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祈福准备
“去国师府祈福之事。”
洛初初摸了摸下巴，思忖：又到了司空瑾混饭吃的时候了吗？
每次要“劳动”这位国师，付出的供奉可不算少。不过洛初初没有在这方面克扣他的打算，因为供奉国师是洛国上下都认可的传统，而且司空瑾怎么说也是有些真本事。
要是换成那些故作高深的所谓大师，或者干脆是清源和尚这样的邪僧，半点作用没有不说，还可能对洛国国运造成不良影响。
“那去就去吧，这次要祈福多久？”
闫温茂看着洛初初，眼中的光明明灭灭，道：“三日。”
“哦，三……三日？”洛初初一滞，这时间是不是有点久了啊？
难怪闫温茂会是这幅表情，她就去几个时辰就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去三天那还得了。
只不过……
洛初初的思绪转移到了其他方面，是不是该找个机会跟司空瑾说说攻略者的事情了？这些次数的接触，司空瑾没有伤害她，而且还把自己的气运送给了她，洛初初现在基本都不怎么倒霉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国师府回来之后，洛初初洗澡的时候发现，那个原本储存着司空瑾赠与的气运的紫色小珠子颜色又加深了一点。
该不会是去那里一趟，珠子自动吸摄了他的气运吧？
要真是这样，那她岂不是又欠司空瑾人情了？
或许坦诚布公地跟司空瑾谈一谈攻略者的来龙去脉，尽力让他理解之后，可能会有对付攻略者的线索呢？
洛初初这边在思考，那边闫温茂眼看着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
无声地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洛初初一眼。
“陛下既然明日便要出发，那今晚上最好收拾好东西。因新年祈福事关重大，温如悦也需要跟着去。”
“啊？”
“温如悦”这三个字一出，立刻把深陷在如何告知司空瑾真相之中的洛初初注意力拉了出来。
她发出一个不可置信的音调，随后哭丧着脸。
闫温茂又不是不知道，她跟温如悦不怎么对付。虽说最近温如悦似乎变好了一些，懂得来讨好她了，但是骨子里的挑剔那是那是一时半会能改掉的吗？
温如悦本来就是个挑剔的人，在一些礼仪举止方面的要求简直比清宫戏里的教养嬷嬷都要严格。
每每洛初初觉得自己的动作完美无缺，温如悦就能指出十个以上的小毛病。
拜托，她又不是妃子，她是女帝，难道不应该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得知温如悦的位置不可剔除之后，洛初初随口说道：“都是你，为了报恩，害得我受了这么久的罪。温如悦根本不适合当我的女史，要是早换人就好了。”
她也只是随口一说，现在明显已经来不及换人了。
听洛初初这么说，闫温茂一愣。
他跟洛初初偶尔会随口说起一些自己的事情，洛初初慢慢也知道了，温如悦姨奶奶是闫温茂的启蒙先生，因着这份恩情，闫温茂答应了把温如悦照顾好，所以才在多方面对她有所优待。
因为知道闫温茂的难处，所以洛初初没再提过换女史的事情。现在宫中没有皇夫男妃等，权势都集中在闫温茂和她身上，温如悦要想过好日子，还是得待在两人身边的位置。
与其让温如悦换个不适合她的岗位，还不如就这样，让她继续做她的女史。
洛初初是随口一说，闫温茂却不是随耳一听。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默默将洛初初放在心底，甚至位置略高于他自己。
有些以前出于占有欲，绝对不会允许洛初初去做的事情，逐渐也学会了退步。
比如洛初初提过要扶持时怀山，尽管与时怀山面谈时两人闹得很不愉快，闫温茂也耐住了性子，强忍怒气，回去之后还得想办法给他帮助。
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让洛初初高兴。只要看见她笑，他就什么都好。
再比如这次去国师府。
尽管嘴里已经开始发苦，闫温茂还是没说出让她为难的话。如果洛初初心里一直记挂着司空瑾，自己总是阻止她前去，恐怕直到最后，洛初初心里记得的还是司空瑾美好的一面，而他只是个阻碍他们的恶人。
“温如悦……陛下要是不喜欢她……”
洛初初“哎呀”了一声，她也不愿闫温茂为难，道：“我随口说说的，忍受三天我还是做得到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为了不跟温如悦独自待在一起尴尬，洛初初决定把祝芳华也带去。
毕竟上次就是她们三个人去的，也不用再另外选人了。
叫两个小宫女分别去通知温如悦和祝芳华，洛初初心情不错地哼唱着歌，指挥宫女收拾衣服。
收拾着，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心虚地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宋知月进门。
对哦，她怎么把宋知月小姐姐忘记了？她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在乎她？
幸好洛初初跟她说完之后，宋知月不太在意。
她不是信神佛的人，要是神佛有灵，闻人胤早就死了千儿八百次了，但是他现在还活的好好的。所以什么祈福求神在宋知月眼里根本就是闲暇时候的消遣，实在没出去才会考虑。
与宋知月的无所谓不同，祝芳华在接到小宫女传来的讯息之后，表情有点复杂。
“陛下她真的说要我跟去？”
小宫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以为只是在意自己在洛初初心里的地位，忙添油加醋地道：
“是的，祝女官，闫大人一说要带人去，陛下马上就说了你的名字。”
给了些赏钱把小宫女打发走，祝芳华站在夜风之中，眼眸神色变幻不定。
洛初初是看出来她每次去国师府都很开心了吧？要不是她与司空瑾有染，自己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毕竟是从洪水中幸存下来，又在闻人胤府中脱颖而出进入皇宫的角色，祝芳华很快调整好心态，收起心中那些不必要的怜悯，勾起唇角。
既然洛初初要她一同前去，她去就是了。
能够待在距离心仪之人不远的地方，她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第二百一十二章 新年祈福1
第二日天还未亮，洛初初便被宫女们扶到了马车之中。
“呵……”洛初初打了个呵欠，问道，“闫大人没来？”
宫女们对视一眼，低下头摇了摇。
“那好吧，他最近也很辛苦，多睡一会儿也好。”洛初初迷迷糊糊道。
直到马车驶出一段距离，消失在宫殿的遮挡之后，闫温茂才从窗边离开。
虽然已经同意了洛初初前去国师府，但是他还是没法做到带着笑脸送她离开。
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事……
闫温茂闭上眼睛，微微亮的天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亮了他的面庞。
鸦青色的长睫毛轻颤，遮盖住了那双永远明亮锐利的眸子，显得有些脆弱。长眉如刀几乎入鬓，如青玉上描绘的水墨，好看得难以言喻。
当他不再带着威势看人的时候，竟然比司空瑾还要像是天地之精魄凝结出的造物。
只是这一面，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人看见。
……
马车轻车熟路停在国师府外。
司空瑾知道按照惯例，这一天洛初初一定会过来，所以早早准备好。
宫女们把洛初初等人要用到的物品搬入国师府暂且不提，三人以洛初初为首向内走去。
温如悦来到国师府，想起上次跟洛初初祝芳华来此，祝芳华所表现出的异样，不禁隐晦地看了她一眼。
洛初初走在最前方，径直踏入仙人台。
与六月祈福不同，这次祈福是在仙人台顶层。
据说这是最靠近苍天的地方，在此祈福上天能够听到。
对此洛初初不以为然，都已经快到新年了，还去这么高的地方，苍天会不会听到不说，要是穿的不够多，一定会感冒。
洛初初裹了裹身上的皮毛大衣——她提供图纸，绣娘给她做的长款，比披风保暖多了，甚至有点热。
三人沿着台阶往上走，不出意料，又是气喘吁吁。
想到今日祈福结束后还要走下来去小楼中住，洛初初不禁感觉生活充满了黑暗。
依靠着墙壁休息的时候，洛初初故意提高声音说道：“这台阶真抖真难走啊，要是有什么方法走得轻松一点就好了。”
温如悦正想说洛初初不能说话那么大声，有损女帝威严，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说教。
出发前闫温茂派人去提醒过她，要她注意克制，不要让洛初初不高兴。
这是闫温茂第一次这么严肃地警告她，温如悦想到自己可能还要在宫里待不短的时间，便稍微留意了一下。
祝芳华盯着洛初初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洛初初所料，司空瑾听到了洛初初的声音。
他有些哭笑不得，上次带着洛初初站了一个时辰，她倒是惦记上自己这点灵气了。
……就这一次。
休息好了再次向上走去的时候，洛初初惊喜发现，自己的腿似乎灵便许多。
没想到司空瑾隔着这么远还能操控灵气……不对，她应该想到的，每次司空瑾不都是远程控制大门打开么？
祝芳华发现，洛初初向上爬的速度似乎快了许多，她就这么想见司空瑾么？
等三人终于站在顶层之时，饶是心不在焉的洛初初，心有所属的温如悦，也被司空瑾今日的打扮惊艳了一下，更别提本来就喜欢他的祝芳华。
只见司空瑾没有穿着平时穿的浅淡颜色，一身装扮隆重且浓墨重彩。
他身上的衣服是黑金间杂的颜色，上身十分庄重，下摆用金线绣出复杂交织细细密密的纹路，既绮丽又诡秘，与上身的隆重形成反差，矛盾且和谐。
这身衣服带着浓重的祭祀色彩，司空瑾身材高挑而瘦削，像是少年的神明，又像是被献祭给神明的世间唯一的祭品。
衣裳就罢了，司空瑾头上还有一个金色的发冠，将一头墨发束成高马尾，几缕发丝垂在耳畔，在庄重之外又有一丝风流。
最特别的是，他脸上戴着一个半面的黑金面具，只遮住了左边的脸颊。细细的金属链子连接在发冠之上，如玉的肤色在金链之下竟然有些透明，嘴唇泛着淡淡的粉色，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纯粹颜色的眸子。
这两样柔软的颜色，将一整身的装扮除冷硬之外又添了几分不可言说的……诱人。
洛初初看得有些呆滞，这简直就是前世乙女游戏cg里走出来的人，这身装扮真的也太好看了吧？
随后有些不平衡，为什么她穿的祭祀服装就是插着鸡毛……不对，鸟羽的装扮，像个印第安人，司空瑾的就能这么好看？
与她见惯了各种真人ps和动漫形象美男的眼光不同，祝芳华和温如悦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当即不知身在何处，直愣愣看着司空瑾。
洛初初觉得四个人的房间还这么沉默实在太不应该了，咳嗽一声，问道：“国师，这次我们参加祭祀的衣服，也会像你这样好看吗？”
“……”
祝芳华沉浸的思绪被洛初初的问话打断，她把目光稍微移开，又重新放回司空瑾身上。
司空瑾愣了愣，道：“陛下，予并不知晓……”
洛初初毫不吝啬地道：“你这样穿真的很好看，这身衣服跟你简直相得益彰。”
司空瑾面色如常，道：“既然陛下已经到了，那么就开始祈福吧。”
尽管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但是仪式感还是做足了。
洛初初要亲手抄写一片祭文焚烧，她本想乱画一通了事，但是温如悦和祝芳华在旁边念诵，时不时看上一眼，不得不拿出最好的状态去写。
只可惜练字时间还不够久，即使她尽力写得规整，温如悦的嫌弃还是溢于言表。
洛初初有些受不了她嫌弃的目光，正想打破平静说一句，外面竟然有隐隐约约的吵闹之声。
她顺理成章把笔放下，看向司空瑾。
没错，司空瑾也要抄祭文，还不止一篇，所以洛初初也没有太多心里不平衡的感觉。
“国师，外面怎么了？”
司空瑾沉默。
洛初初讶异，为什么背对着她，还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无奈？
“是湘华公主。”
“洛湘华？”洛初初皱眉。
这样就说得通了，谁敢这个时候在外面闹，也只有洛湘华一人了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新年祈福2
“凭什么洛初就能进去，我就不能进去？我也是皇家血脉。”洛湘华气得脸色涨红。
之前根本没人告诉她还有新年祈福这一环节，在洛湘华看来，就是洛初初从中作祟，不希望她跟着去国师府，试图一个人霸占司空瑾。
好不容易叫宫女备了辆马车，谁知赶到门外时被侍卫截住了。
侍卫毫不容情地把长枪往身前一横，道：“湘华公主，只有陛下能够进入国师府祈福，这是规矩。”
闻言，洛湘华眼睛里积聚出两汪泪水，更咽道：“我就知道你们容不下我，嘴上说着我是公主，可是你们看看，哪里都不能去。好不容易回宫，还要被囚禁在湘华宫里……”
她说着哭得十分凄惨，侍卫们见她如此，也不好出声驱赶，怎么说洛湘华都是公主。
正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司空瑾的声音响了起来。
“湘华公主在外多年，未曾参与过祈福，此次便破例允许进入。”
他传完话后，回眸看向洛初初。
这话并不是他的决定，司空瑾并不想见到洛湘华，但是洛初初不知为何，同意把洛湘华放进来。
洛初初当然不是想给自己添堵，她也不太想见到洛湘华。
但是最近正值多事之秋，她这三天在祈福，剩下的事情就只能闫温茂决定了。洛湘华要是闹得大了，怎么说也是个公主，闫温茂必须要分出精力处理这些事，也太给他添乱了。
何况洛湘华虽然不怎么省事，但她看上去挺喜欢司空瑾的。在司空瑾面前她丝毫没有无理取闹的样子，乖得不得了，放在眼前应该也比较省心。
洛初初想了想，这几天大多数时间都是枯燥无味的祈福流程，洛湘华即使要作妖也有精力管管她。
所以把她放进来是最佳选择。
洛湘华泪痕未干，听到司空瑾的声音，脸上重新展开笑颜，道：“你们还拦着做什么？国师都说我可以进去了！”
侍卫们只得推开。
洛湘华美滋滋地领着宫女就要进门，谁知又被拦下。
“你们什么意思？”
侍卫板着脸道：“宫女不得入内。”
洛湘华心里急着去见司空瑾，瞪了侍卫一眼，草草交代宫女几句，便迫不及待地走了。
饶是心怀爱意，拥有穿越刀山火海的勇气，当洛湘华爬完楼梯，脸上的五官也拧成了一团。
“这楼梯、怎么，这么难爬？”
她捂着腰的身影缓慢地走上最后的阶梯。
最高一层只有一个房间，四面都有窗户，而且近乎于落地窗，此时开了半数，把人吹得透心凉。
洛湘华勉强抬起头，司空瑾迎风而立的身影落入眼中，不禁呆滞。
“好好看……”
这是她见过司空瑾最好看的一身装扮了！虽然平日仙气飘飘的模样也很好看，但是、今天格外好看！
她看呆了，也不觉得身体劳累，向司空瑾走去。
走到半途，好像遇到了一堵透明的墙，再也无法凑近半分。
“湘华公主不是要祈福么？这里还有一个蒲团。”
说话的人是祝芳华，她一眼就看出，洛湘华眼神不对，定然对司空瑾有意。
说起来，祝芳华是洛初初的古琴先生，跟洛湘华没有任何交集，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就弄得如此不愉快。
洛湘华的眼神落在了身穿粉白色衣裳的女子身上，她穿的粉色较暗，不是洛初初喜欢穿的粉嫩颜色，但是款式似乎有些相像。
她嗤笑一声：“也不知是谁，喜欢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同为女子，洛湘华本能地听出了祝芳华语气里的不客气，因此不留情面反唇相讥。
洛初初撇嘴，道：“好了，洛湘华你是来祈福还是来吵架的？就不能老老实实坐好？”
要不是她知道这仪式仅仅只是仪式，恐怕早把洛湘华的嘴封起来了。
祝芳华面色微变。
虽然她不喜欢洛初初，但她觉得司空瑾对洛初初是特别的，那四个字她不想说出口。既然司空瑾喜欢洛初初这种类型，祝芳华便也想办法去往上面靠，舍弃了大家闺秀的庄重色彩款式，逐渐往少女风偏移。
偏偏她的容貌不太适合洛初初那种风格，穿上有种违和感，只能自己再改。这一身祝芳华自忖花费了相当多的心思，以免洛初初见面时，一眼看出来在模仿她。
洛初初果然没看出来，但是洛湘华看出来了。
身后三人各怀心思，空气中恢复沉默。
洛初初继续把笔拿了起来，调整心态，催眠自己这是在练字，对温如悦道：“温女史快点念吧。”
温如悦便继续替洛初初念出内容，洛初初认真一笔一划写。
等一篇祭文写完，洛初初颇有成就感地拿起来给司空瑾看：“国师，这篇写得怎么样？”
这可代表了她目前字体的最高水平，要是还不满意，她也没办法了。
司空瑾点点头，拿过洛初初的祭文，放在他写的那叠祭文上边，口念祝祷之辞，开始慢慢焚烧。
祭文燃烧的青烟从炉中袅袅升起，在大风之中凝而不散，直上云霄。
洛初初见此情景并不意外，自从她踏上这一层，就没有被风吹到过，想来司空瑾可以控制灵气阻挡大风。
刚刚洛湘华什么也没干，只是拿了本经书在蒲团上默诵而已，有些坐不住。
“国师，接下来我们干什么啊？”
司空瑾不语，又给几人发了新的经书。
见洛湘华的脸色转为青白，洛初初噗嗤笑道：“你以为祈福是这么好玩的？”
要不就是跪在蒲团上默诵经书，要不就是抄经，哪有什么可玩的地方。
中午时分，宫女给几人送来饭菜，几人去居住的小楼吃完之后，又沐浴更衣，再回到顶层祈福。
所以说这真的是个苦差事，要不是洛初初这些日子上“体育课”的时候没有偷懒，体质有所增强，恐怕难以捱得过去。
顺便说一下，祈福期间饮食清淡，过午不食，吃完青菜豆腐鱼肉之后晚饭就没了。
至于宫女等人只有早上中午各来一次，服侍她们吃饭沐浴，剩下的时间全靠她们自己，像什么端茶倒水都要自己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可告人
唯一让洛湘华欣慰的是，她能喝上司空瑾泡的茶。
清茶散发着清新的苦味，被几人安静沉默地饮下。
从来不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好不容易才等到天擦黑。
司空瑾开口道：“陛下辛苦了，今日祈福便到此结束，明日清晨再来此处即可。”
听到司空瑾的话语，不管是谁都松了口气。
哪怕是洛湘华都感觉有些迫不及待回到休息的地方，跪这么久她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看洛初初似乎没有丝毫痛苦地从蒲团上站起来，洛湘华有些奇怪，为什么洛初初看上去不但不累，还有种睡觉刚醒的神清气爽？
可惜写完祭文后洛初初就独自跪在神像最前边，能直接看到她的只有司空瑾一人，洛湘华在洛初初背后，只能看到她笔直的背影。
洛湘华有些留恋地看着司空瑾，祝芳华便道：“湘华公主若是心系国祚，可以继续加两个时辰。”
“我怎么样干你何事？”洛湘华不乐意地瞪了祝芳华一眼。
在继续跪下去和去休息之间，洛湘华最终选择了休息。
四人回到休息的小楼，洛初初的房间在顶层，其他人的都在一二层。
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跟上来，洛初初点燃放在桌上的蜡烛，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放在柜子里的匣子。
一股甜蜜的气味飘了出来，在烛光照耀之下，匣子里的蜜饯显得格外诱人。
在得知祈福过程中有过午不食的规矩之后，洛初初准备了一些应急小零嘴，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天早上起来，洛初初想了想，把蜜饯包在手帕里，塞进袖口。
四人再次爬上仙人台顶楼，继续祈福。
似乎闻到什么，温如悦疑惑地问道：“为何会有甜香味？”
洛初初不动声色地把蜜饯塞回袖子里。
就这样，靠着时不时偷吃的小技巧，将第二天的祈福也挺过去了。
晚上，洛初初百无聊赖，有点不想睡觉。
“白天睡太多了，晚上却睡不着。”洛初初自言自语，“明天是最后一天，后天早上就要离开国师府，到底要不要跟司空瑾说？”
她掂了掂手上放着的蜜饯核，道：“我把三个蜜饯核抛起来，要是接到双数个就去，要是接到单数个就不去。”
说完用力将蜜饯核抛起，伸手去接，然后一个都没接到。
“零个……勉强也算是双数吧。”洛初初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决定等最后一天晚上再去。
不知是不是看出她们的无聊，第三日的祈福轻松许多，司空瑾有时还会离开一段时间。
等他走了，洛湘华便忍不住开始找祝芳华的麻烦：“祝女官，方才国师烹茶时，你是不是故意贴上去，想趁机做些什么？”
祝芳华轻哼一声，道：“不知湘华公主说的是什么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连祝芳华这样的大美人这几日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洛初初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她并不想掺和进几人的骂架之中，她根本骂不过。
等到一段时间过后，无聊的温如悦也忍不住插嘴，三人开始互相指责，其热闹把一旁的洛初初看得呆滞原地。
等到最后，三人矛头一转，对准了洛初初：“陛下怎么能在祈福的时候吃蜜饯？”
洛初初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把袖子里藏的蜜饯拿了出来，光明正大地开始吃。
“这……”
洛湘华嘲笑道：“难怪我总闻到蜜饯的气味，本以为是谁早上吃了没擦嘴，没想到竟然是皇姐。”
“……”洛初初的脸色沉了下去，她这是跟祝芳华骂上头了？怎么敢这么跟她说话？
正当洛初初想反唇相讥的时候，司空瑾从门外进来，看着洛初初手里的蜜饯，道：“些许小事，比不得在神灵面前争吵来得更重。”
这一句把洛湘华要说的话堵上了，她眼圈有些红，嗫嚅道：“我没有……”
洛初初把蜜饯收起来，幸好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然再过几天这样的日子，她肯定会无聊死。
傍晚，最后一日结束了。
洛初初在房间里吃了点东西，准备去跟司空瑾商量一下攻略者的事情该如何处理。
只是她的房间在最顶层，下层就是温如悦和洛湘华的房间，再下一层有祝芳华的房间，必须得小心一点。
她挑出一双底子最软的鞋，换上一身轻便的装束，轻手轻脚打开门，往楼下走去。
下楼梯的时候洛初初很谨慎，但是由于是木楼梯，难免发出一些声音。
小心地向两边看了看，没见有人，便继续往一楼走去。
她走到一楼时，温如悦从门缝中收回视线，也打开门，悄悄跟了上去。
即使是在祈福的时候，温如悦也没忘了闻人胤交代给她的事情，要随时注意洛初初的动向，及时报告给他。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小楼，没注意到祝芳华隐藏在窗帘后，表情有些挣扎。
虽然很想跟上去看看洛初初和温如悦要去干什么，但是看样子温如悦已经在跟着洛初初了，她再跟上去，很容易被发现。
温如悦隐蔽地尾随洛初初来到仙人台，见她进门，等了一会儿，也轻轻推开门，跟着洛初初的脚步声走上楼。
她似乎是有些这方面的天赋，洛初初根本没发现她。到达仙人台之后洛初初更是放下心，不再收敛自己的脚步声，很容易就被温如悦听在耳里。
只是，现在都快晚上了，洛初初过来仙人台找司空瑾做什么？
温如悦情不自禁地想道，是不是真像她猜测的那样，洛初初跟司空瑾之间有私情？这么说来，洛湘华也喜欢司空瑾，岂不是姐妹相争？
但是，望月传给她的消息，不是说洛初初跟闫温茂有关系么？
她这样想着，正要抬腿再往上走，不料碰到了透明的墙壁。
——这是司空瑾的本事。
温如悦瞳孔一缩，他帮洛初初这样遮掩，不就是证明，他们俩之间确实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温如悦还想再逗留一段时间，但是透明的墙壁逐渐外移，似乎要将她驱逐出去。
她不甘心地威胁：“国师，你和洛初之间……”
一粒黑色的棋子突然凌空飞来，将温如悦打得痛叫一声。
第二百一十五章 棋子
只听一个疏淡的声音说道：“在执棋人手中，万事万物皆可为棋子。若是及早醒悟，或可有反抗之力，若执迷不悟，不过埋葬自身而已。”
温如悦捂着被棋子砸中的肩膀，眼中流露出恨意。
一缕血丝从指缝中渗出，一粒小小的棋子，隔着这么远，竟然还能伤到她。
眼见无法对抗司空瑾，温如悦转身向门口跑去，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司空瑾收回手，望向被敲响的门，道：“陛下请进。”
洛初初小心翼翼从门后探出头，只见灯火光晕中，司空瑾面前摆着一局残棋。
“国师好风雅，晚上还会自己跟自己下棋。”
司空瑾没有解释方才他是在利用棋子推演，只是把黑白棋子慢条斯理地挑拣出来，放回盒子里。
……
国师府占地面积很大，温如悦从仙人台跑出来以后，感受着肩膀上源源不绝的疼痛，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司空瑾……他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棋子？”
冷风吹动树枝，树叶飒飒作响，枝条的影子在地面上摇动不停，似群魔乱舞。
温如悦打了个寒颤，抿紧嘴唇。
她并非蠢人，否则也不会夺得女状元。司空瑾的话语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以后，眼前蓦地浮现出闻人胤温润的笑容。
温如悦下意识不愿去想其中深意，挪动脚步往居住的小楼而去。
温如悦狼狈的身影出现在小楼下，立即被一直注意着窗外的祝芳华发现了。
怎么回事？才出去这么一小会儿，看温如悦的样子，似乎是受了伤？
她眼眸中充满疑惑与探究，紧紧盯着温如悦身后的黑暗。
洛初初没回来。
只有温如悦一人返回，难道是洛初初打了她？
这个想法很快被祝芳华否定，且不说洛初初细胳膊细腿能不能打过比她高的温如悦，即使她动了手，除非是动刀子，温如悦也不会看上去那么难受。
在祝芳华思考之时，温如悦捂着肩膀走进小楼。
正当她心绪复杂之时，“吱呀”一声，祝芳华所住房间的门开了。
温如悦吓了一跳，戒备地看着祝芳华。
祝芳华对她警惕的眼神视若无睹，露出微讶的神色。
“如悦，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温如悦盯着祝芳华在烛光里显得格外白皙的肌肤，垂下眼眸，记忆中掠过这几日祝芳华与洛湘华之间的对话，再抬起头时，目光中闪过一丝了然。
“出了点意外。”她简略答道。
祝芳华往门内让了让，道：“如悦，你伤口都流血了，我带了包扎的纱布来，还带了些伤药，要不要我帮忙？”
温如悦顿了一下，道：“好，麻烦你了。”
得到回答，祝芳华上前几步，一手端着烛台，另一手扶着温如悦，两人进房后将木门关紧。
把蜡烛放在桌子上，怕不够亮，又点燃了一根。
祝芳华把干净的清水端过来，接着蜡烛的光亮，轻轻揭开温如悦被血浸湿的衣服。
“嘶——”
伤口和布料的粘连被揭开，祝芳华眼神一缩，温如悦的伤口太奇怪了。
一般受伤都是因为利器刺破皮肤，但温如悦的伤口附近有个圆圆的印子。与其说是刺破的，祝芳华更倾向于是被某个尖端为圆的物体打击，然后那物体以极快的速度从皮肤上擦过，把皮肤擦破了，导致打击造成的出血顺着皮肤破损的地方流出。
“如悦，你这是怎么了？”
温如悦阴沉着脸，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
祝芳华也不恼，从小箱子里找出干净的纱布和伤药。取下一片纱布，蘸着清水，把伤口附近的血迹擦拭干净。
清凉的伤药落在伤口上，减缓了疼痛，而后用长条纱布包扎好。
处理完伤口，温如悦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祝芳华把东西收拾好，坐在温如悦旁边，温声问道：“如悦，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我们是多年的姐妹，有何事我可以替你分忧。”
温如悦看向她，咬了咬嘴唇，决定不把伤口是司空瑾打伤的事情告诉她。要是祝芳华得知了司空瑾的态度，反而变脸可不好了。
她沉吟片刻，道：“洛初天刚黑的时候就出去了，我见她行事诡秘，猜测事有蹊跷，便跟了上去。”
祝芳华点头，这些事她在窗口看见了，要不是害怕被发现，估计她也会跟上去。
“我见洛初特地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还特地换上了清雅的发簪耳饰，便知道她要去见的人极其重要。”温如悦观察着祝芳华的脸色。
这国师府就他们几个，洛初初精心打扮去见的人究竟是谁不言而喻。
祝芳华脸色未变，指尖梳理袖子的动作却重了些。
“天色已经晚了，还去见男人，况且是在如此重要的祈福仪式期间，可见洛初确是情不自禁。”
温如悦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语气。
“芳华，你也知道，我平日最见不得洛初行为无状，便跟去想要规劝一番。”
祝芳华不可置否，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什么。
“跟了一段时间，洛初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仙人台，定然是经常出入，才不需要国师的同意便如此大胆笃定。”
温如悦补充一句，“我们离开仙人台之时，大门明明是紧闭的，但洛初却轻而易举地进去了，想必……”
祝芳华轻咬舌尖，尽量不露出异样。
她察觉到了，温如悦好像想引着她去思考些什么。但是这句话她说对了，离开的时候关门的声音她也听见了，为什么洛初初就能进入仙人台？难道是，司空瑾知道她要去，特地留了门？
温如悦继续道：“我见洛初进入仙人台，心中一急，忙随后跟上，想要拦下她。虽然不知洛初平时是否与国师有私情，但是在祈福期间还如此不知节制，恐怕违背了祈福的本意。”
她话锋一转，“谁知跟了没多远，凭空飞来一粒棋子，将我的肩膀打伤，还逼迫我离开仙人台。”
棋子？打伤她的是棋子？
祝芳华心中又嫉恨，又注意到了这一点。
棋子圆润，究竟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将温如悦打成这样？
第二百一十六章 坦白
所以……司空瑾和洛初初，真的可能是在做一些不想让他人知道的事情？
一男一女……还有什么……
……
一男一女对坐在桌前。
洛·精心打扮·实际上只是穿上最轻便的衣服方便行动·头上除了固定头发的簪子没有任何装饰·初初，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攻略者的事情涉及到洛初初心底最深的秘密，涉及到她的来处，尽管已经想好了，但是当真正要说出口的时候，还是觉得万分艰难。
司空瑾看着洛初初一副有话想说但举棋不定的模样，没有催促，静静看着她纠结，直到那张娇俏的小脸皱成一团时，方开口道：“陛下，若是实在不想说，予便当做你没有来过此处。”
“唉。”
深深叹气。
如果有可能，她也不想这样。
酝酿了一下情绪，洛初初张口便道：“司空瑾，你相信光……啊不，相信还存在着完全不同，且不止一个的世界吗？”
司空瑾对她的话并未表现出异样，道：“那是陛下的来处？”
洛初初抹了把脸，道：“其实我今天想跟你说的不止是我的来处，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
司空瑾示意她继续说。
“你知道，你飞升之后可能会是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里的人不像现在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可能每个人都能够使用灵力。”
洛初初斟酌着说道：“或许你很难理解，我来的世界跟这个世界有着完全不同的文化，嗯……你师父或许告诉过你，洛国历史上有个皇后，思想异于常人，有很多改变都是她在世时做出来的，我猜测，她可能就是来自我的世界。”
司空瑾认真地看着洛初初，道：“师父的确说过此事，也是因此，予并不排斥‘异界来客’，她们危险性并不大，却可以为此方世界注入不一样的事物。”
能理解就好。
洛初初抬眼，直直看着司空瑾的眼睛：“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事关重大。”
“有这样一个世界——位置不固定，飘荡在万千世界之中。这个世界的人拥有一种独特能力，能够借由某个世界的原住民，就是本土之人，附在他们身上，通过完成一些任务，来摄取那方世界的气运等珍贵之物。”
她本来想说的是公司之类的，但司空瑾可能听不懂。
“有这样一个人，她附在了原本的洛初身上，却没有完成任务。任务失败是要面临惩罚的，于是她想尽办法，利用特殊手段，将时光倒转三次，仍旧没能完成任务。至此，洛初身上的气运已经被她消耗光了，司空瑾，你也知道，当一个人消耗完气运，便是他的死期。”
洛初初说到这里，司空瑾大概懂了，想起洛初初相对于皇族众人稀薄得可怜的气运。
“而在任务中死亡，需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洛初初情不自禁捂住胸口，想起自己来的那一天。
“所以为了逃脱惩罚，那人抓了一个与原本的洛初相似的灵魂来为她替死。”
“那个人就是我。”
看着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洛初初，司空瑾有些不忍。
“原本在那人的算计之中，我应该附到洛初身上的那天就死去，但是她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原本的洛初还在识海深处残留了一丝魂魄。”
“洛初把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之后，便彻底消散。”
“借着洛初的帮助，我拼尽全力待在闫温茂身边，靠他的气运活了下来。”
洛初初从回忆中回过神，道：“也是因此，我必须时时刻刻待在大气运者身旁，借由他们的庇护苟活。”
“在你给我护身符之前，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办法，就是与大气运者结缘。如此命运紧紧纠缠，他的气运自然也会分一半给我。”
司空瑾知道这种方法，甚至民间也略有知晓。比如说“冲喜”，就是一种延长将死之人性命的法子，可惜挽救一个将死之人需要的气运太多，平常人根本承受不起，因而没有太大作用。
“根据残留记忆的提示，洛国的大气运者只有闫温茂、闻人胤、信阳……还有你。”
司空瑾迎着洛初初的眼神，缓缓问道：“陛下可是需要予协助？”
洛初初笑了一下，道：“如果这件事情跟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不过是挑一个人成婚嘛，也没什么。”
“难道，那人还会回来？”司空瑾立即听出了她的未尽之意。
“对。”
洛初初将双手支撑在桌面上，有些丧气。
“你说，那样一个拥有千万种独特手段，经历过不知多少个世界的人，要是知道我还活着，她会怎么样？我一日不死，惩罚就迟早会落在她身上。”
她会想杀洛初初。
司空瑾正了正神色，道：“若有那一日，予当倾力帮助陛下。”
洛初初嘴角抽了抽：“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那人能够穿梭的世界，恐怕也包括了你即将要飞升的世界。”
司空瑾沉默。
在无能为力的颓丧弥漫开来之前，他说：“若是真的无所不能，恐怕也不会任务失败。按照陛下所说推测，恐怕那人降临此方世界后，也需要遵守此方世界的规则。”
“这么说来，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洛初初带着希望问道，随即又想到攻略者拥有的系统商城，刚支棱起来的肩膀重新塌陷，“你不知道，她们手段多得很，而且有些你闻所未闻的东西，防不胜防。”
“譬如？”
洛初初回忆道：“比如说，一种用了之后就能让所有异性都觉得她很迷人的符篆。”
攻略者用了那符篆在雪地里跳舞，看到的雄性哪怕是太监都深深爱上了她，简直可怕。
“比如花费代价就能让自己拥有绝世容颜，一点瑕疵都没有，已经达到世间美丽的极点。”
“比如唱歌跳舞绣花琴棋书画，只要花费一定代价，就能一夜之间全部学会。”
司空瑾本来以为会是什么可怕的攻击，没想到是这些东西。
“陛下，这些并无杀伤力。”
洛初初道：“我知道啊，所以她是攻略者不是任务者，就是通过自身魅力征服别人，让别人为她所用的。她没有杀伤力，但是爱上她的人会心甘情愿为她赴死。”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成亲的约定
“是这样么……予明白了。”
司空瑾若有所思，“但她这种能力，并不能让所有人都为她所用，对么？”
洛初初点头，道：“是这样，因为闫温茂的阻拦，她的任务基本上都失败了。”
这样看来，即使攻略者用尽手段，也不能保证控制所有人。
“攻略者的任务其实和你们四人有关，就是……”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复杂。
司空瑾根据洛初初透露给他的信息，猜测道：“莫非是控制？”
“差不多吧，只要她把你们都攻略成功，就能拿走所需要的气运，算做任务成功。”洛初初道。
“那么等攻略者再次来到这个世界，她的任务还会是‘攻略’我们四人么？”
洛初初一愣，并不确定地道：“记忆碎片中残留的关于任务的片段不算太多，应该是她所在的组织有某种屏蔽的方法。所以我也不知道等她回来以后还会不会继续做任务。”
司空瑾点了点头，道：“予会注意。”
攻略者的所谓任务，正好撞上了司空瑾自身的劫难，难怪卜卦的时候找不到明确的解决之法。
手指轻轻在桌上敲击，道：“方才测算之时，总觉得未来云山雾罩，难以明晰。有了陛下提供的信息，还可再测算一次。”
洛初初紧张地看着司空瑾再次起卦，生怕他说没办法对付攻略者，让她自生自灭。
其实她知道，司空瑾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相对与凡人而言，当遇上手段百出的攻略者时，很难找到优势。
只是理智上明白，情感上还是希望司空瑾能够有解决的方法。
虽然前面几次都靠闫温茂在关键时刻阻止攻略者完成任务，但是万一，攻略者再次过来，单纯只是想干掉洛初初，让她抵命，然后再完成其他的任务呢？
到时候自己死了就什么都完了，她还这么年轻，不想英年早逝啊。
司空瑾的卜算已接近尾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如果洛初初能看得见他头顶上的气运，就发现随着卜算，气运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结果静静躺在桌子上。
司空瑾叹了口气。
“怎么？”洛初初下意识屏住呼吸。
“难。”
幸好不是绝路，洛初初呼出一口气。
司空瑾没说，即使不算是绝路，也差不了多少。
“国师，究竟该怎么做？”
通过卦象，司空瑾已经明白，他的实力无法与攻略者正面抗衡，最后的生机和变数还是落在洛初初身上。
“陛下只需继续治理洛国，尽力令洛国国力强盛即可。洛国大兴之后，方可抓住那一线生机。”司空瑾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洛初初有些意外。
兜了个圈子，最终还是要好好治理洛国，她还以为司空瑾会让她做一些特殊准备什么的。
“好吧，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继续努力。我好好治理国家，你努力修炼。”洛初初双手合十，“要是攻略者到时采用一些诡异手段，只有你有抵挡的可能。万一她要通过灵力或者其他方式攻击我，那就拜托你了。”
司空瑾郑重应下，想到洛初初需要与大气运者结缘的要求，还有自己迫在眉睫要应的劫难，沉默片刻，脸上破天荒浮现薄红。
“陛下，予知晓你需要一人结缘……若是某时气运骤变，可来国师府。”
洛初初点点头，过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对劲。
司空瑾他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那个意思？！
她惊讶得忘记合上嘴，嗫嚅着道：“司空瑾……你……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可以和你成亲？”
这怎么可能啊，他怎么可能愿意？
司空瑾脸上的红晕更甚，他别过脸，声音依旧缥缈：“事急从权。但若是陛下有其他人选，也可。”
洛初初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件事，有些精神恍惚。
要知道，最后只有司空瑾和闫温茂是攻略者完全没有攻下的，其他两人在攻略者的手段之下，已经答应她成亲了，只差最后一步。
见洛初初神色如此诧异，司空瑾低下头，又缓慢抬起，看向她的眼睛：“只是陛下须知，仅是成亲而已，并非……”
洛初初忙点头。
“我知道的，你一心修道，不会在意人间的情情爱爱，我们如果成亲只会是名义上的。”
这样才对啊。两个人都没见过几次，她才不信就这么几面，司空瑾就走下神坛对她情根深种。反正他不会真的爱上哪个女子，跟谁成亲都无所谓，还不如借她气运一用。
只是那时恐怕已经到危急关头了，只能有这一条路可走。
而且分薄司空瑾的气运，肯定会对他修行有影响。这样看来，司空瑾对她还是挺不错的。
司空瑾颔首。
“好，就这么定下了！”洛初初想明白之后，笑容轻松许多，多了几分欢快。
自己的性命有最大的保障了！她之前就是怕因为什么事情被迫跟闫温茂分离一段时间，没等到攻略者过来她就死了，那多憋屈啊。
她心满意足地起身：“那就不打扰你修炼了，我先回去，明天就是新年了，还要祭天呢。”
“好。”
司空瑾目送洛初初蹦蹦跳跳走出门，兴奋地下楼梯，下最后一阶的时候还因为沉浸在欢乐之中，差点被绊倒。
解决一直压在心中的大石，洛初初觉得自己都快飘起来了。
至于攻略者，等到最后再说吧。至少现在她不会时刻害怕“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
洛初初满足且快乐，脚步不自觉变得轻盈，上楼梯的时候忘记了自己是偷溜出来的，嘎吱的响声在夜色中格外明显。
“吱呀”。
祝芳华所在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替温如悦处理好伤口之后，她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房间里只有祝芳华一个人，等待着前往仙人台的洛初初回来。
洛初初被木门的响声一惊，从快乐中撤回心神，但尚未退去的笑容还挂在脸上。
糟糕了，她忘记这里不只住了她一个！
祝芳华依旧是端着烛台，俯视着正在上楼的洛初初。
她为什么在笑？为什么那么开心？难道司空瑾跟她说了些什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 噩耗
心念千回百转，祝芳华本来已经被温如悦的话语搅乱的心顿时又涌起暗流。
不行，不能让洛初初走，她一定要问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她的语气前所未有地温和，“夜已经深了，您还在外面散步，容易受凉。”
洛初初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子，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祝芳华眼波流转，道：“陛下如此回去，恐怕会不舒服，耽误明日的祭天仪式。正巧我来了月信，熬了些红糖姜茶，不如喝一杯暖暖身子再回房休息。”
虽然洛初初不觉得自己感冒了，但是别人的好意也不能一拒了之，显得自己很没有礼貌。
喝杯姜茶不费什么功夫，那就去吧。
“好吧，谢谢。”
洛初初在祝芳华的迎接之下，踏入房间。
房门再次关上。
祝芳华提起在小炉子上加热的热水，在其中放了姜片、红糖、一些透明的粉末。
这粉末是她从闻人胤那里得来的，可以使人放下防备，更容易套出信息。
在意志刚强的人身上作用不大，但是此时洛初初没有什么防备，看样子刚刚与司空瑾相处得很开心，正是意志力薄弱的时候。那么，这种药粉就可以派上大用场。
祝芳华背对着洛初初，她的动作洛初初根本没看到，犹自乖巧坐在暖炉边上等待。
祝芳华在壶中放入材料后，便取出两只碗，一边用轻柔缓慢的语调跟洛初初说话，一边用干净的水洗两只瓷碗。
水很快就开了，姜的辛辣加上红糖的甜，闻起来跟普通的红糖姜茶没什么两样。
淡淡红褐色的茶倾倒在碗中，一碗被祝芳华放在洛初初身前，另一碗放在自己面前。
祝芳华顺了顺裙摆，坐在洛初初旁边，道：“茶煮好了，陛下尝尝吧。”
温暖的火炉，祝芳华持续约一刻钟的轻声细语，让洛初初有了些困意。她拿起瓷勺，探入姜茶中，舀一勺轻轻凑在唇边吹凉。
“嗯……”
虽然不太习惯姜的味道，但是胃里很快暖了起来。
祝芳华轻柔地问道：“陛下，明日就是祭天仪式了，国师交给您的祭文已经抄写背诵好了么？”
洛初初想到那一大篇祭文，背得她十分头疼，不过好歹是经受过应试教育的现代人，花费好大功夫总算是把它记住了。
“已经记住了，当时背得我……”
不知怎么，也许是心情好了，也许是这几天太无聊了，洛初初很想跟人聊天。
听她吐完苦水，祝芳华点点头，道：“那篇祭文我也看了，确实晦涩难懂。不过，国师的字迹很不错，陛下觉得呢？”
等洛初初回答完，祝芳华又继续问关于司空瑾的问题，中间夹杂着一些无关的问题。
洛初初的话匣子不自觉被打开，丝毫没发觉到，祝芳华的问题已经越问越深。
终于，祝芳华的问题转移到今晚的事情上。
“陛下今晚出去，是为了见国师，对不对？”
洛初初迷迷糊糊点头。
“你们聊得似乎很是开怀，能告诉我，究竟说了些什么吗？”
洛初初迟疑片刻，看向祝芳华的脸。
她是自己的朋友，应该没事的，没事的……
“也没什么……”
攻略者相关的事情是洛初初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即使是现在这种状态，洛初初也绝不会说出去。
“是什么呢？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祝芳华循循善诱。
洛初初下意识挑能说的说了。
“司空瑾他说愿意跟我成亲……”
？！
祝芳华被洛初初所说震惊，浑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恰如天空中劈来一道雷电，正正打在她的太阳穴上。
她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满脑子都是那一句“他说愿意跟我成亲”。
手下意识往外一推，把摆放在小桌子上的壶推到了地上，发出砰咚的响声。
壶内的姜茶流了一地，散发出甜蜜的香味。
洛初初被这声巨响吓清醒了，完全忘接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只知道刚才似乎是在跟祝芳华聊天。
“芳华，你怎么了？”
“我没事！”
祝芳华头垂得很低，掩藏在黑发之下的绝美五官扭曲变形。
怎么能，怎么可以？！像洛初初这样的人……
洛初初感觉头有点晕，把目光落在小火炉和暖炉上，恍然大悟：“原来是一氧……那什么热气中毒。封闭的房间里最容易这样了，赶紧把窗户打开吧。”
不等祝芳华回应，洛初初立刻走到窗边，拉开窗户，带着雪粒子的寒风立刻涌进屋内。
洛初初去开窗，还特地站在风口上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没看到祝芳华毫不遮掩的怨毒眼神。
等感觉一氧化碳散的差不多，洛初初方才回转，诧异地问：“芳华，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扶你去窗边……”
祝芳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你走吧，我自己在这里就可以。”
洛初初以为她是没力气，犹豫道：“要不还是我帮你吧……”
“你走开！”
被祝芳华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洛初初只当她是一氧化碳中毒后头疼，连忙说道：“好吧好吧我走，不过门窗你记得别关，防止晕倒。”
她走出房门，把门半掩着。
“这样应该可以了……”
洛初初忐忑地回到房间，特地把暖炉熄灭，只揣着个汤婆子，躺进被窝里。
第二天天不亮马车就来了，等在国师府门口。
洛初初打着呵欠下楼，迷迷糊糊间遇到温如悦和洛湘华，打了个招呼，等到一楼，温如悦见祝芳华状态实在不好，问道：“芳华，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祝芳华脸色十分之差，肤色苍白，眼神阴郁疲惫，明显昨晚没睡好。
温如悦转念一想，应该是自己的话把她刺激到了。便咳嗽一声，替她遮掩道：“你是不是觉得仪式太重要，担心得没睡好？”
洛初初也觉得祝芳华是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而头疼，便也关心了一句。
祝芳华不语。
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回应他人。
司空瑾已经要和洛初初成亲了，再怎么快都来不及了……那她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第二百一十九章 出宫看看
直到几人坐上马车晃晃悠悠离开国师府，祝芳华依旧没能好起来。
洛初初见她实在不舒服的模样，便建议：“你要是实在没办法支撑，就不用强迫自己前去，我让宋知月替你的位置。”
祝芳华不应，洛初初只当是她默认了。
马车回栖凤宫途中把温如悦和祝芳华放下，温如悦想跟祝芳华说几句话，但是她理也不理地走远了。
温如悦本想发脾气，但是她忍住了，轻哼一声，自言自语道：“脾气真大，不过到底国师也不会跟你有什么，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
祝芳华感觉浑身都失去了力气，回到房间之后径直倒在床上，就连伺候她的宫女叫唤也不回答。
马车把洛初初送回栖凤宫。
闫温茂大早起来换上庄重的装束，与平常暗沉的颜色大不一样，今日穿着的衣服乃是深红色，束着一条黑色宽腰带。
马车的声音在窗外响起，闫温茂下意识从椅子上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
三天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
他不知道洛初初在与司空瑾相处三日之后会是怎样的心境，他不愿意去想。
洛初初从马车上下来，没看见闫温茂，正想问一问，为什么有的时候闫温茂不在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不在。
但瞬间想到，今天又是个重要的仪式，需要准备的东西有很多，就是自己起得这么早，准备起来都要花好大功夫，想必他还在忙着吧。
洛初初压下心中一些不愉快，跟着宫女去装扮了。
等所有的装扮都就位，崇天宫的布置也检查完毕，等待洛初初等人前来。
直到洛初初要乘车前往崇天宫之时，闫温茂才和洛初初照面。
看他一身深红色衣袍俊逸非常，洛初初忍不住笑了笑，道：“闫大人，数日不见，风姿依然。”
闫温茂坐在枣红色的高大马匹之上，闻言目不斜视道：“陛下说笑了。”
到达崇天宫，仪式开始，到中午时正好结束。
新年伊始，宫中一片红彤彤的色彩，十分喜庆。
洛初初的衣裳也是黑金色，虽然不如司空瑾那套那般神秘，但比六月祭祀时那套鸟羽衣服要好看许多。
闫温茂清楚听到洛初初语气欢欣地说道：“这套衣服与国师的衣服差不多呢。”
他侧过脸凝视着洛初初。
往常她不会如此开心，即使带她出去玩，当空闲下来的时候，洛初初也会因为想到什么而恍惚出神，随后眉心便蒙上一层阴影。
而今日，看到洛初初的时候他便觉得，她与往日有些不同，只是说不清楚究竟何处不同。
现在看到洛初初出神时，不再皱起眉头，反而眉宇舒展，嘴角微翘，下意识带着笑容，闫温茂方才察觉。
“陛下很开心？”
这句话闫温茂说得很低，几乎淹没在热闹的乐声之中。
“嗯？”
洛初初疑惑歪头，“你刚才说什么？”
闫温茂垂下睫毛，道：“无事。”
洛初初解决了一颗心头大石，又正值新年，她忍不住带着喜悦低声对闫温茂说道：
“闫大人，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不等闫温茂回答，洛初初又自顾自地说：“现在京城里应该很热闹了吧，到处都在放鞭炮放烟花，应当叫官府的人注意些防火。”
她的语气也比平日更加愉快，轻轻巧巧像一只正在唱歌的云雀。
闫温茂很想问，为什么司空瑾能够让你这么开心？他做了什么事情？
相处许久，他从未看见过洛初初因为他而露出这样的神情。
所以这三天时间，国师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祭天仪式结束了，往常洛初初很讨厌长长线香燃烧发出的气味，觉得它闻起来太过沉郁，令人情绪不佳。
但是今日，沾染了新年的烟火气，连线香也变得好闻起来。
众大臣已经在皇家宴会上喝得十分开怀，是啊，新年嘛，稍微得意忘形一些也可以原谅。
洛初初悄悄拉了拉闫温茂的袖子，道：“今天大家都放假，要不然我们也放假？”
“陛下想做什么？”
洛初初想了想，道：“宫里不够热闹，我想去宫外看看，好不好？”
闫温茂下意识就要拒绝，今天这种时候，宫外热闹是热闹，可是宫外的人太多了，鱼龙混杂，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伤害到洛初初。
在拒绝即将出口的时候，闫温茂忽然想到洛初初突然轻松的笑颜，还有司空瑾。
司空瑾能让她开心，凭什么他就不能让她开心？
如果再说出让洛初初扫兴的话，恐怕洛初初的心会彻底偏向司空瑾那边。
“好。”
闫温茂听到自己说：“陛下想去哪里都可以。”
“真的呀？”
洛初初眼睛很亮，“我早就想出去玩了，特别是现在这种热闹的时候，外头一定很多好玩的！”
闫温茂笑了笑，拉住洛初初的手，道：“陛下可是觉得宴会太过无趣？那就提前离开吧。”
“可以吗！”
洛初初嘴上这么说，脚底下却迫不及待拉着他往外走。
她早就不耐烦闻到大臣们吃饭时散发出来的酒臭味了。
不知怎么回事，明明酒香菜香，加上这群人就什么香味都没有了，反而有种浑浊的臭气，还不如线香呢。
跑到外面，洛初初拉着闫温茂朝着栖凤宫走去，连马车都不坐。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走起路来精神奕奕也不觉得累。
看着洛初初的背影，闫温茂郁结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陛下，在国师府玩得开心吗？”
洛初初不假思索回应：“不怎么好玩，整天不是跪着祈福就是抄写各种经书祭文。”
那为什么你回来以后笑得那么开心？
闫温茂没有再问。
或许这是洛初初在给他面子。
就像先帝同时可以有好几个宠妃，只有在最喜欢的宠妃面前，才会宣称“她是最独特最令人开怀的一个”。
这样说来，洛初初肯这么对他，他在她心中的地位还算高。
洛初初后知后觉，闫温茂好像很不喜欢自己去国师府，回过头，看见他温和甚至带着点哀伤的眼神。
哀伤？
她再看去，那点儿哀伤也没有了，只剩下温和。
第二百二十章 烟火人间
“你……没事吧？”
洛初初不确定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闫温茂笑道：“何事？”
那就是没事。
洛初初继续努力向栖凤宫走去，边走边道：“虽然在国师府的几天有点无聊，不过发生了一件让我很开心的事情。”
“嗯。”
“只是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洛初初俏皮地说。
司空瑾答应了出手帮忙，这是其一，她有了最后的退路，这是其二。
洛初初在前面走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要成亲，为什么不能是闫温茂呢？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迷蒙。
成亲……
闫温茂今天身上穿着的衣服，不正是深红色么，很好看啊。
只是、只是……
脑海中假设跟司空瑾成亲，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如果那个人换成闫温茂……
洛初初发现，自己很难说服自己，跟他成亲仅仅是为了他的气运。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闫温茂稍微落后洛初初半步，只能看看她发髻上随着步伐摇晃的珠链。
牵着他的那只小手似乎在升温。
本来有些冰冰凉凉的柔软指尖，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掌心逐渐散发出热度，微微潮湿，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羞窘的事情，想要蜷缩起来。
闫温茂没有松开，将她的手牵得更紧。
她在想谁？
那只小手被他紧紧抓住，潮热的掌心与他相贴，原本干燥的他的掌心也变得有些潮湿。
洛初初红着脸转过头。
“你牵我牵得太紧了！”
温如悦被司空瑾发现，随手扔出棋子打伤，还说了一句话（暗示她只是棋子，丞相并不喜欢她），但她深爱丞相，不愿去想，狼狈逃回去，被祝芳华看见，帮她包扎伤口。
心里恨国师和洛初初，温如悦看出祝芳华对国师有意思，添油加醋地捏造洛初初跟国师打得火热，听得祝芳华嫉恨无比，趁势拉拢她，说她们才是一伙的。
洛初初跟国师开诚布公地谈起自己的真实身份，把攻略者的事告诉他，但司空瑾经过估算，觉得自己打不过高级攻略者，而洛初初身上肩负着责任，因为她是变数，必须二人共同努力，使洛国兴起才有一线生机。
知道她必须待在大气运者身边才能保全性命，司空瑾答应，万一出什么事，他愿意娶洛初初，把自己部分气运共享给她，但也如实告知，他心里没考虑过爱情，只能是名义上的。
洛初初知道国师愿意帮自己就很满足，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能强求，很开心地回房间睡觉，准备明日新年去天坛祭天。
祝芳华看到她那么高兴，套话问她是什么事，洛初初觉得她是自己的好朋友，含含糊糊被套出国师说要娶她，让祝芳华心里非常难受嫉妒，确定温如悦说的是真的，他们俩真的有私情。
洛初初回到寝宫，闫温茂很想念她，但只能憋在心里，别扭地跟她说话。洛初初解决了皇夫的问题心情很好，特别温柔地对待闫温茂，还撒娇跟他一起去宫外看烟花，闫温茂没有经历过这种温暖，已经爱上了洛初初。
洛初初对闫温茂也有悸动，但是觉得他是太监，两人根本不可能，所以骗自己对他没有感情。
祝芳华晚上偷偷去打探洛初初的情况时，看见闫温茂抱着睡着的洛初初从宫外回来，神情之间有爱慕，大惊失色下不小心弄出了动静，被闫温茂发现，碍于她是洛初初好友，把她软禁起来不让她去见洛初初。
第二天祭祀过后，闫温茂发现国师特别关注洛初初，两人间似乎有无言的默契，而洛初初对自己态度热络，潜意识觉得自己在她心里有地位，没忍住问了洛初初。
洛初初这才想起忘记把定下皇夫的事告诉闫温茂了，就把国师愿意当皇夫的事告知于他，还说大将军就不必认识了（洛国现在外敌环伺，她怕大将军不小心死了，自己也跟着死）。
闫温茂特别伤心，甚至流了泪，但悄悄用袖子擦掉了，洛初初没看见。他下定决心停了药，至少让洛初初看到他作为真正的男人的样子。
上午祭祀，下午是群臣宴会，大将军信阳参加了，长得英武不凡，性格沉默可靠。丞相得知闫温茂喜欢洛初初的事，本想针对闫温茂，但大将军信阳悲愤地报告洛初初边疆的情况，洛初初这才知道，原来送去边疆的钱粮被克扣了，他上报上去根本没有用，都被底下的官员扣住了根本送不到宫里。
洛初初紧急把自己私库里三分之二的钱给了他，然后逼迫群臣捐款，群臣不太配合，洛初初望着闫温茂，悄悄牵了牵他的手，求助于他。
闫温茂心软了，觉得既然洛初初的心愿是让洛国更加强大，他不能当她的皇夫，就帮她打理天下。所以再次让群臣捐款，依然有很多人只拿出一点点。
宴席结束后，温如悦责备洛初初没有帝王的容人之心御下之道，洛初初跟她大吵一架，闫温茂听到消息觉得温如悦有点不对劲，但还没有彻底怀疑她，但温如悦过来告状，闫温茂置之不理。
群臣离开皇宫，闫温茂表面上笑脸迎人似乎没事，背后用雷霆手段抄家灭族，凑足军费。
为了不让洛初初吓到，觉得自己残忍，就瞒住洛初初不告诉她钱从哪里来的。
丞相见几个重要官员倒台，忙着自己的人上位，暂时没空针对闫温茂，祝芳华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手下，自然不会冒着被闫温茂发现的风险去救人。闫温茂骗洛初初说祝芳华出宫探亲去了，实际上把她关在牢房里。
时怀山现在已经在朝廷做官，看到闫温茂手段残忍，杀得几处府邸的血都流到街上了，妇孺哭喊，急忙进宫告诉洛初初，被闫温茂发现。时怀山急中生智，用洛初初的面首的身份，说是要去跟洛初初温存，非要见洛初初。
闫温茂去问洛初初，洛初初猜到时怀山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告诉她，就承认了，让他把时怀山带过来，闫温茂又难过又愤怒，觉得不公平。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想看月亮吗
等洛初初放完花灯，第一场烟火正好结束。
花船晃晃悠悠靠了岸，洛初初双脚踩在地上还感觉有点晃悠。
闫温茂拉起她的手，道：“去那座茶楼上坐坐吧。”
走到茶楼近前，果然如妇人所说，茶楼修得很高，不过外面已经有了风雨的痕迹，估计已经矗立在此处相当长的时间了。
虽然是过年，但客人并不多，见闫温茂带着洛初初进门，掌柜忙迎上来，热情道：“二位客官里面请，不知想要什么样的茶？”
“就上你们这儿的招牌吧。”
洛初初草草在高高悬挂当做菜单的木板上扫了一眼，难以辨认出有些褪色的字迹，干脆直接让掌柜决定。
“是。”掌柜弓了弓腰，而后介绍道，“二位可想观赏焰火？此时顶楼清净，无人打搅，正好用来观赏焰火。”
两人过来就是为了这个，自然不会拒绝。
待走上五楼，在窗边坐定，洛初初托着脸颊，看着一朵朵绽放在夜色之中的焰火，想到了什么，弯起眼睛。
“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带我出去玩，我们也看了焰火，还放了灯。只不过那次是把灯放在天上，这次是把灯放进水里。”
闫温茂眼中也浮现浅浅笑意，道：“那次你许的愿望是天天开心，这些日子，可还开心么？”
洛初初想得出神，一幕幕情景在心头划过，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开心的。”
两人没再说话，直到掌柜将一壶香茶送到桌上，而后悄声无息离去。
闫温茂拿起茶壶，浅黄色的茶水注入杯子，瞬间散发出浓浓的茉莉花香气。
“好香啊。”
洛初初闻着香气，有些疑惑，道：“一座茶楼的招牌通常应该是诸多名茶，但这座茶楼好像不一样。”
闫温茂试过茶水，其中并没有毒药，便给洛初初也倒了一杯。
一月天气很冷，香茶的热气从杯口散发，飘进肺中十分舒适。
洛初初拿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
带着清苦的茶水，顺着舌头滑到胃里，一路温暖熨帖。等咽下这口茶，满口清香，舌尖尝到微微的甘甜。
洛初初不喜欢苦味的食物，不过这杯茉莉花茶让她惊艳到了。
“好好喝啊……”
闫温茂将杯中香茶饮尽，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看着窗外的焰火。
“砰——啪！”
一朵朵焰火不停升上天空。
行人热闹地来来往往，在爆竹点燃后的硫磺气息，食物的香气与热气之中，三两个人抬起头，边笑着说些什么，边看着美丽的烟火。
外面很热闹，茶楼中很安静。
在某个瞬间，闫温茂有一种错觉，世间万物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他拥有的仅仅是一杯热茶和面前的这个人而已。
“嗯？”
洛初初余光注意到闫温茂在看着她，歪头道：“我比外面的焰火还要好看吗？”
闫温茂没有说话，迟疑着抬起手，缓缓地、颤抖着覆盖在洛初初随意放在桌面的手背上。
洛初初一愣，心脏猛然一跳，细细密密的酸软之感从心头扩散到四肢百骸。
闫温茂甚至不敢去看洛初初的神情。
过了很久，似乎又没有多久，洛初初的手动了动，反握住他的手。
依旧没有任何言语。
洛初初有些恍惚地想，要是闫温茂是个普通的男人就好了。或者，像现在这样也行，地位没有这么高，没有这么多人注意也很好。
要是那样，他们就可以偷偷地、……
那个问题洛初初有了答案。
不是不想跟他成亲，而是他们不能。
成了亲，别人就有理由攻击他们，就有理由利用洛湘华，摇动洛国根基。
闫温茂凶名在外，在民间的名声可谓差到极点，只需要有心人一撺掇，就会掀起一股浪潮。
她咬住下嘴唇。
原谅她吧，活下去、稳定洛国、治理洛国，比追寻一段危险又甜美的感情要重。
或许，他们能够享受的，也只有现在这样秘而不宣点到即止的暧昧而已。
心脏有些微微的疼痛，疼而夹杂着甜的滋味，像是方才喝下的那杯茉莉花茶。
洛初初呼出一口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作白雾，很快消失。
她故作轻松地想：她也没有那么喜欢闫温茂嘛，只有一点点在意而已，他的位置排在她自己的性命之后，所以大可不必那么难受。
闫温茂不知洛初初在想什么，只是看见她的眼睛某时某刻蒙上了一层湿润的雾气，很快又消散了，像是茶水上的气泡那般。
洛初初回过神，发现闫温茂正默默看着她。
她轻轻抿嘴，一个微笑在唇边绽放，语气很温柔。
“怎么了？”
闫温茂从来没有听见过洛初初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窗外的焰火最后一朵已经划过夜幕，像流星般坠落，只剩一轮弯月高挂在黑暗的天空。
“初初，你想看月亮么？”
听到他这样称呼自己，洛初初一愣，她的真名比洛初恰好多一个字，然而无论是真名还是洛初的名字，都没有人会当着她的面叫。
这是闫温茂第一次没有叫陛下，叫了她的名字。
“想啊。”
洛初初道。
两人把壶中香茶喝了大半，下楼之时，看见掌柜正倚靠在门边，看着外面热闹的人群。
“掌柜。”洛初初把一锭银子放在他手里，笑道，“新年快乐，无需再找碎银，你的茉莉香茶很好喝。”
掌柜握着银子，笑得眼角褶皱弯起，道：“您喜欢是小人的福气。这茉莉花茶原料是小人亲手种在园子里的，不好的不敢拿来做茶。”
闫温茂拉着洛初初走出茶楼，轻哼道：“你对茶楼掌柜也笑得如此真心。”
洛初初正想辩解，闫温茂忽然俯身将她抱起。
身体骤然一轻，她下意识叫出了声。
“别怕。”
洛初初紧紧抓着闫温茂的衣服，有点胆战心惊地往下看，根本没看到闫温茂的动作，两人就已经飞在了天上。
“你是超人吗飞这么高？”
闫温茂把洛初初往上托了托，让她可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洛初初立刻牢牢攀住他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
如果不是害怕引来其他人不必要的关注，她真的想大叫。
第二百二十二章 西沉月
树木变小了，街上的人也变小了，房屋在闫温茂的脚下忽远忽近。
在房檐上轻轻一点，就能飞出去好远。
他们距离人群很远，但是距离天空和月亮很近。
大年初一夜晚的京城，除了熙熙攘攘的热闹之外，还额外多出一些如坐过山车般的刺激。
风把洛初初的发髻吹散了，闫温茂接住她掉落的簪子，随手插进自己发中。
除去最开始的惧怕之外，洛初初逐渐习惯这种移动的“过山车”，往日去游乐园总不敢坐，觉得没有安全感，除了害怕就是害怕，丝毫没有乐趣可言。
但是今天她不那么害怕了。
如果她掉下去，闫温茂一定会接住她的。不，他根本不会让她掉下去。
洛初初情不自禁微笑起来，道：“再飞高一点，还不够高。”
她柔软的发丝随着风时不时拂过闫温茂的脸颊，带着些许花香。
闫温茂将内力注入足尖，果然飞得更高了。
可惜还是不够高，如果再高一点，落回人间的速度就会更慢，最好高到月亮里去，月亮里只有他和她。
“我明白了……”
洛初初蓦然一激灵。
她的话打断了闫温茂眼前的幻象，他温声问道：“什么？”
“……”
洛初初明白那天闫温茂为什么没有真的亲她了。
她想到的东西，闫温茂早就想过了，说不定已经想过很多次了。
因为不能成亲，不能光明正大有个结果，所以不忍。
“闫大人是个很好的人……”洛初初说着，想到了那一声“初初”，顿了顿，又道，“阿茂是个很好的人。”
茶楼距离皇宫差不多有半个京城那么远，这天晚上，闫温茂陪着她看过了半个京城的月亮。
不知什么时候，洛初初在闫温茂怀里安稳地睡着了，呼吸轻浅。
再长的路，终归有尽头，皇宫的轮廓已经出现在视线之中。
月亮此时已偏西，宫门早就关闭了。
闫温茂不想把洛初初吵醒，便没有惊动任何人，轻而易举地越过高高的宫墙。
大年初一宫里果然没有外头热闹。
宫女太监们想热闹，为了不惹出事情，也只能私下偷偷热闹，在他人面前要表现出奴婢一贯的沉默顺从。
宫里颜色喜庆，却无声无息。
也有人没有参与到任何庆祝活动之中，身穿白衣，脸色嘴唇皆苍白，呆坐在一棵树下。
自从得知司空瑾对洛初初的承诺之后，祝芳华便失魂落魄，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她不想见到任何人，也没有力气去应付宫女的关心，所以她跑出来了，跑到接近宫墙的偏僻之处。
从白日坐到傍晚，从傍晚坐到月上枝头。
眼看月亮西沉，即将隐没在越来越亮的天色之中，祝芳华迟钝的转了转眼珠。
好像有什么人从宫墙跳进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她下意识将自己隐没在青藤之后，顺着叶片之间的缝隙往外看去。
或许是那人没想到这个时间还会有人在外头，并没有往这边看。
祝芳华屏气凝神，终于看清，那是一个面貌陌生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娇小的少女。
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怎么敢？
这样大大咧咧，来去自如，好像丝毫不在意会不会被闫温茂的人抓住。要知道，被抓住之后说是坠入人间地狱也不为过，以前不是没有过武功高手试图刺杀，反被抓住施以极刑的例子。
看那男子的身手，应该不是无名之辈，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
或者……
往这边来了！
祝芳华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拿在手里，整个人直接缩进青藤之中。
男子走近，月光洒落，祝芳华透过镜面看到，他看向怀中少女的眼神含着毫不掩饰的爱意。
男子从树丛和植物外走过，全副心神都落在少女身上，似乎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的地方还藏着一人。
祝芳华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熟悉。
瞬息之后察觉，那人应该是闫温茂！
那么，他怀里的只有是洛初了……
祝芳华瞳孔张大。
怎么可能？虽然有传言说闫温茂和洛初之间有些暧昧关系，但是没有人亲眼见到过他们真的做些什么。
就算是深宫寂寞，洛初想跟闫温茂发生些什么，祝芳华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闫温茂那种人，怎么会露出如此饱含爱意的眼神？
他明明就是在意洛初了，明明就是……
祝芳华不可思议地张开嘴，想笑又觉得荒谬。
开什么玩笑，若是他们两情相悦，那司空瑾算什么？洛初为什么还要和他成亲？
她无声大笑起来。
闫温茂啊，竟然不知他是如此痴情种，他一个，司空瑾一个，统统都被洛初给骗了！
笑完之后，祝芳华的眼角毫无预兆地渗出许多眼泪，如断线之珠，顾不得拿捏仪态用帕子优雅擦干净，只拿手狠狠将泪水抹去，将脸颊都擦红了。
好，幸好被她看到了。既然如此，就还有机会。洛初绝不会迫不及待跟司空瑾成亲的，就是闫温茂也不会同意，她还有时间！
天亮之后，宫女小心地推开门，轻声道：“祝女官，您起了吗？”
出乎意料的是，前一天还脸色苍白的祝芳华，此时已经浑然无事，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栖凤宫中，洛初初懒懒赖在床上，任由宫女给她擦脸擦手，而后又一头栽在床上继续睡。
昨天晚上闫温茂带着她飞，兴奋过头，约莫三四点钟才熬不住睡着，今日没有什么精神。
闫温茂来看过她一回，见她抱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的模样，也没有打扰，独自出门。
他走到专门用来处理政事的宫殿时，有些意外地看见一名女子正在附近取竹叶雪。
“千岁。”
那名女子看见他，施施然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出来。
闫温茂打量着她，意味不明道，“祝女官好雅兴，清早便来取竹叶雪。”
祝芳华似乎完全没有看出他的探究，笑吟吟道：“竹叶雪烹茶别有一番风味，妾身预备献给陛下。”
“陛下不爱这些风雅之物，恐怕要辜负祝女官好意。”闫温茂道。
祝芳华微笑道：“若是陛下不喜，还可将它转送给国师，倒也不算辜负。”
第二百二十三章 软禁
祝芳华突兀提到司空瑾，引得闫温茂心情不甚愉悦。
她也看出洛初初跟司空瑾之间的暧昧情愫了？洛初初对祝芳华很好，但祝芳华得知此事后，偏偏要到他面前提起，此种做法可不是朋友所为。
闫温茂淡淡地道：“陛下要不要将事物送予他人，不由得下人做主。祝女官此话逾越了。”
祝芳华诧异道：“在国师府之时，妾身见国师似乎很是喜欢清茶，陛下既然待妾身极好，妾身也应当考虑未来的皇夫才是。”
未来的皇夫？
这话相当大胆，闫温茂脸色几乎维持不住平静，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杀气：“祝女官慎言。”
祝芳华似乎自知失言，退了一步，勉强辩解道：“陛下与妾身提起过，她与国师已定盟誓……确是要成亲的。”
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脏如同钝刀子割肉一般疼痛，但是只要能阻止洛初初和司空瑾成亲，怎样都无所谓。
闫温茂那般喜欢洛初初，想必听完之后，心中亦是不好受吧。
闫温茂果然已经变了脸色，深深看了祝芳华一眼，转身重新回转栖凤宫。
栖凤宫中，洛初初正在香甜地睡着，不料忽然感觉有人在叫她，勉强睁开眼睛，见是闫温茂，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天色还早。
她带着困倦把枕头往怀里抱了抱，问道：“闫大人，什么事啊？”
闫温茂不语，只是凝视着她粉白的小脸。
半晌，洛初初没等到闫温茂说话，重新坠入梦乡，而闫温茂也没有再次叫醒她。
走出栖凤宫，闫温茂深吸一口气，残留的痛楚之色已经尽数收敛，道：“将祝芳华软禁在远离栖凤宫的地方，遣人日夜看守。”
侍风眸中掠过一丝不明情绪，道：“是。”
在重新返回栖凤宫之前，闫温茂脑海中什么都不想，只残留着祝芳华那句“已定盟誓”、“成亲”，等他见了洛初初，却发现自己根本问不出口，也没有资格问。
他根本不可能跟洛初初成亲，为何要去干涉她的选择？洛初初已经及笄了，按年龄来说是到了要物色皇夫人选的时候了。她自己选了司空瑾，闫温茂又有何资格去置喙？
强行说服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闫温茂转而想到今日凌晨，带着洛初初回到栖凤宫的路上，路过某处植物丛生的荒废之处时，似乎有光从眼前一晃而过。
当时他没有多想，而今看来，想必是有人隐藏在其后窥视他们。
结合祝芳华今早的表现来看，基本可以确定窥视的人就是她，否则她怎么敢在自己面前说三道四。
只有确定他在乎洛初初，确定他会对洛初初的亲事有反应，祝芳华才敢大着胆子将洛初初透露的事情告诉他。
那么，祝芳华的目的是什么呢？
闫温茂回想祝芳华的所作所为，眯起眼睛。
找不出她的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对洛初初不怀善意。
既然如此，那便是个需要警惕的人物了，正应该将她好生看管起来，以免突生变故。要不是洛初初在意她，甚至可以直接灭口。
抓住祝芳华这件事情，闫温茂不想告诉洛初初。
一方面是害怕面对亲近之人的背叛，洛初初会伤心，另一方面，他没有勇气跟洛初初谈论她的亲事。
既然没有勇气，那就允许他暂时做个逃避的懦夫吧。
闫温茂感受着心口的疼痛，竟然不比药物发作要来得轻松。药物发作只要挺过去便可无事，而心口的疼痛，世间竟无方法可解。
在闫温茂面前说完一番话，眼见他失措离去，祝芳华心里升起报复的快意。
是何身份又有什么干系？记挂的人心中偏偏无你，任是大罗金仙也无济于事。
她回到自己房间，慢慢取出与闻人胤有关的事物，一样样烧了。
她知道闫温茂生性多疑，很可能会来调查她。幸而平时与闻人胤联系时留下的东西并不多，本想留一两样以作备用，现在不得不将其毁去。
但是无妨，只要能阻止洛初初和司空瑾，怎么样都可以。
将最后一件东西烧毁，开窗散去青烟，祝芳华略有失神地看着天空。
雾蒙蒙的，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门外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粗暴敲响。
“开门！”
祝芳华蹙眉，因为方才在处理信物，宫女被她打发出去了，屋子里只剩她一人。
走过去将门打开，不出意外，来人是一群太监。
已经料到闫温茂会派人来查她，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还这么粗暴直接。
祝芳华正想让出道路让他们进去检查，不料为首的太监阴冷一笑，道：“祝女官，随我们走一趟吧。”
祝芳华有些愕然，但还是答应了。
太监们见她配合，前后左右堵死了所有可能逃跑的路线。
祝芳华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按理说她已经表现出配合态度，不应该如此警惕她才是，但看样子似乎没有因为她的态度有丝毫放松。
这是为什么？
祝芳华思绪千回百转，跟着太监们越走越远，路上稍有停顿就被人催促。
好不容易将她带到一个小院子里，太监们将她锁进房门，然后并未离去，在门外看守。
祝芳华有些慌张，左右打量，房间角落里积了很厚的灰尘，房梁上结了蜘蛛网，很久没人住过了。
这可不是个审问的好地方，倒像是……
她的目光落在稍微经过打扫的地面，和房间里明显新搬进来的生活用品上。
一个荒谬的猜测浮现：难道，闫温茂的意思是让她在这里生活？可是，为什么？
祝芳华走到门前，拍着门道：“这位公公，可否赐教，千岁大人为何要将妾身放在此处？妾身愿意配合，无需如此。”
守门的太监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祝芳华的心凉了半截。
怎么会？即使闫温茂不相信她的话，也不该什么都不说就把她带到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确信她是闻人胤派进宫的探子身份没有暴露，否则等待着她的不是这个破房子，而是牢狱之灾。
祝芳华想得头疼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只能暂时在这里住下。
第二百二十四章 祭月仪式
转瞬之间大年初一到大年初十已经过去，大臣们又要开始上早朝，而洛初初也重新进入工作学习交替进行的繁忙状态。
“已经好几日没看见过芳华了，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洛初初咕哝道。
宋知月代替了祝芳华在洛初初身边的位置，但是洛初初已经习惯祝芳华的存在，尤其是她的温柔，让刚刚重生那段时间的洛初初，不知不觉把她当成了可以亲近的朋友。
现在祝芳华连几日一次的古琴课都不来上，换成了另一个女子，这让洛初初难免有些不习惯。
“祝女官出宫了，据说是想念远方亲人，不知何时回来。”宋知月道。
她也不知内情，只是侍风跟她提起过，让洛初初问起的时候这样说。
“能自由地出宫真好啊。”洛初初感慨，祝芳华之前出宫两个月，好像是说想出去玩，回来没多久又出宫了。
不过换作是她，年纪轻轻又不缺钱，也会想去很多地方看看，不愿意困在一处。
既然祝芳华是自己选择离开的，那就算了。
“话说十五还有祭月仪式，这次不用我费心写什么祭文了吧？”洛初初问道。
宋知月也不清楚，前去为洛初初打听消息。
不多时，她回转栖凤宫，道：“祭月仪式是由国师操持，陛下只需出席即可。”
洛初初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宋知月在旁边有点出神，她本来是想问问福安，路上碰见了侍风，所以直接问的她。
侍风给她一个果子，把事情讲清楚之后，提醒她看紧洛初初，十五那天最好不要让洛初初单独跟司空瑾相处。
当时去国师府洛初初带的是温如悦祝芳华，她并未跟去，所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是隐隐感觉，侍风提起洛初初司空瑾的时候神情有些微妙。
宋知月不自觉从袖子里拿出果子慢慢啃着，洛初初读完一本书，有些头昏眼花，见她吃的果子果盘中没有相同种类，便随口问道：“知月，这是你自己带的果子吗？”
宋知月愣了一下，道：“啊，这是侍风给我的。”
洛初初笑道：“你们感情真好。”
宋知月脸色一红，算是默认了。
四天时间一晃而过。
祭月仪式安排在晚上，相比之前的祭祀仪式，洛初初有些好奇和兴奋。
不用她换上费劲的祭祀服装，甚至可以穿得不那么正式，这让她有种把庆典搬到宫中的错觉。
月亮和太阳象征不同。在洛国文化中，月亮代表阴性、柔和、女性，所以仪式也不那么恢弘，更多的是圣洁柔美。
许多漂亮的花朵被布置在祭坛周围，要不是顾及洛初初“俭省”的理念，估计能将整个御花园布满鲜花。
洛初初今天穿着一件色泽柔和的紫色裙子，像是被雾遮盖半遮半掩的紫罗兰。在柔亮的鬓发上，也簪着浅紫色和白色的鲜花，代替了华丽的发饰。
祭坛之下直接布置成了宴会的模样，不过与大鱼大肉的宴会不同，多了假山流水，吃食也十分清淡，喝的都是百花酿，并非烈酒。
诸多大臣身穿干净飘逸的衣服，佩着香囊，特别是女臣，还会精心打扮，看起来倒是比平时更加赏心悦目。
司空瑾也从国师府乘坐马车赶来，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头上佩戴着一根莹莹玉簪，墨发半挽，垂落身后。
若非身量与女子不同，真真是个绝世美人。
洛初初看得很开心，想到什么，转头没见闫温茂，问道：“知月，你见着侍风了吗？闫大人怎么还没过来？”
宋知月小跑到旁边，侍风不知从何处出现，两人聊了一会儿。
“陛下，侍风说千岁等会儿便过来。”
洛初初嗯了一声，没等再说什么，御花园外又来了人。
不是闫温茂，而是闻人胤。
闻人胤穿了一身白，若论卖相，也算得上上佳。
而洛初初悄悄翻个白眼，装，使劲装。穿得白，内心一肚子坏水有什么用？
闻人胤似乎没看出洛初初对他的排斥，上前见礼。
花费一些时间把他敷衍走之后，洛初初才看见闫温茂从外面缓步进门。
今日他本来没打算参与。在他看来，洛初初见到司空瑾之后，定然心里眼里只有他。自己在旁边又算什么，徒然伤心而已。
但侍风告诉他，洛初初特地让人过来问闫温茂为什么还没来。
闫温茂来得急，仅仅是在衣服外面披了一件颜色稍微清淡的外袍而已，心中还想着洛初初见了他和司空瑾究竟是什么态度。
直到洛初初惊艳地瞪大了眼睛，才后知后觉，自己把一件原本要宫女退回尚衣局的衣服给穿上了。
这件衣服是淡紫色，用料比女装略厚，下摆上用特殊的丝线绣着牡丹花，漂亮得实在是不像一件男装。
“好好看，我从来没见你穿过这样的衣服。”洛初初又惊艳又忍不住笑，调侃道，“哪里来的美人儿啊？”
闫温茂有些不自在，道：“奴才这就回去换掉。”
“哎，别。”洛初初拽住他的袖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遗憾道，“可惜你把头发梳得太板正了，如果用簪子盘一下会更好看。”
闫温茂动作一停，右手探进胸襟，从怀里取出一根簪子。
正是抱着洛初初回宫那晚上，从她头上被风吹落的那根。
当时两人打扮都很素淡，簪子只是普通的银簪，上面镶嵌着一颗珍珠。
“你有簪子啊，太好了！快坐下。”洛初初拉着闫温茂在座位上坐下，把他的头发打散。
看到这样的场景，侍风给了个眼神，四个宫女立刻端着一盆巨大的盆景，把两人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
洛初初用手代替梳子，把闫温茂的头发梳顺，边替他挽发边夸赞道：“闫大人的头发滑溜溜的，很好摸。好啦，让我看看……”
她转到闫温茂正面，笑靥如花地道：“哎呀，真好看，是个富贵的大美人儿！你平时要是也能这样穿就好了，真可惜……”
闫温茂看着洛初初，紧绷的后背悄悄放松。
两人沉浸在与对方的相处之中，没注意到司空瑾正收回浅淡的视线。
第二百二十五章 质问
等洛初初帮闫温茂挽好头发，侍风便让人把大盆景挪开了。
此时人基本上来齐，司空瑾站在祭坛上，轻轻敲了一声磬。
众人安静下来，都等着司空瑾开始祭月仪式。
清脆的击磬之声仿佛将月色荡成一圈圈涟漪拨散开来，闻之宁神静气。
古琴声悠扬，司空瑾伴着琴声唱起祭月之歌，他的声音本来缥缈，歌唱之时如云端飘来的仙乐。
这是洛初初第一次听他唱歌，往常的祭祀仪式都是乐师歌者等负责，不由得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闫温茂本就对司空瑾有敌意，怎么会去看他，只看着洛初初一人。见她眼中出现欢悦之色，面色一点点沉下来。
乐声止息，琴声一转，从悠扬变为欢快，六名身穿白衣扮作月仙的女子在祭坛上载歌载舞，边跳边往台下抛撒花瓣。
司空瑾站在中央，忽而目光落在洛初初身上，向她伸出手。
“我、朕也要去？”
洛初初有些不确定，之前没人告诉她这一茬啊。
“陛下若是不愿就不用。”闫温茂在她身后开口道。
可是司空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邀请，要是不理他不太好。而且还欠着司空瑾好大的人情，面子还是要给的。
洛初初拢了拢搭在臂弯中的纱带，顺着台阶走上祭坛。
司空瑾轻柔地牵住她的手，两人在祭坛中央起舞。
没有经过排练，但洛初初上过舞蹈课，原本以为只是修身养性的用途，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祭坛很大，足够容纳许多人，乐声越来越欢快，有臣子忍不住，也走上祭坛跟着跳起来。
等乐声停止之后，洛初初回过神，发现祭坛上已经站着好些人。
以舞蹈和乐声敬献神明，这是从原始时代就传下来的习俗，况且祭月比起其他仪式更加轻松。
她的手被司空瑾握紧。
与闫温茂的手大为不同，司空瑾像是玉雕般完美，连手掌也是。他的体温比常人较低，类似于玉石，温润却带着凉意。
跳完一曲下来，洛初初额头上微微出汗，但是司空瑾却与先前没什么两样。
“国师……”
司空瑾忽而伸出手，将贴在洛初初额头的一缕发丝别在她的耳后。
祭坛上人很多，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别人不会注意到，却逃不过闫温茂的眼睛。
他们在干什么？
洛初初被司空瑾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小跳，脸色微红：“多、多谢？”
“陛下不必言谢，若是……”司空瑾停顿了片刻，“如此正是予该做之事。”
洛初初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最后真的要跟他成亲，这样的小事本不必计较。
心情微妙且复杂，正当要找一句话掩饰尴尬时，洛初初从缝隙中瞥见，闫温茂起身，似乎要离去。
“哎？”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走，肯定会被大臣们猜测的吧？
洛初初小声道了声“抱歉”，抽回手急匆匆下台。
她气喘吁吁地走到闫温茂跟前，道：“你要去哪？”
闫温茂停住了，面无表情。
“陛下不与国师多说一会儿，来管奴才作甚？”
这话酸味简直漫出来了。
洛初初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告诉闫温茂，她跟司空瑾之间的“约定”。现在这种情况，要是再说出来肯定火上浇油，说不定闫温茂会当场暴怒。
“我……”难道要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翅膀，我全都要”这种话？
洛初初甩甩头，把不靠谱的发言驱逐出脑海。
“你别着急走啊，舞不是都跳完了吗？至少也要等到宴会结束再走比较好……”
闫温茂不语。
从司空瑾向洛初初伸手，就可以看出他们之间有种无言的默契。祝芳华说的话是真的，洛初初真的打算要跟司空瑾成亲，否则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他跳舞？
那他算洛初初什么人，以后究竟该何去何从？
两人之间的气氛几乎凝固。
洛初初满脸纠结的模样落在闫温茂眼中，那就是心悦司空瑾，但是不知如何说出来。
或许……
洛初初根本就不曾为他动过心，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她所表现出的对他的热络，不过是为了……
为了什么呢？
闫温茂脑海中浮现时怀山、冯素儿、楚益清等人的面孔。
侍风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向他报告时怀山的情况。
开始的时候，闫温茂以为时怀山进入国子监，是因为时怀山求了洛初初，让他可以有个功名。但从科举过后，时怀山的动作就大了起来。
他时常联络昔日同窗，与同僚关系甚好，甚至开始营造自己的势力，看样子野心不小。
或许，时怀山根本不是为了功名，而是出于洛初初的指示，才做了这些。
素纱帮助时怀山给洛初初传讯的事情，他一开始就知道，只是没有去看传信的内容。
难道，洛初初的布置从那时就开始了……
闫温茂心头暗流翻涌。
冯素儿之事也是如此，洛初初特地举荐了冯素儿去处理广和城和延通城的的事情，帮助她重聚冯老将军旧部，这一切都是为了经营她的势力。
如今冯素儿已经调任地方成为拥有实权的官员，楚益清在冯素儿影响下也倒向洛初初，更是给了时怀山一些朝廷上的帮助。
会不会，亲近自己也是洛初初谋划的一环？
洛初初知道自己已经死心塌地，便又去谋取司空瑾的帮助。是了，帝王哪有对长生不动心的？
接下来应该是信阳，洛初初先前跟他讨论皇夫人选时，着重提出要看过他再做决定。可收兵权……
闫温茂抓住洛初初的手臂，将她带到假山后。
他一字一顿地问：“陛下与司空瑾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洛初初没料到，闫温茂的情绪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我……我和他，算是有一个约定吧。”
洛初初叹气，她不想让闫温茂生气，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的性命是第一位的，保不住小命，谈何情爱。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会和司空瑾成亲。”
把这件事说出来以后，洛初初心里一松。
她没想过要一直蒙骗他，说出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