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流言
“少爷,大事不好了!”忆1慌慌张张地跑进门,神色惶恐不安。
“噤声!”文心心脏一沉,只以为是时怀山往宫里传讯的事情东窗事发了,赶紧关上门,把忆1揪进房间。
“什么事?”时怀山从书本里抬起头。
“少爷,都考完了您怎么还在看书?”文心说了一句,紧接着把忆1往前一推,“快详细说来。”
事关紧急,忆1也顾不得太多,连忙把自己出门的时候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时怀山。
事情已经传出去好一段时间了,但是这几日传得尤为广泛。
时怀山跟文心想到了一块去,以为自己往宫里传讯的消息被人抓住把柄大肆宣扬,现在已经闹得不可收拾了。心里不免对洛初初十分愧疚,想着该怎么样把这件事情的影响减到最小。
谁知听忆1义愤填膺地说着外面的谣言,时怀山逐渐放松下来,甚至还笑出了声。
忆1诧异地道:“公子,你怎么了?”该不会是被那些污蔑的言论气得发笑吧?
时怀山收敛笑容,宽慰道:“不妨事,你们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只是这几日少出门为好,万一牵连到到你们遭受唾骂,我心中过意不去。”
忆1担忧道:“公子,这真的不妨事吗?”
时怀山语气平稳道:“该是如何便是如何,待一放榜,上殿去君前奏对,自然能够澄清,比自己澄清效果还要好些。”
忆1和文心半信半疑地走了。
原来韩守约得到时怀山信息之后,请了人在街坊中大肆宣扬,胡编乱造添油加醋。说时怀山贪慕虚荣,为了能进宫当面首,隐藏自己的本来身份,原先做过很多恶事等等,弄得时怀山名声很不好。
原本时怀山假名吴怀山的事情没人知道,但是他用假名开了肉饼店,又借这个名字与李怀山交换身份,其中便泄露出去了。
当时韩守约也在时怀山送肉饼的人之中,认得时怀山的声音,前后一联系,便知晓他顶替李怀山姓名入宫的事情。
这些原本时怀山面见洛初初的时候就告诉过她了,连闫温茂也知晓,算是过了明路,根本没什么妨碍。
甚至如果筹谋得好,名声不但可以翻转,还能更进一步。
要当官必须养名望,有名望的人众人才会关注,做了什么事情也会被多看几眼,容易获得升迁的机会。
一晃几日过去,便到了放榜的时候。
时怀山早早换好衣衫,带着忆1和文心出门,两人脸上都有些憔悴。
虽然时怀山告诉他们不用担心,但是两人城府并不如时怀山,恶言听在耳中怎能不在意?倒为了不让时怀山烦忧,把心事都闷在肚子里,越发憋屈。
由于时怀山至今没出来澄清谣言,走出门之后路过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时怀山浑不在意,他以前还当过乞丐,要是那么在意名声,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他出门已经算早了,但放榜是众人都关心的,有人连夜守在官府门口,只等着第一时间看到名次。
时怀山过去时,发现冯登云在里边朝他招手:“时兄,快些过来!”
冯登云带了个身强力壮的小厮,跟时怀山替换了位置,众人也不好说什么,想借机讽刺时怀山几句,却碍于他是洛初初的面首,不敢多言。
“皇榜来了!”
一阵骚动由远至近,众人连忙挨挨挤挤让出一条道来,让官吏进去把皇榜贴好。
官吏甫一离开,众人便如同饿狗抢食一般涌上前去,如饥似渴地看着榜单上的名字。
时怀山与冯登云轻松,径直往上边一扫,便在可以参加殿试的三十人之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哎呀,我不如时兄远矣!”冯登云见自己是第八名,脸上殊无意外。
时怀山是第二名,这个名次他比较满意。
两人看完正要离开,冷不防旁边有个人抓住了时怀山得袖子:“你这个卑鄙小人!”
时怀山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日与他交换身份的李怀山。
李怀山也是今年的考生,自然也留在京城等待放榜。
他终日流连青楼乐坊之中,消息倒是灵通,听说过时怀山冒名顶替的流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害怕,生怕参与冒名顶替之事被人知晓,把他抓起来。
后来认识的一些狐朋狗友,听说李怀山就是那个与时怀山交换身份的人,纷纷恭维他不慕权贵,跟时怀山这种悉心钻营的小人不同,很有风骨。
李怀山被这些人的话语吹得飘飘然,口气自然也大了起来,称不稀罕出卖身体换来的荣华富贵,要靠自身的努力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
他这番说辞哄得一些读书人信了,终日围在他左右,请教学问,不时还拿笔记录,弄得李怀山像名门大儒一样,这让李怀山很受用。
他逐渐对时怀山得看法改变了,时怀山这种出卖色相的做法终究为人所不齿,还是自己走的道路更加正大光明,在夸赞声中,李怀山已经开始想象,若是夺得了状元该是怎样的风光,届时还可以对时怀山居高临下地教训几句。
今日放榜,李怀山起得极早,大半夜就来了,想第一时间看到皇榜。
可是把榜单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反而时怀山得名字高高挂在上头。
本来围在他身边的那些读书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李怀山,仿佛在说:“就知道说大话,结果还不是名落孙山。到底还不如时怀山,人家至少高高挂在第二名。”
李怀山受不了同伴的眼神,见时怀山要离开,热血上涌,上前便抓住了他。
“李兄有何要事?”时怀山皱眉道。
上来就骂他卑鄙小人,实在是有辱斯文。
李怀山口不择言地道:“当时要不是你哄骗我与你交换身份,怎么可能进宫面见陛下?如今你上榜了,我却落榜了,你的名次应该是我的才对!”
他双目赤红,混然不见当时的清澈与自傲。
时怀山只觉得他的话语十分滑稽,道:“这件事情与榜单上的名次有何关系?你自己考不中,反而怨怪别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秋来
李怀山话语一卡,硬撑着脖子道:“肯定是你从中作祟!你是陛下的面首,想要一个人落榜还不简单?为了掩盖事实,便要我上不了榜当不了官,从此便高枕无忧了!”
听他无故指责,时怀山眉头紧皱,道:“李兄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交换身份的事情我入宫后便与陛下阐明,何须打压你来掩盖?自身学识如何不谈,反而说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落榜,岂不是强行栽赃?”
李怀山不敢相信,道:“这可是欺君之罪,你如何跟陛下说……”
时怀山不想把自己的家务事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讨论,道:“这与你无关,总而言之陛下是知晓的,轮不到你来质疑。”
光明正大地说了,便一定是真的,谁也不敢捏造关于女帝的谎言,风险太大。
“好啊,你仗着陛下宠爱,如此肆无忌惮,定然是提前拿到了考题,否则怎么可能拿到第二名?你吴怀山不过就是个乡野之人,还能比京中诸位更加厉害不成?”李怀山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周围的人怀着某种隐秘的嫉妒,想着时怀山如果下去,自己不就可以往前再进一名,说不定便能上榜。因此没有一人说话,全都等着看热闹。
时怀山正色道:“文名不可污,既然李兄说我没有真才实学,不如前去比试一番。”
……
洛初初接到宫外传来的讯息,笑得乐不可支。
“这不就是爽文打脸剧情吗?世界上真的有那么蠢,自己送上门的人啊!”
九月份天气有些转凉,她穿着一件绣着枫叶的纱衣,绯红色的纱,雪白的肌肤,乌黑的头发,再加上有所成长的身段,美得令人转不开眼睛。
笑够了,洛初初把纸张放下,走到窗前眺望远方。
“冯姨姨也出去有段时日,不知任务完成得如何,延通城的堤坝又怎么样了。眼看洪水季节就要来了,希望他们动作快一些。”
这段时日洛初初在京城之中倒也过得充实,学识和才情方面都有所进步。
某段时间她觉得身边发生的事情有些倒霉,悄悄又去见过司空瑾一回,司空瑾说可能是有人借用她的贴身物品施以手段,让洛初初不要取下护身符。
思来想去,也只可能是闻钟寺老和尚的手段了,只是洛初初没有反制他的办法,司空瑾又无意离开仙人台打断修行,只能躲远一些。
秋天来了,可吃的东西也多起来,闫温茂昨天问她要不要去猎场打猎,洛初初还没想好。
各种小说电视剧都告诉她,猎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最容易出现事故。但是在皇宫里也待了好几个月没出门,不出门看看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洛初初纠结之中,闫温茂给她带果子来了。
尝过新进贡的果子,洛初初问道:“闫大人,往年你都会陪先帝去秋猎么?危不危险啊?”
闫温茂给她掠了掠垂在唇畔的发丝,道:“猎场都会事先布置,倒不是十分危险。”若是真有风险,他也不会让洛初初去。
“今年的猎场选在一片平坦的草原上,四周没有险地,难以藏人。”
洛初初闻言道:“那岂不是所有动物跑动都看得一清二楚,随便射一箭就能中?”
闫温茂笑着道:“陛下练武的时候若能不偷懒,说不定能捉到一些。”
“好啊,你看不起我!”洛初初鼓着脸颊,拍了一下闫温茂伸来喂她的手。
闫温茂眼睛都不眨,把剥好的果子转了个弯送进自己嘴里。
“你怎么回事,不是给我吃的吗?”洛初初不满地道。
闫温茂只是笑,没有回答。
两人之间的气氛与其说是暧昧,倒不如说是彼此熟悉之后的自然。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证明给你看,我也是能捉到猎物的!”洛初初踌躇满志地道,“如果我要是捉到十只,不,七只猎物,你就要承认我厉害。”
“好。”闫温茂把新剥好的果子递给洛初初,洛初初盯了果子半晌,眼看闫温茂有将手收回去的趋势,连忙凑过去嗷呜一口吃了。
……
究竟在秋猎之前还是有正事要做的,那就是殿试。
洛初初虽然学了些东西,但是对于洛国深层次的文化还是不甚了解,因此问闫温茂拿的题。
粗略看完上面的题目,洛初初赞叹道:“真厉害啊,明明看的是一样的书,怎么别人就能从这个方面出题?”
闫温茂笑而不语。
洛初初随口问道:“闫大人,你这些题目都是从哪里拿来的?”
闫温茂依旧不回答。
洛初初转头看去,见他表情有些自豪,又有些傲娇。
“陛下是认为奴才出不了题目么?”
“是你出的?”洛初初自知失言,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是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每日那么匆忙,竟然还有时间研究书本,着实了不起。”
她要是这么自律就好了。
有现成的题目,洛初初心里不慌,坐在自己的龙椅上照着念,然后由教她课程的各位先生们裁决定夺,最后只要看结果就行。
时怀山很久没见洛初初,为了在心仪的女子面前表现,发挥得极好,获得了先生们一致称赞。
闫温茂看一眼排名,只见时怀山排在了第一位,眉头一挑。
修长的食指点在纸面上,道:“恐怕有些不妥当。”
洛初初疑惑问道:“何处不妥?”
闫温茂便俯身凑在洛初初耳边,气息把洛初初的耳根吹得有些发红。
“时怀山没有自己的势力,若是锋芒太过恐怕过刚易折。”
这倒不是闫温茂出于嫉妒才这么说,而是实情。放榜第一名是二品官员的嫡子,确实有才学,殿试评定是第二名,在时怀山之后。
他家族势力雄厚,撑得起状元的名次,但若是状元落在时怀山身上,恐怕弊大于利。
“那你觉得如何才好?”洛初初不自觉问道,随后想起自己才是女帝,道,“第一让给那人,时怀山便为探花,让第三名的前移一位。”
自古以来,探花郎都要年轻且有才的俊美少年才能担得起,给时怀山这个名次既不过分扎眼,也不过分低调,正正好。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金榜题名
金榜题名,人生快意。
三十名进士皆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沿着宽敞的街道缓缓向前。
道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楼上也早被着意相看如意郎君的姑娘们占满,莺莺燕燕都身着颜色娇嫩的衣衫,看上去像是开满京城的花儿,好看得紧。
令人瞩目的状元榜眼和探花郎在最前边,打头的是状元,紧跟着榜眼与探花,三人呈品字形。
今年的头三名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尤以时怀山容貌最佳,惹得姑娘们频送秋波。
走到高楼之下时,一阵手帕香囊如雨落下,悉数向着时怀山砸去。
榜眼苦笑着把砸在帽子上的香囊取下,道:“时兄真是独占风头。”
时怀山面不改色道:“那就是抛给张兄的,接着便是了。”
人潮熙熙攘攘,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人人都想沾沾喜气,好让家中的孩子也有如此出息。
其实这还不算是最热闹的,姑娘们总归是有些矜持,待到春来专为女子开设的科举时才热闹。女孩子们哪里有不好看的,特别是身着精心制作的衣裳便更加动人,想要欣赏新任女举风姿的人都来了,把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才是常事。
时怀山走在香雨之中,想的却是那个皇宫中的人。
今天特地打扮了,因游街结束后要去皇宫参加宴席,他想让洛初初看到自己意气风发的样子。
女子通常都喜欢有精神有志气的男子,时怀山不愿让洛初初心中记得的是混进宫里走投无路的自己,新科探花郎的身份怎么都要比死皮赖脸的面首要好。
簇新的蓝色衣裳衬得少年面如冠玉,早些年经历风霜磨难略黑的肤色已经褪去。时怀山本就是锦衣玉食养大的贵公子,又正值成长之时,身量拔高不少,整个人修长适宜,无处不完美。
一双清亮略长的眼眸倒映着道路旁红色的金色的树叶,发丝利落地在头顶束成马尾,简简单单戴了一根白玉簪,清丽卓绝。
难怪大多数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这样好看的皮相,连同为男子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所有人都为新科进士庆祝之时,某处蒙着脸坐在窗边的姑娘却含泪看着时怀山走过,不敢动一下,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这么久了,她这么久没见到心上人了,却只能这样远远坐着,甚至不敢像其他姑娘一样对时怀山抛下手帕。
明明不久之前两人还可以对面谈笑,走过长街,同逛书肆。都怪她,都怪她太过贪心,若是当时谨慎一些,现在会不会还能相见?
倚在窗边哀伤的背影引起了他人注意,这个时候露出这样的神色,怕不是与下面走过的人有关?
直到进士们走远,姑娘还久久望着窗外不肯离开。
一名身着黄衣的女子坐到了她的对面,笑道:“姑娘可介意我坐在此处?”
……
三十名进士被引着,从正门进入皇宫,这是他们独有的殊荣。
洛初初穿着正式,在拱桥上等着他们经过,等人都到齐,走下阶梯,把下马跪拜的众人一一搀扶而起。
时怀山低着头跪在地上,皇宫的白玉石板坚固而冰冷,他却半点都没有察觉。
一席金红色绣着龙凤的衣裙在他面前停留,温软的小手轻轻把他扶起。
时怀山又长高了些,俯视着笑靥如花的洛初初,却激动得几乎落泪。
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近地看过她了。
洛初初带着笑小声说道:“你做得不错,没有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随后转向下一位,依旧是满面笑容将他扶起,却没有说其余的话。
温柔的触感似乎还在手臂上停留,让时怀山沉浸梦中。
“时兄,时兄?”
女帝勉励完诸人便离去,可以准备去宴席了。冯登云打算跟时怀山一同,叫了他几声才回过神。
他明白时怀山的身份,私下也有过一些猜测,不过出于尊重,从来没有在时怀山面前提起过。
冯登云先前以为,时怀山应该很忌讳曾经的面首身份,但是看他的神色,却浑然不是如此。
新科进士们一边观赏着宫中景色,一边往举行宴会的园子里走去。
旁边虽然有太监宫女,但是他们只要不去不该去的地方,尽可让其观赏,这是他们的特权。有人可能一辈子就这一次能够进宫,不让看有些不近人情。
悠闲地逛到园子里,该落座了。
状元和榜眼不是一个派系,时怀山在他们看来也不是同道中人,彼此打个招呼便各自落座,并不讲究名次。
在国子监的时候,时怀山很用心地与同窗相处,尽可能打好关系。这次三十人中共有十余名来自国子监的学生,其中有四五位与时怀山有些交情,便与时怀山冯登云两人坐在一处。
少年人聚在一起的情景是很青春很好看的,洛初初尽管不太情愿参加宴会,见这样的场景,心情也好了一些。
宴会中虽是些旧把戏,作诗作画作文投壶赢彩头,但心境不一样,加上有女帝参与,众人玩得十分尽兴。
“怀山……”洛初初对时怀山举了举杯。
多日未见,可以让他今晚在宫中留宿,有些事情也好问上一问。
时怀山立即便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洛初初近前。
“你今天便不要出宫了,朕已让人给你收拾了房间。”洛初初说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让人误会。
时怀山红着脸回到冯登云旁边坐下,冯登云暧昧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恭喜。”
他其实并不看好时怀山为洛初初卖命,但是看起来这位好友情关难过,已然一颗心都拴在女帝身上了。虽有心把时怀山拉拢到自己这方阵营之中,但毕竟是好友,能得偿所愿自然会替他高兴。
却不是所有人都会高兴。
侍风抱着手臂,一本正经站在闫温茂桌子旁边,听侍雪报告洛初初参加宴席时候的言行。
她早就料到洛初初与“旧情人”相见,闫温茂会不高兴,所以提前把活踢给了侍雪。
这位侍雪是新人,没见过闫温茂为洛初初情绪失常的模样,不知人世险恶,一板一眼把所有的细节都说了出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言明
眼看着闫温茂脸上的乌云越来越浓厚,侍风悄悄踢了一脚侍雪,示意她找补一下。
侍雪没能领会到她的意思,呆愣愣站在原地。
侍风见状有些无奈。
先前那位侍雪是个有主意的,可惜太有主意,断送了性命。可这个也太没有主意了。
“千岁,或许是陛下想交代一些事情给时怀山,未必是留宿的意思。”侍风道。
“陛下愿意留宿何人,与我没有关系。”闫温茂冷冰冰道。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这样,明明当初还是闫温茂替洛初初找的面首,现在反倒吃起醋来了。
侍风离开的时候,顺手把呆愣愣的侍雪也拉出来了,关上门。
侍雪有些不明白,被侍风竖起一根食指打断问话。
“你多看就明白了,主子的事情少管。”
侍雪没来得及点头,侍风便话锋一转,问道:“你常回府邸,可知宋知月如何了?”
……
琼林宴散去后,时怀山跟洛初初回到栖凤宫,这条路他曾经走过一次,可惜当时紧张记不得了。
洛初初见时怀山盯着地面和四周摆设,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别自己吓自己,我把你叫过来不是为了要骂你的,不用紧张。”
时怀山脸上掠过红晕,低头应声。
两人在屋内落座,秋日晚上天气凉爽,窗户半开着。
后院桂花的香气被风吹淡,只留下隐约甜丝丝的气息,十分宜人。
时怀山轻声讲着自己在国子监的所见所闻,当然有不甚愉快甚至是困难的部分,不过他不想让洛初初为此烦心,即使要讲也是轻描淡写带过。
洛初初听着他说话,享受着微凉的晚风,一时间惬意地快要睡着了。
时怀山注意到洛初初的头有往桌子上倒的趋势,伸手将她托住。
宫女们也误会了洛初初把时怀山带来栖凤宫的意图,房间里无人服侍。
这个房间并非洛初初的卧房,只是待客玩耍的地方而已,只有一个临时用来休息的床榻,还有窗边可供盘腿而坐的雕花长椅。
把洛初初放在床榻上,替她除去鞋子,盖上锦被。
灯火快要燃尽,明亮的光线有所收敛,变得有些昏黄。
时怀山站在床边看着洛初初的睡颜,唇角带笑。
只要这样看着她,他便满足了。
……
得知时怀山果然留在栖凤宫,与洛初初共处一室后,盘龙宫房间内东西掉了一地。
一只修长的手搭在桌沿,几乎要把桌沿硬生生掰下来。
他已经在洛初初要求下,把自己惯用的东西都搬去栖凤宫了,盘龙宫如今都是后来布置好的物品。尽管宫女太监们尽量按照他的喜好去布置,仍旧不是闫温茂习惯的模样,让他觉得不舒服。
何况、何况……
他现在已经不习惯卧房中有暗沉的颜色了。
栖凤宫的房间是洛初初帮忙选的布置,色彩柔和明亮,出乎意料睡得很好。
现在再来看这些暗沉沉的家具,越看越觉得冰冷。
这几个月两人几乎都待在皇宫,每日都有一个时辰以上的相处时间。闫温茂习惯每天醒来后跟洛初初一起用早膳,下午或者晚上陪她玩一会儿,不算浪漫,但是温馨安宁。
为何总是要在他习惯之后再抽离,逼迫他从美梦中醒来?
侍风守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笑着摇头。
或许心悦一个人就是这样患得患失牵肠挂肚,百般柔情百般纠结。就像宋知月……
侍风强行把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敲了敲窗户。
“千岁,陛下与时怀山聊的不过是他在国子监的见闻,而后便困倦地歇息了,时怀山并未有任何逾越。”
侍风其实很想说,洛初初瞧着不太像是对男女感情开了窍的样子,很多时候作出的举动旁人看着暧昧,而她完全没有那个心思。亏得是日日相处,处出些特殊,否则现今可能还是闫温茂单方面的情思。
“……我并未让你去栖凤宫探听消息。”
“是奴婢自作主张。”侍风顺着闫温茂的话说道。
她认错认得这样快,倒让闫温茂不好再说些什么,况且这的确是他想知道的。
侍风听里头的声响,想来是闫温茂正在把地上的物品重新放回桌子上。他那张桌子上都是文书奏折一类,扔了便扔了,捡起来依旧完好无损,不耽误事。
等响声停了,侍风道:“主子将奏折处理完便回栖凤宫吧,若是陛下明日早晨没能看见您,又要四处寻找。”
良久,才听里边淡淡嗯了一声。
……
翌日。
闫温茂脸色有些不佳地坐在桌子旁边,他旁边是洛初初,洛初初旁边是时怀山。
平素两人用餐,突然之间多出一个,说不出的不自在。
洛初初不以为意,依旧吃得很香。
时怀山拿了小刀,帮她把鸡腿上的肉仔细切下来,放在盘子里方便食用。
看着两人“分工合作”,仿佛自己是唯一的外人,闫温茂的脸色又阴沉几分。
时怀山注意到闫温茂的表情,把切好的另一碟肉放在他面前。
“……”
洛初初见此情景,不知哪里戳到了笑点,捂着腮帮子一边叫痛一边笑个不停。
好不容易吃完饭,洛初初对闫温茂道:“秋猎把怀山带上吧,让他也去玩玩。”
闫温茂无表情地看了时怀山一眼,道:“既然陛下想带他去,奴才自然不敢反对。”
洛初初憋笑道:“闫大人吃起醋来特别可爱。”
这话把两人都吓一跳。
虽然时怀山看出闫温茂对洛初初似乎很是在意,但身份毕竟摆在那里,即使有什么心思也不可能成。
闫温茂同样觉得自己的心思见不得人,只是情到深处难免有些克制不住情绪,被洛初初直白言明,连灭口时怀山的想法都冒出来了。
洛初初莫名地看着突然沉默的两人,道:“怎么了?多加个人去猎场有这么艰难?”
时怀山叹气,决定忘记刚才那句话,道:“陛下愿意让在下参与秋猎,在下感激涕零。”
“这么点小事就感激涕零,如果以后我要是赏赐你点别的什么,你岂不是要肝脑涂地?”洛初初吐槽。
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只是时怀山和闫温茂对视之间多了些其他的东西,譬如忌惮,譬如敌意。
第一百八十五章 秋猎1
琼林宴散后,众人从侧门走出。
等待榜下捉婿的官员没看到时怀山从皇宫里出来,稍加思索,喟叹道:“是我那女儿没有缘分,回去不知她又要怎样闹了。”
话虽如此,抢人的脚步却未停止。时怀山在他心里不是最佳人选,碍不住女儿喜欢,答应问上一问,现在正好名正言顺地不用问了。
状元与他家才是门当户对,以后要是把女儿嫁过去也不会吃苦。
……
秋猎可以是皇帝与大臣同乐,也可以不带大臣前去。
闫温茂知道洛初初不喜人多,便没有安排其他臣子参与,没想到中途多了一个时怀山。
时怀山半点没有碍事的自觉,骑马走在两人身后,时不时要跟洛初初说说话。
洛初初平时不经常骑马,听说这次秋猎要全程骑马,特地叫人缝了两个垫子在马鞍上,防止磨腿。
给她骑的马性子温和,尾巴左右拍打,不紧不慢地走着,减少了洛初初的恐惧。
猎场选定在一座地势比较高的草原,几人先坐着马车到达地方,然后再转为骑马,否则洛初初可能现在已经撑不下去了。
“这片草原比我想的要茂盛一点。”洛初初瞧着到达马匹小腿处的绿草,道。
她从前见过的草地都是浅浅一层,有什么动物在其中跑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是这么深的草,里边要是有个小兔子,完全发现不了。
想起自己跟闫温茂打赌要捉到七只猎物,洛初初有些心虚。
她看看挂在旁边的小弓箭,又看看闫温茂背上背的至少比她的大两三倍的弓箭,想为自己叹息。
“闫大人,什么时候有小动物出现啊?要是小兔子小鸡之类的动物,你可不能跟我抢。”
闫温茂莞尔,道:“陛下放心,山鸡兔子这一类,已经在草原上放了上百只,都是从旁边山中抓来的,足够陛下玩得尽兴。”
“那可不一定,要是我抓不住它们可怎么办。”洛初初撇嘴,对时怀山道,“怀山,如果我没猎到,你就在后边帮忙补刀,千万不能让它们跑了。”
时怀山应了声,道:“在下会帮陛下看着。”
从草原边缘往里走,洛初初敏锐的发现某处草丛中有白影闪过,立刻拿起弓箭对准。
一只小兔子从草丛里探出头,洛初初当即松开弓弦。
兔子听到弓箭破空的声音,想要逃走,结果弓箭刺穿了它的后脚,钉在地上。
它悲鸣一声,后腿用力一蹬,忍着痛脱离了弓箭,迅速跑进草丛中消失不见,只留下染血的箭躺在地上。
洛初初目瞪口呆:“怎么还有这样的?”
都怪她力气不够大,换作闫温茂来,一定能让箭支深深插进泥土之中,兔子怎么蹬腿都熬脱不了。
她委屈地看着地上的箭支,道:“这可是我的第一个猎物,怎么让它跑了……时怀山!”
时怀山一愣。
“刚刚才答应过我要给我补刀的,你怎么不去?”
时怀山握着刀柄,道:“陛下,都是在下速度太慢,没来得及下马。”
“你下马做什么?”洛初初纳闷回头,发现他拿着一把刀。
“我说的补刀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看到猎物要逃跑了,帮忙拦截下来,不是说真的让你拿刀去杀。”
解释清楚后,时怀山看上去有些窘迫,道:“是在下没能理解陛下的意思。”
“好啦,我也不是要说你,只是没抓住兔子有点激动。”洛初初叹了口气,“归根结底是我不够厉害。”
三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防止误伤,闫温茂见两人越走越近,烦躁地扯了扯缰绳,马匹往前窜出去一段距离。
见附近大树上停着一只长尾花斑野鸡,张弓搭箭,一箭穿透了野鸡的胸膛,野鸡哀鸣一声,从树梢跌落在草丛中。
闫温茂正待驱马前去将野鸡拾起,不料草丛中窜出一只狐狸,敏捷地叼住野鸡的脖子,然后窜入草丛中不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洛初初见此情景,乐得笑出了声。
发现闫温茂面色不虞,揶揄道:“闫大人原来也捉不住猎物呀。”
闫温茂哼了一声,道:“我这就去把那狐狸捉来。”
他扯了一下缰绳,真的顺着野鸡留下的血迹前去找狐狸了。
洛初初想了想,对时怀山道:“你要是想去打猎也可以去,反正有人看着我,不用担心。”
时怀山懵懵地左右环顾,侍卫们都在比较远的地方,哪来的人?
“侍风?”
隐藏在旁的侍风不得已走出来。
“看吧。”洛初初笑得得意,“怀山你难得出来玩,好不容易考完,应该好好放松一下才是。等你当了官,就没有这么多时间了。”
时怀山想着也是,只是他还是比较想陪着洛初初。不过洛初初都这么说了,难免不是想独自玩耍片刻,便主动道:“陛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肴?在下可以将材料猎来。”
洛初初想了想,道:“只要做得好吃都可以,不过要是烤着吃好吃的话就更好了。”出来秋游当然要吃烧烤啊。
时怀山会意,拍马离去。
洛初初让马慢悠悠地走着,随口问道:“侍风,知月姐姐怎么样了?”
侍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她学得不错,很有天赋。虽然年纪已经过了,再练武有些迟,不过胆大心细,是块好材料。”
洛初初笑道:“看来侍风很关心知月姐姐嘛。”
侍风面色微红,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面容上因为这一丝红晕显得有些动人。
落在洛初初眼中,让她微讶。
没想到侍风真的有想法。不过,从她跟宋知月相处的经验来看,宋知月未必就很直,还是有机会的。
马儿边走边吃草,忽然走到一个地方停住不动了。
洛初初知道这是有猎物,拿起弓箭严阵以待。
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猎物出现,举着弓箭的手忍不住动了一下。
就是这一动,草丛里猛地窜出一只黄皮子,直朝洛初初脸上扑去,小眼睛里闪烁着狡黠残忍的光芒。
洛初初松手,因为力气不足,箭射出去之后是打到了黄皮子身上,不过它丝毫没有受伤。
第一百八十六章 秋猎2
一阵清风从洛初初身旁掠过,就在黄皮子距离洛初初还有半米远的时候,被侍风抓住了尾巴,并且在它放臭屁之前甩向远处。
“好险……”
黄皮子释放臭气后,肉眼可见它的屁股后面浮起了一层淡黄色的气体。
洛初初捂住鼻子,趁没起风快速后退。
黄皮子人立而起,对洛初初吱吱叫,好像在鄙视她。
洛初初见它显得很有灵性,不禁怀疑道:“你该不会是快要修炼成精,想要找个人来吃吃吧?”
黄皮子一甩尾巴就要离去。
洛初初怎么会放过这只冒犯她的动物,连忙抽出一支新的箭,结果射得歪七扭八,距离黄皮子十万八千里。
侍风无奈地从洛初初手里拿过弓箭,正要帮她报仇,凭空飞来一只箭矢,将黄皮子的胸膛刺穿,带得它向后凌空飞起,然后重重摔落在地。
凭空飞来的箭矢吓了洛初初一条,转头一看,是远处的闫温茂,他手里的弓还没放下。
“天哪,闫温茂这也太厉害了吧?怎么隔着这么远也能射中?”洛初初佩服道。
侍风把弓箭还给洛初初,随口道:“主子武功很是高强。”
“比你厉害吗?”洛初初问道。侍风一直是她心里最厉害的高手,毕竟那一手来无影去无踪实在震撼,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映像。
侍风笑道:“那是自然。”
洛初初从没想过闫温茂也是武功高手,在她看来,闫温茂在宫里很难学到什么,今天才直观感受到他有多厉害。
“陛下,黄皮子还要不要?”侍风询问。
“不要了。”洛初初遗憾,“这又不是我捉住的,况且,它一身臭气,拿回来也没什么用。”
侍风点头,掘土将黄皮子埋葬。
这东西有些灵性,还是入土为安比较好。把黄皮子埋好,额外在土堆上放了一块大石头压住。
洛初初看向闫温茂的方向,见他手中好像提着什么,抛给了跟来的侍卫。
“他把狐狸抓住啦?”洛初初莫名兴奋,驱马过去看。
只见侍卫手里提着一只野鸡,野鸡脖子上有撕扯的痕迹,却不见狐狸。
“狐狸呢?”
闫温茂指了指隐藏在草丛之下的洞穴,道:“狐狸钻进洞里去了。”
“那要不然就算了吧,狐狸洞那么深,可不好把它抓出来。说不定它已经从另一个洞口逃走了。”洛初初道。
闫温茂收回盯着洞穴的视线,漫不经心道:“时怀山没有跟着陛下?”
洛初初道:“我让他自己去玩了。况且如果捉每一只动物都让他帮忙,还有什么意思。等到我实在抓不住,再考虑让他回来帮忙。”
说完招呼侍风一起离开,却被闫温茂叫住。
“我现在想自己玩嘛……哎?”洛初初接住了一只硬壳的果子。
果子长得有点像核桃,打开来里面是剥好的肉,尝了一点,跟核桃的味道有点相似,又有点巴旦木的香气。
“这个好好吃!谢谢你。”洛初初吃到好吃的,毫不吝啬笑容。
闫温茂看着她吃,转开脸道:“陛下自己小心。”说完,主动驱马走远。
这跟洛初初想象的不太一样。
明明是她说要自己玩的,但是为什么闫温茂离开之后,看着他的背影,她会有点小小的不开心小小的失落呢?
洛初初甩甩头,把硬壳果子里的果肉吃干净,随手要将壳扔掉,临脱手时,又改变主意,将它扔在马匹驮着的小筐子里。
侍风看着她的动作,不明所以道:“陛下是还想吃那种果子么?奴婢已经记得它的模样了,不必把果壳留下。”
洛初初摇头,道:“不是,我是觉得这种果子可以拿回去做个挂件。”
两人朝着刚才的路线继续往前走,侍风不时看看草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猎物。
一只橘色的狐狸远远跟在两人后边,大尾巴摇啊摇。
“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侍风忽然说。
洛初初下意识回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此时吹来一阵冷风,她吓得打了个颤,道:“侍风你别吓我,好可怕啊啊啊!”
侍风哭笑不得,道:“奴婢的意思是有动物在跟着。”
洛初初捂住胸口,道:“你不早点说。跟着就跟着吧,只要它不突然过来攻击我就好了。”
自从知道这个世界真有神秘力量以后,洛初初对神神鬼鬼的东西难免怀疑几分。
侍风为了安慰洛初初,牵着缰绳在前面走。
洛初初趴在马背上休息腰椎,道:“要是有猎物来了就喊我。”
侍风嗯了声,道:“陛下放心。”
这边刚刚闫温茂经过,应该不会有什么猎物还在。
走得远了,能看见树林后远处隐隐约约的山峦,洛初初直起身子,左顾右盼道:“感觉我们走了好远。”
远得都看不见闫温茂了,这让很少在外面离开他的洛初初有些心慌。
侍风道:“这附近可能会有猎物,陛下准备一下。”
洛初初拿着自己的小弓箭,屏气凝神盯着小树林。
一只小鹿怯生生从树林里走出来,好奇望向洛初初。
“……”怎么办,她下不了手。
“不要未成年,你快点走开!”洛初初让侍风扔石头过去,把小鹿吓跑了。
在侍风的协助下,洛初初在小树林旁边捉到了三只兔子,放进后边的筐子里,甚至不到三分之一。
想着闫温茂那只大得一只就能把筐子塞满的野鸡,洛初初有些沮丧。
侍风望着草丛,若有所思,突然伸手取了一只野兔,往草丛中丢去。
“诶诶,你干嘛,虽然小了点但是能要的啊。”洛初初来不及阻止,心疼道。
草丛里窜出一抹橘色,敏捷地叼起兔子就要走,被侍风一石头打在脑袋上,晕晕乎乎倒下了。
“陛下,快打它。”
“我不要这种猎物!”洛初初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这应该就是之前叼走主子野鸡的那只狐狸,陛下真的不要么?”侍风问道。
“那还是要吧。”洛初初又改主意了。
闫温茂都没抓到的狐狸被她抓到了,他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侍风随手拈了几根草编成结实的草绳,把狐狸捆得结结实实,放进洛初初马上的小筐之中。
第一百八十七章 秋猎3
狐狸被侍风搓出的草绳绑得结结实实,躺在两只兔子上,嘴里的兔子也被揪下来放在旁边。
“这下子就有四只猎物了,还差三只就能完成任务。”洛初初悄悄伸手摸了摸狐狸的橘色皮毛。
这只小狐狸很聪明的样子,要是就这么把它杀掉,洛初初还有些不忍心。
侍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觉得这边没什么猎物可抓(以洛初初的小弓箭来说),道:“陛下,我们去另一边吧。”
洛初初骑马骑得有点乏了,道:“要不我还是下来走走,不然的话腿都要僵掉了。”
她腿上穿的靴子特别加固过,防止蛇虫叮咬。
侍风把她扶下马,洛初初走在茂密的草丛中,闻着青草特有的清新味道,心情逐渐放松。
坐在马上虽然能看得远些,但是走在草原上更能及时反映。
洛初初发觉远处有一只体型较小的野鸡,眼睛一亮:“悄悄地过去,不要发出声音。”
这次真让她给射中了,拿着野鸡洋洋得意。
闫温茂能射中野鸡,她也能!
或许是洛初初比较适合步行的关系,自从下马之后,她连续捉到了好几只猎物。虽然体型都不大,不过凑足了需要的数量。
洛初初心满意足地道:“侍风,我们去找闫大人吧,看看他捉到了多少只。”
侍风翻身上马,把洛初初拉上来让她坐在身前,一抖缰绳,马快速跑动起来,蹄尖几乎刚挨到草尖便腾飞而起,吓得洛初初尖叫了一路。
老远就听到洛初初在叫,闫温茂本想过去看看情况,但是听得尖叫声越来越近,便没有动作。
马匹在闫温茂身前不远处停下,洛初初闭着眼睛惊魂未定地抱着马脖子,带着哭腔道:“侍风你吓死我了,怎么回事啊,它怎么越跑越快?”
侍风无奈道:“陛下,本来速度只是稍快,但是您在马匹耳边不停地叫,它自然会越跑越快。”
洛初初脸一红:“这也不能怪我嘛,谁让你都没提前告诉我。”
闫温茂看着两人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兀自聊得开心,不禁怀疑洛初初到底是不是来找他的。
好在洛初初总算记起了正事,“啊”了一声,对侍风道:“对了,快把筐子拿出来让他看看,我们捉到了好多猎物!”
侍风下马,把筐子解下来,将里面的猎物依次摆放在地上。
除了用草绳捆着嘤嘤呜呜的小狐狸之外,还有七只猎物。
洛初初炫耀地叉腰道:“怎么样?我说我能抓住七只猎物就是能抓住吧?”
闫温茂见她得意得小脸红润,满面神气,笑了笑,道:“陛下真的很厉害。”
这是当初说好的,如果她抓到了足够数量的猎物,就要这样夸赞她。
听到了想听的夸赞,洛初初心情极好,道:“你看,地上的那只狐狸就是从你手里逃出来的,结果被我们抓住了,总而言之,还是我们比较厉害。”
咳咳,虽然小狐狸主要是侍风的功劳,不过洛初初也不是一点力气都没出。
闫温茂将小狐狸抓在手里,小狐狸惊得耳朵向后飞起,身体都在发抖,张着嘴巴随时要咬人的模样。
闫温茂看了它几眼,觉得它颇有些像心情不好时的洛初初。
明明被人提在手中没有反抗之力。偏偏还要虚张声势张开嘴巴露出牙齿试图威慑,却不知道自己的做法看在他眼中只是可爱,没有丝毫攻击力。
“这只狐狸,陛下想用来做什么?”
洛初初一愣,道:“没想好,它这么小一只……”
没听说过吃狐狸肉的,做成皮草又不够大,况且看上去还有些可怜。
“不如将它放掉吧。”闫温茂看向洛初初,征询道。
洛初初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没想到闫温茂还有这么喜欢小动物的一面。
“好啊,本来就是想拿过来跟你炫耀一下的,既然你已经看到了,那把它放走也没关系。”
身上的草绳被闫温茂随手弄断,小狐狸掉进草丛之中,迷糊片刻,一溜烟朝自己的洞穴去了。
洛初初想了想,把它咬过的那只兔子扔过去,小狐狸敏捷地接住了。
她拍拍手上残留的兔毛,问闫温茂:“闫大人,你已经捉了多少只猎物了?”
闫温茂让马侧过身子,给她看自己的筐子,里面放着一只小猪样的猎物,占满了整个筐。
“你只捉到一只?”
闫温茂笑而不语,道:“陛下想不想与我一同打猎?”带着她再去玩一回儿,便可以准备处理猎物吃饭了。
“好啊!”洛初初答应得极为爽快,她很想看看闫温茂是怎么打猎的。
拉住侍风的手下马,走到闫温茂的马旁边,踩着脚蹬坐在了闫温茂身前。
“……”闫温茂表情有些微妙。
侍风憋笑道:“陛下,千岁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叫您骑马跟上。”
“啊?”洛初初尴尬地红了脸,攀住闫温茂的手臂,道,“你快松开手,让我下去。”
闫温茂不答,一拉缰绳,身下的马顿时开始奔跑。
洛初初冷不防趴在了马脖子上,又惊吓又觉得好笑,迎着风喊道:“你幼不幼稚啊!”
闫温茂松开一只手,把她从马脖子上扶起来,笑道:“陛下害怕了?”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会害怕呢。”洛初初嘴硬。
照顾洛初初的感受,马奔跑的速度逐渐放慢到她能接受的范围。
背后有人依靠,闫温茂驭马的技术又很好,洛初初逐渐不怕了,开始享受迎面吹来的风。
感觉自己是安全的时候,才能感受到纵马奔腾的乐趣。
就在洛初初差点忘了上马的目的时,闫温茂忽然一拉缰绳,马匹前蹄高高扬起,洛初初猝不及防结结实实落在他怀中。
“你……”
弓弦射出箭支的嗡嗡声在耳边响起,洛初初连忙朝着箭矢飞去的方向张望。
一只身材肥硕的野猪刚从林子里窜出来,迎面一箭直接射进了它的眼睛里,它痛得嘶叫出声,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闫温茂见野猪还有挣扎的力气,又射出一箭。
这支箭正好钉在上一支箭的箭尾处,把上一支箭彻底推进了野猪的头颅之中。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厢情愿
从野猪的眼睛中涌出大量鲜血,它摇摇晃晃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嘴边同样溢出鲜血,逐渐断气。
洛初初被闫温茂精准的箭法震惊,怎么能有人做到如此程度?她连方向都控制不好,闫温茂却能瞄准到如此细小的地方,不知道该怎么夸比较好。
身后跟着的侍卫叫来另一人,把野猪抬走了。
洛初初回头,鼓着脸颊道:“你猎到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对不对?”看到筐子里没有山鸡就该想到,闫温茂怎么可能只打到两只。
闫温茂低头看着她,缓缓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干嘛。”洛初初窘迫地缩成一团,脸红得像火烧云,想躲又没地方躲。
马匹再次腾跃而起,在广阔的草原上奔跑,清凉的风都吹不散洛初初脸上的红晕。
时怀山带着十几只猎物回到营地,询问后得知洛初初还没回来,而这时太阳已经要落山了,不由有些担心,骑马出去准备将洛初初接回来。
看见远处似乎有马在奔跑,促马赶上去,发现马背上坐着两个人,不由放慢速度,定定地盯着他们。
闫温茂从背后将洛初初环绕在怀中,洛初初似乎很开心,二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亲昵地说着话。
似乎不需要他去接了。
时怀山苦笑了一下,转身打马离去。
……
在夕阳即将落山的时候,闫温茂带着洛初初回来了,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七八个负责捡拾猎物的侍卫。
洛初初怀里抱着什么,刚下马便迫不及待朝时怀山跑过去:“快过来尝尝这个!我们发现了一棵野果树,果子好甜。”
时怀山接过她抱着的野果,洛初初用提来的清泉水洗了四个果子,分给闫温茂时怀山侍风,最后一个是自己的。
侍卫已经在处理猎物,不多时,几只清理好的猎物便被穿在杆子上,架在火上烘烤。
洛初初美滋滋地坐在小凳子上,跟大家一起围着火堆等待肉烤熟。
太阳落山后的草原气温有些低,点一堆篝火温度正好,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
这样的时光很难得,恍惚间好像不是身处洛国,而是回到了夏令营的时候,让洛初初有些感怀,不自觉向闫温茂坐近了些。
猎物被火焰炙烤着,香味逐渐飘散,油脂滴下,落在火焰中,发出呲呲的响声。
闫温茂取了一只体型较小的野鸡,均匀撒上调料,继续烤制片刻后香气四溢,想来已经熟透了。取下烤鸡放在大碗中,用小刀切割好,递给洛初初。
时怀山:“……”
这不是之前他做的事情么?
他不甘示弱,也取了一只兔子,处理好放在洛初初身边,洛初初对他一笑,慷慨地给他一只鸡腿,又把他的兔腿分给闫温茂。
“都别愣着啊,快点吃吧。”
温热香醇的肉味在嘴里散开,加上亲手打来的辛苦加成,粗糙烤制的晚餐竟然丝毫不逊色于宫中精心烹制的菜肴。
用完晚饭,闫温茂安排侍卫守夜,他的帐篷就在洛初初的帐篷旁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时怀山得帐篷被分到比较远的地方,几乎看不到洛初初这边。
在草原上仰望星空,似乎比京城中看到的夜空更加璀璨。似乎远离人烟的地方,都会变得格外秀美。
京城此时依旧满城灯火未熄,刚刚入夜不久,正是热闹的时候。
一座雅致的酒楼之中。
端坐在屏风后,姑娘有些紧张地握住杯子,道:“阿怡,来这种地方不会很费银子么?”
那日穿着黄衣服搭讪她的女子,已经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裙,悠然地将一叠小点心推到她面前。
“莫非你与我交友,还要看银子?”
姑娘摇头。
那日在茶楼中,她独自坐在窗边神伤,阿怡主动过来安慰她,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两人便成了朋友,约定下次再见。
阿怡问过她究竟是为了何事如此伤怀,姑娘记得姐姐所说的话,摇摇头不肯说,阿怡也没有继续追问,依旧跟她交朋友,想来不是借机打听时怀山消息的那种坏人。
吃了点心,两人听着曲子,忽然阿怡伸手把小二招过来,点了一折子戏。
“就要《紫玉良缘》好了。”
这戏讲的是书生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从穷困之时便陪着他。书生承诺等考中之后要来迎娶她,却不料当真金榜题名之时,恋人却被书生拒之门外,书生另攀高枝。
姑娘看着戏,情不自禁便代入了自己跟时怀山,为何时怀山对她如此无情?莫非是像戏中书生一样嫌弃她的身份低,配不上他?
阿怡见她眼泪莹莹,便又叫了一壶冰梅酒。这冰梅酒冰冰甜甜,女子很爱喝。
姑娘一杯杯喝着酒,等冰梅酒见底,已然面色酡红,双眼迷离。
阿怡见时机差不多,轻声细语道:“你看,书生多么负心啊。女子一颗心系在他身上,而他却在金榜题名之后不见旧人,那女子该如何痛苦?”
姑娘无意识地喃喃道:“是啊……”
阿怡微微一笑,引导道:“可惜那女子没有闺中密友,即使满心痛苦也无处可诉,也无人给她出个主意。若是有人可以商量,说不定还能挽回心上人。”
“真的能吗?”姑娘喝得迷糊了,眼泪涟涟地看着阿怡。
“那是自然。两人出主意总比一人独自冥思苦想要好。”阿怡鼓励道,“你我二人是朋友,有何不可说?”
姑娘似乎是被这句话打动,打开心房,将她与时怀山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他们在书铺相遇,说有人试图调戏她,时怀山英雄救美……一直说到最后她去考场外接时怀山,被他毫无感情地拒绝。时怀山让她们姐妹俩送信的事情倒没说,反正这件事在姑娘心中根本不重要。
阿怡原本很感兴趣,听着听着逐渐面无表情。
“这么说来,他并没有跟你定下什么约定,也没有定情信物,纯粹是你一厢情愿?”
姑娘趴在桌子上哭,没听到她说的话。
阿怡表情有些厌烦,她还以为自己找到了时怀山的老相好,可以上报给闻人胤换取功劳奖赏,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情况。
第一百八十九章 花魁金媚儿
“好了别哭了,赶紧回家去吧,免得独自在此处被人占了便宜。”阿怡对姑娘说道。
姑娘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阿怡无奈,只得要了个房间,把姑娘往里一扔,骂骂咧咧地走了。
气死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拿到有价值的消息,回去以后不知道死对头要怎么嘲讽她。白白花了银子,却一无所获。
她郁闷地走在大街上,不断思考着究竟该怎么样才能拿到时怀山的把柄。
时怀山位列第三,把闻人胤原来看好的人给挤下去了。又得女帝宠爱,肉眼可见即将在官场中掀起风浪,而且很明显不会加入闻人胤麾下,所以以后只会带来祸患,绝无好处可言,必须早作准备。
阿怡觉得时怀山刚刚考中,年纪又不大,应该很好调查,自告奋勇接下任务。开始的时候是很顺利,正巧撞上韩守约到处散播时怀山的坏话,说他冒名顶替,没有真才实学。
可惜的是,还不等她借题发挥,时怀山已经解决了这件事。
虽说解决得不是完美无缺,不过现在众人已经有了“时怀山是被冤枉的”先入为主的观念,没有新的证据,抓着旧事说来说去也不会有多大效果。
她好不容易查到姑娘这边,本以为能看一场始乱终弃的好戏,没想到是一厢情愿的独角戏,无趣至极,不会给时怀山带来半点伤害。
阿怡反复思考着得到的讯息,好像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忽然,她猛地一拍手掌,朝着最近的青楼环彩苑而去。
环彩苑此时正是迎来送往的热闹之时,阿怡踏进环彩苑大门,便有鸨母热情询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做伴。
“我不差银子,只要花魁。”阿怡豪爽道。
鸨母看到她荷包中一抹金色,笑着道:“好,我去替您问问金媚儿姑娘。”
片刻之后,鸨母请阿怡上楼,边道:“今日金媚儿姑娘本来不出台,不过我跟她说了您的情况,她愿意见您。”
阿怡哪管鸨母嘴里的客套话,走上楼后,径直推开房门。
鸨母察言观色,在阿怡进去之后帮她把门关上,然后晃着丰腴的身体哼着歌走了。
这位金媚儿才来不久,不过却已经成为了环彩苑新的头牌。只可惜她平日很少愿意接客,只是在舞台上跳跳舞而已。只要她愿意接客,一个客人都够环彩苑赚好大一笔银子。
好不容易碰上她心情好,看来今日能够大赚一笔。更何况这还是位女客,银子来得想必很容易。
房间里摆设极其华贵,一位身着红色薄纱的女子半躺在榻上,怀里抱着只白色的动物,正在抚摸它的羽毛。
这位女子皮肤雪白,脚踝上套着两圈金铃铛,脚指甲上涂着红色花汁,显得娇媚动人。
听到阿怡进门,女子支起身体,朝她看来。
阿怡的目光落在金媚儿脸上,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若把顶级美人比作花儿,这位就应当是红芍药,明媚鲜艳,美色耀人。
再往下看,只见那只白色的动物转开头,竟然是一只枭。
它的爪子十分锐利,抓在一根雕花的木头上,羽毛雪白带着微微的黄色,乍看之下像是白金制成。
这样一位娇媚美人,怎么会喜欢猛禽?
阿怡顾不得多想,在金媚儿邀请下坐在塌前凳子上。
金媚儿笑道:“难得有女客来找,说吧,想让我怎么服侍您?”
阿怡把她伸来的手捉住,道:“以色侍人能到几时?但若是能为人分忧,即便美貌不再,也有容身之处。”
金媚儿挑了挑眉毛,道:“媚儿还年轻,不欲多想。”
阿怡知道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心中只认银子,于是把荷包打开放在她面前。
看着荷包里的金子,金媚儿笑容更深,慵懒地道:“不知客人想让媚儿做什么?”
……
阿怡离去后,鸨母敲门道:“媚儿,给妈妈开开门。”
“进来吧,门没带上。”金媚儿懒懒道。
鸨母进门前颇有些忧心,客人走得太早了,不知道那锭金子拿到没有。
进门之后,见金媚儿坐在桌前,若有所思的模样。她的那只枭正在榻上用爪子玩金锭,鸨母不由得笑开了花。
金媚儿知道她来干什么,吹了声口哨,那只白枭便抓起金锭扔在鸨母身上。
鸨母不嫌砸得疼,满面春风地走了。
金媚儿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新科探花郎么?有些意思。也不知这位客人究竟来自哪位大人麾下。”
说着她笑得风情万种,道:“届时任务完成,可要好好了解一番啊。”
这正是她来到洛国的目的。
之前数月,饶是她使劲浑身解数,也只勾搭上了一位二品官员。问到的消息只有小部分是有价值的,大部分是废话或者顾左右而言他。
听说那位官员家中还有很多小妾,他却对她信誓旦旦说是为了她才休妻。
金媚儿对这话是半点不相信,嘴上说着喜欢她,面对她若有若无的打探,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哪里像是为情所迷的模样。
爱她?爱他自己还差不多!
在金媚儿闭门不见以后,那官员只来过两次就再也没来了,鸨母还为此埋怨她,说她赶走了客人。
金媚儿对钱财并不很在意,她在金枭国拥有的财富已经够多了,之所以来此只是为了主人吞并洛国的野心。既然秦梁已经没用,就该当机立断地拒绝才是,鸨母赚不赚得了银子,干她何事?
阿怡的到来让金媚儿看到了事情的转机。
即便阿怡分文不给,金媚儿也愿意配合她完成计划。到时候,就有机会接触到洛国更深层的秘密了。
金媚儿坐在桌子前,一笔一划用金枭国文字写信,最后夹在特制的妆匣中。
白枭叫了两声,落在桌子上,神气地左右张望。
金媚儿微微一笑,摸着它道:“莫急,再等些时日,就放你回去见主人。”
……
秋猎满载而归,装猎物的车子都堆满了,上面全都是打到的猎物。
洛初初躺在马车里呼呼大睡,这次狩猎把她给累坏了,简直是两天将一年的运动量都消耗干净。
第一百九十章 流言再起
回到皇宫,洛初初特别交代,让他们把猎物处理好,吃不完的就风干,切不可浪费。
自己的回来的东西总是珍惜一些,吃起来也香一些。
时怀山与洛初初在皇宫门口告别,回到国子监住处。
洛初初已经告诉过他,让他留在京城当官,时怀山不必操心自己该去往何处。只是这三十人的官职要一同宣布,必须等上一等。
七日之后,宣布官职的这一天。
国子监时怀山的小院外围着一群人,等待宣旨的太监前来。
时怀山穿着新衣裳,两个仆人站在他身后,大早起来在门口等待。
阳光渐暖的时辰,终于有人过来报信:“宣旨的公公来了!”
时怀山跪在门口,听公公宣布自己任正八品给事郎,赐银若干,袍服若干,宅院一座等等,赏赐仅次于状元,可见颇得圣宠。
接旨后,时怀山还没站稳,就听到种种溢美之词朝自己涌来,一一婉言谢绝,关闭院门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走。
他颇有些感慨,本以为自己还要在国子监待上个一两年才能出仕,没想到只待了半年左右。
国子监的时光很是愉快,时怀山离开时有些不舍。
任职日期颇为人性化,定在三日之后,足够时怀山将东西收拾好了。
但是就在宣布官职的第二日,京城中再次掀起关于时怀山的流言。
这次可不像是上次那般,只在小范围内流传。
时怀山虽然还没有正式上任,但是已经算是官员,加上女帝对他的宠爱,在有心人推动下,流言越传越广。
这次文心忆1两人忙着指挥新来的奴仆打扫宅院,没时间出外打听消息,所以在家中读书的时怀山对于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知,没能第一时间作出应对。
等到三日过去,时怀山穿着官服上任的时候,发现接待他的上司看他的眼神有点怪异,似乎欲言又止。
时怀山之前不认识他,没有多想,跟同品阶的官员一起熟悉事务。
给事郎是文职散官,需要做的事情不多,但是好在能接触到很多官员。
到中午的时候,时怀山主动邀请一起做事的官员去酒楼。
酒足饭饱后,官员忍不住道:“怀山啊,我看你人也不坏,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就算是不喜欢她,娶来做小妾也能堵上人的嘴。何至于弄得满城流言,哎……”
时怀山云里雾里,问道:“王大人,你什么意思?在下听不太明白。”
官员摇摇头,语重心长道:“怀山,我与你一见如故,才劝你几句。换做是别人,看热闹还来不及。此处就你我二人,何必伪装?”
时怀山听得更糊涂了,请教道:“在下真不明白,请王大人可否再说得详细一些?”
见时怀山的表情真的不像假装,官员皱眉道:“怀山,你莫非是得罪什么人了?”
他把在青楼听到的流言告诉时怀山。
前日开始,环彩苑的花魁金媚儿一反常态,穿上了素色衣裙,上台表演的时候唱了一曲《怨情》。
这首歌唱得如泣如诉,台下观众都为之动容。
等一曲唱完,金媚儿掩面哭泣。在众人连番劝慰下,终于说出实情。
原来,这事跟最近风头正劲的时怀山有关。先前有流言说,时怀山其实不叫时怀山,叫吴怀山,为的就是攀上已经被灭门的时家的关系,把自己包装成饱受冤枉的文臣遗孤,好遮掩住自己其实是乡下人的现实。
后来时怀山辟谣的时候只辟谣了没有冒名顶替作弊,没有辟谣自己以前叫吴怀山的事情。
原本听到这里众人不太感兴趣,但是接下来金媚儿就说到喜闻乐见的话题——情债。
金媚儿与吴怀山本是青梅竹马,已经跟他私定终生,吴怀山信誓旦旦等自己金榜题名之后一定要娶金媚儿为妻。金媚儿很相信他,不料吴怀山在考中秀才以后,就看不上金媚儿了,扬言要娶名门闺秀,把她狠心抛弃。
后来金媚儿千里追夫,百般辗转打听,得知吴怀山来到京城,变卖家当也跟来了京城。但是吴怀山见了她以后却不肯相认,连累金媚儿沦落青楼,他自己却改名换姓,进了皇宫给女帝当面首,又用女帝的关系进国子监读书,最后甚至成了探花郎。
金媚儿得知吴怀山已经彻底更名为时怀山之后,十分伤心。没想到他是如此小人,为了名利官位,竟然连自己的姓氏都能抛弃,更别提她这位旧情人。
这些时日金媚儿都特别伤心,今日再也忍不住了,才在台上哭出声。
听完她的故事,众人神色各异。
时怀山在京城中已经打出了名声,长相俊秀,才华横溢,很受小姐们欢迎,争抢着要认识他。
就连当今女帝也是如此,对时怀山特别宠爱,不但让他留宿皇宫,还让他陪着去秋猎。
百官都没有带,唯独带了一个时怀山。
由此可见,等时怀山踏入官场后会受到怎样的偏爱,这真实地触动了他们的利益。
金媚儿的故事不过是一个支点,由此可以攻讦时怀山才是真的。
时怀山听完所谓“真相”,怒从心起。
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针对他,一波平一波又起,没完没了。
若是不揪出罪魁祸首,恐怕他会经常陷入如此风波。坏话听得多了,即使时怀山辟谣自己并没有做过那些事,也会变成他做过却不敢承认的证明。长此以往,名声毁坏,还怎么在官场中混下去?
官员见时怀山面带怒气,知趣地闭嘴。
他也是想卖时怀山一个好。毕竟他跟女帝有关系,哪怕女帝并不真正掌权,但是为时怀山说上一句话,时怀山便能借风风扶摇直上,这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
他当了一辈子的小官,怎么看也没机会凭借自己升官了。好不容易调来一个注定会升官的同僚,此时不拉拢还要等到何时?等时怀山反击后,他也能趁机沾光。
即便是时怀山没能击散流言,也没有什么坏处,毕竟只是动动嘴皮子,也不会亏到哪里去。
时怀山深吸一口气,道:“多谢王大人指点。”
第一百九十一章 老稳婆
时怀山回到家中,忆1出来迎接他,见他面色有些不虞,问道:“公子怎么了?”
时怀山摆手,没有回答。
书房中已经点燃了蜡烛,时怀山看着杯子中冉冉升起的热气,陷入沉思。
究竟是谁如此针对他?
绝不可能是陛下,也不太可能是闫温茂。尚书令不熟,那只可能是闻人胤了。
虽然时怀山知道这样的推测有些武断,但是在他心中只有闻人胤最可能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情。
时怀山冷笑。
只不过闻人胤恐怕不知道,“吴怀山”才是他的假名,随便污蔑根本不会起到什么效果。
……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在流言传播的那天晚上,闫温茂便收到了消息。
只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替道友解决的打算,时怀山跟他没有关系,他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
时怀山得消息被他随手扔到最底层,洛初初肯定不会去翻的位置。
“若是什么事情都要要靠陛下帮忙解决,还要他做什么?”闫温茂淡淡道。
洛初初都不知道的事,温如悦更不可能有机会知道。
最近洛初初去御书房找书的频率有所增加,经过商议发的政令也有所增多,温如悦因此更加忙碌起来,书信一封封递出宫去。
她如此勤勉,倒是闻人胤忍不住了。太过频繁的传讯很容易被人发现,温如悦在闫温茂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要是因为大事就算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跟他说一声,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找个机会把温如悦叫出来谈话,温柔地告诉她,他很担心她的安危,平时不用时时刻刻每件事情都盯得那么紧,只要在出大事之前告诉他就好。
温如悦感动万分,对闻人胤的感情又深了几分,但是看上去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闻人胤实在没办法,想了件最近发生的小事,正好想到时怀山,随意告诉温如悦几条情报,道:“时怀山是女帝的面首,某种意义上,他就代表着女帝。若是能除掉时怀山,则事半功倍。如悦姑娘,麻烦你在宫中对女帝多加关注,尽量不要让她帮助时怀山。”
他没打算让温如悦做出什么效果,只希望她转移注意力,不要再轻举妄动。温如悦是洛初初身边的女官,多关注她应该不会露馅。
温如悦却以为闻人胤当真是在拜托她帮忙,信誓旦旦地道:“我必然不会辜负阿胤。”
闻人胤想了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住。
温如悦回到宫中,去找洛初初,洛初初正在祝芳华处上课。
见温如悦进来,洛初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最近温如悦似乎在忙什么事情,找她麻烦的时间都少了,不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温如悦向洛初初行礼后,道:“陛下,妾身之所以来此处,乃是为了访友,却不知陛下也在此处。”
洛初初看了祝芳华一眼,问道:“芳华,你跟温女史是朋友?”
祝芳华不知为何温如悦会突然这么说,模棱两可道:“我确实与温女史相识。”
温如悦也有段时间没来找她了,想必是为闻人胤在忙碌。祝芳华这段时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工夫搭理她。
想着跟稳婆嬷嬷约定的时间差不多,祝芳华对洛初初道:“陛下,今日的课程便到此为止,也该去歇息了。”
洛初初从善如流,让宫女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温如悦不知所措,为何她一来洛初初就要走?下意识跟上去,被洛初初白了一眼:“你跟着我做什么?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
说完也不看她,径自离开。
温如悦暗暗咬牙,匆匆向栖凤宫而去。
洛初初没有回栖凤宫,温如悦便站在栖凤宫外围,观察着宫女们的出入,看了半晌,发现有个宫女孤零零地靠在亭子里晒太阳。
这个宫女正是望月,也就是前一个“侍月”。
洛初初把她留下本来是为了审问她关于闫温茂的情报,但后来两人关系渐好,便把望月忘在脑后。
望月背叛过洛初初一次,被贬为三等宫女,不受其他的宫女待见,没人愿意跟她说话,久而久之,便习惯了独自待着。
她干完活以后按照惯例坐在亭子里晒太阳,忽而察觉到有人在看她。
那女子看上去有些眼熟,望月想了想,记起她是温如悦温女史。
温如悦见自己被发现,朝望月招招手。
长时间被忽视,让望月有些惶恐,局促不安地站起来,向温如悦走去。
见她一副受尽欺负的表情,温如悦觉得可以拉拢,便拉着她来到僻静之处,好言好语劝说望月替她做事,为了让她答应,还许下重诺。
……
一处僻静的园子。
老稳婆拿着竹扫帚,站在园子门口望着外边。
都这个时候了,祝芳华还没来。
虽然祝芳华问的东西她并不想透漏,但是对于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家而言,哪怕对方抱着目的前来,只要能陪陪她,消解寂寞,那比什么金银珠宝都来得有效。
或许,祝芳华的目的并不是她想的那样,或许应该告诉她一些的……
老稳婆怔怔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叹气。
“嬷嬷,今日我来迟了。”祝芳华匆忙赶到园子,发现老稳婆在门口站着,唯恐她生气,忙解释道。
出乎意料的是,老稳婆没有像先前那般不给她好脸色看,态度反而出乎意料的温和,道:“无妨,来了就好。”
祝芳华心中一动,难道这段时日的坚持打动她了?
等祝芳华协助老稳婆将园子打扫干净,老稳婆犹豫一下,缓缓开口道:“今晚上便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祝芳华从善如流,又热情耐心地帮忙煮饭做菜,把老稳婆哄得笑成了一朵金菊。
等吃完晚饭,老稳婆按住祝芳华要去洗碗的手,道:“姑娘,你先前问老婆子的那些陈年旧事,不是老婆子不想告诉你,而是有所顾虑。”
她望着夜空,道:“而今女帝已经登基,江山已经稳固,说出来应该也不妨事了。”
祝芳华一颤,没想到心思差点被猜出来,勉强笑道:“自然是不妨事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枭鸣
目送温如悦离开,望月无声地勾起唇角。
她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怎么说也是在一众女子中排到前列,才能进宫成为闫温茂的心腹。
温如悦的话对望月来说吸引力并不足够为她冒险,但是她猜出了温如悦背后的人,这才是她答应的根本理由。
让她想想,让她想想,究竟怎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在漩涡中脱身呢?
……
时怀山的反击来得很快,他将陈云宗从山中请了出来。
作为时怀山祖父昔日同僚,面对时家留下的唯一后裔,陈云宗自然不吝啬帮助。
陈云宗即便已经辞官多年,但他的清名众人都有所耳闻,毕竟为了养鸭子而主动从高位下放到无足轻重的小官,本朝仅此一位,已经在文人中广为流传。
有他为时怀山背书,京中的谣言很快便压下了大部分。
时怀山本人也借此良机,解释了假名的由来,自己身弱,需要改姓寄养在外才能健康长大。
不要看这两步操作看上去极为简单,这是时怀山深思熟虑后,不惊动洛初初的最佳做法。
首先,男女之事难以光凭一张嘴就解释清楚,再说了,楚楚可怜的金媚儿看上去确实比他要值得同情。
如果揪着自己没有跟金媚儿发生过什么这个角度来澄清谣言,效果怎样不好说,很可能还会应了金媚儿的说法,一辈子背上始乱终弃的骂名。
始乱终弃这种骂名对于风流才子来说,不过是无数花边新闻中的一件,但对于时怀山来说危害很大,所以决不能留下隐患。
所以要驳倒金媚儿,就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金媚儿不是说她跟以前的吴怀山是青梅竹马么?那证明他根本不是吴怀山就好了。
在陈云宗出来为时怀山说话以后,效果确实很好,但还没完。
时怀山本不想把自家的事说给给外人知道,但那样众人心中会有疑问,所以时怀山不得不大庭广众之下“回忆童年”,从家里人的不得已,说到母亲对他的思念,再说到时家被人陷害(并未点名),自己无家可归,流落街头。
如果洛初初在此,就会作出“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的评论。
所以,只有一个更精彩的故事才能打败上一个故事。
在时怀山把自己的伤口展示给他们看过之后,众人像喝饱了血的苍蝇一样,心满意足大发慈悲地怜悯起时怀山了,话头一转纷纷攻击金媚儿。
在这时候,为了符合他们对“君子之风”的期待,时怀山主动站出来,说只要金媚儿愿意承认她受谁指示,他就原谅金媚儿。
金媚儿咬着下唇不肯说话,一口咬定是自己认错了人,没有任何人指使。
最后这桩诬告流言案也只能不了了之。
连续两次流言都是针对时怀山,京中之人也逐渐明白过来,一定是时怀山挡了谁的路,所以才被针对。
这个结果时怀山很满意,看来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明着针对他了。
但闻人胤不太满意。
在他看来,时怀山只是一个小人物,想要对付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需要多大力气,没想到事情会被搞砸。
阿怡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奖励,反而受到了惩罚,没心思再去见金媚儿。
金媚儿那边也极其不高兴。
环彩苑。
听着旁边房间传来的瓷器碎裂声,一位美貌女子撇嘴道:“她以为自己是谁?白白贴到人身上去,人家都不稀罕要,还有脸在这里发脾气?”
伺候她的丫鬟捂嘴笑道:“估计是当花魁当得昏头了,搞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人家探花郎前途无限,长相又如此俊美,哪里就要娶她这样的为妻了。”
美貌女子是环彩苑先前的头牌之一,金媚儿一来以后,抢光了几位头牌的风采。见她沦落到如此境地,十分快意,想当面嘲讽她一番解解气。
等她走到金媚儿门口,还没开口说话,里面就传来一声呵斥:“何人在我门口?还不快滚?”
美貌女子一怔,随即怒道:“没人要的残花败柳也敢如此嚣张?”
只听房间中传来白枭的鸣叫,美貌女子想起白枭那一双锐利的爪子,不寒而栗,连忙离开了金媚儿门口。
金媚儿房间里到处滚的是碎瓷与东倒西歪的家具,帐幔都被扯裂了,一半还挂着,另一半已经变成条条缕缕,可见主人何其气愤。
金媚儿躺在榻上,胸口气得起伏不定,怒道:“哪来的小子,竟敢如此折辱我?主子都对我客气几分,小小洛国小小探花竟然狂傲至此。”
她浑然没有想过,是自己先散播关于时怀山的谣言,他才会加以反击。
她翻身而起,几次想要写信传回金枭国,想到主人的宏图伟业,又硬生生忍住了。
在房间里走了几圈,金媚儿自言自语道:“不行,得想办法继续跟她背后的那个人搭上关系,否则主人对洛国所知甚少,动起手来就太过被动了。”
脚尖踢到一个滚落的花瓶,金媚儿有些不耐,道:“洛国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想到那些皇嗣竟然还有一个没死,原本应该再动荡一些才好动手的。”
她冷静下来,在满地狼藉中开始寻找。
“那药珍贵,材料也用完了,只剩下这最后一瓶。若是想办法将它上交给那个人,或许会让主人的计划提前许多。”
……
当京中科举尘埃落定,远在延通城的堤坝也接近完工。
经过数月劳作,所有参加修建堤坝的人肤色基本上都黑了一圈,手掌也变得格外粗糙。
但是看着耸立在河边的大坝,所有人都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其中有人是在高兴,今年的赋税可以减免;有人是在高兴,自己的家园不用担心再被洪水冲垮;有人是在高兴,自己终于不必待在囚车中被送到京城。
巩小将军反复确认自己逃过一劫,高兴地流下了泪水。
在修建堤坝的过程中,他的几万兵卒出了很大的力气,不然这样一座雄伟的大坝不可能如期完成。
现在他获得了作为人的待遇,虽然还是要上京城,但总算是有匹马可以骑,比巩宏峰舒服多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冯素儿回京
“冯夫人,提前恭贺你高升。”钟达对冯素儿作揖道。
冯素儿看着一百多个明显比来时黑了一圈的兵,又看看几辆囚车中装的巩宏峰一家,心满意足。
这次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刚好被派到延通城的工匠和工部官员也完成了任务,可以一起回京城。
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现在延通城不仅有了可以防御洪水的大坝,城内百姓也有了可以谋生的手段,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而广和城此时已经在那位被派去的官员管理之下有了些起色,至少不会比巩宏峰做得更差。
冯素儿本来是想自己有可能成为广和城父母官的,但是目前看来应该不太可能了,不知道洛初初会把她放到何处去做官。
她在广和城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花费了不少心血,难免对广和城有些留恋。
更何况,青年选择留在广和城。
那个小子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实际上心里有很多鬼点子。
冯素儿曾经问过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一起回京城,青年拒绝了。
对他来说,京城不是个好地方,距离权利中心太近。
在京城生活过,青年也看过一些热闹,心里大概猜到,当今女帝大概也是个穿越者。
穿越者之间相见,颇有些麻烦,最好还是各自发展。
青年打算按照勤王府的路子,做做生意,顺便把地球文化传到这个世界,最终目标是做成一个跨国经济文化集团。
处于这种考虑,他决定留在广和城。
广和城如今百废待兴,更有他的最早一批粉丝,虽然都是他的女装粉,不过辛辛苦苦吸来的粉丝怎么可能放弃。
冯素儿眺望着远方,只见不远处扬起烟尘,几匹马匆匆向他们奔来。
为首的是广和城如今的父母官,他身后是难得穿上了男装的青年,还有几个愿意留在广和城的兵。
青年的颜值越发出众了,即使穿着男装不染铅华,也显得清秀可人,与普遍黑了一度的众人相对比,简直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看见冯素儿笑,青年想问又忍住了,把一个纸袋交给冯素儿。
“头儿,我知道你要回京城了,以后就要去别的地方当官,可能此后难得再见。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希望能用得上。”
纸袋扁扁的,里面装着的明显是纸。
冯素儿略加思索,想起青年出的那些好点子,把礼物收下。
她没什么好送给青年的,便给了他几张银票。
“你既然以后想要做生意,那必须要有本钱,这些你拿着用。”
官员也给冯素儿送上临别礼物,冯素儿收下放在马车之中。
延通城的百姓自发来送冯素儿一行人回京,沿着道路站得密密麻麻。
钟达站在延通城城门口,目送冯素儿等人离去。
来广和城的时候众人一路上又做生意又伪装,就是为了成功骗过巩宏峰,最后成功了。
回京的时候则不必如此小心,尽管巩小将军手底下的兵已经回去了,但是众人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小姐。
修了这么久堤坝,力气也涨了不少。
花费约十日时间,冯素儿等人便回到了京城。
得到冯素儿要回来的消息,最激动的人不是洛初初,而是楚益清。
他已经从钟达那里得知了冯素儿的情况,心里又激动又忐忑。虽说很想在冯素儿回来第一时间过去迎接,但是根本没有合适的理由。
最后楚益清不得不求助洛初初。
他知道洛初初会愿意帮忙,但是主动求助这样的做法本身代表着某种信息,轻易不能如此。
只是好不容易有与冯素儿重归于好的机会,楚益清没法放弃。
在心里惦念了半辈子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洛初初倒没有想太多,觉得一件小事用不着上升到什么层次,一口答应到时候接冯素儿,会把楚益清带上。
金秋时节的京城好看极了。
大片的树林都转为金黄色,叶子像漂亮的蝴蝶一样随风飞舞。
洛初初乘坐马车来到城门口,耐心等待冯素儿回京。
楚益清站在洛初初的随从之中,有些忐忑不安。
洛初初带来的人里只有侍卫、宫女、太监三种,他站在其中显得有些突兀,一眼就能看出来不一样。
洛初初没心思体会暗恋中的人那点纠结,她很兴奋。
派冯素儿去解决广和城面临的困境是她第一次正式出手促成的政事,能够得到成功证明她想得没错。
虽然事事让闫温茂处理是很舒服很省事,但如果自己能够掌控,会更有安全感。
万一哪一天只能靠自己了,也不至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洛初初至今还没有放弃建立自己势力的想法,这跟其他人对不对她好没有关系,只跟自己的想法有关。
那边冯素儿带着人接近京城,隐隐约约能看到城楼了,精神一振,道:“加快速度,待进了京城,我们休息一会儿就可以进宫见陛下了!”
眼看名利金银触手可得,众人纷纷打起精神,朝城门而去。
一百多匹马同时在路上跑,情景很壮观。
等冯素儿来到城门前,意外看到了洛初初竟然在此迎接她。
当着许多人的面,洛初初不好再叫“冯姨姨”,笑着叫了声“冯爱卿”。
冯素儿极为感动,她没想到洛初初竟然如此关心自己。
一番感动和报告情况之后,冯素儿终于注意到了站在侍卫前方的楚益清,脸色有些变化。
“他为什么在这里?”
怎么说也轮不到楚益清来接她啊,该不会是楚益清趁她不在的时候,跟洛初初胡编乱造了些什么吧?
洛初初见冯素儿面色有些奇怪,解释道:“冯爱卿,你去延通城的时候应该见到钟达了,钟达便与楚大人有些关系。来此之前,朕与楚大人正在商议。”
原来如此。
冯素儿接受了这个理由,看也不看楚益清,一板一眼地指着被装在囚车里的巩宏峰道:
“陛下,巩宏峰不但将京城派去的官员软禁起来,还拒不悔改,弄得广和城死水一潭,百姓流失严重。后来更是趁着修建堤坝的时候,将不适合的石料送来,险些酿成大祸。”
第一百九十四章 毒
听着冯素儿对洛初初细数自己犯下的罪状,本来经过长途运输极其疲乏的巩宏峰苍白着脸,抓着囚车的栏杆,道:
“我要见闻人丞相!”
洛初初被他突然的大吼吓了一跳,嫌弃道:“本来还想给你个机会,现在好了,你谁也见不了,老老实实在逍遥台里待着吧。”
侍卫将大吼大叫的巩宏峰送到逍遥台去,闫温茂会派人去审问。
接下来就是比较轻松愉快的环节,洛初初给冯素儿等人在京城有名的酒楼中预定了庆功宴,又让御厨做菜给他们送过去。
这些人虽然有功,洛初初也很想给楚益清一个机会,但是他们身份不够,强行留下一起聚会只会给人家带来麻烦。
约定冯素儿好进宫的时间,洛初初带着人离开了。
直到一家子被关进逍遥台,巩宏峰犹不敢相信,为什么闻人胤不来救自己?
虽然他不是闻人胤手底下最得用的人,但是怎么说为他做了这么多年事情,也应该有相当重的地位。
在巩宏峰心里,即使自己算不上闻人胤的左右手,至少也应该是在重要的五人之内。
即便是广和城太远,闻人胤鞭长莫及,但是他传出去的消息闻人胤总不可能没收到吧?
即使没收到,他在京城门口被洛初初的人送去逍遥台,这总不可能忽视吧?
巩宏峰绝望无比。
究竟是为什么,闻人胤选择放弃他?
如果事情不出意外,闻人胤确实是要去救巩宏峰的,甚至连半途劫道的人都选好了。
让他紧急收手,放弃巩宏峰的,不是别人,正是金媚儿。
闻人胤图谋的不是权力或是其他,而是整个洛国。
无论是温如悦、祝芳华,还是巩宏峰,不过都是他完成霸业的棋子而已。
为了更好用更厉害的棋子,随时舍弃其中一个也是应当。
金媚儿身份特殊,前不久又闹出陷害时怀山不成的事情,现在基本上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上,再有什么动作很容易被人针对。
她先前并不确定闻人胤会不会愿意合作,所以才借由阿怡的关系帮忙,没想到弄砸了。
也正是因为此事,闻人胤调查了金媚儿的来历,发现似乎有蹊跷。
试探之下,金媚儿透露了身份,并且进献上一瓶特制毒药,当作合作的诚意。
不起眼的小瓶子被摆放在精致的绒布之中,闻人胤看着它,想起金媚儿说过的话。
“这瓶毒药可不是普通的毒药,不会让人瞬间便死,其毒性比普通毒药更加厉害。”
“只需要取一点加在饭食之中,人食用以后,就会变得暴躁易怒,眼前还会出现幻象,身体逐渐虚弱,哪怕是最好的医者都束手无策。”
听她如此描述,闻人胤联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瓶子。
金媚儿露出回忆之色,补充道:“这毒药仅此一瓶,我也不怕告诉丞相,它是用金枭国一种特殊的蘑菇所制成。如今气候变迁,那种珍惜蘑菇已然灭绝。”
这样的礼物送给闻人胤,应该能看出她的诚意了。
闻人胤哪有不应之理,为了他的大业,一切都可以靠后,哪怕与金枭国合作是与虎谋皮,但那也是最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两人各怀鬼胎地达成约定。
为了遮掩住与金媚儿的来往,免得被闫温茂察觉,闻人胤觉得此时需要低调。
巩宏峰的生死对他来说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临时将已经在路上的人手召了回去,彻底放弃了巩宏峰。
不但如此,为了不让秘密泄露,顺便试试毒药的效果,闻人胤叫来了手下。
……
脚步声在黑暗的通道中回荡,巩宏峰正靠在墙壁上休息,被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吵醒。
他背后被打得都是伤口,根本躺不下去,趴着又喘不过来气,只能靠着墙,好不容易才睡着。
听到脚步声,巩宏峰眼中燃起了希望:会是丞相来救他了吗?
狱卒举着火把,带着一个人来到巩宏峰牢门之前,把门打开道:“速去速回,免得我难做。”
那人轻轻地“哎”了一声,闪身进了牢房。
这人巩宏峰根本没见过,一头雾水地看着来人,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提着一个食盒,递给巩宏峰,嘴里道:“表哥,我花了银子拖了关系,好不容易才进来见你。这是你弟媳做的饭菜,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巩宏峰忍着痛接过食盒,心中有些明白,压低声音道:“你是花了胤……银子进来的?”
那人点点头,道:“表哥,你不要多想,安安心心在此处,一切都会好的。”
那人离去之后,巩宏峰激动不已,原来闻人胤还没有放弃他!
他一定要坚持住!
打开食盒盖子,里面果然放着丰富的菜肴,香气弥漫之间,巩宏峰咽了咽口水。
但是他没着急吃,随便取了一小点,扔在老鼠洞前面。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他清楚闻人胤的手段。
如果不是笃定自己对于闻人胤还有价值,他又太饿,巩宏峰甚至连食盒盖子都不会打开。
几只老鼠闻到香味,吱吱吱地叫起来,其中有一只胆子比较大的老鼠,小心翼翼从洞口探出头。
见巩宏峰没有动作,迅雷不及掩耳地跑出去把肉块叼了起来,回到老鼠洞里与众鼠分食。
吃完以后见巩宏峰还是没有动作,几只大着胆子跑出来,围着食物继续吃。
过了一段时间,见老鼠还活着,并且跃跃欲试还要来抢食,巩宏峰松了口气,打开食盒,准备开始吃东西。
这时牢门被狱卒粗暴敲响,吓了巩宏峰一大跳,筷子掉落在地。
“别吃了,把食盒拿过来!”
巩宏峰面露难堪,他一天就半个馊掉的窝窝头,再不让他吃东西,恐怕会被饿死。
而且这个狱卒不是已经收过银子了吗?怎么还出尔反尔?
狱卒蛮横不讲理,巩宏峰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慢吞吞拿起食盒,从牢门缝隙之中递了出去。
狱卒一把抢过,随便扔了三个馒头给他:“别磨磨蹭蹭的,这盒饭也不怕你自己无福消受!”
第一百九十五章 素纱的决定
无福消受?什么意思?
饥饿使得巩宏峰无暇多想,只能抓起馒头狠狠啃了起来。
吃了一段时间的苦,巩宏峰娇贵的胃逐渐开始接受粗糙的食物,哪怕噎得直翻白眼,也不肯放下手里的馒头。
把肚子吃饱,巩宏峰想起什么,大声问道:“我夫人和孩子如何了?”
狱卒没有理会他,巩宏峰又叫了几声,狱卒才不耐烦地道:“只要你招供了,他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巩宏峰的家人实际上过得比巩宏峰要好,巩宏峰是重犯,他的家人可不是,只是受到了牵连。
目前他的夫人小妾孩子等人被关在靠外的牢房,这里是用来关押不甚重要的囚犯用的,不像巩宏峰所在牢房一样阴暗,有时还能见到阳光。
尽管这已经算得上是逍遥台最好的牢房了,但是一贯养尊处优的他们仍旧很不习惯。
众人挤在一间牢房里,只有两个狭窄的木板搭的床,剩下的人只能睡在稻草里。伙食更不用说,极为粗糙,难以下咽。
他们是被巩宏峰牵连的,只要巩宏峰一日不招供,把自己从重要囚犯的身份中摘出来,他们就一日不可能被放走。
尽管看上去很可怜,但是没办法,都是巩宏峰做的决定,家人既然承其恩惠,肯定要背负相应的风险。
……
冯素儿入宫后,洛初初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官职,冯素儿选择了一个风景优美的小城做官,距离京城不算远也不算近,大约三日能到。
洛初初很爽快地答应了,见冯素儿似乎还有话要说,示意她不必拘谨。
“陛下,如果可以,臣想带素纱一起去。”冯素儿面色挣扎,最后还是道。
洛初初闻言一愣。
素纱算是她在宫里的朋友,冯素儿把她带走以后,洛初初想跟人玩都找不到。何况素纱还是给时怀山传讯的人之一……不过,现在时怀山已经正式做官,按理说也不用像以前一样,靠人传讯到宫里。他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上奏折,或者请见也可以。
“冯姨姨,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想要带素纱一起走?是觉得宫里过得不开心吗?”
冯素儿摇头,道:“素纱家中之人对她全无爱护之心,若臣走了,素纱恐怕一个人在宫中孤苦无依。臣未有自己的子女,这段时日,已然将素纱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不忍见她小小年纪却辛苦至此。”
洛初初思忖,冯素儿名字里有个素,素纱名字里也有个素,想来二人确实是有些缘分。若换作是她,比起待在宫里整日扫地,还是跟着愿意照顾自己的长辈离去比较好。
冯素儿本身是女官,想来对教育这方面一定抓得很紧,素纱跟着她说不定能成长为得用的女官。
想到这里,洛初初便压下心中一些不舍,道:“既然如此,你就带着素纱走吧。”
洛初初还以为冯素儿会选择留在京城,京城繁华如此,还有自己给她一些支持,如果想升官的话很容易。
冯素儿选择了其他城邑,虽然看上去权力大了,但是必须要做出成绩才有晋升的机会。
再加上楚益清……哎,看来两人还是没有太深的缘分。
洛初初决定把冯素儿的选择告知楚益清,后面如何就看他两人之间有没有契机了。
……
今日,素纱依旧勤勤恳恳地扫着地。
她还不知冯素儿已经回京,拄着扫把,手搭凉棚眺望远方。
秋老虎不时就出现一下,今天早晨气温还凉爽,到下午反而热得像盛夏一般。
好不容易将落下的树叶都打扫干净,素纱索性坐在树荫下,支着手臂仰望蓝天。
“好无聊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冯家姨姨才能回来呢?我好久都没有见到她了。”
正如冯素儿对素纱,把她看成闺女一样,素纱看冯素儿何尝不觉得像是母亲般亲切。
正在素纱怅惘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冯素儿的笑声:“素纱,可是在宫里待的无聊了?”
素纱惊喜回头,从树下猛地站起来,雀跃道:“姨姨!你回来了!”
冯素儿含笑抱住激动的素纱,怜爱道:“几月不见,我们素纱长个子了。”
素纱不好意思地道:“我去小厨房买了些菜吃……”冯素儿该不会觉得她贪嘴吧?
“素纱正在长个子,是该吃好一些。”冯素儿比了比她的身高,道,“这段时日有好好吃饭,长得倒是比以前快。”
尽管去小厨房买肉菜是冯素儿千叮万嘱让她去的,但是在家中生活了十多年,素纱仍然觉得把银子花在吃食上是贪嘴,是要被大人骂的。但是冯素儿说的她又不敢不听,毕竟现在素纱不想连唯一一个疼爱她的人也失去。
直到冯素儿回来,素纱提起的心才放下。
原来,多吃东西不会被骂,反而会让关心她的人开心啊。
冯素儿见素纱亲近她,对自己的决定也多了份信心。她此前没有跟素纱透露过自己想把她收做女儿的意愿,怕两人感情不到位,反而适得其反。也害怕素纱并没有那个意思,以后冯素儿想照顾她都不好照顾。
但是这次回京看到素纱对她如此孺慕,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素纱,如果有个机会,能让你离开宫中,去其他城邑,你愿意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素纱愣住了:“那座城邑是什么样子的?”
“风景秀美,有山有水,虽然比不上京城繁华,但别有一番意趣,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一次。”冯素儿淡笑道。
“去那里做什么?去玩吗?”素纱眼睛亮了起来,问道。
冯素儿摇头,道:“去那里生活。你会在那座城邑之中读书、长大、学着成为一个好的女官,学着掌控自己的人生。”
这话让素纱呆住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离开宫中,过上如此美好的生活。
“我愿意去的,我当然愿意,只是,真的能这样吗?”她有点不敢相信。
冯素儿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当然,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姨姨!”素纱更咽着叫了一声,眼泪情不自禁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