情，语气埋怨道：“夫人，这都什么时辰了？该起身了，不然的话老夫人会怪罪的。”
“谁？”
一个暗哑的男声响起，听的春兰一阵羞臊，面颊绯红。
李锦转身看向醒来的林炎，笑着道：“夫君，是春兰，我让她进来伺候着。”随后命春兰过来伺候。
春兰顿时满脸红光，急忙跑上来伺候林炎穿衣梳洗。
当看到林炎里衣上沾了一小团血迹时，惊呼出声：“老爷，您受伤了？”
林炎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果然白色的衣服上沾了一团。不过他没有受伤，想必这是李氏的落红。想到眼前的丫鬟大呼小叫的样子，不由得厉色斥责道：“小声点！”
这时吴妈妈走了进来，看到了那一团血迹，暗自得意，又见自家小姐一脸羞红，越发确定是成了好事了。
“没见识的东西！在这里瞎闹什么？还不赶快下去！”吴妈妈训斥了几句，让春兰很是没脸，尤其是被自己爱慕的老爷训斥了，心里更加难受，于是便哭着跑了出去。
“吴妈妈，春兰年纪还小不懂事，你跟她一般见识干嘛？”李锦说着，又招丫鬟进来伺候着。
“老爷不知道，这春兰的心也大了，夫人的这些日子没少受对方的气，只是咱们夫人性子好不予计较，只是大清早的老爷在这，越发没规矩了。”吴妈妈向林炎告状道。
林炎刚好擦干了手，听对方这样一说，想起李氏的性子确实温婉柔顺，加上这段时间他的忽视，连一个丫鬟都爬到对方的头上，这让外头怎么看他们林家？
李锦见对方一脸严肃不快的样子，笑着安抚道：“老爷是做大事的人，哪里可为这样的事情劳心？一个小丫鬟而已，妾身身为主母，还跟她一般见识不成？只是在里头倒好说，外头却是不行的，这也丢了咱们林家的颜面，与老爷不好看。这样好了，妾身日夜观察这春婵倒是个做事细心之人，倒不如提拔了她，做院子里的一等丫鬟，吴妈妈也好省些心。”
林炎见对方处事周全，虽温良但不软弱，倒不是一个贤内助，越发满意了。自然不见得多喜欢李氏，只林夫人的位置适合她而已。俗话说娶妻娶贤，倒是这般道理。
“你是林家夫人，这后宅之事自然有你说得算。”
李锦面露惊喜，忽又露出为难之色，“只是小姑之事，妾身怕娘怪罪，而且这后院一向娘说了算，如今妾身拂了她的面子，提了春婵，就怕娘又怨了妾身一层。”
林炎剑眉紧蹙，语气不快：“易儿能有今日都是她们惯的！看看现在一点规矩都不懂，以后如何嫁的出去？你是为她好，将来她自然会感激你。倒是娘那里我去跟她说。娘也年纪大了，这后宅之事交给你就是。”
李锦一慌，忙推辞道：“这万万不可！娘这些年为这个家操了不少心，如今妾身一来就就管理后院，别人怎么想妾身倒是不管，可难免娘心里会不痛快。妾身知道夫君信任妾身，这是妾身的福气，只是眼下的妾身只是新妇，当家之事还需向娘好好学习才是。只要娘开口让妾身管家，妾身才敢越出一步。”
林炎见对方拒绝，反而松了口气，他是想到了王嬷嬷的话，冲动之下才说了这番话试探李氏，可见这王嬷嬷并未受李氏的好，这点他就放心了。他可不希望自己娶一个心思歹毒的妇人。
用完早膳，林炎穿上官袍官帽走上马车离开，而李锦送到门口转身。
走过长廊，赵嬷嬷刚好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迎面而来，看起来来者不善。李锦伫立，面色如常地问道：“赵嬷嬷这是去哪里？”
赵嬷嬷冷笑一声，“夫人，老夫人有请！”
“既然有请，嬷嬷这样大的阵势作甚？”李锦柔声道，但目光锐利。
赵嬷嬷被对方看得心中一紧，嚣张的气势顿时弱了不少，“夫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
“我倒不知嬷嬷比娘的气势还大，这府中的主子好像也就那么几个，赵嬷嬷你是府中的老人，难道这点规矩都不懂？老爷刚才还跟我说娘面慈心软，许多奴才仗着娘的善心欺下瞒上目无尊卑，实在可恶！还要我帮着娘好好管教一二，莫让娘操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免得她生气。嬷嬷，你可要知道老爷最讨厌这种图谋不轨、挑唆生事之人！”
李锦语气一顿，走到赵嬷嬷面前，在她耳边轻声又道，“嬷嬷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这林府到底是谁说了算。娘年纪大了，小姑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我也不是一个爱计较之人。听说嬷嬷还有一子在庄子里做事，可哪里能有在夫君身边做事风光，而且还能每日见到，也全了母子之情，嬷嬷你说是不是？”
李锦神态温和，但是说出的话句句让赵嬷嬷面色一怔，心中起了巨大的波澜。
李锦莲步走到姜氏院子里，却见原本被禁足在闺房之中的林意却靠在姜氏的怀中，看着她来时，目光挑衅，嘴角带着得意之色。
“娘。”
李锦福身了福身，耳边传来姜氏冷哼一声，怒骂道：“好你个李氏！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好的，原来心思这般歹毒，不进打了她，还害得我儿被关起来，都是你这个毒妇做的好事情！意儿说得对，你是故意让王嬷嬷折磨她的，好报复她对不对？”
李锦慌忙解释道：“娘，儿媳真的不敢。儿媳知道知错了，儿媳不该打小姑，这都是儿媳的错。只要娘不生气，娘让儿媳做什么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姜氏嗤笑一声，目光阴狠，“那好！给我跪下！”
李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神无辜，“娘。”
看到这样的李锦，姜氏就来气。一想到这女子不仅害她意儿，又勾引自己最得意的儿子，顿时气得全身颤抖起来，恶声恶气道：“来人给我掌嘴！意儿在你身上受到的委屈，我要加倍地讨回来！”
第14章 挨打
众丫鬟不敢向前，连赵嬷嬷也踟蹰不前。
她心里头翻来覆去地想着李锦之前跟她说的事情。她确实受了方氏的恩惠所以才故意为难李氏，可是眼下李氏正得了老爷的信任，方氏早就去享荣华富贵了，也未必记得自己。老夫人跟大小姐根本就是不堪用，为了自己的儿子向李氏示好确实是一个明智之选。
想通之后，赵嬷嬷忙向前向姜氏求情道：“老夫人，夫人毕竟是夫人，这样恐怕不大好。要不等老爷回来再说？”
李锦目光平和，嘴角微勾，对于赵嬷嬷的忽然求情倒不意外。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是对于这种背信弃义的奴婢可不能大用而已。
林意一听，立马咋呼起来，“这怎么可以？要是大哥来倒让她得意了！哼！既然你们不敢，好，那我来！”
说完，从姜氏怀中跳出来，走到李锦面前，对上对方惊愕的目光，林意得意地扬起了手臂，毫不心慈手软地给了李锦好几个巴掌。
“啪啪啪”响亮的声音惊呆了全院子里的人。
李锦摸着再次肿胀的脸颊，眼角泛着辛酸泪光。此时王嬷嬷在春婵的搀扶下急急赶来，正好瞧到这前所未见的一幕，气得面色发青，连忙呵斥道：“住手！混账东西！堂堂帝师之孙女，李家主母，你长嫂，你居然敢出手打人？谁给你的胆子？”
“嬷嬷。”李锦轻声唤着，给了对方一个息事宁人的眼神。
林意原本就畏惧王嬷嬷，听对方这样一叱责，吓得面色发白，忙躲到姜氏身后求庇护。
姜氏哪里见过王嬷嬷身上这等气势，吓得倒也没了话说。
“……老爷，事情就是这样。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未婚的小姑子居然猖狂到这个地步，敢对长嫂动手！要是外人听了定然是笑话老爷治家不严，何等荒唐？不仅奴婢见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可不少人见了呢，老爷不相信奴婢，倒是可以问问其他人。”王嬷嬷气急败坏地说道。
林炎面色十分阴沉，他没想到娘居然糊涂到这等地步，若不是她纵容的话，意儿哪会像现在这样无法无天？
“王嬷嬷别生气，此事我定然会给夫人一个交代。”林炎沉声道。
“夫君。”李锦走进书房，意外王嬷嬷在这，看着气氛凝重，顿时心领神会，“嬷嬷也在。嬷嬷最近辛苦，我没什么可答谢的，便想请一席不知嬷嬷可愿意？”
王嬷嬷目光惊诧，只是在林炎面前不好发问，便道：“夫人说哪里的话？奴婢只是微尽绵力，却不成想会闹成这样？老爷、夫人，这大小姐奴婢是万万教不得了，奴婢年纪大了，大风大浪也经历过不少，可不想年老之后还舍出这张老脸来，还请老爷夫人成全！”
王嬷嬷语气坚决，不管李锦好说歹说也不敢再继续教导林意了。
李锦无奈，向王嬷嬷盈盈一拜，语气诚恳道：“我替小姑向嬷嬷道歉，确实是她的不对。不过事出有因，若不是我向娘说起此事，又不顾嬷嬷为难再三恳求，也不会落人口实。追起缘由，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嬷嬷要怪就怪我好了。我在这里向嬷嬷赔不是。”
王嬷嬷忙回礼道：“夫人从何说起？这孰是孰非奴婢还未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夫人性情好，可也不能忘记了自己是林家主母，这事情传出去可大可小啊。”
“嬷嬷的话锦儿谨记。”李锦诚心回道，“嬷嬷心里头不顺，我已经安排下人去煮了莲子羹，正热着，嬷嬷可赏脸去淑阁尝尝？”
王嬷嬷会意，立马福身告退。
李锦对上林炎神色莫名的眼神，讪讪道：“夫君为何这样看妾身？”
“你受委屈了！”
李锦错愕之后，目光动容意切，“能听到夫君这句话妾身已经心满意足。只怪妾身处事不周，得王嬷嬷几句说教也是妾身的福气，以后定然好好注意才是。”
“那你脸上的伤？”林炎打量着李锦面上那边都有淤青，但却用脂粉勉强掩饰，目光幽沉。
李锦想扯出一个让对方放心的笑容，可惜一扯动嘴角却撕拉的疼，笑容生硬，倒不如不笑的好。
忽然传来林炎低笑的声音，李锦自然认为对方是在看自己出丑，已经放弃拯救，倒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夫君若是想笑就笑吧，其实也就挨了夫君和小姑几个巴掌而已。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君的这一巴掌妾身受着。但小姑的巴掌妾身确实不想受，虽然娘在那里，妾身知道后果想躲开也来不及了。”
林炎好笑，忽然又觉得这样太对不起李锦了，便强忍着不笑道：“我原本以为你是愚孝，现在看来倒有些见地。”
“妾身自小有祖父言传身教，其眼光不可短浅，也不可纵容太溺，凡事三思而后行，修身养性才是立身处世之道。”
林炎目光炯炯，对李锦心生几分敬重之意。他对李大儒早有耳闻，而且虽未曾见面，但是心生敬仰已久，若是得对方提点一二，说不定将来更有造化。
“说起你祖父，我倒是敬仰已久，不知何时能见一面，倒是全了自己的一番心意。”林炎语气颇为热切。
“夫君说笑了，这何曾是妾身一人的祖父了？如今你我已是夫妻，祖父自然乐意见他的孙女婿。只是祖父近些年很少见外客，因家中无人寂寞，索性寄情山水，行踪难觅，若是见他只好讨巧了。不过啊，祖父最喜妾身，还说妾身嫁人之后，他定然前来瞧瞧，也不知道真假。”李锦说道。
林炎目光一闪，“听闻祖父桃李满天下。”
李锦眉眼一弯，语气自豪，“这倒不假。祖父先原是太学博士，而后因才学斐然才被选为还是太子的先皇为太子师。所以祖父底下的门生十之八九皆有所成。”
“那你可知有何人？”林炎声音急切。
“祖父最不喜跟人谈起这些，所以妾身也不知道。不过夫君想知道，等祖父来了，妾身再问问也无妨。”
李锦安慰的话让林炎失落不已，不过既然李大儒说要来，那也就是说迟早而已。
“无妨，我只是想见见祖父而已，有无别事。”林炎神色温和道。
“哦，对了夫君，妾身已经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提今日之事，违者赶出或发卖出去。”
李锦的话倒是提醒了林炎，刚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你做到不错，只是委屈了你。不过意儿的性子是该好好管管。”
李锦露出为难之色，“夫君恕罪，如今王嬷嬷这样把话说绝了，妾身也不好再难为她了。只怕一时半会找不到一个好的教导小姑。而且妾身要是再揽此事，恐怕又让她误会是妾身起了意呢。”
林炎听罢，心生烦躁，他摸着自己发涨的额头，感觉头疼得厉害。
“小姑之事，夫君已经尽力，莫要忧心愁坏了身子。也罢，妾身听闻京都有座女学，专收女学生，授业之师乃是才学盛名的女夫子或者博学之辈，夫君何不把小姑送往到此？一来可以学有所成，二来有了女学生的名头，婚嫁之事有何难？”李锦善解人意地劝道。
林炎皱起眉头，“你说的不错，不过并非人人可以入女学。其皆出身世家名门，二则要通过入学考核，哪有那么容易？”
李锦听出对方的别扭之意，嘴角微扬，“夫君若是信得过妾身，妾身就倒是愿意试一试。如今离入学还有一月光景，此事暂且搁下，眼下大姐儿教养之事才为紧要。”
一提到大姐儿，林炎心中更加烦躁，敷衍道：“这事情你做主就是，无须问我。”
李锦应声点头。
第15章 选人
李锦得了林炎的同意，但也没有随意行事，便去请示了姜氏。
姜氏听了林炎跟她说的李氏以德报怨的事情，又跟她说李氏的祖父对他的前途很是重要，要她待李氏语气和软些。心中虽有不甘心，但听赵嬷嬷这样一说，儿子有个贤内助，将来对林家可是有极大的好处，倒是顺气了不少。
“起身吧，炎儿已经跟我说了大姐儿的事情，你就看着办吧。之前意儿确实有点过了，不过你作为长嫂应该好好爱护意儿才是，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能打她。昨日就当是个教训，以后记住就是。对了，你跟炎儿说要让意儿进女学的事情可有什么办法？”姜氏一副居高临下冷淡的样子，自从李锦打了林意之后，原本对对方的好感消失的无影无踪，又见唯一的儿子对她亲近，越发的看不顺眼了。
李锦抬看了一眼，敛眉柔声道：“办法倒没有，不过是到时候去说理儿，想必以小姑的才能自然能得到女学的破格录取。”
姜氏对京都颇负盛名的女学不大了解，只是听人说那里不是一般的女子可进的，而且她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能识几个字就得了，不过听炎儿说进去之后意儿就能嫁高门，这可了不得了。
“那好，若是进不去，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姜氏语气威胁，反正她就是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才不敢跟方氏一样爬到自己的头上。她是婆婆，李氏是儿媳，她教训儿媳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想让她讨好李氏，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娘的话儿媳记住了。只是胭脂水粉之事恐怕要多耽搁些日子，还望娘体谅。”
姜氏冷哼一声，“想到美！现在长能耐了，可以不听我的话，对着干了是不是？”
李锦慌忙道：“娘，儿媳不敢。”
“不敢就好，最多两日给我弄了来，不然的话有你好受的！”
李锦垂手侍立，低声应着。
既然大姐儿是林府的嫡长女，教学之事万万不可马虎。李锦让人细细打听了一番，又让人把合适的几个人选的底细查了清楚。
如此周折之下，倒有两个人合适。一时间李锦也不知道该选哪个合适，便去书房找林炎商量此事。
门口处还是神态恣意的书墨，不过这次见到李锦时，语气恭顺了不少，但依旧还是有抵触。
李锦并非心胸狭窄之辈，何况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奴才，她还看不在眼里，并不值得她费多大的心神。有个奴才样就好！
李锦目不斜视地走进书房。
书墨看着她故意忽视的样子，心中气恼不已，哼！小人得志！要是夫人在，哪里有她嚣张的地！
林炎看着对方进来，手中拿着几张纸，好奇地问道：“有何事情？”
李锦便把心中难解之题告诉了林炎。
“这有两个合适的夫子。一个是年纪颇大的老秀才，才学倒是不错，只是为人刻板严肃，妾身怕大姐儿胆小；一个是个尚未成婚，家世有些复杂，不打算嫁人便立了女户的女子。”
林炎顿时对这个奇女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你说的这女子是谁？”
李锦笑着道：“这女子叫苏若雨，听说以前可是女学中有名的才女，如今已经二十五岁。若换成其他女子早已嫁人生子，哪里会蹉跎到现在？妾身只觉她才学好，性子温婉，倒是符合大姐儿的性情。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此大龄还不嫁未免太离经叛道了。妾身就怕大姐儿学了错处。”
林炎目光震惊，“你说的苏若雨是不是苏州苏大人之女？”
李锦点点头，“夫君可是认识？这苏家原本是官宦之家，却因苏州犯了事儿，陛下仁慈恩重，才免了奴籍，贬为白身。如今苏姑娘才学横溢，名声在外，旁人也不敢薄待了。”
林炎目光复杂，这苏若雨曾经是方氏最好的手帕交，她如今这般潇洒的做派一定是受了方氏的影响。
“就她吧。大姐儿还小，教养之人最好是年轻温和一些的好。至于离经叛道，她并未妨碍谁，以后在她面前少提为好。”林炎藏着自己的私心，这李锦确实是一个贤内助，但也只是如此，其眼光世俗不堪，却不能成为红颜知己。能从苏若雨身上看到方氏的影子，以慰相思之苦也好。
李锦目光温良，浅笑道：“夫君说的是，妾身这就去安排。哦，对了，妾身看夫君身边只有一个奴才伺候着，难免伺候不周，妾身想着若不在添一个人，也不失了林家的体面。”
林炎对上李锦笑盈盈真切的目光，心中发虚，只好应承道：“也好。只是夫人可有合适的人选？”
李锦皱眉，“一时间妾身还真没有。妾身来府中日子尚浅，所以这些奴才的底细不清，也不敢枉自把人往夫君身边带。万一是用心不良的，岂不是更坏事？妾身想着不如让娘去安排，避避嫌，不然娘又外道了。”
林炎想也不想的拒绝，他娘的眼光他岂不知？还不如让李氏选的好。
“算了，等你有好人选直接跟我说就是，我相信你的眼光。”
李锦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有夫君这句话，妾身就放心了。”
回去，李锦请来了赵嬷嬷，跟她说起了林炎想再要一个贴身侍从的事情。
赵嬷嬷一听，顿时喜出望外。
“多谢夫人成全。”
这赵嬷嬷语气态度哪里像之前那么嚣张跋扈，果然是利益熏心啊！李锦温和道：“哪有什么成全的？这是嬷嬷你的造化。不过此事我不好插手，需嬷嬷你自己做取舍。”
赵嬷嬷面色一怔，“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李锦起身，一身素色罗裙尽显主母大气威严之态，语气轻柔，却含刀锋，“嬷嬷是个聪明人，以嬷嬷在夫君面前说话的分量难道说一句私心的话，夫君为何不肯？”
赵嬷嬷被说中的心事，确实她不仅跟方氏提过，而且也在老爷面前旁敲侧击过，都被老爷敷衍过去了，想必老爷根本就不愿意让她儿子待在身边。
“夫人真是好本事，连这个都知道。”赵嬷嬷听到这，以为对方是在甩自己，面色不满。
“嬷嬷莫要动怒，我只是说事实而已。想必是夫君不信任嬷嬷的缘故。嬷嬷何必不以退为进？”
“夫人有法子？”赵嬷嬷面容急切。
“只要嬷嬷让你儿子张文在夫君面前说接你回去养老，以表孝心，嬷嬷无奈之下恳求夫君让张文留下伺候着自然成事。”
也就是说牺牲自己成全自己儿子，为自己儿子铺路搭桥。赵嬷嬷心里头有些不愿意，万一没有成事，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夫人，您不是故意为难奴婢吧？”赵嬷嬷怀疑道。
李锦轻笑，“嬷嬷想多了，以我现在的地位若是真要对付你，还不是轻而易举，何必大费周章？你且放心，等张文在夫君跟前当差的事情定下，我自然会安排你去后宅当个闲差。听说嬷嬷识文断字，管理庶务自然不在话下，我想着后宅管理账目和银钱交给嬷嬷可好？”
赵嬷嬷没想到这个大肥差居然会落到自己的头上，顿时欣喜万分，对着李锦千恩万谢，连走路都带风。
又想起李锦千交代万嘱咐自己不可显露一丝风声，不然成事就难了，便极力按捺心中的激动的心情。
吴妈妈知道李锦的打算，不赞同地劝说道：“夫人，这样唯利是图的小人怎可让她当差？”
李锦莞尔一笑，眼神狡黠，“嬷嬷，当不当差如今可不是我说的算。再说了，夫君最见不得中饱私囊，贪得无厌之辈，到时候不用我出手自然有人收拾她。”
吴妈妈顿时恍然大悟，“夫人说的是，这赵嬷嬷就是爱惹事生非的老货！从老夫人那里支开也好。”
李锦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