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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Orange橙音     重生娇软女帝只想抱大腿txt下载     重生娇软女帝只想抱大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难道国师忘记锁门了

    琴声渐弱,御辇停在祝芳华前方,洛初初从中探出个头,向正在行礼的祝芳华招手,道:“祝先生,你快过来。”

    祝芳华潋滟如水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她与洛初见得不多,往日也并不亲近,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有事要跟自己商量?

    心中思量,脚下却不慢,走到御辇边,洛初初附在她耳边道:“祝先生,朕要去国师府,不若你陪朕一块儿去吧,人少朕有些害怕。”

    祝芳华心脏狂跳,差点惊呼出声。

    不敢相信梦寐以求的机会就在眼前,而她甚至还没来得及与洛初建立友谊。

    青葱玉指不自觉抓紧袖口,无论是为了闻人胤交代的任务,还是为了见到司空瑾,她都要跟洛初打好关系。

    祝芳华竭力保持表情平静,柔柔微笑道:“妾身愿意陪陛下一同前去。”

    “太好了,快上来吧!”

    洛初初把帘子拉起来,祝芳华提着裙摆上车,坐在侍雪身旁。

    找到人陪伴自己,洛初初心情安定许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座位上,半眯着眼睛回忆关于司空瑾的信息。

    从头到尾翻了个遍,仍然没找到可以利用的方面,司空瑾根本软硬不吃,无论是金银财宝,还是美人权势,他都没有兴趣。

    人活得这么无欲无求是很少见的,洛初初其实有点不相信他真的那么清心寡欲。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要,为什么要当国师?随便找个深山老林,修座房子隐居修炼不就好了,还用得着待在京城皇宫里?

    所以,司空瑾肯定有所求,而且这个要求,只有皇族才能满足,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洛初初苦思冥想,一无所得。

    祝芳华本来打算找洛初初说话,旁敲侧击她为什么会去国师府,可见洛初初一幅陷入沉思的呆滞模样,怎么都开不了口。

    车厢里一时间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

    祝芳华忍不住多想,一时想象司空瑾认出自己,自己该如何表达感激,如何应对;一时间想以后闻人胤再让她参与关于司空瑾的任务,必定不能出卖他。

    至于最坏的结果,便是司空瑾不肯见她,但至少已经离他非常非常近,比从前都要近,这样她就满足了。

    ……

    国都宫殿群中,唯有最北方一座建筑最为偏僻,无人看守,但任何人都不敢随意冒犯。

    寒风从高塔上吹过,越是高处便越寒冷,最高的塔尖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在阳光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车辇在仙人台前约莫三十丈(一百米)处停下,防寒防风的帘子内钻出个身着兔毛镶边冬衣的丫鬟,正是侍雪。

    她小心地撑开伞,挡住寒风,没等拉开帘子,洛初初便抱着暖炉从车上下来了,御寒的披风只穿了一半,急得侍雪把伞放下帮她拉好。

    “没事的侍雪,就这么一段路,被你弄得跟龙潭虎穴一样。”洛初初无奈,路上侍雪唠叨说,车辇不许近国师府三十丈以内,要走好长一段路,须得好好保暖,否则容易寒气入体。

    一百米距离,用不了一两分钟,况且她身上穿衣服的皮草都是上好的雪狐皮制成,身上热乎极了,再加上暖炉,还有披风……

    洛初初倒觉得吹吹冷风不是件坏事,不然穿这么暖和,没走两步路就要中暑。

    祝芳华穿的不多,外出弹琴时披着一个薄薄的毛绒披风,洛初初看得担心,让侍雪从车厢里拿一件备用的送给她。

    三人朝仙人台走去,越走近,越能看清楚仙人台古朴的外观。

    洛国开国时以白玉建造的高塔,曾经熠熠生辉如落地明月,时至今日,塔外已经在数百年风雨侵蚀下,刻上了岁月的痕迹。

    塔脚下零星青苔,斑驳的刻痕遍布塔外,失之光辉,却多了几分超脱世外之感。

    毛茸茸的毛领中露出一张粉白可爱的小脸,洛初初仰头望着仙人台,手不自觉地摸着顺滑的毛毛。

    越古老越神秘的东西,越不像人间所有,光是站在塔前,便忍不住去想,其中到底发生过多少故事。

    不知不觉走到紧闭的塔门前,门上没有铜环,是用与塔身同一材质的白玉制成,看上去很沉重。

    顺手一推,塔门竟然缓缓移动。

    “咦?难道国师出去忘记锁门了?”洛初初惊讶道。

    再接再厉地使劲一推,塔门露出可容两人并排行走的空隙。

    “陛下,这样不太好吧?”侍雪忧虑道。

    “有什么不好的,难道站在门外吃闭门羹才算好?”洛初初假装生气地鼓了鼓脸颊,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后面二人连忙跟了上去。

    “哇,没想到里面是这样的!”

    洛初初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与想象中到处遍布神仙塑像,墙壁上张贴看不懂的图,甚至可能还有舍利子(遗蜕?)之类的场景不同,这不像是常规意义上的“塔”。

    或者转换一下思路,倒像是古风版塔状诺亚方舟/星际飞船。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里面是一个完整的“生态圈”。

    第一层人类的造物只有被藤蔓缠绕的楼梯,其他都是各种各类植物,它们长得郁郁葱葱,两边窗户开着,寒风进入也没有将它们冻僵。

    洛初初感觉自己像是在御花园里,除了四周多了墙壁以外,连光线都很明亮,视线四顾却找不到光源。

    真是奇怪,这么多植物栽在房间,味道应该与自然生长有所区别,但为什么找不出什么不对劲?

    想要扒开植物叶片看看土壤,侍雪强行抓住她的两只手,压低声音快速劝诫道:“陛下不可,国师会生气的。”

    看来古代人民对于超自然力量有些非比寻常的敬畏之心。

    洛初初只好收回手,再三保证不去碰国师府里的任何东西,侍雪才不放心地松开她。

    接下来的几层都是植物,由于没有什么诡异品味,都是很健康的绿叶,光线也好,洛初初不太害怕,只是觉得愈发迷惑。

    再上就是石头区,一块块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石头摆得还挺好看,祝芳华似乎对此有所研究,依依不舍地观察每一块石头,赞不绝口。

第三十二章 国师司空瑾

    洛初初不喜欢大石头,觉得很无聊,甚至没有摆出山水造型,就只是石头而已。

    但看祝芳华一幅沉浸其中的模样,又不好直接掉头就走。

    侍雪察觉洛初初的情绪,对祝芳华道:“祝先生,时辰已经不早,莫要耽误陛下与国师谈话,还是先上去吧。”

    未免祝芳华彻底沉浸在石头的世界里出不来,石头的这几层洛初初快步走过,直奔楼梯,然后到了枯木(木料?)层。

    这几层都是干枯的树,像是通过某种手段处理过,并非普通枯树,虽然维持着枯树造型,但材质已经变得很坚硬,类似玉石。

    洛初初经过一棵树的时候偷偷用指甲敲了敲,感觉不太像木头。

    然后是水池,里面什么都没养,鱼和植物都没有,池水是微微蓝的颜色,很是干净。

    太过干净以至于洛初初觉得里面肯定不是什么正常东西,不想靠近。

    占据三层空间的水池过后,是造型各异颜色奇特的金属物,有点像金属结晶体。洛初初还闻到了硫磺味,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接下来就如同想象中,挂满了画,画的东西十分抽象,根本看不懂,但祝芳华很喜欢。

    洛初初走得腿疼,再也不想爬楼梯了,但为了生命又不得不爬,顾不得去招呼看画的祝芳华,一个字都不想说,垂着嘴角爬楼梯。

    看她累极的模样,侍雪在旁边道:“不如让奴婢来背陛下吧。”

    洛初初摆摆手,她不喜欢让人背,特别是侍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这不是欺负人吗?

    被拒绝后,侍雪表示一定要扶着她走,洛初初实在没力气劝诫,重重地叹了口气,满是疲惫:“好麻烦,太麻烦了。”

    又要爬楼,还要分出力气来说服侍雪,实在太累了。

    侍雪见她情绪不好,不敢再多言,洛初初闷着头往上走,脑海里掠过种种回忆,越想越觉得司空瑾难搞。

    原本打算问他如何提升气运,思来想去后决定还是算了。

    不知上了几层台阶,洛初初终于到达顶端,侍雪将中途热得解下来的披风给她重新穿好,敲了敲最后一扇门。

    “陛下请进来吧。”

    声音清冷,好似寒冬雪峰上的冰凌互相敲击,无有情绪,远离人世。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洛初初便可确定,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而且不像是传言中般心地善良,关爱百姓。

    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世人如何……他是高高在上的仙人。

    把莫名的想法抛诸脑后,洛初初表情凝重地走进门中。

    侍雪和祝芳华想跟着进去,却被无形力量阻挡在外,这让二人脸上出现了惊骇的神色。

    知道司空瑾是神仙人物,但当超脱人类的力量展现在眼前且亲身感受后,才发现多么令人恐惧。

    大概与终日生活在地底的人第一次看见灿烂星河一般,彻底被震撼住,难以动弹。

    “国师,为何不让她们进来?”

    洛初初倒是还好,毕竟身为现代人,电视剧电影里什么样的场景没见过,见她们俩进不来,心中只有害怕。

    “陛下于洛国而言尤其特别,于予而言,亦是如此。”

    洛初初抓紧袖口,精神高度紧张,心脏不受控制咚咚跳。

    特别是什么意思?他能看出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不可能吧?

    听在另外两人耳中,便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经历过最初的惊骇之后,祝芳华不但没有再害怕,面颊上反而浮现红晕,眸光潋滟,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内。

    他就在里面。

    那个神仙般的男子……不,他就是神仙。

    生命中从未出现过一个人,能如他一般纤尘不染,高贵神圣,将她从滔天洪水中救出,也从穷苦的命运中救出。

    如果不是他,就没有今日的她。

    祝芳华笃定,他们之间是有缘分的,否则不会相隔千万里,仍然能有机会来到这里,再次站在他的面前。

    心中庆幸今日穿的衣服素雅,鬓发未乱,假作扶簪子,偷眼看着门内。

    正好听到洛初初问话,她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等待司空瑾回答。

    谁知司空瑾的话语一出,祝芳华脸上立刻失去了血色,定定地望着洛初初的背影。

    古人皆情感保守,司空瑾如此说话,若是被外人听了,必定笃定两人之间有私情。

    国师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精心保养如水晶般的指甲被她紧紧握在手心,力量之大,甚至将中指的指甲折断了,祝芳华却浑然未觉。

    司空瑾顿了顿,又道:“除陛下外,此二人与予无缘,不可见。”

    什么?为何说无缘?

    明明是、明明是他救了她……

    用尽力气支撑着自己不倒下,祝芳华面色惨淡,嘴唇被咬得发白。

    侍雪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因为听了司空瑾的话,她本能地对司空瑾起了敌意。

    她是闫温茂手底下的人,这些日子洛初初与闫温茂之间的互动,十有八九看在眼里。

    两人感情良好的基础上,侍雪肯定希望是他们,而不是中途横插他人。

    “陛下……”侍雪开口,刚要往下说,却发现自己张嘴说不出话,似乎有什么东西隔绝了声音。

    “侍雪,没关系的。”

    洛初初长吁一口气,决定独自进去跟司空瑾聊聊。

    往门内走了几步,房门自动在身后关上。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行走时衣料摩擦的沙沙声,鞋子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洛初初的呼吸声。

    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把悬挂的铜制铃铛吹得摇摇晃晃,它们彼此挂得比较远,没发出什么声音。

    洛初初一步步往前走,终于见到了天人般的司空瑾。

    他站在窗口前,古朴的白瓷瓶里插着一根枯枝,枯枝上有一点绿意,看不清楚是花苞还是叶芽。

    长发束在脑后,不见簪子与帽子,不知是以何物固定,只见黑发如瀑布般流泻,比洛初初的头发更黑更有光泽。

    再看司空瑾的脸,精致如玉雕,没有丝毫瑕疵,眉眼如画,皮肤白而细腻,身材高挑,修长食指轻轻地挑着一枚护身符。

    洛初初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个遍,找不出一处有缺点的地方,完美到不真实。

第三十三章 不要心疼披风,会变得不幸

    “国师……”

    “陛下请坐,不必如此拘谨。”司空瑾请洛初初坐下,态度温和地询问道,“是否需要火盆取暖?”

    “不必了。”洛初初下意识拒绝道。

    司空瑾点了点头,袖子拂过桌面,桌上的小炉子发出轻微的哔啵声,洛初初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想多生事端,因此没问。

    不多时,茶壶冒出热汽,司空瑾取来茶杯茶叶,将泡好的茶放在洛初初面前。

    爬楼梯时造成身体热量升高,休息一会儿后已经散去,司空瑾这间房又大又空,窗户还开着,又是高处,说实话洛初初觉得挺冷。

    小手虚虚捂着茶杯,不敢太过靠近免得烫手,又想暖暖身子,心里已经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拒绝得如此之快?

    洛初初想拢拢披风,让自己暖和些。

    披风现在挂在背后,后面是热乎,但是前面漏风,可司空瑾坐在对面,这让她压力非常大,仿佛动一动都是莫大的过错。

    想到等会还要装作为司空瑾所迷的样子,洛初初便觉得头皮发麻,欲哭无泪。

    来之前完全没想到司空瑾会是这样,在记忆碎片的画面中,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体现不出来,当坐在他对面时,才能清楚地感觉到。

    当洛初初坐卧不宁时,司空瑾同样正在观察她。

    师父收他为徒后,司空瑾接触过许多世人所不能理解的神异之事。

    本以为能够修行是最深的隐秘,但师父说,如今已是末法时代,他们修炼的功法不算高深,难以得道,其余还有零星修道者,不知遁去何处。

    司空瑾再细问,便不肯说了。

    师徒修炼的是同一本功法,或者说半部残本。

    根据记载,二人皆选择将自身修为与洛国相连,辅佐洛国,借天地反馈的功德、洛国的国运修行。洛国越繁荣,修行越迅速。

    冥冥之中的限制,许多事情修道者不可亲自参与,遇到重大事件,只能加以点拨,凭借凡人自身努力达成结果。

    传承不足,司空瑾常以卜筮之道卜算吉凶,然而时灵时不灵,尤其是近些年。

    洛国未来的影像宛如一团不断扭曲的星彩,瞬间变幻千万种图像,难以悉数捕捉,甚至大多数信息不可窥探。

    这令司空瑾陷入迷惑,这是从未见到过的景象,绝对不会是因为洛国本身发生的变化。

    即使是给最大的国家测算国运,最多也只有四五种图像呈现,洛国不过中等国家,国力不算最强,如何可能变幻出不可窥探的景象?

    心底有所猜测,那必定是某种远超于此方世界的力量。

    许多东西算不出来,司空瑾只能测算些可能会影响到洛国的“小事”,希望能够通过积累微小力量影响洛国的未来。

    近日在例行测算时,司空瑾忽然算出了三种结果,皆以洛国覆灭为结局,但隔天又见紫微星闪烁不停,似有变数。

    紫微星是帝星,这意味着坐在皇位上的人可能发生了某种变化,因知晓洛初情况,司空瑾静待她前来。

    若是她不来,司空瑾便会亲自去找她。

    洛初初接近国师府时,司空瑾放开机关,一行人得以进入。

    当女帝坐在面前时,那张面容没有丝毫变化,而眉宇间精气神已经完全不同,司空瑾诧异非常。

    “陛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啊?我、朕……”洛初初支支吾吾,“近日洛国发生许多不好的事情,朕想找国师算算,得到一些上天的指示。”

    司空瑾长眉轻扬,没有拆穿她的谎言,自袖中取出三枚铜钱,道:“那么,陛下便投掷此物六次,即可卜筮吉凶。”

    洛初初依言投掷六次,司空瑾记下铜钱正反以及所落位置,闭目测算一番。

    果然,眼前人已经非是洛初了。

    司空瑾将铜钱握在手里,再次投掷。

    洛初初看着铜钱整齐地在地板上旋转,好像上了发条一样,觉得很神奇,道:

    “国师,你这个硬币……嗯铜币是怎么扔的,好厉害啊。”

    三枚铜钱同时停下。

    司空瑾眼眸微眯,在心中测算,忽视了洛初初的问话。

    得不到回答,洛初初尴尬地喝了口茶,趁机用披风把自己裹紧,缩着脖子默不吭声。

    这个国师真的太怪了,不过她不能慌,要冷静。总共没说几句话,不会刚见面就看出她不对劲吧?

    司空瑾本以为,任凭女帝身体中寄居的魂魄是何方妖魅鬼怪,至少能够通过卜筮捕捉到一丝线索,但其来路如同被层层迷雾遮掩,根本瞧不出底细。

    “你……”

    他刚开口说了一个字,精神紧张的洛初初手下一抖,将茶杯掉落在桌面上,骨碌碌地滚到司空瑾面前。

    碧色茶水顺着桌面流淌,眼看就要滴到雪白柔软的披风上,洛初初十分心疼,下意识把桌子边缘一抬——

    茶水和茶杯连带着小炉子、茶壶、茶叶罐、花瓶……向司空瑾那边如同黄河奔流般滚过去了。

    洛初初呆滞,手掌一松,桌子梆当一声落下,然而已经来不及。

    司空瑾正在思考,没有太过在意外界发生的事情,等到他反应过来,茶杯等物已经全数砸在身上,茶水浸湿了衣襟。

    “啊啊啊国师大人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洛初初简直要当场用脚趾抠出另一座仙人台,尴尬得汗毛直立,双手捂脸。

    “……予无事。”

    司空瑾看着正好掉落在盘坐的腿上的种种物件,说不出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掌举起,在空气中顿了顿,最终一样样把它们摆回桌子上。

    洛初初尴尬得脸蛋涨红,两只脚使劲互相摩擦着,一不小心把鞋子踢掉了。

    绣着精致花样的软底鞋好像突然生出了一个叛逆的灵魂,脱离洛初初脚尖的刹那,在地上打旋飞出,堪堪擦着衣袍过去,正好停留在司空瑾两脚之间。

    洛初初抓住衣摆的手忍不住收紧,整个人仿佛一只被盐水从地洞里逼出来的蛏子,上天入地无路可退。

    天啊,她是跟司空瑾八字犯冲吗?为什么短短一刻钟,竟然能同时发生两件尴尬到天崩地裂的事情?

第三十四章 您跟国师有私情?

    这个时候再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他还会相信吗?

    洛初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司空瑾的脸色,发现他好像没察觉到。

    因为他正抿紧嘴唇,手指捏了几个诀,过了不久,浸湿衣襟的茶水便结成冰,轻拍后抖落,碎成冰尘。

    似乎也没有多厉害。

    非要洛初初描述心目中的国师,她描述不出来,但是总觉得不应该这么弱,清理个茶水废老大劲儿,怎么指望他帮忙对付攻略者?

    衣服恢复洁净,似乎有洁癖加强迫症的司空瑾眉头松开,开始跟洛初初说洛国的国事国运。

    她听了一会儿,觉得有些老生常谈,历史书和古文里见过太多遍了,便隐蔽地往前坐了坐,伸出一只穿着白色罗袜的脚,往司空瑾衣摆底下够。

    司空瑾说着说着,发现洛初初并不在意自己说什么,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魂游天外。于是他放慢加重语速,希望引起她的注意。

    洛国国君是谁,在司空瑾看来并无关系,只要能够让洛国大治,就算是妖孽他也能容忍。

    但是“洛初”怎么能够在他教她治国的时候分神?

    又讲了几句,发现洛初初不但没有在听,表情还有些复杂,急切中带着点窘迫,窘迫中带着点无奈,鼻尖沁出一层薄汗,脸颊绯红。

    司空瑾不明所以,想换个坐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谁知一动腿,一只软软的脚便踢在自己的小腿上。

    “……”

    顿时,司空瑾看洛初初的眼神就变了。

    洛初对自己有亲近感,这点司空瑾知晓,只是他一心寻觅大道,无意凡人情爱,态度很坚决,慢慢洛初便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但他与这位是第一次见面,为何她能做出如此、如此不知羞耻的事?

    脚与司空瑾小腿接触的刹那,洛初初感觉脑子快要尴尬到炸开了,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今天绝对不出门!

    司空瑾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直接与洛初初摊牌,否则再讲下去,说不定她还会做出其他事情。

    “你并非是洛初,予说的可对?”

    短短时间内遭受数次打击,司空瑾在这时候抛出重磅炸弹,洛初初发丝炸起,像一只被踢了一脚的小猫般拱起脊背,瞪着司空瑾,沉默不语。

    “予并无恶意,只要你当好洛国国君,便绝不会伤害你。”

    放屁!要是真的如此,他何须点破她的真实身份?

    要是被人知道了,绝对不会允许她再当女帝,届时被杀掉或者严刑拷打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

    洛初初眼睛红了,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再也不想待在司空瑾跟前,只想在其他人知道之前尽快离开。

    反正司空瑾平日待在国师府哪也不去,先逃走以后再说!

    怒壮怂人胆,她猛地站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住桌子边缘用力一掀。

    刚刚重新摆回桌面上的东西又滚回司空瑾的身上,连带着沉重的桌子一起重重砸在他的大腿上。

    如果不是司空瑾好歹算个修真者,这一下子可能会被砸得骨折。

    趁着混乱,洛初初抢回自己的鞋子穿在脚上,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使劲打开门。

    侍雪与祝芳华在门外等候多时,特别是祝芳华,因为司空瑾的一句话又急又妒,藏在裙摆里的脚尖不停地点着地面,鞋尖都快被磨破了。

    门被拉开以后,祝芳华立刻想去看清里面的情况。

    只见洛初初头发乱了,一只簪子将落未落,流苏斜斜垂在耳畔,披风也歪了,底下一只鞋子只套在脸上,鞋跟没有提起,显得走路有些不方便。

    再看洛初初的脸,面色绯红,不敢看她们,低着头连声催促快走。

    祝芳华如遭雷击,这怎么可能,国师怎么会跟女帝……

    顾不得多年训练出来的礼仪,她绕过洛初初跑到房门口往里看,只见里面一片狼藉,连桌子都翻了,东西滚得到处都是。

    司空瑾背对着她,似乎在整理衣服。

    祝芳华不敢置信地后退几步,头脑发蒙,掩耳盗铃般用力将门拉上,挡在门前。

    右手的三个指甲全部断裂,指尖渗出鲜血,洇入袖子的布料之中。

    侍雪也不敢相信,但是见祝芳华的反应,心下一沉,知道多半就是她们猜测的那样。

    为了确认,也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抓住洛初初的肩膀,急迫地问道:“陛下,您和国师有私情?”

    洛初初起先拼命摇头,忽然想到洛初确实是喜欢司空瑾,而今日的事情万万不能让人知道,如果没有好的理由,她这幅样子肯定会引人怀疑。

    “我……是……。”

    洛初初咬着牙低声承认了,带着哀求道,“侍雪,我们快走吧,我、我没脸再见人了。”

    侍雪倒抽一口凉气,事已至此,已经无可挽回,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带着洛初离开。

    “走。”

    侍雪不再隐藏自身身手,考虑到洛初初身体情况,将她打横抱起,往楼下大步走去。

    祝芳华失魂落魄地回身望了一眼房门,泪水无声地滑落,跟在侍雪身后下楼。

    架御辇的两个车夫仍然在寒风中等待,侍雪将洛初初放进车里,语气不好地对后面的祝芳华喊道:

    “祝先生,请您速度稍微快一点!”

    本就伤心欲绝的祝芳华,听到侍雪的语气后,心里翻江倒海,但不坐洛初的车离开,天寒地冻要走到什么时候?

    忍着侮辱爬上车,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一双美目红得像兔子,然而侍雪却管都没管她,只将洛初初扶着,给她整理好头发衣服,穿好鞋子。

    洛初初想自己整理,但侍雪情绪不对劲,便没有作声。

    这件事情解释不了,也不能解释,只能任由她们去猜去想。

    名声坏了总比小命丢了要好。

    三人沉默地回到栖凤宫附近,祝芳华半路先走了,车厢里只有侍雪和洛初初,洛初初终于放松了些。

    低声对侍雪道:“今日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闫温茂?”

    侍雪是闫温茂手底下的人,自然是听闫温茂的,这几日见洛初初对闫温茂的态度,本有猜测,没想到洛初初今天竟然敢做出这等事。

第三十五章 说再多都没用

    想来洛初初也不是真心真意对待闫温茂,做点心只不过是手段而已,为的就是能够出来与司空瑾偷欢。

    侍雪的语气有些冷,道:“这件事不是奴婢可以决定的,要看闫大人的意思。”

    洛初初不知所措地扣着指甲,想要再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讷讷地哦了一声。

    到达栖凤宫时,闫温茂不在宫内,侍月说他出去办事了。

    洛初初庆幸地拍拍胸口,偷瞄侍雪一眼,乖巧地道:“那我回房了。”

    “陛下外出受了寒气,奴婢已经为您备下暖身姜汤,这就给您端上来。”侍月福了福身,叫侍雪给洛初初准备其他驱寒之物。

    侍雪面沉如水,不复出门时的高兴,侍月有心想问,但是此时正忙,便拍拍她的肩膀,眼神示意她先去做事。

    在等待侍雪盛姜汤过来的间隙,侍雪一板一眼地把侍月交代的事情做好,没有跟洛初初多言半分,即使洛初初跟她说话也爱答不理。

    洛初初有些不知所措,但随后便气闷起来。

    侍雪这样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跟她摆起脸色来了?

    从封建角度来说,自己是主子,侍雪是丫鬟,哪有丫鬟给主子脸色看的?

    从平等的角度来看,洛初初从没做过对不起侍雪的事情,就算是今日真的跟国师发生什么,又能怎么样呢,跟她有关系吗?

    洛国男女平等,作为女帝,有几个相好再正常不过了,侍雪到底在介意什么?

    难道她被闫温茂洗脑当奴婢,连带着也要求自己跟着一起服从闫温茂,不能起其他心思?

    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洛初初心里憋不住事,当即小脸便垮下来,道:

    “你不愿意伺候朕便不伺候吧,随便你怎么跟闫温茂说,想说什么说什么好了,但是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的。”

    说罢推开椅子,跑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

    缩在被窝里越想越委屈,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却被国师看破身份,生命随时会有危险,还有要蹭气运的任务在身,又让别人误会她行为随意,解释都解释不了,侍雪这个时候还给她脸色看!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洛初初绷紧脸颊,嘴角控制不住地用力向下撇着,抬手把一个枕头扔在地摊上,大大地叹了口气,把被子拉过头顶,倒在另一个枕头上。

    算了,睡觉!

    ——————

    “千岁,陛下已经回宫了。老奴无能,没能进入仙人台。”

    福安趴伏在地,脊背压得很低,额头上冷汗一滴滴落下,面色时红时白。

    一个原因是他手底下的人没找到进入国师府的方法,哪怕用打仗时攀援城墙的倒钩,也勾不住任何东西,无法攀爬。

    第二个原因就是女帝进入国师府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再想其他的办法,她就已经从中出来了。

    不过,眼尖的福安看到,洛初初似乎是被侍雪抱出来的,行色匆匆,祝芳华远远跟在后面,观其步伐,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国师府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算了,下去吧。”

    闫温茂正要见几个大臣,既然洛初已经回到宫中,侍雪必然也跟着回来了,此事不着急,待结束后去栖凤宫一问便知。

    距离宫变并未过去多久,闫温茂掌权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朝中还有部分人或阳奉阴违,或碍于种种原因不肯合作原地不动,少不得要费心收服。

    “几位大人,里面请。”

    ……

    目送三位大臣离开,闫温茂心情还算可以,原本定下的五人有三人前来,待他开出条件,基本上已经松口。

    来到栖凤宫小书房,桌子上那叠点心被纱罩罩着,还冒着热汽,房间温度适宜,显然是准备过。

    闫温茂坐在椅子上,靠上后背,拈起一块洛初初做的点心,漫不经心地问道:

    “具体情形如何?”

    侍雪自然不会帮洛初初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所看到的情况告知闫温茂,说话时跪在地上,眼睛定定地看着地面。

    小书房里出奇地寂静,连呼吸声都难以听见。

    “滋。”

    闫温茂手边发出细微声响,一块点心已经被捏成碎块,里面包裹着的糖浆和坚果甜香散发出来,然而空气却冷凝如冰。

    “哼。”

    他笑了,笑得漂亮而肆意,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下去吧。”

    没有大发雷霆,没有责罚,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侍雪和福安一同退出小书房,福安担心地站在房门前,侧耳听房间里的动静。等了良久,都没有听到砸东西的声音,这才慢慢放下心。

    闫温茂脸上带着毫无温度的笑,扯出一张白纸,将盘子里的点心以及碎渣悉数倒在里面,包裹完整,放在桌子右上角。

    夕阳余光把闫温茂头顶的发丝照得莹亮,在俊逸脸庞上投射出植物叶片的阴影。

    他早就猜到了,怎么会为此浪费情绪?

    只要继续像以前那样就好。

    只要洛初在他面前不作妖,不管她背后有没有跟人纠缠,都跟他没有关系。

    在椅子上坐了一段时间,夕阳已经下山,闫温茂没有令人进来点灯,站起身子,往洛初初所住的卧室而去。

    他只是想去问问,洛初初究竟有没有从司空瑾那里得到什么讯息。

    仅此而已。

    “咚咚咚。”

    洛初初抱着被子,把脸埋在锦被中,身体慢慢放松,眼看便将入睡。

    忽然听到了敲门声,她皱皱眉头,翻个身继续睡。

    “咚咚咚。”

    敲门声锲而不舍地继续。

    “烦死了,你直接进来不就好了,敲什么门啊?”

    洛初初揉了揉黑亮的秀发,不耐烦地睁开眼睛。

    门“吱呀”一声打开,闫温茂高大的身影站在门边,洛初初瞳孔一缩。

    “陛下,你去哪里了?”

    洛初初心里咯噔一下,低声道:“就是去了国师府啊,闫大人不是知道吗?”

    闫温茂定定地看着洛初初,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是为了去见国师,因此才给奴才做点心?”

    有些事情没法解释,洛初初只得糊弄道:“当然不是。国师只是……只是单纯地想见他,没有其他的事情……”

第三十六章 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洛初初的声音越来越弱说到最后,连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

    闫温茂只觉得失望,原本打算她承认不再犯就放过这次,没想到洛初初竟然矢口否认。

    “好。既然陛下不承认,那奴才便让祝女官过来一趟。侍雪是奴才的下属,不足为信,祝女官总不会胡言乱语罢?”

    什么?就一点小事,竟然还要再让祝芳华过来,让她再社死一次?

    洛初初衣着单薄地坐在床上,脸色难看,想到等会儿要这幅样子面对质询就浑身发冷,好像光着走在雪地里一样。

    但闫温茂不离开,她的外衣放在离床一米远的椅子上,两人在对峙之中,怎么也不能下床拿衣服,那样便显得气势虚了。

    在僵持中,祝芳华和侍雪被带了进来。

    祝芳华仍旧穿着外出时穿的一身衣服,只是头发重新挽好,只有她的贴身婢女知道,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有多么不可思议。

    祝芳华可是那种即使在住处外弹琴也要更换衣服的人,何况走了那么远的路,还踩过雪地?

    被闫温茂派人去叫的时候,祝芳华甚至连头都没梳,呆愣地坐在镜子前。

    她想不明白,为何如天人般脱俗的司空瑾,竟然能在门外有人的情况下,做出白日宣淫的事?

    而且、而且还是跟一个被宫女生下,生母至死都是最低级妃嫔,养得像乡野之人的洛初?

    如果是那样,洛初跟自己的出身有什么分别?至少自己现在举止优雅,礼仪周全,容貌自认也超过洛初远矣。

    洛初不过就是个毛丫头,举止又小家子气,凭什么?

    闫温茂叫她过去时,祝芳华大概猜出是什么事情,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洛初是闫温茂的傀儡,一个傀儡怎么能私自与他人有染?她很想将洛初的事添油加醋,让闫温茂暴怒,但是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行。

    闻人胤要她跟洛初初打好关系,要是恶了她,无法完成任务,闻人胤有的是办法整死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何况从自身的角度而言,惹了洛初初,她下次再去国师府,必定不会再带着她了。若是如此,祝芳华可能一生都见不到司空瑾几次。

    不,不可以!

    祝芳华用最快的速度挽好头发,跟着闫温茂的人前往栖凤宫,每走一步路,感觉心口就往下滴血。

    几乎没有什么比讨厌一个人,还不得不讨好她,还要帮忙遮掩她与自己的心上人的私情更加痛心的事情了。

    祝芳华静静站在侍雪身后,听她把当时的情形复述给闫温茂听,冷眼旁观。见坐在床上的洛初初脸色非常不好看,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意。

    等侍雪说完,洛初初气得脸都红了,她知道侍雪是闫温茂的人,但没想到,跟她相处这段时间,侍雪竟然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把她出卖得干干净净。

    “千岁大人,且听妾身一言。”

    祝芳华向闫温茂行礼,道:“事情或许并非是侍雪所看到的样子,或许其中另有隐情。”

    她想尽办法帮洛初初解释,譬如什么国师说的话太过震撼,洛初初情急之下跌倒弄乱了衣饰……

    由于她自己都不相信洛初初跟司空瑾之间没有什么,说出的话毫无说服力。

    闫温茂冷笑着听完祝芳华的话,阴阳怪气地反问道:“陛下,是祝女官所说的这样吗?”

    洛初初一愣,没想到才认识没多久,祝芳华便愿意为她开脱,心下十分感动。

    祝姐姐真是长得又美又温柔心肠又好,看来是真的把她当作朋友了。

    “对、对啊,就是这样。”洛初初硬生生梗着脖子道。

    她话语一出,祝芳华便觉心寒,在洛初初说话之前,她心中仍然抱有侥幸,说不定其中真的有隐情。

    但洛初初竟然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这便证明,事情确实无可辩驳。洛初初应当是真的爱上了司空瑾,否则为什么宁可撒谎也要遮掩真相?

    “陛下莫不是当奴才是痴傻之人,好,就算陛下‘跌倒’,那司空瑾为何在整理外衣?”闫温茂一字一顿地道,“该不会他也‘跌倒’了罢?”

    见闫温茂毫不给面子地当场拆穿谎言,本就因为国师看出自己来历而惶恐不安,加上被人误解却无法辩解的憋屈,洛初初恼羞成怒,道:

    “我是喜欢司空瑾又怎么样?!他长得那么好看,又有修为,懂得许多,还心怀仁善守护洛国,我喜欢他不是很正常吗?”

    闫温茂冷笑着点头道:“是,国师确实不凡。”

    见到他的表情,洛初初怒火冲天,口不择言道:

    “你老是管着我见什么人做什么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我都这个样子了,洛国已经是你的了,连我想跟什么人在一起你还要管?”

    不等闫温茂回答,她接着道:“我总是要娶皇夫的,不是司空瑾也会是别人,难道你还能把全天下男人都杀了?你又不能跟我成婚,管那么多做什么?”

    听完洛初初这番话,祝芳华情绪有一瞬间失控,恨不得抽出软剑刺死洛初初。

    洛初喜欢司空瑾这件事情就让她很难接受了,竟然还想要娶司空瑾做皇夫?不!绝对不行!

    司空瑾就该是高高在上的天人,怎么能耽于情爱,跟这种女人成婚度此一生,简直是一颗夜明珠滚落尘埃里,令人扼腕!

    她的表情有些狰狞,但是其他人情绪同样激动,没有人注意到她。

    听洛初初亲口承认喜欢其他男人,还要跟他成婚,闫温茂妒火中烧,差点失去理智。

    所幸在要爆发的刹那,多年维持冷静的警戒感弹响了弦,嗡地一声,闫温茂惊骇地发觉,自己的行为太过反常了。

    不该如此,可是为何如此?

    心脏隐隐作痛,答案已经明了。

    他心中有了洛初初的身影。

    对她的占有欲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很少特别想要什么事物、什么人,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过寥寥几样,绝对不允许旁人染指。

    或许对于洛初初的感情还没有热烈到某种程度,但已经想要把她划入自身所属范围内。

第三十七章 决不能是司空瑾

    这个认知让他如鲠在喉,心思惨淡。

    为何她只是假惺惺地关心一下他,说几句亲热的话,做过几回点心,就已经在他心中占有了相当重要的位置?

    若是其他身份,两人尚有可能在一处,大不了将她绑在身边不许离开,然而她是这个国家的帝王,万万不可能与他有什么关系,也决不能不娶皇夫。

    他们注定没有结果。

    但司空瑾呢,他便可以么?

    凡女子择夫君,人品家资外貌之外,还得有几分真心真情,否则日子可就难过了。

    伺候先帝多年,闫温茂早将识人眼力练得炉火纯青,加之伴在先帝身边,每次去见司空瑾前都得传话,陪先帝前去时都能照面,可以说是整个洛国见过司空瑾次数最多的人。

    她才见过司空瑾几次?便对他情根深种,情不自禁,可知道他的真实面孔?

    或许司空瑾真的有些神异,但他并非良人,甚至并非凡人。

    司空瑾看着先帝的眼神,甚至比先帝看着第一次跪在他身边的自己还要高傲。

    那种高傲不是身份的高贵带来的优越感,而是超脱的,像心善的人看着蚂蚁。

    或许这人不会伤害蚂蚁,或许怜悯之下还会施舍给蚂蚁一些吃食,但要说人会对蚂蚁有感情,怎么可能?

    洛初初太天真,没有看到他容貌举止下真实的想法,可能只觉得他生得好看。

    但她也不想想,完美到那种程度的人,怎么会跟她——

    思绪戛然而止,闫温茂突然想起今日矛盾的起因。

    司空瑾竟然真的跟女帝……

    他这人神神怪怪,说不准真觉得洛初是龙体,存有元阴,能藉此修炼,否则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怎么会去做?

    先帝又不是没给他送过美人。

    看来点破司空瑾真面目这一招行不通,想要洛初初转移注意力,不再迷恋司空瑾,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

    她今年也快及笄了,年少慕艾很正常,喜欢俊俏郎君,趁着陷得还不深,可以先找几个面首。

    虽然亲自为她找面首让闫温茂心痛如绞,但是比之被司空瑾利用,还是面首更能接受。

    即使其中有人起了什么小心思,知根知底也容易控制。

    至于皇夫也是时候该筹谋了,至少身份上要和洛初相配,但如果此人想借与洛初成婚筹谋洛国,闫温茂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闫温茂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想要权力,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无论多高的位置,只要头顶上有人,就会受制于人。

    他没觉得自己对不住洛初,毕竟洛初从小便不是作为女帝培养,心愿也只是不再受到欺凌,能够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或许从普罗大众认知的角度,他对不起她,但闫温茂能保证,她不会再回到从前朝不保夕的日子。

    “奴才知道了。”

    闫温茂表情平静下来,对洛初初道,“但国师身份特殊,陛下无事还是不要去找他为好。御辇今日在途中损坏,奴才已经叫工匠去修理了,不知何时才能完成,望陛下勿要焦急。”

    御辇损坏,什么时候损坏的?路上还很平稳啊。洛初初仔细想了想,后知后觉地发现,闫温茂这是又要限制她的自由!

    “我不要一直待在栖凤宫!”洛初初气得踢了一脚被子,怒道。

    “陛下当然可以去其他地方散散心,但是国师府路途遥远,恐怕去不得了。”

    “你!”

    “陛下便好生休息罢,太医和女医稍后便到。”闫温茂弯了弯腰,转身离去。

    洛初初看到侍雪仍然跪在地面上,心里不舒服,叫住闫温茂道:“你等等!”

    “陛下还有何事?”闫温茂没有回头。

    “把侍雪带走吧,这种背主的奴才,我可消受不起。”洛初初语带厌弃地道,“今日能传递消息,明日就能暗中害人,谁知道她以后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闫温茂没有反驳她,侍雪是自己的手下,主子当然只有自己一人,她这样做其实才是忠于主人。

    “侍雪不会再出现在栖凤宫。”

    闻言,垂着头的侍雪忽然仰起脸,怨恨地瞪着洛初初,就因为她的一句话,自己回去之后还不知要被怎么罚。

    两人之间的那点情谊,此刻荡然无存。

    侍雪怎么还有脸瞪她?明明是她先背叛她的!

    洛初初转过脸不说话,侍雪从地上爬起来,跟着闫温茂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祝芳华和洛初初,祝芳华此刻终于调整好心情,挂上了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莲步轻移来到洛初初床边。

    “祝先生。”

    其他人离开了,被愤怒掩藏的焦虑和惶恐被释放出来,洛初初玩着自己的手指,低声道。

    祝芳华轻轻地抚了抚洛初初肩膀布料的褶皱,柔声道:“陛下勿要伤心,那种背主的奴婢,怎么惩罚都不为过。”

    “我不是为这事。”

    侍雪在闫温茂跟前怎么说她,洛初初不知道可以不去想,但是当着她的面真的跟闫温茂告状,洛初初说什么都接受不了。

    “陛下不妨告诉妾身,或许妾身出不了什么好主意,但可以纾解情绪,免得憋坏了身体。”祝芳华劝道。

    洛初初摇了摇头,要是真能随便跟人说,她现在也不会如此烦恼了。

    现在司空瑾这条路走不通,洛初初虽然对闻人胤很没把握,但不得不硬着头皮探一探路。

    “祝女官,你觉得……丞相这人怎么样?”

    话出口洛初初觉得是白问,祝芳华跟闻人胤又没有什么关系,甚至这辈子可能都没见过,怎么知道闻人胤的情况。

    祝芳华听洛初初如此问,有些怔愣,难道洛初发现,自己其实是闻人胤塞进宫的探子?

    不,不可能,若是如此,刚刚洛初初就会让自己离开栖凤宫。

    难道,洛初想利用闻人胤做些什么?

    祝芳华嘴角带上一丝嘲讽,从来只有闻人胤利用别人的份,哪里见过他为人所用,不反咬一口就不错了。

    但这些话绝不可能对洛初初说,祝芳华温声细语道:“家父曾经与丞相有过几次交集,妾身对丞相的情况略知一二……”

第三十八章 狗就是狗

    两人说着话,房门被敲响了。

    今天一有其他人进房间就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洛初初实在不想应付了,扬声道:“不许进来。”

    “陛下。”说话的人是侍月,话语中有几分担忧,“太医与女医都到了,为陛下龙体着想,还是看上一看罢。”

    “我没病。”听到是侍月关心自己,洛初初的语气软和了几分,“叫他们回去吧,现在不方便见他们。”

    “陛下,您就见见他们吧。”侍月哀求道。

    闫温茂把侍雪带走之前,交代她一定要让太医和女医给洛初初检查身体,绝对不能让她怀上司空瑾的孩子,这话怎么也不好直接说。

    “好吧。”洛初初无奈,不过是走了一百米的雪地,侍月就非要带医生过来给她检查,这也太过重视了。

    看在她一片好意上,快点让太医他们检查完,继续听祝芳华说闻人胤的事情。

    祝芳华过去把门打开,洛初初微微一愣,说:“怎么这么多人?”

    太医四人,女医三人,足足七个人,还好房间够大能够装得下。

    太医行礼后给洛初初诊脉,没看出来什么,只是身体有点弱,便让女医去煎一碗汤药来。

    避子药伤身,有长效短效之分,长效避子药稍好,短效尤其伤身,特别是事后。

    洛初初有点体寒,喝了以后每月来月事疼痛必然加剧,然而又不得不给她开药。

    是否处子,光靠诊脉是诊不出来的,女子有孕时才能通过脉象看出来,现在只是简单检查,以防万一。

    “朕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的,为什么还得喝药啊。”

    听到要喝药,洛初初有些排斥,中药不如西药的一点就是太苦了,不能咕咚一声吞下去,气味还不好闻。

    何况她又没感冒,为什么还要喝,简直就跟姜汤一样,时不时就要给她灌一碗。

    见她态度并非完全强硬,只是有点不情愿,侍月松了口气,劝道:“陛下,这药不得不喝啊,一切都是为了陛下着想。”

    “喝姜汤不就好了么。”洛初初扁着嘴道,“至少姜汤还有点甜甜的,煎药多苦多难喝啊。”

    闻言,祝芳华眼神闪了闪。

    她怕是还不知道要给她喝的药具体是什么效果,若是知道了,恐怕不能如此平静。

    换作是她,有一个可能怀上司空瑾孩子的机会,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见洛初初误会,侍月将错就错,柔声哄劝,罗列出种种好吃好玩的,终于让洛初初松口肯喝药。

    算了算了,既然侍月说要带她去玩,喝药就喝药吧,无病防病,有病治病。

    有人在身旁,洛初初不好跟祝芳华继续谈论闻人胤的事,但怎么说都是同甘共苦过的朋友了,她不想让祝芳华离开。

    “芳华,你等一会好不好?侍月给上些点心吃。”

    祝芳华乐得在洛初初身边待下去,顺水推舟地道:“妾身自当陪伴在陛下身旁。”

    不多时,一碗黑漆漆的药被端了上来,那气味特别难闻,洛初初直皱眉头,道:“下次再别给我喝这个了!”

    三名女医本来是打算在洛初初不情愿的时候,端起药灌进她嘴里而准备的,否则用不了这么多人。

    见洛初初自己端起药碗,便站在原地不动。

    洛初初忍着嫌恶,将药全部喝完,呼吸间全部都是难闻的气味,实在使人想要干呕。

    侍月把药碗拿走,七名医生“功成身退”,离开了栖凤宫。

    等洛初初进行完漱口熏香吃蜜饯等一系列工序后,估计药物已经进入体内了,侍月便想要劝一劝她。

    祝芳华仍然在旁边,但是她是这件事情的见证者,又是洛初初的朋友,二人感情很好,所以侍月没有请她离开,还想让她帮忙劝劝洛初初。

    “陛下,那药终究不是可以常服的,下次尽量不要再去找国师了,千岁大人容不下的。”

    “我去找国师关闫温茂什么事?何况他不是把我的车都收走了吗,难道我用脚走着去啊。”洛初初没好气地道。

    侍月只当是她不愿放弃司空瑾,苦口婆心道:“避子药终究对女子身体有害,若多喝几次,来月事时会受苦。”

    什么东西?什么避子药?

    洛初初满头问号,说:“你等一下,我什么时候喝过避子药了?”

    “方才陛下喝的其实不是风寒药……”

    又骗她?!

    洛初初真的没想到,一天之内竟然会遭遇两次背叛,侍雪出卖她,侍月骗她,简直是倒霉得不能再倒霉了。

    见侍月还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模样,洛初初怎么看都觉得讽刺,扬起手打去。

    “啪。”

    侍月的脸被打得微红,洛初初的手也有些麻痛。

    这是洛初初两辈子头一次打人,她再也受不了任何背叛了!

    侍月收了声,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

    还未被挑选出来时,挨罚是常有的事,洛初初这巴掌根本算不了什么,甚至连掌印都没留下。

    洛初初气得胸口一起一伏,但现在距离喝药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药物估计早已进入血液,吐出来也无济于事。

    捂住胸口,心脏跳动的速度极快,千万句骂人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心寒。

    是她太天真了,真以为古代人跟现代人一样,只要对她们好,她们就能在能力范围内稍微留情。

    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她们接受的教育和引导完全不同,已经完全被训化成人形狗了。

    对她们再好,当主子有需要的时候,仍然会毫不犹豫地咬她一口,而且还以此为荣。

    哪怕侍月提前跟她通个气呢,洛初初反正也不会把实情说出来,权衡之下肯定会喝药的,哪怕伤身体。

    但是侍月没有。

    她以关心为名,骗了洛初初,利用了她的信任,利用了自己在洛初初面前的“面子”。

    这两件事情根本完全不一样。

    这是个很大的教训,一直以来,洛初初都活得太天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即使来到封建王朝,在洛初初看来,所谓奴才应该是“服务人员”,跟现代服务员差不多,不应该为难他们。

    但是她错了,大错特错。

第三十九章 避子药还是毒药

    洛初初把他们当人看待,但他们不把自己当人,一心要做好狗。

    她一个人是救不了这么多狗的,不如就这样,让他们遵循他们自己的三观做事,幸福地度过狗生。

    沉默维持得太久了。

    侍月内心千回百转,最终还是开口道:

    “陛下,此事是千岁大人交代的,奴婢也没有法子。那些女医都是为了给陛下灌药而准备的,与其让陛下受罪,还不如让陛下亲自喝下去。”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咯?”洛初初冷冷地道。

    侍月对上她的眼神,忍不住产生了畏惧。

    往日洛初初看她们的时候,她们就知道,洛初初是宽容的,可以亲近的,即使有差错也不会受罚,所以侍雪侍月才敢做出欺骗她背叛她的事情。

    人有感觉,即使当时没有察觉,潜意识也会给出答案。

    但是现在,洛初初眼神里的温和尽去,俯视她的时候不带丝毫怜悯,侍月反而怕了。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侍月连连磕头,直到发丝散乱,额头肿起,洛初初才喊停。

    “陛下,一切都是奴婢的过错,不该犯下欺君之罪。只是陛下将奴婢遣回去,千岁大人还会派其他人前来,没了奴婢,还会有他人。”

    想到回去后可能面对的事情,侍月真的怕了。

    侍风侍花的手段可比她厉害多了,她只是四人中地位最低的,本事也最差,随时可能被其他人取代。

    侍雪回去之后有可能还能活,而跟她竞争的人太多了,侍月不敢保证受伤的自己还能赢。

    洛初初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道:“滚下去。”

    侍月不敢造次,爬着离开了房间。

    看着她的背影,洛初初一阵恶心,这群人都是抖m吧,就喜欢别人欺负她,这样才觉得服气?

    贱人就是贱人。

    已经没了继续讨论闻人胤的欲望,洛初初敷衍地对祝芳华道:“祝先生就先离去吧,明日再叙。”

    不要怪她敏感,经过两次背叛,洛初初已经看谁都像叛徒了。

    祝芳华走后,洛初初躺在床上,觉得手脚冰冷,于是把自己裹紧了一点。

    然而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手脚越来越冷,只有蜷成团才能感觉到一丝温度。

    床下火盆依旧散发热量,洛初初却感觉不到,只觉得浑身发冷,特别是小腹位置,好像怼上冰块般,又冷又隐隐作痛。

    古代的避子药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该不会是毒药吧?!

    该死,洛初这具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还吃了那么伤身的药,这群人太狠毒了。

    闫温茂,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洛初初想起之前自己觉得闫温茂是个好人就觉得可笑,又觉得自己太可悲了。

    即使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有时候也会做几件好事,但那能证明他就是好人吗?

    不过两三分钟,洛初初肚子疼得像有利刃在里面翻搅一样,眼泪不自觉流出来,打湿了一大片枕头。

    如果不是挨都没挨司空瑾一下,洛初初可能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胎需要打,否则怎么会疼得如此惨绝人寰?

    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在床上翻滚,四肢百骸都不是自己的了,疼痛仿佛长在每一根神经上,躲都躲不过。

    一股暖流从下腹部流出,洛初初一滞。

    她来姨妈了。

    正好在喝下药之后来姨妈了!

    底子不好,再加上伤身体的药,难怪会疼成这样!

    “来人啊!”

    重生后洛初初没来过姨妈,不知道古代的姨妈巾是什么样子,房间里有没有放,只能叫人过来。

    房间外随时有人守着,听到洛初初叫喊,两位宫女便走进来,了解情况后,迅速给洛初初准备了擦洗的热水和垫巾。

    所谓垫巾只是吸水性好的布料制成的,底下没有防水层,让洛初初很没安全感。

    转念一想,反正现在衣服被子又不用自己洗,管它怎么样。

    匆匆处理好,更换被褥衣物,又在床下加了个大火盆,洛初初才觉得好受一点。

    今天喝避子药给她喝出心理阴影了,再也不想喝任何东西。

    ……

    闫温茂接到栖凤宫传来的消息,说洛初初来月事了,顿时放下心。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怀上司空瑾的孩子。

    等挑选完面首后,应当给他们灌下无法生育的药,否则第一个皇子生父是卑贱人,悔之晚矣。

    “福安,你去太医院替我寻一副方子来。”

    福安领命前去太医院,根据闫温茂纸上写的要求,找了好几个太医,联合写下了一个方子。

    这却是奇怪,是男人用的避子药。

    侍卫不会被放入内宫,宫里还有谁能用得上这些东西?

    拿着药方和几副药回去,闫温茂又交代他,近日要替女帝找几个面首,让他安排人去挑选合适人选,把画像送过来让他看。

    福安有些无语,千岁先找避子药,再选人,合着这是未雨绸缪啊。

    数日后。

    洛初初好不容易从姨妈中解脱出来,整个人都被折腾得瘦了好几斤,面色苍白,而且还拒绝喝宫女端来的阿胶红枣补血汤。

    那碗药黑漆漆的,让她有心理阴影,说不定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洛初初不想再被折腾一次了。

    这几天的疼痛让她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手中必须有权力,否则没有权威,没人听她的,被灌药也毫无反抗之力。

    这次是避子药,下次便是毒药。

    以前只求保得性命的做法行不通,属于将身家性命寄托在男人身上,可谁不知男人最是靠不住!

    她必须想办法,悄悄在闫温茂不发觉的情况下谋划一番。

    看来现在不能直接跟闫温茂翻脸,要把所受痛苦忍下来,要装作无事发生,继续讨好他。

    等自己真正成为洛国女帝时,再加倍奉还!

    洛初初靠在床头思考,宫女们不敢近前,看来是这几日时不时就把杯盏往地上摔的功劳。

    见她身形瘦弱,寝衣穿在身上飘飘荡荡的模样,侍月觉得必须告诉闫温茂,否则肯定会出问题。

    这几日侍月都不敢再往洛初初面前凑,生怕她记恨自己,把她送回去,恨不得就此躲起来,直到洛初初忘记这件事情再说。

第四十章 侍月的哀求

    盘龙宫中。

    闫温茂坐在椅子上,旁边的奏折已经处理完毕,案几上放着一沓画像。

    奏折已经检查过两遍,当第四次下意识拿起时,终于意识到,他在逃避。

    他不想给洛初初选面首。

    闫温茂沉默地看着最上方的一张画像,是个十六七岁的俊秀少年,即使死板的画工,也能看出青春年少的活泼之感。

    这种活泼刺痛了他的眼睛。

    像她这般年纪,大约都喜欢这样的少年,而非年近而立的他。

    “千岁大人,陛下身体虚弱,却不肯服药,您看……”福安带着栖凤宫传来的消息,请示闫温茂的意见。

    “我现在就去。”

    闫温茂倏忽起身,逃也似的从案几前离开,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便向外走去。

    福安看着闫温茂的背影,转头望了一眼没被动过的画像,叹息着摇了摇头。

    ……

    宫女们围在洛初初床前,苦苦哀求她喝药,但是洛初初用被子蒙着头,根本不肯露面,任她们说什么话,我自充耳不闻。

    闫温茂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乱哄哄的场面,他眉头微皱,围在一处的宫女便散开来跪在地上。

    不见里面有侍月,莫非是玩忽职守?

    他淡淡地问道:“侍月呢?”

    “奴婢在此。”

    侍月从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膝行向前,鬓发上竟然一个饰品都没有佩戴,额头青紫,面色惨淡,眼中含愁。

    宫规规定宫女头面不得超过五种,小姑娘爱美,通常按最高允许的件数打扮,哪怕洒扫仆妇也要在头上插根簪子,戴个耳环。

    侍月这样看似朴素,实则突出且异类,衣服也选了素色的,材质也不算特别好,根本看不出她是女帝身边的大宫女。

    洛初初没有实质上对她做过什么,但也不想看见她,侍月不出现在她眼前正好。

    其他人哪里敢管侍月,论背景,她是千岁手底下的人,论地位,栖凤宫她是地位最高的宫女。

    闫温茂俯视着跪地的侍月,道:“可是亏待你了?你穿成这样。”

    听到闫温茂询问自己的情况,侍月一喜,在心中对洛初初说了声抱歉,谁让洛初初不肯容人,她在栖凤宫实在没法待下去,不得已才想了这个法子,陛下肯定会谅解的。

    眼中含着若有若无的泪光,侍月略带哽咽地道:“回千岁的话,陛下她没有……”

    闫温茂打断侍月,道:“我问的是我可有亏待你?玩忽职守,打扮失礼,学的东西也尽数退还了不成?一点小伤竟然忘记处理,叫他人看了,还以为如何苛待下人。”

    侍月一惊。

    她是用了点小手段,故意没处理额头上的青紫,好显得可怜一些。但没想到,闫温茂竟然听都不愿意听她说话。

    先前报告女帝情况时,自己不着痕迹贬损她两句,闫温茂也不会说什么。这才多久,就连女帝的过失都听不得了?

    侍月无法可辩解,只得连连磕头认错。

    “行了,既然你做不好栖凤宫的事,留着也没什么用了。”闫温茂随意地宣判了侍月的结局。

    侍月万念俱灰,跪伏在地上,仿佛全身的骨头瞬间被抽走,软成一摊烂泥。

    在闫温茂带来的两个太监把她往外拖的时候,侍月看到了床上隆起的被褥,想到了洛初初。

    是了!女帝那么心软,只要她求她,一定有一线生机!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侍月猛然推开两个太监,扑到洛初初床前,哭泣着哀求道:

    “陛下,求陛下救救我!”

    洛初初在被子里翻了个白眼,你是什么人啊,我欠你的?

    “陛下,侍月知错,往后陛下但有吩咐,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洛初初心中一动,如果侍月真的决定跟随她,这笔买卖也不是不能做,反正也需要一个忠心耿耿的人,但在闫温茂眼皮子底下,很难成事。

    侍月若是真心来投,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了吗?她跟随闫温茂许久,一定很了解他,以后行事便有可捉摸之处。

    但是她现在还不能发话,如果侍月一求她她就开口,显得特别廉价,这种狗不是要被主人杀死吃肉时,是绝对不会背叛的。

    如果保她保得太容易,侍月难免觉得自己好拿捏,以后说不准还会再次转投闫温茂,到时就太恶心人了!

    见洛初初不说话,侍月的心凉了半截,然而此时放弃只有死路一条,继续哀求道:

    “奴婢真的什么都愿意为陛下去做,再也不敢做欺君之事了,哪怕做最低贱的活也可以,求陛下救救奴婢!”

    洛初初计算着时间差不多,掀开被子,露出一张皎白小脸,柳眉倒竖道:

    “你怎么说话的,我怎么就让你做最低贱的活了?你自己说,我可曾亏待过你?”

    “不曾,不曾。”侍月连忙道。

    只要洛初初肯和她对话,就有机会,最怕就是她不肯跟她说话,那只有被两个太监拖走这一结局了。

    “既然于陛下无用,便老实下去跟侍雪作伴吧。”闫温茂不耐烦地道。

    侍雪死了?

    侍月打了个寒颤,彻底熄灭了继续依附闫温茂的心,掐灭最后那一丝侥幸。

    她本以为侍雪回去以后顶多会被严厉惩罚,身受重伤,没想到闫温茂竟然那么狠,花费巨额银两培养出来的人,竟然说杀就杀。

    原来在闫温茂眼里,自己跟最低贱的那些宫女是一样的,都可以随意打杀。

    事关自己性命,侍月终于不糊涂了,知道自己唯一的生路就是恳求洛初初,让她能够继续留在栖凤宫。

    即使这样会跟闫温茂走上对立面,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求求陛下!求求陛下!奴婢不想死!”侍月对着洛初初死劲磕头,额头很快便流血了,跟从前磕头的方式和力度完全不一样。

    该到她表演的时候了。

    洛初初皱眉问道:“闫温茂,就为了这点事情,你就要杀了她?”

    闫温茂见洛初初终于肯理自己,语气不自觉软了些,道:“派到陛下身边的人就是陛下的人,既然伺候不好陛下,留她何用?”

第四十一章 收服侍月

    洛初初表示呵呵,你在放屁,明明是探子,什么“陛下的人?”她只是单纯,又不是傻子!

    但为了收服侍月,只能继续跟他表演。

    脸上表情极度不赞成,道:“侍雪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没想到你竟然是此等残忍之人。罢了,侍月就留在栖凤宫,但不再是大宫女,降为三等宫女。”

    终于从洛初初嘴里听到赦免自己的话,侍月再次瘫倒在地,不过这次是彻底放松下来,眼里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好,幸好洛初初不如闫温茂般心硬。

    栖凤宫的日子,可比在闫温茂手底下好过多了。

    这次她再也不会因闫温茂而背叛洛初初,因为现在已经算是背叛闫温茂,违背他的命令。

    侍月是亲眼见过背叛者有何下场的,想起那些残忍手段,她便不寒而栗。

    看来,以后无论如何,只能跟着女帝一条路走到黑了。

    洛初初继续道:“闫大人不要再派人过来,我不需要时时放一个随时会背叛的大宫女在身边。如果再派人来,我就让她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一个都不留下。”

    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栖凤宫大半的人都是闫温茂的手下人,派侍雪侍月是为了多一层保证。即使没有大宫女,他仍然能得到洛初初的信息。

    因为服用避子药之事,洛初初来月事时疼痛不已,闫温茂心怀愧疚,想要补偿她,于是答应了洛初初的要求。

    “陛下的吩咐,奴才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侍月,这个名字不要再叫了,”洛初初转向瘫倒在地的侍月,道,“以后你就叫望月。”

    见过侍风侍花后,洛初初能隐约猜到侍字辈四人的名字有其特殊含义,可能不仅是名字,还是“辈分”。

    或许以后会有新的侍雪侍月,未免混淆,还是改个名字为好。

    当然,洛初初也希望,望月能忘记以前为闫温茂做事的身份,专心效忠于自己。

    “是。”

    望月挣扎着爬起来跪好,看洛初初的眼神彻底变成看主子的敬畏。

    气氛缓和下来,闫温茂见洛初初肤色苍白,仿佛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忍不住劝道:“陛下身体虚弱,还是服药滋补为好。”

    我可信不过你。

    洛初初很想脱口而出,但理智告诉她,这种时候应该顺坡下驴,要是把事情弄得太尴尬,以后想和好,或者想从闫温茂身上得到什么,难度会很大。

    “我不想喝。”她垂下眼,鸦羽般的睫毛在瞳孔中投下阴影,显得拒绝虚有其表,内里脆弱又无措。

    闫温茂心中一软,道:“陛下若是信不过奴才,便待奴才试过药再服用。”

    洛初初腹诽,有些药只对女子有用,你喝了也不能证明什么,顶多证明那不是毒药而已。

    眼前的少女似乎被他的话所说动了,抬起眼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复偏过头,似乎已经被打动,只是拉不下面子承认。

    闫温茂让女医把补血的汤药端过来,舀出一部分放入小碗中,毫不犹豫地喝下,然后对洛初初露出安抚的笑容。

    已经做到这一步,洛初初知道差不多了,忍着排斥接过汤药,一小勺一小勺地喝起来。

    有闫温茂的交代,太医特地选用了味道和香味比较容易接受的药材,喝起来甜甜的,有股药草香,闻起来是红枣+凉茶的味道。

    洛初初不讨厌这个味道,喝下去身体暖和了起来,然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被伤害的身体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补好的。

    亲眼看着洛初初喝完药后,闫温茂便急匆匆地走了,正是一年开春时,百废待兴,有许多事需要他处理。

    整个冬日被冰雪阻隔而不能过马的道路解封,洛国东南西北的消息通过驿站马匹传递入国都,在官府内堆积如山。

    哪怕是选了又选送到闫温茂眼前的,都比平日多了五倍,他没有太多时间。

    “面首的事推后再说吧。”

    工作繁重,闫温茂却没有太多不耐烦的表情,成堆奏折与情报送来后,第一时间将动都没动过的面首画像扔进了废纸堆中。

    福安:“……”

    福安:“是,千岁大人。”

    按照闫温茂要求辛苦搜集来的面首,只能找个地方放着了,不能放进宫里,也不知道千岁何时才能重新“想起”这事。

    但将他们遣散,万一千岁突然又要了,他上哪去找那么多合适的人?

    福安离开栖凤宫,回到住处,他收的干儿子小桐子已经在屋子里放了两个大火盆,烧得红彤彤的,桌子上盖着菜,热汽从盖子与桌面接触的缝隙中冒出来。

    “干爹,您回来了!”

    小桐子殷勤地迎上来,给福安又是鞠躬又是拱手,末了还跪在地上给他换鞋,一副孝顺的好儿子模样。

    “先吃饭。”

    福安习惯了小桐子的服侍,今日还有事压在心头,便没有多说。

    小桐子察言观色,收了声,将碗筷摆好,给福安夹菜盛饭。

    吃得八分饱以后,福安喝了两杯热茶,忽然问道:“小桐子,你说说看,若是让你在宫外安置一群珍禽异兽,这群东西容不得他人染指,你会如何做?”

    他问得突兀,小桐子仔细琢磨,什么珍禽异兽还容不得他人染指?没有下人饲养,哪能成活?除非……

    他想到什么,心头一跳。

    这事可说不得,无论是哪一位,能让干爹处理这种事,都不是他能妄加揣测的。

    干爹如此问他,显然是对他信任,也有考校他的意思在,必不能让他失望。

    小桐子思考过后,小心翼翼地道:“不如在京城寻个无人的府邸,使人看门,将三餐按时送入,便不担心珍禽异兽逃跑了。”

    这倒是个办法。

    福安思及被闫温茂抄家的那几家官员府邸尚且空置,特别是有一家姓时的,府邸距离宫里比较近,方便随时过去。

    发生了抄家灭门的惨案,附近的邻居都搬走了,街道寂静无人,若是面首闹出什么动静,也不怕被人知道。

    这些面首自然不全是自愿的,闹将起来也不好看。把人往里面一锁,外头派人守着,便无须担心他们逃跑了。

第四十二章 肉饼店铺老板

    “你们这群贼子,要带小生去何处?小生是来进京赶考的,不是来替人做面首的!”

    一个青衣书生奋力反抗,然而不事劳动,不通武艺,哪里是乔装打扮的宫廷侍卫的对手?

    侍卫们把所有的面首强行塞进了荒废的时府,每个人锁进一间房子里。

    足足四十八人,竟然还空出部分房间,可见时府未没落之前的辉煌。

    福安听着最近的房间内传出来的高声咒骂,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他的话竟然被咒骂声盖过了。

    福安只得贴着侍卫的耳朵喊:“拿兵器敲敲门,让这几个穷酸书生安静下来!”

    侍卫于是随手拿了两把铁锹,往门上一怼,发出巨大的金铁交鸣之声,门内顿时没动静了。

    福安见状哈哈大笑,就知道这帮文人都是一个德性!表面上最是刚正不阿,实际上怕死得很,跟朝堂上的文臣一般模样!

    那些人背地里骂千岁骂宦官骂得最是厉害,然而当面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只会瞪着双眼睛。

    若有人得罪了千岁,下了大狱,文官通常是最先熬不住开口的,有些人还没动刑,只是见了个烧红的铁钳就受不了了。

    要不是人数不够,福安宁愿找寻常人家长得俊俏的男子,可惜那种男子不是成了某家夫人的相好,就是沦落到当小倌,哪里守得住。

    这群面首,大多数都是小官小吏的孩子,大部分是自愿的,包括部分书生,只有不到十人是强掳来的穷酸书生。

    别看他们现在不情不愿,等进了皇宫,见了陛下,恐怕腿都挪不动,赶也赶不走。

    听到这阴阳怪气的笑声,李怀山顿时明白了掳走他的人身份为何,原来是个死阉人!

    刚要开口咒骂,突然想起了什么,心里一惊!

    没听说过太监喜欢亵玩书生,难道说,是给宫里某一位准备的……

    不,不行,不可妄加揣测陛下!

    再说了,就算是女帝又如何,他李怀山绝不当面首!

    他跟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富家子弟不同,他是有真学识在身的,通过考取功名当个大官,不比当面首好?

    打定主意要逃出生天,李怀山便不再高声怒骂。

    他听说过阉人手段残忍至极,若是再骂下去,少不得酷刑招呼。若是别人,或许会顾忌他的秀才身份,但是阉人……

    看这座府邸,连已经当了大官的都能说杀就杀,说抄家就抄家,谁能斗得过他们?

    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暂且先蛰伏起来为好。

    被书生的咒骂打断,福安也没有心思再说些什么,草草交代几句一定要把人看好,送饭一定要派男人进去之类的要求,便离开了时府。

    猜拳决出四个最倒霉的侍卫轮流看门,其他人跟着福安一同回宫。

    四人天寒地冻的连个火盆都没有,连走动都不成,不到半个时辰便冻得直打哆嗦。

    眼见街上寂静无人,连只虫子都没有,其中一人终于耐不住了,道:“兄弟们,我去买些酒来给大伙暖暖身子,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另一人自告奋勇跟他一起去,道:“一人能拿动多少东西,不如我也一同去,可以再搬个小桌子回来。”

    其余两人都同意了,于是这二人结伴往附近集市而去。

    来到集市上,发现有一家卖荤点心的店门前大排其队,其中还有不少穿着尚可的小厮,显然是大户人家派来采买的下人。

    两人不禁奇怪,这家小店以前没听说过,应该是新开的,为何短短时间内吸引了如此多的食客。

    “让开,让开!”

    两人不顾正在排队的人,使劲往前方挤,其他人看到他们身上齐整的兵甲,敢怒不敢言,生怕惹急了挨一刀。

    挤到最里边,那沁人心脾的肉香惹得二人垂涎三尺,忙要了两个,选了一张桌子坐下来吃。

    咬一口,金黄酥皮下包裹着满满的肉馅,汁水鲜美,热汽腾腾,不多时就将饼吃完了,肚子已经半饱。

    想起自己还要给两个弟兄以及四十八个面首买吃食,不如就定这家的饼,免得来回折腾。

    其中一人扬手唤道:“掌柜的!”

    在蒸笼后面忙活的年轻老板连忙过来,躬身道:“官大人,敢问有何事呼唤小的?”

    “你家的饼不错,还有多少?”这人大大咧咧问道。

    “包括蒸笼里已经在蒸的,正在包的,还有正好五十个。”老板回答。

    这人一拍桌子,道:“这不是巧了吗!正好需要五十个饼,爷全包了!”

    听到他这么说,老板露出为难的神色,道:“这……外面还有客人在排队……”

    “把他们轰走!”

    “唉……好吧。”

    老板又是道歉,又是讲道理,又是承诺下次来有折扣,外面排队的人才不情不愿地散了。

    回到蒸笼后面,把新做的饼蒸上,老板擦了擦汗,道:“二位官大人稍待,饼就快蒸好了。”

    两名侍卫闲来无事,打量着老板干活,一打量不禁有些诧异,问道:“掌柜,我看你不像个做生意的,倒像是个书生。”

    时怀山身形微不可查地僵了僵,道:“官大人说笑了,小人自小体弱,做不了什么活,近几年才好起来,出来做做事。书倒是读过两本,不过没有功名,哪称得上什么书生。”

    “原来如此。”侍卫本就是随口一问,见他身上没有什么可聊的,转向其他话题。

    时怀山却是因为这一问,惊出一身冷汗,所幸蒸笼本就热,额上出汗显得很正常。

    不多时,饼蒸好了,仔细打包好,用绳子扎成方便手提的模样,他走过去,对两名侍卫道:

    “二位官大人,今日小的店铺食材已经用完,不知二位家住何处,小人可帮忙送去。”

    两名侍卫想起还需要人给面首们送饭,正好能用到他,于是道:“送往何处你暂且不要打听了,跟着我二人便是。”

    时怀山跟着两名侍卫出门,见他们又去其他店铺买了两壶好酒并熏鱼一条,烤鸭一只,烤鸡一只,点心若干,疑惑越来越深。

    他们买这许多东西,是要用到何处?

第四十三章 我就是个卖饼的,哪有什么故事

    两名侍卫双手提得满满的,时怀山忙把提着五十个肉饼的绳子转到背上,空出一只手帮忙提了一只烤鸭。

    “不错,懂事。”一名侍卫随口称赞道。

    “不敢当,不敢当,能为官大人效力,是小的的荣幸。”时怀山连连赔笑道。

    侍卫随手抄了一张路边摊的折叠桌子,不顾路边摊老板的眼神,道:“差不多了,咱们回吧。”

    时怀山提着烤鸭,背着肉饼,跟在他们身后离开。

    五十个肉饼可不是轻飘飘的重量,仅靠两条麻绳拴着,麻绳压得肉又疼又痒,皮肤已经被磨破了。

    哪怕因为身体原因长期被寄养在外,时怀山也没吃过这种苦,然而好不容易攒够钱开了个店铺,不就是为了能找到机会复仇吗?

    道路越走越熟悉,如梦里无数次归家一般,时怀山忘记了背上的疼痛,忘记了不合脚的鞋子的不适,忘记了身体的寒冷,一步步跟着侍卫走回时府。

    仰头望着这座偌大的府邸,曾经金碧辉煌,宾客盈门,车如流水马如龙,如今只剩下凄清冷落的空寂门庭。

    “怎么,没见过大官府邸,竟然看傻了?”侍卫打趣道。

    “是、是。”时怀山忙低下头,掩藏住眼中泪意,道,“小的是新进京的,以前哪里看过如此大的府邸呢。”

    “哈哈哈,那待会儿就好好看看吧!小子,告诉你,进了京城可别像土包子一样,看什么都觉得厉害。这府邸的主人啊,已经被……”

    侍卫做了个咔嚓的手势,满意地看到老板吓得后退了一步。

    “好了好了,让他去给那帮人送东西吃吧。对了,让他从里面搬四个凳子出来。”

    等待的两个侍卫已经冻得不行了,迫不及待要喝酒吃肉,打断了侍卫吓唬老板的行为,如此催促道。

    “你去吧,记着,从窗户里扔进去便可,不许开门,否则要是跑了人,呵呵……”

    时怀山鞠躬到头都要贴着膝盖了,道:“官大人放心。”

    “去吧。”侍卫打开时府的门,等时怀山进去,又从门外锁上。

    终于踏入熟悉的地方,却不是想象过许多次的那般荣耀与热闹。

    一个人都没有。

    唯有郁郁葱葱的植物,将近两年时间缺乏修剪,被冰雪打过也仍然张牙舞爪,竟然成了唯一的生机。

    时怀山环顾四周,想起小时候那个算命先生的预言。

    他说自己体弱,与时府相克,需要在外头养到十八岁才能回京,届时会成为时家出过最大的官。

    全都是放屁。

    十六岁时他接到时家被抄家的噩耗,赶过来时府邸已经被人搬空了,拼了命想进去看看,却被官兵推搡倒地。

    “时家乃朝廷重犯,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时怀山很想大声说出自己的身份,他是时家先夫人留下的唯一嫡子,让这些人把自己也关进大牢。

    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忍着心痛离开,浑浑噩噩了一个月,银两被小偷偷光了,只剩下一小锭银子,在京城什么都买不来。

    那个月时怀山过得像乞丐,随意找个地方就睡,吃食全靠他人施舍,什么东西都吃过。

    某日在接过心善的人递来的肉饼时,那人随口提到,这种肉饼卖得很好,希望他吃了有力气干活,年纪轻轻哪有出来要饭的道理。

    时怀山想起自己还未离开时府时,曾经爱吃母亲做的一种肉饼,但母亲逝世后,那种肉饼就失传了。

    只有总是跑进厨房等吃的自己,还记得大部分材料。

    为什么不卖肉饼呢?只要攒够钱,考取功名也好,请杀手也好,总有一条路能给时家报仇。

    算命先生不是说过吗?他十八岁会当大官。

    幸而算命先生说过自己与时府相克,时府便给他准备了另外的身份。

    那身份经过十几年,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随意抓他身边的人去问,只会得到他就是吴怀山的结果,因为本来就是真的。

    时怀山用最后的银子洗了个澡,换了身结实衣裳,买了个小摊,走家串巷地卖肉饼。

    算命先生的预言支撑着他,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便想想惨死的家人在天之灵还等着他出人头地,为亲人报仇。

    时怀山坚持了两年,终于在一个月前凑够了租三个月店铺的银钱,京城的店铺租金太贵了。

    幸运的是,第一个月赚了不少,只要再努努力,就能……

    就能什么呢?就能买下店铺继续卖肉饼?

    时怀山自嘲地笑了。

    折腾两年,他已经不相信算命先生的话了,因为今年他就十八岁了。

    没有功名,没有钱财,有的只是肉饼店。什么大官?卖肉饼的大官?

    越朝建筑走近,时怀山越清楚地听到咒骂声,这次不只是书生,大多数人都在骂。

    什么“说是来吃香喝辣,连个火盆都不给小爷,水都没有一滴,是想置我于死地吗?”

    什么“死阉人放我出去,我要上茅厕!”

    ……

    其中骂得最厉害的是面前这间,里面似乎是个书生,引经据典骂了阉人祖宗八代,最后道:“待我李怀山当了大官,绝不放过你!”

    时怀山无语,要是被人听到,你哪还有当大官的机会,不把你打死就算好了。

    不过,听了这么久,他们说的“阉人”和“面首”是?

    时怀山首先找到窗户,发现上面被封条封住了,但是没有关系,反正到处都是窟窿。

    他取了个肉饼扔进自称“李怀山”的人所在的房间内,里面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随后可能是闻到香味,不多时传来狼吞虎咽的声响。

    “嗝……你这阉人,别以为一点吃食就能收买小生。若不是这条命还要留着报效国家,就是你给我山珍海味,小生宁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会吃一口!”

    时怀山:“……”没想到他如此有气节。

    里面的人顿了顿,又问道:“肉饼还有吗?”

    时怀山没好气地道:“没了,每人一个!”

    李怀山听到是个少年的声音,诧异道:“你不是阉人,也不是侍卫?”

    “我是个卖饼的,侍卫从我这里订的饼,让我进来给你们送饭。”

第四十四章 怀山

    听到他这么说,附近几间房都闹将起来,嚷着要吃饼。

    门口侍卫拿走两个,剩下四十八个正好一间房一个。

    吃完了饼他们又闹着要喝水,时怀山只得找出了个扔在假山下面的壶,洗了洗,打了点井水,从每个房间破洞的窗户里灌进去。

    有杯子的用杯子接着,没有杯子或者嫌杯子脏的人直接用嘴接水喝。

    来来回回折腾二十几趟,累得时怀山满头大汗,暗忖道:“看来养猪的活计可以从如何赚取银两的清单里划掉了,实在太累人了。”

    “这水怎么有股怪味?”有人提出异议。

    时怀山没好气道:“给你喝你就喝,哪来那么多废话!”

    话虽如此,他下意识看了壶一眼,手一抖摔落在地。

    原来是个夜壶!

    时怀山连忙离开了这些房间,去给侍卫找椅子。

    就近找了个空房间,是下人的屋子,里面的东西抄家的人看不上,得以幸存。

    里边正好有四把椅子,时怀山把它们拖出来,先拿着两把走一段距离,再回去拿另外两把,如此循环往复,终于把椅子搬到大门口。

    敲了敲门,道:“官大人,椅子搬来了。”

    一个侍卫把门打开,看到四把灰扑扑的椅子,嫌弃道:“也不知道找好点的椅子,这种椅子指定硌屁股。”

    好东西不都被你们搬走了?

    时怀山只能赔笑道:“是小人的错。”

    把椅子围着桌子摆好,四人用袖子扫了扫椅面,毫不顾忌地坐下大吃大喝起来。

    时怀山想起自己听到的内容,有心试探,主动凑上前讨好地给他们倒酒。

    伺候他们吃饱喝足,时怀山才面色为难地开口:“官大人,里面的人要东西,您看?”

    “要什么东西?”侍卫剔了剔牙,满不在乎地道,“要是嫌弃地方不好,别管他们怎么说都别打开门,听到没?”

    “知道,知道。”时怀山道,“他们要方便,您看?”

    “啧。”侍卫不耐烦,想起里面的人终究是要献给陛下的,不好让他们浑身屎尿,万一腌入味儿了,千岁大人肯定不容情。

    “给!”

    抬手把一个钱袋甩给时怀山,“拿着钱去买四十八个最便宜的夜壶,再买三个干活的,要耳聋眼花不怎么说话的老头子。要是你敢偷拿了爷爷的钱,哼哼。”

    “小人不敢。”时怀山接过钱袋,心知猜测确是事实,心思活泛起来。

    既然这些人都是要送进宫里的面首,如果自己能混入其中,得幸于女帝,岂不是离报仇更近一步?

    至少比自己在外面苦苦攒钱要容易,一年攒不下三瓜两枣,何年何月才能请得起人去杀闫温茂?

    如果能够留在女帝身侧,不怕见不到闫温茂,到时拼死一搏,与他同归于尽并非难事。

    时怀山激动地握紧了钱袋,直奔集市而去,按照侍卫的要求采买物品和下人,不多时便领着人回去了。

    几名侍卫正在玩牌,顾不上理他,检验了三个老头没有蹊跷后,就让他进去干活。

    时怀山把分发夜壶的活计交给他们,自己忍着嫌恶拿了一个,往李怀山的房间走去。

    他心里与自己交换的人选正是李怀山。

    其一,李怀山很不愿意当面首,如果有机会肯定想要逃走,能同意他的请求;

    其二,李怀山应该是读书人,时怀山太了解读书人了,就是拉不下面子,等他逃走后,准保对此事绝口不提,自己没有暴露的风险;

    其三,二人姓名相似,时怀山不怎么信命,但也不得不猜测,这是否是上天的指示,让他走这条路?

    “李兄,你在里面吗?”时怀山轻声道。

    听到少年的声音,李怀山精神一振,然而下腹的憋闷让他难以正常行走,一瘸一拐地走到窗边:

    “你是给小生送饭的人?”

    “是,我也叫怀山,姓吴,因此一下便记住李兄了。”

    时怀山把夜壶从窟窿里递进去,本就破旧的窗户纸更加破了。

    李怀山迫不及待地接过夜壶,扭捏道:“吴兄弟,你可否暂时离开?”

    时怀山也没兴趣听他如厕,连忙走远了,等了一段时间,猜测他应该解决好了,重新来到窗前。

    果然,李怀山表情舒畅许多,压低声音问道:“吴兄弟,可是有什么话要跟小生说?”

    时怀山思及隔墙有耳,一边说:“这倒没有,只是觉得凑巧,想过来打个招呼。以后李兄发达了,可别忘了小的。”

    一边做出写字的手势,又做了个“嘘”的手势,指指太阳,示意自己明天这个时候会带字条前来。

    李怀山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道:“既然无事,小生便去休息了。”

    两人心情都很激动,李怀山看到了逃出这座府邸的希望,时怀山看到了实施计划的希望。

    时怀山走出时府大门,正要开口问明日是否还要送肉饼过来,其中一个侍卫就开口道:“掌柜明天继续送肉饼来此,钱先记在账上,不会亏了你的。”

    有人补充:“一个不够吃,给我们兄弟每人三个。”

    “是,小的记住了。”

    些许银钱跟复仇的机会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时怀山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两手空空地离开了时府。

    第二天,他大早便起来了,店铺也没心思开了,直接开始做肉饼,共制作了六十个,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提着肉饼迫不及待地往时府而去。

    侍卫们今天弄了一个火炉,烤着地瓜,香气扑鼻。

    见时怀山来了,接过他专门区分打包好的肉饼,打开时府大门,让他进去送饭。

    时怀山这次还是先给了李怀山肉饼,然后再发给其他人。

    李怀山饥肠辘辘,却没有急着吃肉饼,在肉饼袋子里摸到了油纸包好的一张纸条,还有半截烧黑的坚硬木炭。

    打开纸条一看,只见里面写着“李兄可是想要逃跑?在下可以帮助你。”

    李怀山欣喜若狂,但头脑仍然清醒,在纸条背面写道:

    “吴兄弟为何帮小生?可是需要银钱回报?”

    三两下吃完肉饼,等时怀山过来问他夜壶漏不漏之类扯淡的问题时,悄悄把纸条从窗户里扔出去。

第四十五章 洛初初的谋划

    时怀山接到纸条,不动声色地藏进袖子里,照例离开了时府。

    他不知道这批人何时会被送进宫里,只能想办法打听消息,最好能从侍卫嘴里套出来。

    待得到了具体消息,再挑一个最合适的时间点,替换李怀山的身份,混入其中。

    数日过后,时怀山与李怀山混熟了,每次特地多为他带一个肉饼,李怀山感激不已,已经把他视为知己好友。

    两人开始商量如何替换的计划,只等时机一到,便可偷梁换柱。

    时怀山对李怀山说的原因是,自己敬佩他的品德,不想让这样一个有志之士被面首身份束缚,以致于蹉跎一生。

    而自己无亲无故,在哪里都一样,进入皇宫说不定还能吃饱穿暖,不用起早贪黑地做肉饼。

    李怀山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本来半信半疑,顿时相信了八分。

    宫中。

    经过数日修养,吃着最好的滋补药膳,洛初初的身体终于勉强被养回来了一些,脸上不再一片惨白。

    闫温茂担忧她伤到根本,补血汤药依旧每日两碗,洛初初觉得自己本来就贫血,也没有太过排斥,不过每次喝药之前,都会先随机点一名宫女试药。

    今日她感觉已经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想到司空瑾大约不能再作为蹭气运的人选,闫温茂又太过狠毒,信阳远在边疆,看来只能试试从闻人胤入手。

    初见闻人胤时,洛初初便觉得他不像是个好相与的角色,有些不愿意与他接近,但现在不得不想办法跟他处出些感情来。

    至于如果他们成亲后,会不会引来闻人胤对掌控洛国的觊觎……洛初初觉得一定会的。

    莫名地,她就是觉得闻人胤是那种醉心于权势的人。

    不过如今洛国实际掌权者是闫温茂,要斗也是他们俩斗,最好斗得两败俱伤,洛初初才有机会从中获取自保的资本。

    至少要有两支属于自己的军队,朝中还要有信得过的大臣吧!

    要不是闫温茂太过狠毒,洛初初宁愿当咸鱼也不愿意费心思去争夺什么权势,她根本对这个没有兴趣。

    但是想要不再被灌下莫名其妙的药,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至少可以让闫温茂投鼠忌器。

    洛初初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论权谋,她是绝对玩不过那两只老狐狸的,她的优势在于身份,还有容易被二人忽视的心理优势。

    她是洛国名正言顺的国君,一定会有一部分人因为她的身份愿意追随,但这部分人……说句不好听的,很难当上大官,有资格上朝的怕是不超过五人,只能慢慢搜罗。

    心理优势则是闫温茂和闻人胤对她的忽视,因为知道她的身份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女,没接受过好的教育,加上这样一幅柔弱的外貌,所以肯定觉得自己没有那个心机和胆魄。

    洛初初悄悄握紧拳头。

    所以她必须一击即胜!一次便抢夺到足够的力量!

    第一次是最容易的,等他们发现了自己的动作,肯定会提高警惕,说不准还会合起伙来一起对付她。

    毕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

    “陛下要上朝?”

    闫温茂语气中颇有些不赞同,“陛下身体虚弱,还是在宫中好生养病为好。”

    要登上太和殿,不但大臣们要爬阶梯,皇帝也要徒步一段距离,洛初初身子本来就弱,再去吹吹冷风受受凉,恐怕又要生病。

    “我不想待在宫里。”洛初初倔强道,毫不退缩地与闫温茂对视。

    闫温茂最终还是妥协了。

    发现自己对洛初初有一丝恋慕后,面对她总是不太狠得下心,再加上避子药之事对她的愧疚,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事情,他基本上都能答应。

    其实闫温茂有私心。

    避子药事件过后,洛初初便不再对他亲近,不再对他说那些“不知羞耻、毫不矜持”的话。

    这令他心中生出失落,往日即使嘴上再嫌弃,脸红心跳的感觉依旧是很好的,骤然失去后,心脏空落落的,很不习惯。

    但闫温茂下意识不去想这个问题,承认自己对感情的依恋,在他看来太过羞耻。所以把一切归结为他喜欢洛初初,不想让她一直态度冰冷地对待他。

    洛初初以为自己还要跟闫温茂再僵持一段时间,他才会妥协,没想到这么快。

    刚有了点“闫温茂或许也没那么坏”的念头,想到自己地狱般的姨妈期,顿生愤怒。

    呵,不能被pua,堂堂女帝想上朝还得得到闫温茂同意,他坏到透顶了!

    太和殿。

    群臣已经在殿中列队等候,宫女撩开珠帘,洛初初穿戴整齐地走向龙椅,端坐其上。

    群臣对她的到来见怪不怪了,女帝大约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权当她不存在即可。

    洛初初俯视着他们,底下有什么小动作尽收眼底,看出了他们对她的轻视。

    这些臣子男女各半,洛初初没有因为部分是女性就冒昧前去拉拢。

    这里跟地球可不一样,没有数千年传统造成的思想压迫,女大臣被官场磨练得十分圆滑,不会因为她是女帝就对她有什么怜悯同情。

    洛初初试图跟每一个大臣对上眼神,但太和殿太大了,只能看到前面和中间的臣子的面部表情,边边角角难以顾及到。

    而跟她接触过眼神的人,有的会选择避开,有的全当她看的不是自己,有的不屑一顾……唯独没有尊敬。

    这批臣子废了,不能要了。

    洛初初气得扣紧了龙椅的扶手。

    真是的,这些人都是什么态度?

    想找一个合适的人选怎么那么难!

    看到闻人胤时,他倒是微笑着对洛初初行礼,但洛初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就撇过头不看他。

    越看越像狐狸,连他的相貌都开始像了。

    闫温茂宣布奏报开始,洛初初听了听,很想拿一本地图册过来,对照着他们说的话翻阅,因为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某某郡在哪里。

    散朝之前,洛初初又找到机会,让闻人胤跟她去御书房议事,闻人胤自然不会不同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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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娇软女帝只想抱大腿介绍:
(非女尊,男主假太监,结局1v1,虐甜,he)
一觉醒来,洛初初重生在架空王朝傀儡女帝洛初身上,被告知她的重生不是意外,而是为了替任务失败的快穿攻略者以命换命。
原身气运已经被攻略者用光,洛初初因此陷入巨大霉运,稍有不慎就会香消玉殒,不得不走上一条兢兢业业抱大腿,借大腿的气运庇护自己的道路。
然而令攻略任务者都无从下手的大腿,真的有那么好抱吗?
洛初初可怜兮兮地勾住那人衣襟,道:闫大人,不要走好不好?
——————
闫温茂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以太监的身份活着,哪曾想过一手捧上皇位的傀儡却成了他唯一的软肋。
不知何时已从心硬如铁变成心软如泥,洛初初说一句重话,比要了他半条命更疼。
甘愿把到手的权力放开,牺牲性命也要护她平安,甚至成全她娶皇夫,只盼她一生喜乐顺遂,哪怕……陪在身边的人不是他。重生娇软女帝只想抱大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娇软女帝只想抱大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娇软女帝只想抱大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