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烤鸭赔罪
洛初初怎么也想不到，一时兴起的举动会给时怀山带来多大的麻烦。
在冯登云带领下熟悉了国子监以及周边，时怀山还跟他在书肆里购买了大堆需要用到的笔墨纸砚书本注解。
有件事情让时怀山有些不解，按理说冯登云并不需要购买许多物品，因为他家就是京官，有何需要让家里送来即可。
冯登云笑了笑，随意答道：“”
林兰乐幼寻选择离开紫阳门，此时紫阳门已经达到人数，重新改名叫紫阳宗，失去的资源也夺回来了，这一切与林兰息息相关，算是还了恩情。
他们离开的时候，后天玄器剑长鸣不止，三天三夜，连护宗大阵都拦不住声音。掌门与太上长老查看护宗大阵时，发现林兰还留下了修复护宗大阵的玉简，掌门愧疚不已，对太上长老越发生疏，太上长老经过考虑，为了宗门着想，加上林兰已经离开，因此主动退隐，不管紫阳宗的事情了。他的弟子觉得特别不公平，以为是掌门认为是师父把林兰逼走的，所以让师父退隐，太上长老简单解释了与林兰无关，但是弟子不相信，表面应承，心中发誓一定要向林兰报仇。
魔修打入正道内部的计划被林兰知道，告诉了许多大宗门，包括玄阳宗和昭天宗。昭天宗确实正在准备侵吞玄阳宗，不过探子没有暴露（所谓的探子其实是万永言非非干的好事）。因为玄阳宗有所怀疑，两边宗门都正在准备，因为大宗门办事总有前奏，玄阳宗通过蛛丝马迹确定昭天宗确实有那个意思，才扩招弟子，万永言非非之事只是一个由头而已。
因为林兰的消息，各大宗门开始审视内部，发现有些人确实被腐蚀了，故意挑起宗门之间的矛盾。昭天宗和玄阳宗自然也有这样的人，不过，昭天宗本来就想侵吞玄阳宗，挑不挑事都一样。但是这个节骨点上不能做挑衅其他宗门的事，会被以为与魔修邪修有关，昭天宗毕竟是第一大宗门，必须要好名声。于是把那个可有可无的人推出来杀了，声称全都是因为他，昭天宗才会与玄阳宗有摩擦。侵吞玄阳宗的计划暂时搁置。
经过探寻遗址，乐幼寻得到许多资源，达到了筑基期（十五岁）。
筑基期后，他们在东南地界遇见了合欢宗（魔修之事）经过这些年的坚持不懈剿灭魔修，终于破灭了神秘组织，但逃了很多人，两人帮助合欢宗把逃走的魔修都抓回来了。
合欢宗基本都是帅哥美女，为了感谢林兰，特别开放秘境，供林兰与乐幼寻探索。在秘境中遇到林兰此前理想型，温柔有韧性长相绝美。配角功法与头发有关，修为与林兰差不多，对林兰有意。
乐幼寻初期没想到，后来配角表现的越来越明显，乐幼寻有点害怕林兰跟她看对眼了，但是林兰最后没跟她在一起。（乐幼寻有一点喜欢林兰，但更多的是占有欲）
乐幼寻松了口气，问林兰原因，林兰说不是所有理想型都会喜欢上，就像不是所有帅哥乐幼寻都喜欢。他在意乐幼寻比较多（师徒方面的），看出来乐幼寻跟配角在一起的时候不自在，更不会选她，但这些怕乐幼寻误会，没告诉她。
乐幼寻追问为什么连传讯符都不留，林兰只得撒谎说，因为他养乐幼寻已经倾家荡产了，没有资源给别人。乐幼寻怒，问是不是觉得她累赘？林兰十分头疼，只得想办法找吃的哄好她。
配角从合欢宗追出来，跟着林兰，林兰为了躲避她，带着乐幼寻往离东南最远的地方去，也就是西北方向。
路上林兰遇见了卢玉堂，卢玉堂带着旧友转世的童子，正要往闇雷寺去，原来童子入道以后经常想起一些碎片记忆，头疼欲裂，卢玉堂想带他去找闇雷寺的大师问问是怎么回事。
（前情提要：故友为救他而死，卢玉堂倾尽家财，请佛僧度魂魄往生，等故友出生后接到身边，悉心照顾。怎想到第三世，竟然还是如此状况。故友一日不能重新修炼到金丹，去闇雷寺向昔日度他入轮回的僧人寻回记忆，卢玉堂便一日无法解开心结，凝成元婴。后来因为林兰帮忙抓了青木巨狮，童子吃下缘生芽，修补好了灵根。）
他们结伴前往闇雷寺，闇雷寺的大师给了他们一串菩提子，随身携带平心静气。难得来一次寺庙，乐幼寻想多待几天，正值佛宗立宗万年大典，非常热闹，于是几人留下来做客。
秘境中得到大量资源，林兰与乐幼寻闭关突破，林兰突破到金丹后期，乐幼寻突破到筑基后期。
这时，林兰觉得自己已经有能力去找江巡报仇了。江巡此时是金丹中期，处处比不上林兰，只会道德绑架和倚老卖老，还让熟识的人一同对付林兰。但是林兰把他们都打败了，强行把父亲遗留的东西拿回来，资源他们用掉了没关系，只要其他东西在就好了。
在父亲留下的储物袋中，林兰发现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叫凌阑，他们家本来是另一个大陆的家族。因为家族无意中掌握了一些重要的秘密，因此被人灭了，寿元即将耗尽的化神期老祖拼尽全力将父亲与襁褓中的林兰送出，父亲为了保护林兰受了重伤，抵达灵析大陆时，已经奄奄一息。
正巧附近有个姓林的家族得罪了某大能，族人全都被诛杀了，别人都以为是林家得到了什么资源，被人杀人夺宝了。江巡看见了重伤的凌父，以为是林家的人，为了贪图林家的资源，把凌父救回去，凌父为了让凌阑能顺利长大，拜托江巡不要告诉别人，把凌阑养大，还给江巡一些非常珍贵的资源，江巡一看，觉得肯定是林家得到的东西，没想到被他得到了，因此答应了凌父。
江巡养林兰本来是为了资源，对他没有感情，为了让林兰不起疑惑，骗他自己是凌父多年好友。坚决不告诉林兰林家的事情，怕他偷偷去查林家的事情，把资源要回去。
第七十七章 烤鸭赔罪2
根据冯登云的描述，时怀山十分确定，陈云宗就是出卷最合适的人选。
这样一位热爱家禽养殖事业，不慕权利，不爱财富的老先生，如果他还不合适，那还有谁合适？
问得陈云宗的住址，时怀山将它牢记在心中，时间不等人，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必须这两日之内征得老先生同意，否则安排一应事宜的时间便会无比紧迫。
幸而冯登云已经带着他在国子监附近逛过了，何处有烤鸭卖，时怀山了然于心。
匆匆跟冯登云告别，向着酒楼而去。
冯登云看着他行色匆匆的模样，挠了挠后脑道：“话还没跟时兄说完呢。陈老爱鸭子，平日里将鸭子当宝贝养，已经给四只鸭子养老送终了。若要投其所好，给鸭子准备一些小鱼较为合适。”
不过看时怀山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知道鸭子喜欢吃什么，不会送错东西。
他不是说，自己家里有个亲戚想要考专门管理家禽的杂官么？就算时怀山不知道，他的亲戚应该也知道。
时怀山走进酒楼，对迎上来的小二道：“要一只果木烤鸭，送给长辈的，用盒子包起来。”
“好嘞。”
不多时，时怀山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走出酒楼，信心满满地叫了一辆马车，往城外驶去。
马车驶出城门后，立刻被闫温茂的人注意到了，跟了一段路，发现马车去的地方正是温泉山庄，于是打起了十二分警惕，派遣一队人特地跟着他。
时怀山对身后缀着一群人丝毫不知，坐在马车里拿出自己手写的单子来看，确定陈云宗以后，杂官考试的出卷人、考官、评卷人全部有了人选。
除了陈云宗已经不做官以外，其他人都还在任上，因此时怀山没有特地去拜访他们，只等将名单交给洛初初，这些人自然会接到命令。
只有陈云宗需要拿出诚意去请，怎么说也是曾经做过三品官的人，不可怠慢。
马车继续向前，到达山脚下，马夫停下车道：“这位公子，地方到了。”
时怀山付过银子，从马车上下来，信心满满地掂了掂沉甸甸的盒子。
这只果木烤鸭可是他在众多烤鸭里挑选出来品相最好的一只了，陈云宗一定会喜欢的。
跟在马车后面的人见车上下来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刺客，不禁有些疑惑。
“这书生带着盒子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想出来踏青？”
“不可能，他脚步坚定，明显是有目的的，虽然会欣赏风景，但更多像是在寻找目标。”
“……等等，这人我认识，不是刺客。”
“他是什么人？”
“他是女帝的面首，最近还让女帝通过千岁将他安排进国子监读书……”
众人不约而同地“呸”了一声，有人道：“就这小白脸的模样，只会在女帝耳边吹吹枕头风罢了，还要劳烦千岁把他送进国子监。才疏学浅，也不怕丢大人。”
“这么说来，他应该不是刺客。”
“是刺客才怪！没了女帝，没了千岁，他还能靠谁吃饭，靠谁做官？”
“兄弟们这是白跑一趟。”
“走了走了。”
时怀山在山林中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找寻着附近的人家，想要问问陈云宗的住处。
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凉意，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应该是山中偏向阴凉之故吧。
走了大约两刻钟，时怀山远远看到炊烟升起，附近有人家了。
也是，山中人家晚饭吃得早，这时候差不多了。
时怀山走过去问了问，那户人家听说他是来找陈云宗的，又是一副书生模样，热情的给他指明了道路，还邀请他留下来吃晚饭。
这家人的女儿长得清秀温柔，尚未出嫁，寻了个借口出去一趟，看看时怀山。
无意中对上他的眼神，羞涩地红了脸。
时怀山一看，顿时立刻向这家人告辞。
他已经是洛初初的人，怎么能误了其他女子终身？
那女子遗憾地看着时怀山离开，被其母打趣道：“我儿缘分未到，急不得啊。”
根据问路得到的讯息，时怀山顺利找到了陈云宗的住处。
奇怪的是，一路走来都能看见路边人家的炊烟，但是陈云宗家却没有。难道陈老讲究过午不食？
敲了敲院子的木门，时怀山扬声道：“此处可是陈云宗老先生的住处？晚辈时怀山，前来拜访。”
连喊了好几遍，院子里却没有任何动静，时怀山凑在篱笆旁边往里看，里面没有点灯，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莫非是陈云宗老先生出去了？”时怀山自言自语道。
守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直到天色擦黑，时怀山才看到远远有人过来。
那是一位衣着简朴却十分干净整洁的老人，手里拿着木桶和鱼竿，纵然已经上了年纪，眼睛仍然很亮，一看便是正直之人。
只是为何，他眉宇间有些愁容？
时怀山迎上去道：“晚辈时怀山，特来拜访陈老先生。”
陈云宗见时怀山相貌不凡，且“时”这个姓在京中较为稀少，问道：“你祖父可是时延？”
“正是。”时怀山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从他人嘴里再次听到祖父的名讳，一时间心绪翻涌，声音带上了更咽。
“时家……”饶是陈云宗再不关心俗事，时家被抄家灭族的消息仍然传到过他的耳朵里。
想当年自己还与时延同朝共事过，虽然说不上多么亲近，但终究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本以为时家会欣欣向荣地发展下去，毕竟时家家风不错，乃是少有的陈云宗愿意交际的人家。
谁知辞官后再听到时家的消息，竟然是如此噩耗。
更没想到的是，时家在那种情况下，竟然有能力保全一个后人，这个后人，还如此突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观其衣着，不甚富贵，但也绝不贫寒，似乎并未遭遇什么困境。
“进来吧。”
陈云宗把木门打开，请时怀山进去。
时怀山提着木箱走进小院，陈云宗却没有关门，依旧将门打开着。
第七十八章 烤鸭赔罪3
点燃一盏昏黄的油灯，两人在简陋的小木桌前对坐。
“时家出事以后，你还好罢？”陈云宗给时怀山倒了一碗清茶。
简简单单的白瓷碗，时怀山受宠若惊地接过。
时家倒台以后，他就没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因为他深知树倒猢狲散的道理。
没想到陈云宗以前与时家不亲近，此时却愿意冒着被时家连累的风险见他。（其他人还不知道闫温茂已经放过时家旧事了。）
“晚辈无恙。”时怀山将碗里的茶一饮而尽。
“那便好，你如今住在何处？可有继续读书？”陈云宗问道。
“晚辈如今在国子监中读书，住宿……也在国子监。”时怀山道。
“国子监？”陈云宗诧异地重复一遍，道，“你是如何进入的，难不成有人助你？”
时怀山含糊地道：“晚辈有一些际遇。”
“那便好。”陈云宗呼出一口气，道，“老夫如今身无长物，只剩些许银子，勉强维生而已。若是你穷困需要银两，老夫愿意资助你，却是帮不了太大的忙。如今你有你的际遇，甚好。”
时怀山感念陈云宗的好意，道：“多谢陈老关怀。实不相瞒，晚辈此次前来，确实有一事相求。”
陈云宗眉头一抬，道：“何事？且说来听听。”
“晚辈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安排杂官考试的机会……”
“且慢，你说你得到了安排杂官考试的机会？”陈云宗面色古怪，道，“看来你的际遇可不算小啊！”
岂止是不算小，简直是太大了。
杂官考试看似不起眼，与科举相比微不足道，然而其中牵扯到的利益可不是科举能比的。
科举讲究一个公平，然而杂官考试其中可做的手脚就多了，只要不被人发现，影响也不算太大，向来是肥差。
而且这样的事情，一般由做过十年官的官员负责，竟然能落到时怀山头上，属实奇事一桩。
时怀山咳嗽一声，将杂官考试之前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最后女帝把事情交给他的经过简要讲述一遍。
但陈云宗却是越听越迷惑，问道：“你如何能与陛下直接对话，她还将事情交付给你？”
说起这件事情，时怀山红了脸，有些无地自容，细若蚊呐地道：“晚辈……关系与陛下较为亲近。”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用说其他的了。
陈云宗看时怀山的眼神，已经由看一个后辈转为看一个蝇营狗苟的小官。
家道中落，竟然沦落到去当面首的地步，真是把时家的脸丢光了！
时怀山有苦难言。
如果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报仇，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然而这些事情要对陈云宗说，怎么都不合适。
陈云宗的态度明显变得疏离起来，道：“你所求的事情，老夫知道了。为国祚着想，老夫答应你。只是以后无事，还是不要上门为好。”
时怀山从座位上起身，对陈云宗鞠了一躬，道：“多谢陈老。”
陈云宗避了半边身子，只肯受半礼。
若不是为了杂官考试不再落到其他人手上，将事情弄得更加乌七八糟，他绝对不会让时怀山再待下去。
时怀山将精心准备的木盒往前推了推，道：“这是晚辈给您备下的一点吃食，当不得什么，请陈老收下。”
陈云宗本不想收，但时怀山坚持，便将盒子移动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怀山，你要记得，凡事不可违背本心啊！”
“晚辈知晓，只是其中尚有隐情，恕不能详细解释给陈老听。”时怀山垂首而立。
看着他不像是个为了名利趋炎附势之人，气质清正，陈云宗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道：
“你应当还未用晚饭罢？老夫也还未准备。时辰晚了，此时回京城恐怕赶不上锁城门。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住一晚上。今晚把你带来的东西吃了，老夫再去做个清汤小菜。”
时怀山自然应是，主动要帮助陈云宗做事。
陈云宗观他手脚麻利，做起活来甚是娴熟，像是吃过苦的模样，心中芥蒂稍有疏解。
时怀山帮忙将菜汤盛入碗中，顺口问道：“晚辈初见陈老时，您似乎眉有愁云，不知陈老因何事发愁？”
原本被时怀山的事情占据，如今他一提起，陈云宗忽然想起自己耽搁回家的原因，一时间又锁紧眉头，叹息道：
“小五不见了。”
“小五是何人？”时怀山顺手把木盒中的果木烤鸭取出来放在桌上，盒子搁在旁边。
“是老夫养的一只鸭子，已经养了两年有余。老夫此生未娶，无儿无女，只养鸭子作伴。”陈云宗道。
“今日甚是奇怪，中午时在水潭边垂钓，遇到一个小姑娘，竟然与小五为难，还说要将小五做成烤鸭。”
“老夫便离开水潭，另找一处垂钓，不想准备归家之时，小五竟然不见了。”
“还……还有此事？”时怀山如遭雷击，看看桌上的烤鸭，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
原来冯登云说的喜欢鸭子是这个意思？那……
陈云宗盛了两碗饭，转身道：“罢了，先吃饭……”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油光发亮的烤鸭之上。
空气一时间凝固了。
“陈老！这，这，这只烤鸭是晚辈在国子监山下酒楼买的，并非是小五！”
时怀山急得语无伦次。
“……”
陈云宗看了烤鸭许久，脸色再次沉了下来。
把饭放在桌上，道：“既然你买了，那你就吃吧。”
“晚辈知错。”时怀山连连道歉。
“罢了，来此之前你也不知老夫爱鸭，不知者无罪。这烤鸭应该花费了不少银子，若是不吃就浪费了。”陈云宗道。
……
时怀山不敢吭声。
就是因为来之前做过功课，知道陈云宗喜欢鸭子才带来的，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荒谬。
一顿饭两人吃得默不吭声。
饭后，时怀山赶紧把东西收拾了，点起灯笼道：“陈老，晚辈和您一起去找小五。”
“小五是老夫的爱宠，不可用来待客。”陈云宗强调道。
“……晚辈不是那等贪馋之人。”
“可是方才饭桌上，你吃烤鸭吃得十分投入……”陈云宗眼神里充满怀疑。
第七十九章 消失的小五1
花费一些口舌，时怀山终于让陈云宗相信，自己只是因为走了些山路腹中饥饿，因此多吃了些，并不是对烤鸭有什么特别偏好。
“陈老，天色已晚，您独自前去寻找小五并不安全。山间路滑，还是晚辈同您一道前去，互相有个搀扶。”
陈云宗勉强同意了。
陈云宗生活简朴，用的灯笼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名贵的好灯笼，乃是他自己用油纸兼竹条制成的。用的时间长了，油纸不太透光，且散发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被烛火温度一烘，气味越发刺鼻。
时怀山作为举着灯笼的人，属于首当其冲，那股味道熏得他眼泪直流，然而却不敢露出半点异色。
山路即使在没有下过雨的情况下依然不会很好走，正值夜晚，月亮被云层掩蔽，看不清楚周围的景物，道路又崎岖又狭窄，时刻担心会一脚踩空。
灌木丛和茂密的草丛中可不如外表无害，其中不知居住着何等毒虫毒蛇。
路旁的树枝上也常有小虫受惊扑面，弄得时怀山不堪其扰。
由于不知小五跑到何处去，陈云宗只能将白日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一只鸭子在深山老林里独自游走，随时可能遇到猛兽。如果第二天天亮再去寻找，恐怕已经化成了猛兽洞穴外粪便一堆。
正是三月早春，无论白日是何温度，夜晚的山中依然寒冷。
时怀山只觉得又回到了自己沿街乞讨的那段日子，手脚冰冷，脸颊和耳朵被寒风吹得失去知觉，拿着灯笼的手手指早已僵硬，然而他不敢喊累，只是默默又换了一只手。
纵然自己如今已是面首身份，但是做了十六年大家公子，他不愿意在祖父曾经的同僚面前露出软弱之态。若是陈云宗鄙夷他只能依附于人，吃不得半点苦头，时怀山肯定会失去继续存活于世的勇气。
两人在山中不知走过多远，遮蔽月亮的云层都被山风吹散了，皎皎月光将山路照亮，但依旧不见小五的身影。
“再往前走走，去白日那片水潭边看看。”陈云宗道。
时怀山应是。
到达水潭边，时怀山被月下潭水瀑布的美景摄住心神。
没有大瀑布如雷般的轰鸣，只有钟磬般清脆悦耳的水声。接近一丈高的小瀑布如同碎玉飞溅，琼珠落盘一般落在潭水之中，波纹荡漾，一圈圈晕开，加之明月在潭水中的倒影，好似月晕一般朦胧柔美。
水潭边有一块块形状不一的石块，月光将它们拉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阴影，如同镶嵌在宝石旁的丝络点缀，衬得潭水更加明澈。
在时怀山欣赏美景之时，陈云宗回想起白天在潭水边遇到的那个小姑娘。
细细想来，她身上的衣物像是贫苦人家，然而精致的容貌却不是普通人家能够供养出来的模样。
在山中居住多年，陈云宗稍微思考，便记起了附近似乎有一座温泉山庄，从几年前便开始修建，近日应该是已经修建完成了。
山庄的主人陈云宗并不知晓，但是一定非富即贵。
若是寻常事物，丢了就丢了，不至于让陈云宗为此再次陷入俗事之中。但那是小五，他当做孙女养了好几年的鸭子。
陈云宗出身贫苦，小时以养鸭为生，凑足了上学堂的银子，因此对鸭子有种特殊的感情，不像寻常人将鸭子当做食物。方才饭桌上他一筷子都没动果木烤鸭，不过不是迂腐之人，不会强行要求时怀山也不吃。
下定决心，陈云宗对时怀山道：“将灯笼交给老夫罢。”
“陈老，晚辈如何能让您在前方引路？”时怀山为难地道。
“无事，老夫乡野之人，没有那许多讲究。况且，无人引路恐怕你找不过去。”陈云宗接过时怀山手里的灯笼。
听他这么说，时怀山只好跟在他身后，往前方走去。
……
自从那个老爷爷带着那只讨打的鸭子走后，洛初初便在水潭边玩了起来。
虽然没有上网冲浪那么精彩，耐下性子仍然能察觉出一种质朴的乐趣。不觉得好玩也没有其他办法啊，现在已经不是在地球上了。
把一双脚放进水潭，洛初初坐在水潭边的石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水，道：“侍风，你可知道这老爷爷是何人？我觉得他不像是寻常的老头子，脾气也很怪，该不会是什么退休……呃，辞官退隐的大人物吧？”
侍风检查过周边，暂时无人靠近，于是显出身形，道：“回陛下的话，大人物倒算不上，不过确实是已经隐居在此的官员。”
洛初初嘟着嘴道：“难怪他看上去有点不近人情。”
在水潭边玩够了，洛初初在侍风的指引下又去了两三个地方。
三月份山林里没有野果，只有一些蘑菇和竹笋冒头，蘑菇洛初初不太敢碰，只采了几根很肥的竹笋。
竹笋外壳上有一层毛刺，扎得她手心痒痒，饶是如此，洛初初仍然不肯放开。
这可是她亲手采到的胜利果实！
在地球上跟家里人一起去踏青的时候，路过竹林也会拔几根竹笋回去，但是洛初初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根的。特地叫侍风编了一个筐子，做了一把竹刀，当场把笋衣剥下来，把竹笋切段放进筐子里。
如果不是侍风坚决反对，洛初初还想让侍风再编一个筐子，两个人都背上，能多装一根竹笋。
结果自然是没成，侍风坚称作为洛国女帝，洛初初应该好生爱惜身体，不要为了一根竹笋就伤害自己。
洛初初只得作罢，但沿路上看到似乎是野菜的植物，都会悄悄采下来放在侍风背着的筐子里。
感受着背上的筐子被不停触动，侍风无奈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现，闷头走路。
直到洛初初玩够了，侍风的筐子几乎装满，她才兴高采烈地宣布可以回去了。
回的时候侍风带洛初初走的是条近路，在侍卫搜索的范围之内。
走过一条小道时，洛初初似乎看见有什么白白的东西从眼角余光中飞过去了。
“侍风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
第八十章 消失的小五2
没等洛初初话音落下，侍风走在前方背着竹筐的身影就不见了。
一阵风吹过，侍风提着一只双腿乱蹬的鸭子出现在洛初初身旁，道：“陛下，这好像是之前那位的鸭子。”
洛初初仔细打量鸭子，洁白的羽毛乱糟糟的，橙色的脚蹼上沾着泥沙。最严重的是，它身体的侧面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还是自己划破的，羽毛掉了好多，鲜红的血从伤口中溢出。
幸好伤口不深，否则就是一只死鸭子了。
看到莫名其妙拽自己头发的鸭子落到这个下场，洛初初撇嘴道：“让你到处惹事，现在好了，遇到什么动物把你给咬成这样。要不是本姑娘心善，你马上就会变成死鸭子知不知道？”
鸭子听不懂洛初初说什么，犹自在侍风手里挣扎着。
看着它那付凄惨的模样，洛初初有些于心不忍。
那个老爷爷虽然有点不分青红皂白袒护一只鸭子，但毕竟这是他的爱宠，要是放着不管，不敢相信老人家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养的宝贝死去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洛初初决定不计前嫌把它带回去，但鸭子是直肠子，怕它乱拉粑粑。仰头看了看四周，发现一棵类似芭蕉一样，长着大叶子的树。
“侍风，摘一片那种叶子下来，我想用它来包包这只鸭子。”
侍风摘下叶子，还用藤蔓穿过叶片，把叶子做成了好几折的袋子形状，让洛初初把鸭子放进去。
“不用啦，让我来吧，反正一只鸭子也没多重。你背着筐子就可以了。”
在洛初初坚持之下，鸭子被放进叶子袋里，由洛初初抱着。
被洛初初抱住以后，鸭子安静下来。有可能是受了伤的缘故，它显得很安静，至少没有再去叼洛初初抱它的手。
“这样才对嘛，当时要是你这么乖，说不定我们俩还能成为好朋友呢。”洛初初用哄小孩的语气跟鸭子说话。
回到温泉山庄后，洛初初叫来医者，让他给鸭子上药包扎。
医者不是兽医，但是洛初初的命令他不敢不听。
弄了些性质不是太烈的草药给鸭子敷上，然后用纱布给鸭子包好。
鸭子裹着纱布，窝在侍女为它准备的小窝里，鸭头一点一点的，随时要睡着的样子。
洛初初见它情况还好，放心地去厨房看着厨娘们处理她弄回来的竹笋了。
晚饭吃的有一道酸菜竹笋，还有一道蒜苗炒竹笋炒腊肉，洛初初吃得很开心。
吃过晚饭，侍女来报告，说鸭子也吃饭了。
洛初初决定先养鸭子两天，至少等它伤口基本愈合再说。
那位老爷爷那边，明天再派人过去告知一声。想必这种养鸭的人一次会养很多只在家里吧？丢了一只不会太着急。
夜晚温泉山庄内逐渐熄了灯，洛初初也洗漱完毕准备上床睡觉。
谁知没过多久，在她即将入睡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训斥声。
说话的那个人好像是侍风。
“……你们怎么回事？就为这点小事就要把陛下吵醒？……侍卫是干什么用的，赶出去，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他说他以前当过官有什么干系？还能比陛下的官更大？……什么，另一个说是……面首？”
洛初初听得有些奇怪，特别是“面首”这个关键词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应该不可能吧，时怀山怎么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难道有什么急事？
……
时怀山没想到，这个山庄的主人竟然如此不近人情。陈云宗搬出以前的官职和一些老友没有丝毫作用，对方根本不买账。
看着侍卫趾高气扬的模样，又看着身前老人花白的头发，时怀山不禁想起了自己已逝的祖父。
一时热血上涌，想起自己的身份或许会有些作用，顾不得羞耻，大步上前，沉声道：“在下是当今女帝陛下的面首，不知这个身份够不够见见山庄主人？”
听到他的话，侍卫们面面相觑。
作为保护温泉山庄的人，他们当然知道里面住的是何人。若是其他人就罢了，任他再大的官，也没有资格把女帝和千岁从睡梦中惊醒。但是时怀山说自己是面首，这就让他们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女帝年幼，惦记情郎，特地让时怀山从皇宫里赶来的？
因此派了个侍女去报告。
侍女去得太久了，久到时怀山心中隐隐有些焦躁：难道女帝面首的身份，仍然不足以说动山庄主人，让他允许两人进去找一找鸭子么？还是说，这座山庄中，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又等了一会儿，在侍卫再次开口赶人之前，远处传来了动静。听声音人数还不少。
时怀山眼睛亮了亮，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然而等动静到了跟前，他愕然发现，来人竟然是洛初初和闫温茂等人？
“陛下……”时怀山有点不知所措。
“竟然真的是你！”洛初初惊奇地挑了挑眉。
时怀山不待在国子监，跑到这荒山野岭干什么，难道他也想泡温泉？
时怀山硬着头皮把事情讲述一遍，洛初初的眼神移到了陈云宗身上，道：“原来这位陈老先生是你选择的出卷人啊。说起来，我们之前还见过一次。”
陈云宗跪在地上道：“请陛下责罚草民不敬之罪！”
“没事，瞧你紧张的。”洛初初开玩笑道，“要罚也是罚那只鸭子，但是现在它还裹着纱布舒舒服服躺在窝里呢，朕又怎么会治你的罪。”
陈云宗跪着不肯起来。
洛初初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既然那只鸭子如此重要，你就应该将它看好。若不是朕下午回山庄的路上见到它，估计此时它已经凶多吉少了。起来吧，朕带你去看看它。”
陈云宗连道不敢，一番推让后，急着赶回去睡觉的洛初初断喝一声：“好了！别装模作样许多规矩！你到底要不要过去看？”
陈云宗沉默了。
而后一行人来到鸭窝之前，洛初初简单地把怎么发现它，当时是什么情形都说了一遍，听得陈云宗又要跪下道谢。
“既然你这么在乎它，就把它带回去吧，让医者准备好草药纱布一同带回去。好了，朕要去睡觉了。”洛初初打了个呵欠道。
第八十一章 共进早餐
陈云宗抱着鸭子走在前面，时怀山提着灯笼和药包走在后边。
他没有提出留在温泉山庄，洛初初也没有说让他留下，因为她知道时怀山近日在忙杂官考试的事情，要是让他留下，肯定会耽误事情进度。
洛初初都没说，闫温茂自然不可能邀请一个面首住下来。
陈云宗抱着鸭子走得很快，时怀山只得迈开大步跟上。
“你为何要跟老夫回来？留在山庄里岂不更好？”
“陈老说笑了，晚辈不是贪图享受之人。”
陈云宗不可置否。
回到小院，他把鸭子放在桌上，点亮油灯，把纱布揭开查看鸭子的伤势。
仅凭洛初初之言，他无法全然相信。实在不是他不敬女帝，而是洛初初先前还与鸭子为难过，转头就告诉他，是她救了鸭子，其中真实性有点存疑。
对着灯火仔细检查过后，陈云宗确定，鸭子身上的伤口不是刀具造成，像是被啃咬的痕迹。
伸出指头点点鸭子的头，陈云宗用对待小辈的语气道：“你啊你，随意乱跑，这下吃了苦头了！”
鸭子嘎嘎叫了两声，似乎在回应他的话。
时怀山把灯笼灭了，药包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无事可干，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
陈云宗转头对他道：“时辰已经不早了，你去厨房烧些热水，洗浴过后便就寝吧。寒舍粗陋，今晚你便睡在右手第二间房里。”
时怀山应诺，去厨房烧好水提到房间里，简单擦洗后洗脸漱口，到床上睡了。
虽然陈云宗家的床板甚至比他在肉饼店的床还要硬，但时怀山走了许多山路，身体已经疲惫，不多时便睡着了。
第二天。
洛初初随手在侍女取来的衣裙里挑了一件粉色的，换好以后梳好了头，来到闫温茂住处前。
她想看看闫温茂平时都吃些什么东西，顺便在他这里蹭顿饭。
“陛下，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可用过早膳？”
闫温茂衣着整齐地坐在院中树下，身前一张桌子上摆着书籍与奏折，还有一些书信。见洛初初出现在院子里，嘴角扬起淡淡笑容。
“怎么啦，我不能这个时候来嘛？”洛初初自来熟地挤到他坐的椅子里。
这张椅子很大，完全可以坐下两个人，中间还有空余。
“早膳倒是还没吃，我想过来蹭蹭饭。”
闫温茂正要对身后的侍女说话，负责送早膳的侍女端着个托盘进门，低头道：“千岁，早饭好了。”
清早起来神清气爽，洛初初很有活力地从椅子上跳下，端过侍女手里的托盘。
侍女摄于闫温茂凶名，一直低着头，没看见洛初初。直到手里的东西被拿走，她抬头惊慌道：“陛下小心！”
洛初初稳稳端着托盘把它放在闫温茂的桌子上，开玩笑道：“本来没什么事，听你喊叫倒是让人吓一跳。”
侍女慌张就要下跪，闫温茂用手势止住了她的动作，道：“去准备早膳，陛下还未用过。”
洛初初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带着期待的心情把罩子掀开。
闫温茂会喜欢吃什么呢？是罕见的山珍海味，还是类似开水白菜一样看似简朴，实则奢华的菜品？
打开罩子以后，她失望地发现，里面竟然只有一碟绿色的蔬菜和一碗白粥，连个榨菜都没有。
“你……你平时就吃这些？”
“陛下想不想尝尝？”闫温茂拿起瓷勺递给她。
洛初初接过，舀了一勺粥细细品味。
米香浓郁，熬得正好，不过于浓稠也不会太稀，温度也刚好。
除此之外……没了。甚至连糖都没放！
“我再尝尝这个菜。”
青菜入口，清脆，新鲜……没了。这里面盐只放了几粒吧？
闫温茂观察着她的表情，觉得甚是有趣，问道：“陛下觉得味道如何？”
洛初初放下夹菜的筷子，犹豫着问道：“你每天都吃这个吗？”
闫温茂颔首。
“那……那味道还挺不错的。”洛初初违心地道。
她竟然从来不知道，闫温茂口味竟然这么清淡？怪不得他长得这么好看，皮肤这么好。少油少盐少糖，只有膳食纤维和维生素，加上适量主食，他不好看才怪呢。
想着她情不自禁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天天大鱼大肉吃着，最近是不是变圆了？
闫温茂的笑容更深了几分，道：“既然陛下喜欢，那便都吃了吧。”
“这……”洛初初有些为难，小心翼翼道，“能给我一碟糖和一碟榨菜吗？”
“陛下莫不是嫌弃奴才的早饭味道不好？”闫温茂故意板起脸道。
“没有没有，这味道很好，很……本真，有食材自己的滋味，非常好。”洛初初违心夸赞。
两人说话的时候，侍卫从外面抬来一张桌子摆在前方，侍女把菜一一放在桌子上。从闫温茂让侍女准备到现在没过多久，因为厨房里本来就准备了洛初初的早饭，只是送到闫温茂住处而已。
闻着饭桌上飘来的香味，洛初初看了看面前的白粥，觉得更没有滋味了。
“既然陛下如此满意，那这些菜奴才就让人撤了。”闫温茂故意道。
“不行！”洛初初脱口而出，在闫温茂的眼神中声音越来越低，“那个，你也要吃的嘛，不吃早饭怎么行……”
闫温茂心情很好，走到饭桌前，佯作欣赏菜肴香气的模样，在洛初初把嘴撅起来之前，笑道：“这许多菜品奴才一人也吃不完，若是剩下许多便浪费了。不如陛下一同过来用些？”
“好耶！”洛初初欢呼雀跃来到闫温茂身边，抓住他的手摇了摇，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那碗白粥和青菜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坐在椅子上大快朵颐起来。
闫温茂把粥菜端过去，坐于洛初初身侧，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丝毫不嫌弃这是洛初初吃过的。
洛初初把肚子吃得半饱，发现闫温茂坐在旁边看着她吃，面前摆着两个空碗，疑惑道：“你怎么不吃啊？”
闫温茂摇了摇头，道：“陛下，奴才早饭不习惯吃许多，于肠胃不利。陛下还在长身体，倒是可以多吃一些。”
第八十二章 只能拉一点点
“你也吃！”洛初初夹了一个肥嫩的鸡腿放进闫温茂面前的空碗里，“早餐除了膳食纤维和碳水还要补充蛋白质，这样一天才有精神。”
听不懂洛初初说的“蛋白质”是什么东西，闫温茂还是接受了她夹来的鸡腿。
早膳结束后，闫温茂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吃下了许多洛初初投喂的东西。
吃饱喝足，洛初初有心思跟闫温茂聊天了。
两人并肩在温泉山庄中散步，洛初初问道：“闫大人，你为什么喜欢吃白粥和青菜呀？”
闫温茂轻描淡写地道：“习惯了，从我幼时便是如此。”
提起“幼时”二字，闫温茂不自觉握紧衣袖。他向来不喜欢在他人面前提及自己的过去，但在洛初初面前……只说一点应该无甚关系。
“哦……原来是这样。”洛初初懵懂点头。
她知道有人喜欢新鲜，比如她，恨不得尝遍世界上所有的菜。也有人有自己的习惯，喜欢吃固定的菜品，哪天不吃浑身难受。
洛初初以为闫温茂还会接着说些什么，没想到他沉默了，她抬起头，发现他的表情有些惆怅。
嗯？
仔细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洛初初觉得应该与他之前说的那句话有关。
“习惯了”不用解释，就是一直吃的意思。“从我幼时便是如此”？
洛初初有些恍然。
变成太监应该是闫温茂心中永远不能言说的痛吧？离开父母，身体残缺，孤苦伶仃……难怪他会怀念从前的日子。
想起自己被划破一个口子就觉得疼痛难忍，被切去身体的一部分应该疼上上百倍。洛初初心中对闫温茂起了同情，默默牵住他的手。
感觉自己的手被她软嫩的小手牵住，闫温茂感觉心中涌起暖流。
虽然二人所想完全不一样，不过洛初初还是歪打正着地给了闫温茂安慰。
在洛初初享受难得的假期时，时怀山在帮陈云宗搬家。也不是搬家，就是收拾东西。
陈云宗不太放心时怀山一人策划整场杂官考试，决定跟他一起回到京城。
时怀山没有什么异议，他先前都没有相关经验，有个经验丰富的老先生愿意帮忙再好不过。
拟定的名单时怀山也交给他看了，陈云宗表示认可，只替换掉了一个据他所知品行不端的官员。
话题回到搬家上来。
首先要带走的肯定是鸭子，陈云宗给它准备了一个背篓，放在桌上最显眼的地方。
然后是被褥。据陈云宗所说，他要住在京城里一座许久不住的房子里。那座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必须带上被褥。
时怀山劝他跟自己一起住在国子监，他的院子还有一间客房，一应物品都准备齐全了。
但是陈云宗倔强，就是不肯松口，时怀山只得作罢。
两人大早起来吃过饭，把被褥和诸多用品整理好，陈云宗还取出一个书箱，时怀山想帮忙拿，刚入手就坠在地上。
时怀山尴尬地笑了笑，按理说他也是吃过苦的人，平日里也会拿重物，实在是书箱太沉了。
陈云宗从喉头哼了一声，道：“老夫来吧。”
两人带着许多东西，慢慢往山下走。
时怀山几次想开口说，可以去温泉山庄找些人手帮忙，但看到陈云宗笔直的背影，这些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只能咽下去。
等两人走到山下，已经是申时。
时怀山把东西放下，悄悄捶了捶腰，道：“陈老，马车还没来么？”
“急什么。”陈云宗转身看到时怀山捶腰的样子，道，“你既然累了，就坐下休息一会儿吧，不要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时怀山尴尬地笑了笑。
坐着等了小半个时辰，一辆车子从远处过来，烟尘滚滚，就是速度好像有点慢。
时怀山连忙从石头上站起，取了东西拿在手里，翘首以待。
车子在二人面前停下，时怀山惊讶得瞪大眼睛，这竟然不是马车，而是一辆驴车！
车子主体破旧不堪不说，用来固定车顶的绳子也快磨断了（车顶不知为何破了一块），拉车的驴子看上去也有些年纪，皮毛干枯，耳朵上停着一个青蝇，怎么动都不走。
“这……这头老驴能把这么多东西送到京城？”时怀山情不自禁问道。
驴车的主人是个身着短衣，腰间捆着麻绳的老农，他不满地道：“你这后生仔怎么说话的？我在这条路上跑了七八年，再多的货都安全送到京城了。就你们这点东西，嘿嘿，就是再多两倍也能拉！”
“……”
陈云宗已经开始把东西往驴车上放了，时怀山不得不跟着放东西。
把东西都装好，陈云宗上车坐在老农旁边，对时怀山道：“你也上来。”
时怀山呆滞地指了指自己，道：“晚辈也要上去？”
陈云宗皱眉道：“难不成你还想要坐马车？这附近地形偏僻，没有马车愿意过来。”
“不是，在下……晚辈只是……”时怀山深感无力，垂首道，“陈老，晚辈还是走路回京城吧。”
“啰里啰嗦！”老农怒喝一声，道，“怎么如此多的讲究，你的长辈尚且不嫌弃老儿这驴车，你倒是挑剔！”
“不是，真的不是，晚辈没有那个意思……”时怀山无力，道，“只是怕驴子拉不动……”
“上来，老儿说拉得动就是拉的动。”老农补充道，“虽然这头驴子已经老了，只能拉一点点东西，但是你这身板，比一根鹅毛都轻。”
一点点东西？
时怀山无语凝噎。
最终他还是坐上了车，跟小五挤在一起，听着小五的嘎嘎声，胆战心惊地看着随时会掀翻的车顶板。
京城西城门。
一辆驴车出现在进城的车队中，引得众人嫌弃地看了几眼，生怕它蹭到了自家的马车。
检查车队的小官走到驴车旁，道：“下来，检查一下车厢。”
揭开帘子，小官发现了跌坐在一堆物品之中的时怀山，他怀里还抱着只鸭子，不由嫌弃地道：“你这人可是听不懂话？让你下车，检查一下车厢。”
时怀山窘得满脸通红，他就是听到了小官的声音才摔倒的！
第八十三章 逛夜市1
“在下这就下来。”时怀山抱着鸭子下车，觉得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根本抬不起头。
检查完车厢，小官道：“可以进城了。”
三人又重新上车，驴子喷了一口白气，艰难地拉着东西向城门走去。
一路从城外把东西拉到这里，它已经疲累不已。
到达城中陈云宗的宅子，老农收下半吊铜钱，热情地道：“下次要拉货还找老儿啊！”
时怀山帮忙把东西归置好，陈云宗则是先把他的爱宠小五放到后院水潭边。水潭已经干枯，还得用井水一桶桶填满。
等到傍晚时，才算把宅子收拾得像样了。
……
傍晚夕阳橘黄，晚霞绚烂，洛初初坐在秋千上吹着晚风。
“闫大人呢？”
“千岁还在忙。”侍女答道。
这个回答洛初初并不意外，通常都是这样。
有的时候洛初初觉得，当个傀儡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很多事情轮不到她来操心。
洛初初用脚轻轻点地让秋千荡起来，自言自语地道：“每次都是这样，我都习惯了。”
还好每天闫温茂都会陪她吃一顿饭，不然还得舔着脸硬是凑过去蹭气运。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的时候很想让闫温茂陪着她干点什么，这种感觉她也说不出来，或者说不愿深想。
就当是只为了蹭气运吧。
侍风向闫温茂报告洛初初的情况时，调侃地道：“主子，女帝似乎对您颇为思念。”
闫温茂执笔的手顿了顿，继续不疾不徐地写完这封信。
“她等急了？”
侍风没有再说，只是微笑不语。
“去问问陛下，晚上要不要去夜市散心。”
“这荒郊野外还有夜市？”
洛初初听到侍风的话，惊讶地张大嘴。该不会是，那种地方？凡人不能去的，有成精的妖怪什么的……
“这奴婢不知。”
“去！”洛初初握紧拳头。
“是，奴婢回报给千岁。”侍风只能感慨女帝心真大，都不旁敲侧击问问具体情况。
……
因为心里惦记着夜市，洛初初晚膳都没好好吃。
闫温茂也没有过来陪她，她想问也没地方问。
“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真是的。”洛初初小声吐槽一句，浑然忘记了自己之前还抱怨过国事辛苦。
“陛下。”
清澈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洛初初浑身一震，抬头看到闫温茂正好进门。
“哎呀，你来啦？”她笑眯眯跑过去，丝毫看不出刚才还在抱怨的模样。
“若是再不来，陛下恐怕就要将奴才发配边疆了。”闫温茂开玩笑道。
“怎么会？我们快走吧，晚了逛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了。”洛初初扯着他的袖子道。
闫温茂道：“不必担心，陛下届时直接回宫即可。”
“？什么？”洛初初震惊。
回宫？这就是说，要回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情绪低落下来。
虽然说出来好几天了，但是她一直觉得不会这么快回去，毕竟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皇宫再大再漂亮，也是在围墙之内，能看见的只有假山假水，身边又围绕着太多的人，难得自由。何况回宫以后，肯定要把课程再捡起来学。
洛初初的心态就像一个即将开学的小学生，只想着多玩一会儿，根本不想学习。
“你骗我！你骗我说去逛夜市，结果是回宫。怎么不早一点跟我说啊！”洛初初放开闫温茂的袖子，狠狠地跺了跺脚。
“陛下。”闫温茂走过来扶住她的双臂，让她没法再跺脚。
“若是出宫时就跟陛下说此次出门需要多久，陛下定然无法放松心神。不过这件事确实是奴才的不对，奴才无能，不能让陛下在外多休息几日。”闫温茂轻声道。
听他道歉，洛初初气已经消了一半。
仔细想想，自己这样偷懒也站不住理。为国之君主，本来就不应该休息，何况她还什么都不会，目前只能勉强认识一些字而已。闫温茂则是忙得脚不沾地，能带她出宫几日已经算不错了。
“那，那你也不能骗我说要带我去逛夜市，结果却是回宫里。”洛初初闷闷不乐地道。
“奴才岂敢欺瞒陛下。”闫温茂安慰地拍拍洛初初的背，道，“自然是等陛下在夜市逛的尽兴了，咱们再回宫。”
“那我要是一直觉得不尽兴，你难道能陪我逛一晚上？”洛初初不信。
“可以。”闫温茂笑道，“陛下想逛多久都可以。”
洛初初听他说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知道闫温茂很忙，她应该主动提出不逛了直接回宫，或者在夜市里随便看一看就回去。但是她不想这样，不想装作乖巧。
哼，闫温茂有多累关她什么事？他对她也算不上有多好嘛，陪她逛逛怎么了？而且他肯定是打定主意，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逛一晚上才这么说。
“好啊，我一定会逛到天亮的。你不许走，必须陪我。”
“这是自然。”闫温茂的语气没有什么异样，洛初初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才作罢。
又是乔装打扮。
这次给洛初初的人设是普通富家小姐，衣裙是绸缎，披风外面的皮子只能说是过得去，内里多缝了一层好的，再用布料缝一层盖住，确保她不会冻着。
脱下春装的时候，洛初初颇有些依依不舍。京城还是早春，天气尚冷，回宫以后又要穿上厚重的衣服。
头上簪了两根普通的玉簪，发丝悉数挽起，发髻蓬松，衬得小脸清灵可人。
侍女在洛初初脸上涂抹了一些东西，盖住她原本的五官，从外表上看依旧是个小美人，但谁都想不到她竟然会是当今洛国女帝。
装扮整齐，洛初初走出门，看到马车旁站着一个面貌清秀的男子，凭身高推测，应该是闫温茂。
他身着青衫，看上去像是书香世家出身的模样，而且……为什么有点像时怀山？
洛初初疑惑，不过没有问出口。
闫温茂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道：“陛下，我们上车吧。”
这身装扮是他特意挑选的，为的就是迎合洛初初的喜好。
丞相是温润书生，时怀山也是这种类型，相继得到了洛初初青眼。所以他在想，洛初初是不是就喜欢这种类型？
第八十四章 逛夜市2
进入马车内，闫温茂对洛初初道：“陛下，既然是乔装打扮，逛夜市必然有其他人在身旁，称呼须得改一改。”
“这是应该的。嗯，那我就叫薛青青好了，你要当我的什么？”洛初初打起精神，跟他玩起了过家家。
“……自然是一家为好。”
“当我的夫君？”洛初初问。
闫温茂脸色微红，手指动了动，道：“还是换一个吧。”
“那就当哥哥好了。嗯，那你就叫薛寒疏。”洛初初很快给他取了新名字。
“可以。”闫温茂颔首，只是耳根仍然红着。
“寒疏哥哥。”洛初初故意甜甜地叫道。
“……”
“你怎么不答应？这样不是露馅了吗？”洛初初故作为难道。
“抱歉，奴……为兄没有反应过来。”闫温茂避过洛初初的视线道。
“好了，不逗你了。”她抿嘴一笑。
经过换装这番折腾，洛初初心里的些许不满散去。她向来说细腻也挺细腻，说心大也挺心大，凡事不太喜欢一直耿耿于怀。当然，威胁人身安全的事情另当别论。
马车不是两人来时那一辆，换成稍微显眼一些的，看上去符合二人如今的身份。
知道到京城还要一段时间，洛初初自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诶，这次马车好像平稳一些了。”不像来的时候那么颠簸。
“陛……你喜欢就好。”闫温茂及时改口。
“哥，我发现你对我挺不错的，什么事情都考虑到了。”洛初初靠在垫子上半眯着眼睛。
闫温茂没说话，因为洛初初听上去还有话要说。
“其实我回想起来，大多数时候你都对我挺好的。”洛初初把头偏向对着闫温茂的方向，眼睛却没有看他，看的是他的胸口位置。
“我说喜欢吃什么东西，你都会让人准备。我说想出来玩，你也带着我出来玩。我需要什么，有时候我自己还没发现，你就让人送过来了。”
闫温茂动了动嘴唇，道：“这是奴才的职责。”
洛初初笑了笑，眉宇带着几分娇气，道：“不是说好了兄妹相称吗？”
“是。”
“所以啊，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你根本不是别人说得那样坏。我觉得他们误解了你。”
“阿妹，有些事情人只能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在你看来我是好的，而在他人眼中我是坏人，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我从未标榜过自己是圣人或是魔头，一切皆由他人论断，而我并不在意他们的评价。”闫温茂平静地道。
“你说得不对！”洛初初撇嘴，“你在我眼里才不是什么大好人，你只是大部分时间对我好而已。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你是个很坏很坏的人。”
闫温茂想起那碗避子汤，沉默。
洛初初也不说话了。
良久，她才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你听着只当我是在说梦话就好。”
“嗯。”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对我多坦诚一点。我不是说要你说出你的秘密，而是想让你把要做的关于我的事情稍微提前告诉我。那一次真的把我吓坏了，当时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你，你知不知道。”
闫温茂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攥紧衣袍，嗯了一声。
“算了。看在你只做过那一次我接受不了的事情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吧。”洛初初转了个身，面对侧壁。
“谢陛下。”嗓音有些干涸。
“其实我也有不好。因为我也没有提前跟你透露过。”洛初初张了张嘴，心绪纷杂。
她不知道把事情告诉闫温茂会不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可是在这一刻，她不想什么都不说。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接触国师，接触丞相……都是有原因的。具体是什么原因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只能说，说或者不说都会面临生命危险。”
“是什么事？”闫温茂紧张地道。
“哎呀，不能说。”洛初初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嗔怪，“都说了不能说，你就不要问嘛。”
闫温茂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好。”
“这件事情跟他们有关系，所以我不得不做出一些容易引起误会的举动，但是……”洛初初说着红了红脸，“……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
洛初初没给闫温茂发问的机会，接着道：“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不理智，做出什么难以收场的事情，一切都是有理由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就算是不能完全相信，我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有他们的孩子。”
此话一出，闫温茂忽然望向洛初初，道：“陛下，奴才不是想控制你。”
“我知道我知道！”洛初初捂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我也是就是跟你说一下，绝对不会有，没有别的意思！”
闫温茂道：“……明白了。”
洛初初叹了口气，鼓足勇气转回身，道：“事情真的和看到的完全是两码事，我最近在想，跟他们在一起还不如跟你在一起呢。”
闫温茂真的是对她最好的大气运者了，如果必须要选一个成亲，她宁愿选他。不管是司空瑾还是闻人胤，一个个都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如果不是为了气运，她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了。
至于还有一个信阳……
等他回来再说吧。
“陛下三思，奴才只是个太监。”闫温茂勉强维持淡笑说出这句话，心脏已经开始抽疼。
“……”洛初初又叹了口气。
真的没办法解释。
“你就当是在听梦话就好了！若有一天，有一天我出什么意外死了……临死之前我会想办法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的，只是你可能无法理解也不敢相信。”
好端端的为何要谈及死亡？
闫温茂心中一慌，难道，洛初初背着他在做什么危险的事？
“陛下，究竟是何事？”
洛初初从座位上站起来，扑进闫温茂怀里，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你别问了！”
埋首在他发间，洛初初想着以后注定要面对的严峻情况，强忍着不让眼泪滴下来。
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战胜穿越亿万世界做任务的攻略者？
第八十五章 逛夜市3
调整好情绪，洛初初从闫温茂怀里挣脱，别别扭扭地拿帕子捂住脸，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想到脸上还有易容，取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把眼泪擦干，没有破坏伪装。
此时，闫温茂安静地道：“若是你不想说，那我便不问。”
“嗯。”
洛初初脸颊火烧似的红，细若蚊呐地应了一声。
马车继续向前行去，一路无话。
洛初初感觉浑身不自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闫温茂，有些后悔自己不知搭错了哪根筋，不管不顾地说了许多。
正当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微凉的小手。
尽管没有多余的言语，洛初初莫名安心许多，身体逐渐放松。
马车跑得很快，相对而言比较平稳。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突如其来的刺客劫匪，安全到达城门外。
这个时间城门刚刚关闭，然而这对于闫温茂来说是小问题，甚至不用他本人交代如何处理。
车夫取了令牌和银两交给守卫，守卫叫来他们的上级，没经过什么波折，车子便从官吏出入的小门过去了。
进入城中，马车越发显得平平无奇，混入车流之中难以分辨。
夜市按照时令开启，宵禁不像平日里那样严格。这也和洛国相较于其他国家略微开放的民风脱不开干系。
洛初初靠在垫子上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直到马车驶到夜市所在区域边缘，越来越近的人声方将她唤醒。
“热腾腾的蒸包子，肉馅扎实，只卖十文钱一个！”
“冰糖水果，各式水果都可挑选，小姑娘老姐姐都爱。”
叫卖声把洛初初的思绪拉回童年时代。
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市场的管理已经很规范了。菜市场也没有太多叫卖自己货品的商贩，大家都坐在摊位后面玩手机，摊子前贴着两张二维码。如果有顾客来了才会说上几句话，最多的是客人的问价声，基本没有主动招揽的。
好像随着时代发展，越来越多的热闹被搬到线上，每个地方的“味道”都逐渐淡了。
再次听到生机勃勃的叫卖声，声音里有朝气蓬勃的生机感，洛初初即使对他们所卖的食物不感兴趣，也会忍不住想看一看。
一辆略有些气派的马车窗子一动，窗帘被人从里面拉开了，探出一张属于小姑娘的清秀面容。
卖冰糖水果的小贩见状，主动招呼道：“小姐要不要尝尝鲜？水果都是新鲜的，您尝尝，味道又脆又甜。”
洛初初只是想看看，冷不防隔着一段距离被招呼了，有些不知所措。
要买的话肯定得下车，不知道闫温茂预备让他们在哪里下，会不会有冲突？
“哥？”她回头看向闫温茂。
“就在此处下车吧，已经算是到夜市了。”闫温茂道。
他率先下车，把帘子撩起来，让洛初初扶着他的另一只手。
马匹是精挑细选的良马，性格温顺，尾巴在屁股后面不停甩动，有一缕毛正好甩在洛初初裙子旁。
她被分了心，快速地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咯咯笑着跑到不远处。
马没有生气，只是因为她的动作回头，湿漉漉的黑色大眼睛看着她，颇有几分呆萌。
闫温茂看着活泼的洛初初，嘴角也挂上微笑。
陛下出宫时倒是比在宫里的时候有活力多了。
“小姐慢些跑！”小贩看见洛初初的动作，急得从摊位后面走出来，道，“家里养的马都未必知道它什么脾气，若是它尥蹶子踢了小姐，哎唷，挨上一下可不得了。”
洛初初没料到着急的竟然是素未谋面的小贩，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无意间好像塑造了一个贪玩且头脑简单的角色。
“没事啦，你看，它很乖的。”
小贩见洛初初没什么事，才松了口气，继续推销他的冰糖水果。
感念他对自己的关心，洛初初原本没有兴趣，也让闫温茂买了一份。
那是一种微黄的水果，看上去有点像梨，但比梨小很多，跟山楂差不多大，洛初初从来没见过。
“小姐和公子一起出来逛夜市，两个人吃，小的给多装了一些，额外再加一个签子。二位拿着路上慢慢吃。”小贩笑道。
洛初初接过满满一纸袋的冰糖水果，抱着还有点沉，分量很足。
“谢谢您！哥，我们多给点银子吧，别让他亏本了。”转向闫温茂。
小贩连连摆手：“这点东西都是农家自种的，当不得什么，小的时常碰见合眼缘的客人便多送一些，不是什么大事。”
闫温茂颔首，取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是铜钱，交给小贩。
小贩掂量着重量差不多，应该是足够的，便将纸包放进篓子里。
二人并肩走远后，闫温茂把洛初初怀里的冰糖水果要过来，洛初初以为他想吃，就给了。
闫温茂拿出浸过特制药水的纸，将一枚果子包住捏碎，观察纸的颜色变化，然后又用银针试毒。
“你怎么回事呀，别人好心好意，你还怀疑人家。”洛初初撇嘴道。
“凡是阿妹要吃的食物，贴身的用具，都要检查过才好。”闫温茂道。
“好吧。”洛初初接过纸袋，总感觉被银针戳过以后味道会变。
用签子戳了一个送入口中，舌尖首先尝到的是冰糖的甜味。牙齿一咬，清脆的外壳碎裂，清甜带着独特香气的汁液便流露出来，满口生香。
不知道是什么果子，吃起来风味有点像奇异果、青枣、香梨的混合体，而且小小的很可爱。
“这是什么果子啊？好好吃哦，我还从来没吃过这种味道的，以后家里能不能常放一些？”洛初初闪着星星眼。
闫温茂取出一枚果子仔细端详，道：“阿妹，这种果子家中有。”
什么？宫里有？那她为什么从来没见过？
“此果名叫玉蜜，上等果实皮白如雪，异香扑鼻，果形圆润，形似玉球。”
洛初初仔细回想，不禁露出嫌弃神色。
这不就是被她嫌弃的，香得像在香水里泡过三天三夜，齁甜像是往里注过蜂蜜的圆球果子吗？白白的像倒是像玉球，不过只能用来当熏香，竟然还是上等果实？
第八十六章 破败的宠物店
“那我现在吃的这个玉蜜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品种变化的原因？”
“这是最下等的玉蜜，味道只是微甜，香味不足，乃是种植时日照与施肥不够的缘故。阿妹为何对它情有独钟？”闫温茂奇怪道。
“我才不要吃那种齁甜的玉蜜。”洛初初撇嘴，“以后宫里给我吃的全换成这种下等玉蜜，上等的谁爱吃谁吃去吧。”
闫温茂沉吟一会儿，道：“好。”
既然已经分辨出品种，那手里的这一颗就没有用处了。
正待将它丢掉，不料洛初初发现了他的动作，连忙阻止道：“哎哎哎，你干什么呢？怎么浪费粮食？”
闫温茂更加疑惑。在宫里时，洛初初吃到什么不合口味的菜，都是一口不再吃的，出了宫竟然连一颗不值钱的果子都如此珍惜？
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洛初初不高兴地道：“那不一样！宫里的东西都是不差银子的人种出来或者送过来的，我爱吃不吃都没什么影响。可是这颗果子是那个大叔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说不定风吹日晒吃过多少苦，怎么能随便浪费？他要是看到好心多给我们一点，结果我们还这样不珍惜，会很伤心。”
闫温茂不太明白她的想法，他也从来不会顾及他人的情绪，不懂洛初初为什么会在意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的心情，何况已经走过这么远，那个小贩根本看不到了。
但洛初初阻止，他便停下了，看了一眼捏着的果子。因为体温的热量，果子外层的冰糖已经有些融化了。
洛初初顺着他的视线看见那颗果子，上前一步，抓住闫温茂的手腕，踮起脚尖，一口含住。
果子被她的牙齿叼去，软软滑滑的舌尖将手指上剩余的冰糖舔舐干净。
闫温茂被她这样动作，心脏狂跳起来，视线一刻都不想移开。
直到洛初初表情自然地松开他的手，继续吃冰糖玉蜜，闫温茂的手腕才动了，垂下来藏在袖中，轻轻捻了捻。
洛初初把闫温茂要扔掉的果子“救”回来，又吃了小半袋，后知后觉回头道：“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闫温茂轻咳一声，道：“玉蜜……我也想尝尝。”
“哦，好，给你。”洛初初正好吃够了，舔舔嘴唇，把纸袋塞给他。
用干净的签子挑起一个小小的果子送入口中，闫温茂仔细咀嚼着。
这果子只能说是微甜，跟宫里的玉蜜无法相比，皮也有些略厚。但是配着甜甜的冰糖壳吃，别有一番清爽风味。
何况，她很爱吃。
两人边走边逛，洛初初时常会对路边小摊上一些妇人手作的小饰品小摆件感兴趣。在她看来，每一样都有古朴素雅的感觉，看惯了精致的，看到这些眼前一亮。
闫温茂自然是将她感兴趣的都买下来，中途有些多了，另一个人不知从哪里走出来，跟在他们身后扮作仆役，于是东西都交给他。
夜市两边店铺挂着的灯笼越来越少，看来这一条道路已经快走到尽头了。
洛初初正想换个方向继续逛，在离开的前一秒钟听到有狗叫声，动作顿时停住了。
“好像有小狗狗？”
闫温茂看了看不远处的店铺，道：“阿妹，还是不要过去为好。”
开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定然不会有什么齐整的动物，应该都是那种不知从何处抓来的动物幼崽。万一哪只伤着了洛初初，身上又有什么病，届时便麻烦大了。
洛初初眼巴巴看着店铺，颇有种不进去看看会当场哭出来的感觉。
闫温茂叹了口气，道：“跟在我身后，只进去看一刻钟。”
“好！我就看看，不买。”洛初初兴奋地在原地小跳了一下。
不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有什么独特的可爱动物呢？
两人前后走进没挂牌匾的店铺，店铺里头光线不是很好，只能看清地上有几个大铁笼子，里面关着动物。
原本笼子里传来小狗哀哀的叫声，两人进门后惊动了笼子里的动物，有动物压低声音发出怒吼，小狗的哀叫变成了轻微的呜咽声。
见此情景，洛初初皱起眉头，这里面的场景比她想象中更加恶劣，简直比地球上那些无良宠物贩子还要过分。那些人至少每一只都会给配上一个笼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挤在一起，这不是肯定会引起它们打架吗？
“掌柜呢？”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店里，店铺后门虚掩着，不多时掌柜听到动静推门而入。
打量一番两人的衣着，掌柜脸上挂上了笑容，问道：“二位贵客，可有什么需要的？”
闫温茂阻止了欲开口的洛初初，道：“可否让光再亮一些？我们有些看不清楚。”
掌柜立刻取来三根蜡烛点燃，都插在一个托盘里，举着来到两人身前。
蜡烛的光照亮了眼前的场景，铁笼里粗略分成猫狗二种，每种放在一个笼子里。旁边还有鸟类，但一大半已经倒在笼子里了，羽毛散落，不知是吓死的还是打架而死。
洛初初看见笼子里的猫狗皮毛都不太好，还有明显脏污，体型瘦弱，明显是没有好好喂养。
她向来是见不得这种场景的，拉拉闫温茂的袖子。
闫温茂回拉住她的手，道：“这些都要了，店也要了，多少银子？”
掌柜双眼爆发出贪婪的光芒，张大嘴就想狮子大开口。但是他突然停住了，炙热的目光稍有克制。
能一次拿出许多银子，敢说买京城的店铺，想必不是普通富贵人家。
这样的人家，要是知道自己坑了他家的子嗣，到时后果恐怕……
掌柜谨慎地报出一个数：“八百两银子。”
这时候可没有商铺住宅价格不同的讲究，这座商铺位于中区，附近宅院大概能卖四五百两银子，他明显是要价多了。
闫温茂道：“五百两。”
洛初初有些诧异地挠挠头，还以为他不会花钱买，而是直接让掌柜滚蛋，不滚就让兵卒把他抓进大牢呢。
掌柜一阵纠结，闫温茂坚持只出五百两。
掌柜想想自家已经破落的祖业，经营得稀巴烂的店铺，之前有人只愿意出二百五十两，最后让他撵跑了……
“好，五百两就五百两。”
第八十七章 就要这只了
闫温茂没有直接取出银票，而是道：“今日身上未曾带着许多银两，掌柜可去这个地址取。”
掌柜接过折成两折的白纸，打开看了看，上面果然写着一个地名。
名门公子小姐外出购买物品，有直接付账的，有记账然后使小厮送来的，还有这种需要上门去要的。
“不知二位贵姓？”
“姓严。”闫温茂道。
“姓严……”掌柜思忖片刻，觉得应该是个小官。不过小官也是官，能在京城中过得风风光光就行。像他这样的平民，什么官都一样，反正惹不起。
“待小的明日将房契送到贵府，再取银两。公子小姐若是有什么看上的，今晚便可以拿走。”
笼子里的货都是他随意抓来的，皆因已经出不起进货的银两了，只能随意抓了些不要钱的。果然，一只都没卖出去。
他从小就不耐烦学他爹侍弄猫猫狗狗，爹偏偏叫他继承这家宠物铺子，结果宠物死了许多，客人也越来越少。店面他不耐烦打理，只拿着赚来的银两花天酒地，为附近姑娘所鄙夷，至今未娶妻。
如今家里留给他最后的祖产也要卖掉了。
掌柜心中闪过一丝惆怅感慨，很快，这点儿感慨就被即将能够得到五百两银子的喜悦给冲淡了。
青楼的相好，酒楼的酒肉，体面衣裳……反正在京城中区混不下去，可以去边缘买套宅子，还能剩下几百两挥霍。
洛初初对这个掌柜一点好感都没有，不顾笼子里散发着不好闻的气味，提起裙摆微蹲，看向最下方一个笼子。
“刚刚是哪只小宝贝在叫啊？”
或许是她的声音很柔和，角落里一只遍体鳞伤的小狗轻声呜咽，慢慢从大狗旁边挤过，来到栏杆旁边。
“是你在叫啊？”洛初初见小狗有一双黑黝黝亮亮的圆眼睛，脸蛋圆圆的，体型较其他小狗更加娇小，顿生怜悯。
她转头对闫温茂说道：“就这只了。”
闫温茂笑了，纵然是陌生的面容，仍然有如沐春风之感，带着稍许无奈道：“阿妹，你说过，你只是进来看看。”
洛初初小脸一红，哼了声道：“你都帮我把店买下了，还说什么嘛。”
闫温茂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得离笼子远了些，对掌柜道：“帮我们将这只狗抓出来。”
“好嘞。”
掌柜在墙根找到一根粗壮的棍子，左手拿着棍子，右手打开铁笼。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打怕了的缘故，笼子里的狗没有趁势扑过来，而是尽力往远离掌柜的方向缩。
那只小狗也害怕得直往后缩，掌柜想着这是贵客看中的狗，不能太过粗暴，耐着性子哄道：“你快出来，不是要打你，是要送你去享福呢。”
小狗哪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就是把自己抓来还经常打它的人，嘤嘤叫着往大狗身后躲。大狗龇牙咧嘴威胁，它只能待在原地，弱小的身躯瑟瑟发抖。
掌柜看准位置，一把抓住了狗腿，将它拖出笼外。
“嗷嗷嗷！”小狗惨叫起来。
“你轻点！”洛初初怒道。
掌柜陪着笑，把小狗抱在怀里，道：“贵客误会了，小的很喜欢这些狗的，要不然也不能……嗷！”
他惨叫出声，原来是小狗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掌上。
快速脱下外袍把狗包起来，举得离自己远了点，无意间碰到伤口，掌柜痛得五官都有些颤抖，依然强笑着道：“这只狗野性难驯，待小的取个笼子来。”
闫温茂捏了捏洛初初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掌柜的抱着衣服包裹的狗进了后门，不多时，提着个木质的小笼子出来，手掌上被咬破的地方用不知从哪捡的布条包裹起来，布条已经为血所浸湿。
闫温茂用帕子垫着手接过木笼子，洛初初打量了几眼掌柜的伤口，忍不住道：“你的伤口还是去处理一下，这样不行。”
“小的穷苦命，随意些即可。”掌柜笑了笑道。
“……”洛初初不知道怎么说，五百两银子，连包扎伤口的几两都不舍得花？
“你还是注意一些，万一染上了什么病可不是闹着玩的。”洛初初道。
掌柜却以为她是在嫌弃小狗身上可能有病，忙道：“小姐要是不满意，小的再给您换一只。您看那只怎么样，活蹦乱跳的肯定没病。”
“算了，就这只。”洛初初撇过脸，不想跟他说话。
如果他是好人，洛初初肯定会再劝劝，但这种人，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掌柜送她和闫温茂离开，走出一段路之后，有人把笼子接过去。
“等等！”洛初初叫住即将离开的人，担忧道，“你们给它洗澡的时候温柔些，要用犬类可用的药草洗干净，不要留什么虫子之类的，然后一定要给它涂药。知道了吗？”
“是。”
闫温茂牵着洛初初往另一个方向走，身后跟着的仆人手里依然拿着东西，不过少了很多。
“阿妹倒是对这只狗很上心。”
“我对你也很上心啊。”洛初初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补了一句捏着嗓子的“哥哥”。
闫温茂：“……”
“好啦，我总觉得跟它有些缘分，养在家里又不挤。”洛初初晃晃他的手。
二人边走边说，闫温茂按照自己的承诺，绝不催洛初初回宫，陪她走遍了夜市每一处店铺。
可惜夜市就那么大，逛过来不过花费了一个多时辰，而摊贩们现在已经开始收摊了，街上变得冷清起来。
古人还真是不喜欢熬夜啊。
洛初初不太愿意回宫，可走在越来越安静的街道上也没什么意思。
是硬逛，还是？
闫温茂看出她心情又有低落之相，道：“阿妹还想去何处？”
洛初初闷闷不乐道：“他们走得太早了，哪里有什么可玩的。”
“那我们去别处逛逛？”
听闻此话，洛初初的脑袋猛然抬起，眼里发出无比惊喜的光：“可以吗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想去何处？”
“哪里都行，反正就是不要回、回家。”她重新兴奋起来，说话都有些结巴。
闫温茂想了想，这么晚仍然开门迎客的，大概只有风月之地和酒楼。
第八十八章 风月之处多美人
她不久前吃了好几样小吃，再吃下去于身体不宜，还是带她去另一个地方吧。只是不知道，她这次会不会看上哪位男子，想把他带回宫里去。
“青楼和南风馆，阿妹想去何处。”
“当然是青楼。”洛初初毫不犹豫答道。
宫里的男人已经够多了，她都有点害怕他们祸害宫女姐姐，实在不需要再增加麻烦。
“好，离青楼有些路程，上车再说。”
坐上马车，洛初初小脸通红地问道：“闫……呃，我是说好哥哥，你知不知道哪个青楼有最漂亮的美人？我想去看看。”
闫温茂笑了笑，道：“各家青楼都说自己的美人是最漂亮的，在我看来，各有千秋吧。”
“嗯？你不对劲。”洛初初挑眉。
“我陪着你父亲去过不少地方，其他人宴请有时也在青楼，基本上都去过。”闫温茂解释。
“这样吗？”洛初初抿嘴偷笑。
“秋月楼较为雅致，想来你会喜欢。”闫温茂道。
“不要，我就喜欢那种热情似火的漂亮姐姐！”
“那便改道去环彩苑。”
洛初初期待地在座位上动来动去，不知道青楼里具体是个什么样子？洛国民风较为开放，或许跟电视剧里看到过的都不一样。
马车在一处装饰得如同江南园林般的建筑前停下，有两个白衣女子落落大方迎了上来。
洛初初见她们生得肌肤白净，五官清新干净，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道：“这里欢迎女客么？”
“自然是欢迎的。”其中一位簪着玉兰花，身量稍微高挑的女子笑吟吟朝洛初初明送秋波，“姐姐最喜欢你这般可爱的小姑娘了。”
洛初初脸一红，掩耳盗铃地咳嗽一声，低着头不说话。
“客人跟着我来吧。”
白衣女子主动走在洛初初身边，时不时看着她笑笑，弄得她一路脸上的红晕就没消下来过。
“我名宋知月，不知客人如何称呼？”
听着温言软语，洛初初险些把自己的真名说出来，所幸紧急刹车，道：“我叫薛青青。”
“青青，你是头一次来环彩苑？”
“嗯。”洛初初小声应了。
宋知月轻笑声甚是缠绵，饶是洛初初是女孩子，也听得耳朵一热。
“难怪。姐姐可提醒青青妹妹一句，里面的姐姐都极为热情，若是受不住了，可以过来找我，我对青青一定比她们温柔。”
“知道了。”洛初初又是害羞，又是被说得浑身都舒服。
果然美人乡英雄冢，试问谁能拒绝一个又好看又温柔的漂亮姐姐呢？
闫温茂在旁边完全沦为陪衬，宋知月把两人都送进楼，有妈妈过来接待二人，才对闫温茂道：
“公子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只管与这位妈妈说。”
离去之前又对洛初初笑了笑。
这位妈妈看上去年纪大约四十出头，没有涂脂抹粉，笑容和蔼，看上去像是殷实人家的主母，不像是青楼妈妈。
她笑问道：“我这位女儿性子清冷，难得对人热情，看来两位贵客与我环彩苑有些缘分，还未进门便遇上了投契之人。只是不知，二位客人是想要享用珍馐美食，还是欣赏歌舞，或者想要美人单独为二位奏乐？”
洛初初见大厅中很热闹，客人们都坐在台下欣赏歌舞，便道：“先看看歌舞吧。”
妈妈叫来一位脸蛋略圆而下颌尖，眼睛水汪汪的小美人陪在闫温茂身侧，另一位鬓发如云，身着男子青衫，颇有几分文人气的女子陪着洛初初。
洛初初全然不顾闫温茂那边如何，因为这位青衫美人已经牵住她的另一只手，微弯下腰问她姓名了。
闫温茂看着小脸红扑扑的洛初初一双眼睛都在青衫美人身上，完全没有回头看过他，忍不住握紧了洛初初的手。
大眼睛小美人看了看闫温茂，又看了看洛初初和青衫美人，见闫温茂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有心想走。但是想想能赚到的银子，还是装作一脸开心地走在旁边。
来到一张空出来的桌子旁边，青衫美人先扶着洛初初坐下，坐在她右手边。洛初初自然而然地松开闫温茂的手，想斟一杯茶。
大眼睛小美人忙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顺势坐在洛初初左手边。
闫温茂：“……”
最后只剩他一个人站着，正想坐在洛初初对面，洛初初吃着美人给她剥的坚果，含糊道：“你坐旁边吧哥哥，坐那挡着我看节目了。”
闫温茂板着脸坐在小美人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台上演的正热闹，红衣美人抱着琵琶上场，她长得明媚艳丽，加上妆容极为衬人，红衣雪肤，风情万种。
乐师奏乐，“叮铃”一声，从红裙子里探出一条戴着金色铃铛的雪白玉腿，红衣美人反弹琵琶，既歌且舞，魅惑炫目。
然而洛初初的动作却停住了，微笑害羞的表情迅速收敛，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的红衣美人看。
她眸中如海浪翻涌，仿佛藏着无尽恨意与杀机。
小美人正想甜甜地对她撒撒娇，不料正好看到洛初初表情变化，愣在原地。
幸而只是一瞬间，洛初初便垂下眸子，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怎么了？”闫温茂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问道。
“没什么啊。”洛初初调整好心情，恍若无事地笑道，“这舞挺好看的，乐声也好听。”
闫温茂朝台上的红衣美人看去，他确定，洛初初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那究竟是因为何事，洛初初才会露出异样的情绪？
这个人得查一查。
红衣美人一曲过后，笑得张扬而美艳，惹得台下人纷纷向台子前摆放的筐子里投掷金银。
这便是洛国国都的人么？也不怎么样嘛。
红衣美人隐蔽地弯了一下嘴角，讥讽地想道：果然中等国家的人就是没见识，这样的国度，也值得王上派她过来，隐藏在这俗气万分的烟花之地，就为了打听消息？
视线看到远处坐着的洛初初，又是不屑一笑：小姑娘就该待在家里，竟然深夜出现在青楼，想必家教不怎么好。若是在金枭国，早已经被父母送去庵堂了。这洛国民风败坏，即使不攻打它，也会自取灭亡。
第八十九章 乘车回宫
洛初初露出异样神色，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那红衣美人不但装扮像攻略者，气质也像，乍看之下，还以为就是她。
只是细看过后，发现还是有区别的。
一曲结束，她抬头再度朝台上看去，不巧那红衣美人也正朝她看来。
二人视线接触，洛初初敏锐察觉到，这人的眼神里含着不善之意。
为什么？难道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还是说她情感流露时被红衣美人看到了？
在台上享受过掌声和赏银后，红衣美人下台，丫鬟带着东西跟在她后面，两人消失在红色帷幕后。
又一个美人登场了，洛初初看着节目，逐渐把先前的不愉快忘记了。
歌舞依次登场，两位美人时不时逗逗洛初初，让她又觉得开心又有些害羞。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今晚的节目结束了，洛初初也有些困倦，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青青可是困了？不若来姐姐房中歇息？”青衣美人调笑道。
小美人不甘示弱，道：“我养了只雪白猫儿，不如过来看看猫？”
听她提起猫儿，洛初初想到被救回去的那只小狗，一时间有了去意，对闫温茂道：“今日已经晚了，不如回家去睡。”
闫温茂见她终于有离去的意思，道：“好。待为兄付账。”
招手唤来妈妈，问道：“多少银子？”
妈妈笑眯眯道：“不用银子，我那傻女儿请客。”
“嗯？谁啊？”洛初初疑惑。
妈妈笑着看了她一眼，道：“就是带二位进来的宋知月。”
洛初初想到宋知月对自己的态度格外好，脸颊微红，道：“宋姐姐的银子我们可不能要，她挣些银子不容易。哥？”
闫温茂会意，取出五十两银子给妈妈。
只是看看节目，吃喝些东西，让两个美人端茶倒水，这些已经绰绰有余了。
妈妈把两人送出门口，洛初初拒绝了青衣美人引路，莫名有些心虚，不想让宋知月看到自己旁边还有其他美人。
宋知月依旧在门口站着，洛初初轻声道：“知月姐姐。”
“是青青呀。”宋知月回头柔柔一笑，“回去了？”
“嗯，这个给姐姐。”洛初初把从闫温茂那里要来的二十两银子塞在宋知月手里。
宋知月把银子推回来：“我与妹妹投缘，这个我不能要。”
“收下吧，你在这里站了一晚上了，晚上风这么大，买点好吃的补补。”洛初初道。
宋知月若有所思，取出一块帕子递给洛初初，道：“这是我近日练习绣花，绣的最好的一张，权当给青青留个念想。”
洛初初接过帕子，一时不知道往哪放。
宋知月扑哧笑了，帮洛初初塞进衣襟里。
两人靠得很近，可以闻到宋知月身上的淡香，夹杂了夜风的凉意，就像她的人一般。
洛初初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跟人家美人结了情，又不能对人家负责的渣女。
“望多保重。”宋知月浅笑道。
“你也是，别委屈自己，晚上出来记得多穿衣服。”洛初初依依不舍回首道。
“看来阿妹还是少来些风月之地为好，只见了一回面，就已经惦记上了。”闫温茂在旁边凉凉地道。
洛初初哼了一声，二人上了马车。
“陛下何不将美人带回宫里去？”闫温茂不知为何有些心绪难平，语带嘲讽道。
“我都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常言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进去了就很难出来了。如果知月姐姐并不想被束缚在宫中，我带她回去岂不是害了人家的一生？”洛初初反驳。
马车向皇宫方向驶去，洛初初自言自语道：“不知那只小狗如何了。”
闫温茂没有应声。
在洛初初要瞪他之前，开口道：“奴才也不知。”
也是，他跟自己待在一起，怎么可能会知道。
洛初初想把宋知月送给她的帕子拿出来看看，在胸口一摸，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
“嗯？”她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她给宋知月的二十两银子。
知月姐姐怎么没要？
帕子上绣了一丛秀丽的木槿花，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很素雅。
“奴才献给陛下许多宝物，陛下看都不看一眼，为何现在竟然拿一块破帕子当宝？”闫温茂冷冷地道。
“哪有，你给我的东西我也很珍惜啊。”洛初初把帕子塞回衣服里，总算想起讨好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
“是么？”闫温茂不可置否。
洛初初摇了摇他的手。
这招今天好像用的次数有点多，闫温茂依然没有什么笑脸。
回到宫中，洛初初刚进栖凤宫就听到了小狗的叫声，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房间。
只见三个宫女围着桌子上一个窝看，窝里有只白色的小狗，它脸圆圆的，毛茸茸的，黑黝黝的眼睛很可爱，只是身上很多地方缠着纱布。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洛初初过去，趴在桌子边缘看着窝里的小狗。
小狗看着洛初初卸下伪装的脸，疑惑地歪了歪头，动动黑色的小鼻子，轻声叫唤起来，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哎哟好可爱啊！”洛初初摸了摸它的头，小狗一个劲儿往她手心里顶脑袋，乖巧又可怜。
又被忘在一边的闫温茂：“……”
所以，他不仅比不上青楼女子，连一只狗也比不上了是么？
“闫大人，你过来看看？”洛初初终于想起了背后还有一个大活人，招呼道。
闫温茂动也没动，道：“不必了，既然陛下觉得奴才多余，奴才便先行离去，免得在此处碍陛下的眼。”
“你这是什么话？”洛初初后知后觉发现，今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太对劲了，面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
有人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觉得闫温茂才是太监心海底针。
闫温茂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去。
他也说不清为何，明明她没有带那个美人回宫，但他心里就是不悦。
洛初初摸不着头脑，道：“算了，明日再说罢。”
再次摸了摸小狗的头，道：“还想让他给你取个名字呢，看来只有等他心情好了再说。”
第九十章 卖铺得银离京去
清早，起得最早的不是巷子里的大公鸡，而是卖出自家店铺等着兑换银子的掌柜。
想到自己能得到五百两银子，他就兴奋得难以入眠。在破床上躺了会儿，店铺里传来狗叫声把他吵醒。他没像往常那样大发脾气，打开窗户见天已亮了，立刻换了件自以为体面的衣服，准备去纸上写的地址把银子给兑换了。
地址在京城中心那一块，掌柜的强行把车马行老板叫醒，颇为挑剔地在棚里挑挑拣拣，最后只租了一辆最便宜的马车，惹得老板一肚子气。
坐上马车，把地址报出来，驾车的老头道：“你去那里作甚？”
“关你什么事？少管闲事。”掌柜的没好气地说。
老头“嘿”了一声，还想着提醒提醒他，那地方是阉人在宫外设立的办事处，常看见有阴阳怪气的人出没。没想到他态度这么差，算了，活该他倒霉。
马车来到掌柜报出的地址，老头接过铜板，头也不回地走了，生怕走得晚了沾上什么晦气。
掌柜的浑然不觉，喜滋滋地向门内走去。
他来得太早了，看门的都还没起。
因为这里背靠宫里那位，哪有不长眼的人敢惹。所以平日里看门的会将门打开，然后多睡一会儿。
走进门内，掌柜的东张西望，心里直犯嘀咕。
这地方看上去不像是个住人的府邸啊……
敲了敲门，里边有个喝茶的太监听到了，也心头纳闷。
他接到闫温茂命令，要调查环彩苑那名红衣美人，所以才早起翻阅卷宗，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竟然有人这么大早过来，难道宫里又出事了？
掌柜的在门外手脚激动得有些哆嗦，门一开就陪着笑脸道：“这位爷……”
话说一半卡住了。
眼前这人相貌阴柔，面白无须，身上还穿着太监特有的衣服，这，这不就是太监吗？
他吓得亡魂皆冒，心中大呼害煞我也！
太监见掌柜脸色发白，嘴唇哆哆嗦嗦几乎话也说不出来，不耐烦地道：“你是何人？大清早上门来做甚？”
“我，小的，小的……”掌柜结结巴巴。
“快说！要是不说，当心治你的罪！”太监不耐烦地威胁道。
掌柜没有办法，把两人来自己店里买小狗又买店面的事情如实说出。
“你说的这两人，姓甚名谁？”太监怀疑地问道。
掌柜尽力回忆，道：“说是姓严。”
“嗯？”太监皱眉，严，那不就是闫么？听上去是千岁带着一名女子……
“可有凭据？若是敢胡编乱造，便将你舌头拔出来喂狗！”
掌柜的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取出怀里的纸，哆哆嗦嗦伸向太监。
太监不耐烦地夺过纸张，定睛一看，竟然确实是千岁的字迹。
“……”千岁竟然会带女子逛集市，还给她买铺子？
太监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掌柜以为有问题，手脚发软往地上倒去。
“起来，跟我进去领银子。”
“不不不，不敢，小人不要了……”掌柜根本不敢往里去，生怕等待自己的不是银子，而是百般酷刑。
“你说不要就不要？”太监抖了抖纸，“你知道要你铺子的是什么人么？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这事不是你说了算，快起来！”
掌柜战战兢兢地跟着他进去，得到了五百两银子的银票。
地契房契交出去，银票拿在手里，他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脚下走得歪歪斜斜。
东西是拿到了，可是掌柜的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逃出生天。
“你先别走。”太监想到了什么，道，“我叫几个人跟你一起去，把店铺收拾收拾。”
掌柜想起自己店里那副肮脏的模样，背脊顿时更弯了。
太监敲门把人叫起来，那些人一通赔罪后，恶声恶语地对掌柜说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路？”
掌柜硬着头皮把人带出门，道：“各位官爷，要不要叫几辆马车？”
“不用。”为首的人挥手道，“大早上起来，饭都没吃，先去酒楼吃些东西。”
不用说，肯定是掌柜付账。
快到中午，几人终于酒足饭饱，也看够了表演，才让掌柜的出去叫马车，还要最大最好的。
掌柜的心都在滴血，然而还不得不赔笑脸。
坐上马车来到宠物铺子，一看里面的景象，几人便不满地怒斥掌柜，掌柜不得不拿着清洁用具打扫起来。
幸而毕竟是太监派给他们的活，几人围着笼子瞅了半刻钟，终于下手了。
时至傍晚，店里被打扫得清洁溜溜，掌柜的只感觉腰酸背痛胳膊疼，勉强将后院最后一处脏污清理干净后，拿着东西来到前边。
几人正在轰轰烈烈地洗猫洗狗，身上穿的多了一层耐抓的外罩，胳膊上还缝着小铜片防咬。
鸟没剩下几只，死的都扔了，其他活着的，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漂亮笼子分门别类放好，喂食水。
掌柜站在旁边一声不敢吭，他老爹教他他从来没听过，所以才把店铺霍霍成这个样子，哪敢擅自插手。
几人见掌柜的站着没事干，让他过来抓住猫，掌柜得只得捏着鼻子干……
半夜三更全部忙完，猫狗擦干喂食装笼，店里到处摆的是新买来的笼子。
所幸几人都没了喝酒的兴致，问掌柜要了些饭钱就走了。
一人留在店里看着，支使掌柜给他买东西吃。
被折腾得筋疲力尽，掌柜佝偻着腰去买食物，把平时相熟的人都吓了一跳。
“您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铺子卖了。”掌柜有气无力地道，“来两个肉菜，两个素菜，一壶酒。”
“哎唷，今天吃这么好，果然是发财了。”小饭铺的人嘴里说着，实际上嘴角撇了撇。
竟然连祖上传下来的地方都卖掉了，真是败家子。
掌柜拎着东西回去，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你还在这呆着干什么？卖铺子的钱没给你？还不赶紧滚？”
掌柜走出门，回头看了一眼，轻微地叹了口气。
还有三百两银子，也算不错了。
这京城，他再也不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