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将所有的怨气都吐出来，空气中一时安静。
祥嫔忽然上前，抱住她拍了拍背，像每次她安慰哭泣的她那样。
“云华，这些年，你受苦了。是我对不起你。”
房间里爆发出嚎啕大哭。
云华将所有的苦痛都哭了出来，哭着哭着，她便原谅了祥嫔。
原谅她任性，原谅她不做事，原谅她自私，原谅她利用自己，原谅她不愿放自己离开。
擦干眼角的泪水，云华带着鼻音对祥嫔道：“娘娘，您的容颜依旧如当年一般。陵园天高皇帝远，想来找个好人家嫁了，享享清福是很容易的。奴婢陪着您……”
祥嫔静静地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云华急了，道：“娘娘您不要误会，奴婢怎么说也得找个家境殷实，老实可靠的男人，绝不会找花花公子，误了您一生。”
“我不嫁，我嫁过皇帝一个男人已经够了。”祥嫔仍然摇头。
云华一时语塞，道：“可皇帝他已经死了……”
“云华。”
祥嫔凑近她的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你先前猜错了。”
“……什么？”
“我不是觉得出宫后会被被抛下，没了倚靠，才不想出宫。”
“那是为什么？”云华不自觉问道。
“我是怕。”
“娘娘怕什么？”
“怕你让我找个男人成亲。”祥嫔凝视着云华，朱唇微动，
“也怕你找个男人成亲。”
“……娘娘什么意思？”
云华瞳孔张大，既不敢置信，又有一份倏忽间生出的欣喜。
那欣喜像一颗深埋地下的种子，只得了一滴水，便疯也似的钻破种皮，疯狂地生长起来，爬得她满心都是。
祥嫔笑了，道：“云华对我极好，我当报答云华。”
“报答？”
“云华想要我如何报答？”
云华鬼使神差地道：“娘娘如何报答先帝，便如何报答于我罢。”
祥嫔莞尔一笑。
房间里只点了一根蜡烛，烛光摇摇晃晃，照得室内一片昏黄。
不知何来一阵风，烛火灭，暗香浮动。
……
数日后。
几辆车载着先帝的嫔妃和她们的丫鬟，离开了这座给了她们荣耀和希望，经历过绝望，最后只剩下凄清冷寂的皇城。
闫温茂背着手站在城楼上，目送马车远去。
福安看出他有些感怀，在旁边道：“千岁对温女史真是尽心尽力，若不是千岁关照，温女史哪有如今的好日子。”
先前他以为温如悦被闫温茂看中，因此处处照顾，不但逃脱了与其他妃嫔一般被遣送出宫的命运，还得到了地位。
而今看来，女帝才是他的心悦之人，不知是否移情别恋，但千岁对待温如悦依旧不错。
上回御书房打破杯盏之事，还是千岁帮她掩盖住的，否则被女帝知道，少不得要被责罚。
闫温茂没有接福安的话，问道：“时怀山入国子监之事，都安排好了没有？”
“安排好了，明日时公子便可前去国子监学习了。”福安道。
“嗯，回吧。”
福安跟着闫温茂向盘龙宫走去，瞧着他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自从避子药一事过后，千岁便对女帝处处避让容忍，如今连栖凤宫都不敢再去了，实在……
“闫温茂！”
清脆地一声呼喊，打断福安的思绪。
熬过了冬季最寒冷的日子，春季已经有要来临的征兆，今日阳光很好，御花园的植物有了淡淡绿意，洛初初在里面玩了一下午，心情很好。
暖日将落，洛初初穿着一身轻便的衣裙朝闫温茂跑来。
她这几日借着上朝的功夫，特地跟闫温茂站得近些，大约是蹭到了点气运，没出什么事。
但上朝实在太无聊了，闻人胤总能找到借口去御书房，洛初初顾着他好歹是大气运者的身份，没好意思直接撕破脸。
闻人胤跟闫温茂比起来，非要选的话，洛初初更倾向于闫温茂，所以今天趁着自己心情好，“委婉”地跟他求个和。
“陛下。”闫温茂挂着公事公办的笑容。
洛初初突然没了底气，发现自己实在不了解他，先前想好的话似乎都不合适，一时间哑口无言。
良久，闫温茂道：“陛下若是无事，奴才便先行告退。”
“等等！”洛初初心里一急，张开手挡住他的去路。
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拉近，闫温茂的身体就在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洛初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他看起来很好抱的样子。
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道：“闫大人近日为何不到栖凤宫来处理国事了？”
闫温茂不知怎么想的，也没有后退，直直站在原地，看着洛初初的发顶，道：
“陛下不想见奴才，奴才便不过去碍陛下的眼。”
“谁说的？我……”洛初初别过脸，低声道，“你要是愿意来就过来吧，没人赶你。”
闫温茂笑了。
洛初初不自在地瞪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
“陛下总算是懂得委婉二字何解了。”他叹息着道。
“我！”
洛初初鼓起脸颊，用力瞪他一眼，噔噔噔跑开了。
回到栖凤宫。
洛初初发现闫温茂没跟着来，不满地咬着嘴唇道：“怎么回事，不是说要来的吗，又不来！”
“陛下，千岁大人应该是还有要事要处理，等会儿就过来。”
跟着她的宫女突然说话，吓洛初初一跳。
“啊！你吓死我了！”洛初初拍着胸口一脸惊骇。
侍雪侍月背叛她以后，洛初初决心不再向身边伺候的宫女投入感情，反正都会背叛，何必假惺惺拉拢，都是白费力气。
把她们当作npc，只会干活不会说话没有感情，没想到给自己洗脑太过成功，竟然达到深入脑海的地步。
洛初初缓过神，道：“好了，知道了。”
宫女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脚上，竟然吓到洛初初，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洛初初无意为难她，只当没看见她愣神的动作，坐下来随意挑了一块点心吃着。
宫女愣了会儿终于意识到不妥，不再在洛初初眼前头杵着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耳根滴血似的红。
洛初初无声地叹了口气。
想在上司面前表现，结果事情做得尴尬，想想就能扣出一座栖凤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