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冰欺凌是无辜的
“你找我有事吗？”姜黎晚上的时候一般不看手机，除非是傅胤川那边找。
避开父亲，宋谨言走到旁边压低声音将昨晚的事情解释过后，犹豫着开口，“如果你不方便，我不会强求的。”
如虚无大师所言，贪鬼附身不会给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但想到有鬼在自己身上，真的很膈应人。
姜黎微微仰头，白皙清秀的脸上有淡淡的笑意，“贪鬼？我倒是不曾听说过。”
鬼生众多，她倒是有点好奇。
帝京距离永望山有点远，姜黎近期不想离开。
她迟早是要解决掉傅家的阵法，虽然有偶人替傅胤川承受着，但绝非长久之计。
“等你和林淮回来后找我吧。”
手机那段忽然陷入沉默，姜黎拿下手机看了眼，还在通话中。
“宋谨言？”
“嗯，我们尽快回去。”他内心是不想的。
收拾好东西，宋谨言被林淮拽到院子里。
另一边，林夫人正在劝说着老人家。
“舅，您自己住在这边也没个人照顾，就跟我回帝京吧。您要是不愿意住进林家，我就给您在偏郊找出清净之处……”
舅老爷摆摆手打断外甥女的话，“我哪都不去，快开学了，我还给那些孩子上课呢。”
早些年舅姥爷就是教师，退下来后还是回去学校给学生们上上书法课。
一把老骨头，在这永望山下平稳度日，知足。
在一行人陆陆续续走出去时，虚无道长咳嗽声挡在宋谨言和林淮面前，“有一言，还请听。”
林淮眼睛转了圈，“道长，你也跟我们回去吧，说好的形影不离。”
“两位暂时还不能离开永望山。”
宋谨言侧目看了眼，将道长拉到旁边，“道长有所不知，我有一熟人也是修道之人，或许她可以找到解决办法。”
“这贪鬼本就是生自永望山，你们都和它有过接触，想必离开很难。”
林淮自是不愿意信的，他问司机要了钥匙驱车离开。
没多久，他就又回来疼地捂着肚子打滚。
“小淮，你风风火火的这是做什么？哪不舒服，我看看。”林夫人向来宠儿子，担忧地不行。
又不能说出实情，林淮只说自己吃坏了肚子。
攀上宋谨言的胳膊，他拿出钥匙来，“阿言，你要不要也试试？”
为了印证真假宋谨言也尝试过，一样的结果，腹痛不止。
林夫人不清楚两个孩子在闹什么，在听到他们还打算留下来时更是柳眉横竖，不悦道：“还瞎胡闹，过段时间就要开学，你们不要留在这边打扰老人家。”
“不打扰不打扰，我挺喜欢两个小子的。”舅老爷子接收到林淮朝自己使的眼色。
留下来是无奈之举，林淮三言两语就哄好母亲。
可宋钦国那边，已经招呼人押着宋谨言离开。
只不过出了永望山一段距离已经肚子疼，要是真回去帝京，还不知道会如何。
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阻拦，林淮只能寄希望于虚无道长身上。
眼看着宋谨言就要被按进车里，虚无用力闭上眼睛，到底还是出手甩出一张符纸落在宋钦国身上。
然后他就改变主意，化身为慈父，自是有求必应。
有早起农忙的村里人注意到离开的车子，忍不住站在路边指点，这是谁家的有钱亲戚。
坐在后面的宋钦国已经反应过来，但浑身动不得，嘴更是张不开，眼睁睁看着车子离开永望山，面色铁青。
舅老爷习惯早上去老槐树下打圈太极，打算带着两小子一起去。
虚无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嗽声，“我与两小友还有话说。”
回到房间，他严肃地告知两人尽量不要长时间在阳光下，因为贪鬼再有本事终究是惧阳的。
它虽只是附身无法控制躯体，但若是变得虚弱是会吸生者的气息。
有气无力地坐在炕沿，林淮嘘声叹气，“要不再给姜黎打个电话，请她过来一趟也好啊。好歹，好歹我们也是两条命。”
……
傅胤川来姜家了。
姜黎听到王管家说才下楼去的，就见高亮带着人正在院子东边的空地上忙碌。
“这是做什么？”她走过去，坐在男人对面。
身体好许多，傅胤川今天没坐轮椅，但脸色还是有些发白。
姜黎抬头看了眼烈阳，想起厨房好像有很大的伞。
“你等我会！”
抱着冰激凌从厨房出来的姜晚跟姜黎碰面，看着她搬了大伞，再往外瞅，不悦地皱眉。
拉住王管家，她傲娇地抬高下巴，“外面怎么闹哄哄的？”
“二小姐，是傅九少带着人来给大小姐建个菜园子。这不，我去找找库房有没有合适的种子？”
“建菜园子？”姜晚用力戳着冰激凌桶。
呵，哪有这么借花献佛的。
于是姜晚赶紧上楼去找妈妈告状，他们姜家的院子没道理任由傅家人如此“糟蹋”。
结果，敲门进了妈妈房间，姜晚就见她正端着咖啡饶有兴致地立在窗外。
“妈妈，你看什么呢？”
女儿的那点心思，秦曼自然是知道的。
伸手把人搂过，她温声哄着，“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昨天妈妈可是答应陪着你去找谨言的，谁知道你刚好来了例假只能回来。”
此次的例假来势汹汹，还没出帝京，姜晚就疼地晕过去。
秦曼的手指抚了抚闺女的嘴边，发现了甜腻的冰激凌，把咖啡用力置在桌子上，“晚晚，你忘记昨天疼地死去活来，今天刚好点就去吃冰激凌，身体还要不要了？”
果然是好了伤疤忘记疼。
姜晚哪还有心思去院子找姜黎麻烦，她被秦女士带回房间，又把家庭医生喊来好好检查身体。
无非是嘴馋没忍住，但姜晚真的惹秦女士生气了。
没一会，厨房的人就把家里所有的冰激凌都扔进垃圾桶。
见此，姜黎手托着下巴感慨，“冰激凌是无辜的。”
傅胤川以为她想吃，就要把高亮喊过来去准备。
按住男人的手，她摇摇头，桃花眼里潋滟着波光，“我不吃。”
第三十二章惊讶
以前在道观生活水平有限，臭老头带着姜黎修炼时让她最先学会的便是不贪口腹之欲。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穷。
不过姜黎修心养性，到底是养成了不在意身外之物的好习惯。
神说，那些都不重要。
她的注意力被高亮松土的动作吸引，挽起自己的袖子，“既然是我的菜园子，我也去帮忙。”
瞧着姜黎神色里的欢喜，傅胤川没有阻拦，嘴角隐约挂着笑意。
姜黎的手机就在桌子上，嗡嗡地响起。
是宋谨言发来的视频通话。
傅胤川搁下书，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他是知道宋家的事，姜黎从未隐瞒。
抬手揉捏着眉心，男人藏起眼底的情绪，扬声喊姜黎，“黎黎，有视频电话。”
正在洒种子的姜黎心无旁骛，“你帮我接吧。”
男人饶有趣味地挑挑俊眉，点了下手机屏幕，但人没有出现在镜头里。
那边是林淮拿着宋谨言的手机，他胆战心惊的，还没注意到视频已接通，正“胡说八道”。
“阿言，据我分析姜黎待你是不同的。所以说，即便是帝京离永望山十万八千她也会赶过来救你的。当然，你届时帮我说说好话，让姜黎顺便救救我。如果能平安渡过此劫，将来你和她修成正果，我肯定……”
话越说越离谱，宋谨言一脚踹过去，纠正之言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屏幕上赫然出现一张俊朗非凡的脸。
“你肯定如何？”男人嗓音低沉醇正，糅杂着几分危险意味。
给林淮吓了一跳，忙举起手机，刚好对上那双染着幽幽寒意的眸子。
“我去！”他手忙脚乱地挂断了视频通话。
只一眼，林淮便认出对方。
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两下，话都说不利索。
“我、我……莫不是那贪鬼的原因，我、我踏马的竟然看到……”
吞咽下口水，林淮慢慢道出那个称呼，“傅九爷。”
宋谨言也看到了，惊讶不比林淮少。
反复确认，微信联系的的确是姜黎没错。
但为什么傅家那位会出现？
他能拿到姜黎的手机，这意味着什么？
因为小叔叔林疏的关系，林淮是见过傅家那位几次。
从年龄上算，人家比自己和宋谨言没有大特别多。但那位却是在和他们一样的年纪里已经称爷，外面再嚣张张扬的人到了他面前还不是规规矩矩的。
曾经，傅九爷一度是他们这一辈的榜样偶像。
可后来他身体出事深居简出，听说重病缠榻命不久矣。
即便傅家从未正面回应过这件事，但傅家二先生逐渐接管傅家产业足以说明一切。
可是方才傅家那位出现在视频里了！
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林淮跟宋谨言商量再打过去试试。
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他们既期待着视频通话能接通，又害怕真的接通。
一声声响着，看着屏幕上出现的“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尝试”，落寞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林淮更是没忍住叹口气，手腕转动，刚要把手机放下……
“你们找黎黎什么事？”还是傅胤川。
男人是认得出林淮的，那是好友林疏的侄子。
这小子十三岁生日那年，三更半夜哭着闹着让林疏带他来傅家找自己，只为一张合照。
端端正正地举着手机，林淮格外正经，但一开口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
“傅、傅九爷，我、我……你好，我是林淮，不知道你、你记不记我，我小叔是林疏，就……”
没有心情听林淮结结巴巴，傅胤川眉宇间多了抹不耐烦，重复方才的话。
“你们找黎黎什么事？”
他知道，宋谨言也在旁边。
但男人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出现对于两人而言是又惊又喜。
曾经仰望深深崇拜的偶像就在眼前，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年纪，喜形于色，完全收不住。
以至于他们还没发现傅胤川对姜黎的亲昵称呼。
宋谨言好像被林淮传染般，凑到镜头前正儿八经地也介绍自己。
“傅九爷，你好，我是宋谨言。”
“如果没什么事就挂了吧。”傅胤川从不是有耐心的性子。
还是虚无道长看不下去，走过来拍两人的脑袋，压低嗓音提醒，“你们不是要找姜黎帮忙吗？”
“哎呀，能见到傅九爷就够了，还找什么……啊，不，九爷，那个我们找姜黎有点事情，她在吗？”林淮一阵懊恼，差点忘记大事。
等等，方才九爷喊姜黎什么来着？
黎……黎！
第一通视频电话打通时，自己说什么来着？
后知后觉的林淮顿时觉得掌心的手机成了烫手山芋，欲哭无泪。
他在心里给自己默默上了炷香。
宋谨言扶额，“……”
傅胤川打算拿着手机去找姜黎，后者正在水管那边洗手，注意到他的动作，嗓音轻俏。
“你别乱动，我就过来。”
然后，男人果然就不动了。
通过视频发现情况不对劲的林淮和宋谨言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
天啊，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姜黎走过来拿起手机，她喊了宋谨言两声才得到回应。
不过在太阳下洒了会种子，额上已经有细汗，姜黎打算用袖子随便擦擦。
下一秒，旁边伸出傅胤川的手，质地舒软的帕子贴在她的肌肤上。
男人动作轻柔，体贴耐心。
“说说吧，你们遇到什么了？”
姜黎歪歪头，好让傅胤川方便把自己擦汗。
沉默数十秒。
于宋谨言和林淮而言，今天简直是对他们心脏承受能力的考验。
还是虚无道长看不下去，甩甩自己的道袍，举起手不客气地拍在两人的后脑勺上。
“你们倒是说话啊！”
两人互相推攘着，这会谁都没敢先开口。
如果姜黎只是姜家的姜黎，他们哪怕允诺多少好处也敢找她帮忙。
但他们何德何能有生之年竟然看到傅九爷如此对待旁人，求助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出。
反而是姜黎从林淮脸上看出猫腻，猜测道：“你们没办法离开永望山？”
这会林淮是彻彻底底相信姜黎是大师了，单单是她能坐在傅九爷身侧，足以说明人家是有多么的不简单。
隔空取物的本事姜黎只在傅胤川面前展现过，避开摄像头，从精神空间拿出臭老头留下的《我录我写》，如鸿羽般的眼睫毛微动。
须臾，她抬头，水亮的眸子映出男人的模样，声音如莺啭，勾的人心痒痒。
“傅胤川，我们去永望山，好不好？”
男人只觉自己仿佛被蛊惑般，薄唇有了微小的弧度。
“嗯，好，听你的。”
比起姜黎这边淡定地收拾东西，视频通话结束后，林淮连连说了数十句“我滴妈呀”。
宋谨言意识到什么，搭上兄弟的肩膀，郑重地交待。
“以后我们要称呼姜大师。”
“大师，她是大大大师。”林淮用力点头同意。
虚无就没见过如此没有出息的人，“你们两个至于吗？”
扭头的动作一致，宋谨言和林淮的目光落在虚无大师身上，异口同声，“你懂什么！”
第三十三章跟踪
秦曼盯着宋、林两家的消息，得知他们回来特意找姐妹去打听。
据林夫人所说已经知道她家混小子，还真的就在永望山。
鬼坏乱神，秦曼之前不相信的。
但桩桩件件发生在姜黎身上，却让她不得不对曾经的认知动摇，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等晚上丈夫姜白回来，秦曼擦着化妆品有意说起这件事。
总结，姜黎可能真的是超脱凡世。
对此姜白才不信，只会觉得家里又“疯”一个，自己责任重大。
“我今天碰到了傅家老二，他旁敲侧击小九的事情。怎么样，他来我们家和黎黎相处如何？”
没指望姜白没发现自家院子的变化，秦曼走过来将白天拍的照片给他看。
“傅九少给黎黎建了菜园子，两人坐在院子里有说有笑的，氛围感挺好的。想来，他们是真的有缘分。”
照片是秦曼找机会拍的，有一张是姜黎推着傅胤川，一坐一立，四目相对，岁月静好。
姜白深感欣慰，他盼着老天能一直如此好心，早点让小九康复。
掀开被子让秦曼上床，姜白把枕头垫在后背，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以后你跟傅家的往来还是要注意分寸。”
“这话怎么说的？”秦曼疑惑地皱眉。
“小九好起来，傅家免不了会有场风波。既然黎黎选择他，我们姜家也要拿出该有的态度来。”
家长里短的事情都是秦曼做主，外面的大事上，她都听姜白的。
想到那会姜黎跟自己说，她没瞒着丈夫。
“黎黎还说又要跟傅九少出去趟，要不要安排人跟着他们？”秦曼不是狼，但世家恩怨种种没少听说，就当是防患于未然。
姜白搂过她的肩膀，面色凝重，“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
他找的人很靠谱，花了大价钱的。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翌日，傅胤川先来姜家接上姜黎，开车的是高亮。
还没走出中心街，男人就发现后面的车辆，拍拍闭目假寐的姜黎的肩膀，语气里揉着几分冷漠。
“黎黎，让姜家的人不要跟了。”
缓缓睁开眼睛的姜黎扭头去看，后面有辆正在风骚走位的黑色车子。
“姜家的？”姜黎还真没想到。
嗯，没想到姜先生如此的……不靠谱！
找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么快就被傅胤川发现。
电话打过去，姜黎言简意赅，姜先生在那边还硬撑不承认。
还是傅胤川从她掌心拿过手机，不小心碰到掌心，温热的触感动摇着坚硬的心。
他偏头装作身体不好的样子咳嗽声，姿态谦逊，“姜叔，我们的出行有傅家人护着，还请您放心。”
事实上，姜黎不喜旁人跟着。
不管是姜家的还是傅家的。
只要她想，再多的人也休想跟上他们的脚步。
唯独有些不同的是，要看是谁派来的，她会好好考虑如何下手。
姜白终究是妥协，不过话还是说清楚的，“小九，只要你和黎黎需要，姜家定会全力以赴。”
这便是姜家对待女婿的态度。
很快，那辆黑车消失在车流中。
但另外的一拨人却没有如此好运气，他们跟到帝京西就遭遇麻烦。
两辆车被四个骑摩托车的人逼迫地偏离道路，白色的那辆直接开进沟里。
万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但“轰轰轰”的摩托车声无疑是警告。
为首的人给二先生打电话说明情况，此时办公室中的傅应阁扬手把桌子上的文件摔到地上。
他又尝试联系聚先生，石沉大海。
“马德！”傅应阁爆粗口，即便还记得老爷子的警告，他还是安排人继续跟。
如果都不清楚侄子到底在做些什么，怕是他将来吃亏都吃不明白。
院里繁华都市高楼大厦，到远郊的时，就轮到姜黎出手了。
她特意让傅胤川在地图上找了处“风水宝地”，让高亮开车带他们兜圈子。
路两旁都是高大的树木，风吹过，“沙沙”声不停。
高亮是第一次见姜小姐“施法”。
六张符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指挥下转成圈，上面的朱砂痕迹彼此呼应，随着她一声“出”，从车窗飘出去。
默默观察会，的确没有车子跟上来，高亮不懂就问。
“姜小姐，你方才那是？”
“一个小阵法而已，没有一炷香的时间他们走不出来。”
高亮通过后视镜瞧了眼姜小姐，崇拜感油然而生。
世间当是如此的女孩子才跟九少相配！
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抵达永望山，宋谨言的电话打过来，传来的却是林淮的声音，他更关心傅九爷。
“九爷，你有没有想吃的？”
今天清晨都不需要设置闹钟，林淮和宋谨言便默契地早想开始忙碌，必须要招待好他们的“偶像”。
眼瞅着日头愈发盛，虚无道长忧心忡忡。
“两位小友，你们还是尽量不要站在阳光下，于你们百害无一利呀。”
这会林淮思路活泛，从舅老爷家里找出伞，跟宋谨言一人一把。
这会，他们正在院子里的水井旁洗菜，伞就绑在身上，手机立在石桌上，兴奋地表现给手机那边的人看。
姜黎被他们奇怪的造型吸引，黛眉微蹙。
“不管附在你们身上的是什么鬼，不要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之下。”
尚且不知贪鬼的道行，小心点总没错。
同样的劝说，虚无道长的当做耳旁风，姜黎的却很管用。
林淮和宋谨言立马搬着水盆里到屋子里洗菜，没有手拿手机了还指使起虚无道长。
没注意，虚无刚好出现在摄像头里，对上姜黎的目光。
即便是隔着屏幕，对视不过瞬间，他心底就涌起一丝丝不安。
姜黎知道这便是宋谨言所说的道长，还是一位有用又没用的道长。
暗暗思忖着，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慢慢蜷缩成拳头。
有点意思！
傅胤川的话更管用，他让宋谨言和林淮不必太客气，但等他们抵达永望山的时候，两人不知已经站在村口的土坡上等了多久。
自从男人因为身体缘故养在傅家，他真的太久没有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刚开始宋谨言和林淮还拘谨，但见高亮没扶好傅九爷让他踩到土坑歪了下身子，两人顿时紧张起来。
“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第三十四章发牢骚
林淮站在左边，宋谨言在右。
姜黎扯着傅胤川给自己做的新的布包，没他们的模样逗笑。
仅是从两人的反应来看足以证明当年的傅胤川是有多优秀，又是多少人心中追逐的榜样。
没着急去林淮的舅老爷家，姜黎围着村口的老槐树转两圈，摸着下巴所有所思。
傅胤川肯定是等姜黎的，他停下，宋谨言和林淮就跟兵马俑似的站在旁边。
真的，高亮此时觉得自己或多或少有点多余。
姜黎站在老槐树的正前方，掌心贴在粗糙的树干上，慢慢闭上眼睛，面露虔诚。
林淮“哔哔哔”，吸引宋谨言的目光。
他们动作默契往后仰，小声交流。
“姜大师这是做什么？”
宋谨言也不清楚，耸耸肩膀，余光注意到傅九爷脸色发白，担心他的身体，“要不让九爷先回舅老爷家休息？”
傅胤川的视线不曾从姜黎身上挪开，闻言，语气平淡无波地拒绝，“不用。”
偶像说什么都对，听偶像的。
林淮和宋谨言又站如松。
大约过去两分钟，姜黎睁开眼睛，手缓缓垂在身侧。
有风吹过撩起她的发，露出的侧脸浸染着凝重的情绪，下颚绷紧。
让姜黎回过神来是因为察觉到了道友的存在，她迅速转身，十步之远处站着的正是虚无道长。
彼此颔首，算是简单地打过招呼。
舅老爷家在村东，一路上遇到不少人。
姜黎和傅胤川站在一起，男人身形欣长俊朗，她娇小漂亮，绝对当得起“郎才女貌”。
有大嗓音的大娘正在自家树下乘凉，拉着邻居议论起来。
“瞧瞧，肯定又是老丁头家的亲戚，那小伙子长的真俊，丫头也是则漂亮。”
“是啊，瞅瞅人家多白。”
傅胤川俊容苍白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但姜黎皓齿蛾眉，肌肤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仿佛从天上落下来的小仙女。
当然，宋谨言和林淮都是帅小子，就连高亮人高马大的惹人注目。
虚无本来走在前面的，结果被林淮拽了下放缓脚步。
于是姜黎和傅胤川走在前，偶尔眼神交流。
而后面的四位倒像是他们的“随行人员”，绝对是村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舅老爷还有一间空房子，姜黎和傅胤川先后走进去。
还是土炕，姜黎轻巧地坐上去，双手压在土坑边缘，晃动着脚。
傅胤川搬了凳子坐在她对面，前倾着身子，眸底有关心，“黎黎，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我会答应来永望山是为了你，这边有老树根，是破掉傅家阵法的重用所在。书中记载，老树根就在老槐树下，可我方才探知，东西不在了。”
听起来不是傅胤川能帮得上忙的，男人微微垂下眼帘，抚了下眉心。
“黎黎，不必强求。”
没有遇到她之前，他的身体情况更糟，不也过了好些时日。
现如今能够出来走走，足够了。
“但我总觉得老树根还在这永望山。”
她从土坑上跳下来，拍拍手往外探头，“你先休息会，我去看看宋谨言和林淮的情况。”
隔壁，示意两人坐下。
姜黎两张符纸贴在脑门上，她暗暗催动力量。
眼睛往上看，林淮从最初的紧张到后来的无可奈何，抬手碰碰符纸。
他咬咬后槽牙，壮着胆子，“姜大师，好像、好像没用。”
“你也没有任何感觉？”
被点到名字的宋谨言无辜摇头，紧紧皱眉。
若是连姜黎都没有办法，岂不是任由那贪鬼欺负，困在这永望山不得出。
摘下符纸顷刻化灰消失在空中，姜黎甩甩自己的手。
“容我想想。”
她转身就要走，下一秒，袖子被拉住。
视线往下，映入姜黎眼帘的是林淮楚楚可怜的模样。
貌似是有所求。
“姜大师，我们两个也不知贪鬼到底附在谁身上，惶惶度日，心难安。如果你能让我们跟傅九爷近距离接触接触，我们能好受点。”
“近距离？方才在村口……”
“那不算，前前后后，傅九爷跟我们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林淮拿出对付妈妈那一套。
反正撒娇就对了。
姜黎的嫌弃写在脸上，瞬间抽回自己的袖子。
她看向宋谨言，问的认真，“你也想跟傅胤川聊聊？”
低头藏不住笑了一下，宋谨言指着自己，他不似林准那般没出息，但压不住内心的激动。
“可以吗？”
抬脚迈出门槛，姜黎扬手潇洒地将身前的发拢到身后。
实在是无法忽略两人眼巴巴的眼神，她打了个响指，“我先去问过他的意思。”
两分钟后，姜黎慵懒地靠在门上，朝两人微微颔首。
“他身体不好，最多五分钟。”
“啊，就只有五分钟啊？”林淮委屈巴巴。
下一秒，腹部就被宋谨言捅了下。
至少已经有五分钟，来日方长。
檐下有矮凳，姜黎搬到院子那边坐下，百无聊赖地揪着布包。
淡淡的味道从门口的方向散过来，她豁然抬头。
是舅老爷子回来了。
老人家定定看了会姜黎，随即关上门，笑地慈祥，“我方才回来的路上，遇上村里人就跟我说，家里来了漂亮的小姑娘，没想到是真的。丫头，你是谁家的？”
探究的目光落在老人家身上许久，她起身，礼貌地点点头，“您好。”
“好好好，哈哈哈哈，坐吧，接着晒太阳。”
舅老爷家的厨房在西边，他挽着袖子，“丫头，有没有想吃的啊？”
“都可以。”姜黎从不是挑剔的人。
掐着点，她走过去敲敲玻璃，“老先生准备煮饭，你们两个不出来帮忙的吗？”
依依不舍地走出来，从林淮和宋谨言的神色来看，好像是受到很大鼓舞。
真神奇，姜黎跟傅胤川也相处一段时间，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本事。
按捺不住好奇心，她找男人寻答案。
傅胤川嘴角有淡淡的弧度，眉宇间的寒意褪去，“找我发发牢骚罢了。”
“发牢骚？”姜黎没想到他们就这么用难得的五分钟。
拍拍身边的位置，傅胤川示意她过来坐。
没有扭捏，姜黎靠过去，愿闻其详。
其实傅胤川看似儒雅谦逊，实际上浑身透着疏离，而他更不是话多的人。但在姜黎面前，好像有些东西不知不觉就改变了。
“林淮问我，有长兄撑半边天，他是不是真的就不需要学着做生意，逍遥自在地做林家第三孙。宋谨言问我的是宋家，是舍还是留？”
姜黎费解，“就这些？那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第三十五章纸人
“我给他们讲了个故事！”
故事？
她也想听！
蹬掉鞋子，姜黎盘腿坐在炕上，朝男人做出个“请”得姿势。
其实傅胤川的故事很简单，如果他的父亲仍然在世，他用不着在年纪轻轻承担起傅家的重担。
当然，二叔更不会有可乘之机，瞎蹦跶。
如果可以，没有人愿意逆风成长，披荆斩棘，负累前行。
“我倒是跟你不同。”姜黎眼底浮动着豁达，“在我记事起，除了要想办法养活自己还要养臭老头。神说，那是对我的考验。很显然，我做到了。”
她伸手轻轻拍两下傅胤川的肩膀，语气笃定，“神说，你也可以。”
男人的笑意加深，搁在旁边的手紧握又松开。
月光皎皎，流光徘徊。
姜黎单独一个房间，院子里有动静，她身形敏捷。
是虚无，扯扯自己被划开的道袍，想到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又赶紧抓起休息赶紧擦两下。
“还没睡呢？”
“你也是！”
虚无略显尴尬，挺直背脊，指指几个房间，“我今晚睡哪？”
把双手背到身后，姜黎看着脚尖，往前一步，她再抬头，眸光如有实质地落在虚无身上。
“宋谨言和林准身上的贪鬼真的如此麻烦？”
如果能轻易解决，想必眼前人已经离开。
后撤一步，虚无双手行礼，态度诚然，“很是抱歉，是我一时疏忽才将两位小友牵扯进来。”
“牵扯归牵扯，问题还要解决，不是吗？”姜黎晃了晃腰身，似笑非笑。
屋子里传出傅胤川的咳嗽声，她立马严肃许多，脚下换了方向。
“傅胤川身体不太好，他是我照顾的。”
聪明人之间说话不需要多费口舌，一切尽在不言中。
房间里准备好温水，姜黎倒了杯敲门。
男人已经醒来，多少有点不舒服，但并无大碍。
喝完姜黎倒的水，他拧眉，“你要打算一个人去宋谨言和林淮出事的地方看看？”
姜黎可一个字都没说，莫非傅胤川耳濡目染也学会了算卦？
“我不会占卜，但你之前没在他们身上发现线索，贪鬼的事情还是要解决，顺着蛛丝马迹继续查。”
既然都被他猜到了，姜黎也不隐瞒，“你休息吧，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如果真的要去钻深山老林，估计会没信号。
思虑片刻，姜黎从口袋里拿出小纸人搁在傅胤川的手中，嘱咐道：“或许你对着小纸人喊我名字，我能感应到就回来了。”
捏着小纸人，它忽然就动了，落在炕上。
然后，它一个鲤鱼挺身顺着衣角往男人身上爬，最后挂在他的手臂上，荡来荡去。
姜黎拍了下小纸人的脑袋，“把人看好。”
在她要走出去时，傅胤川把人喊住，目光幽沉，嗓音温润，“黎黎，小心些。”
虚无道长跟舅老爷住在一个房间，盘腿坐在沙发，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开了，又关门了。
他从道袍里拿出手机，没法不忧虑。
电话通了，那边的人嗓音慵懒，应该是刚被吵醒，语气里透着不满。
“队长，我最近在筹备我的画展很累的。”
“出了点意外，明天你们过来吧。”
他本打算徐徐图之，但现在出现姜黎这么个变故，还是快刀斩乱麻。
野外，姜黎前后转过好几圈，没发现端倪。
恰恰如此才会奇怪。
往林子深处走，她在树下见捡到一块衣角，材质一般。
再找找吧，或许还有其他线索。
第二天，林淮是第一个醒的，洗漱好就钻进厨房准备东西。
他厨艺平平，但并不妨碍自己在傅九爷面前表现。
尝试单手打鸡蛋时手机响起，林淮见是老妈的电话自然不敢怠慢，胡乱擦了下手，接通。
林夫人在那边说的是大儿子林准跟“前”儿媳妇孟星宇的事情，臭小子幡然醒悟却追妻火葬场，公司的事情也不管，整天跟狗皮膏药似的贴着人家。
人家姑娘实在是没有办法，电话都打到她这个当妈的这里。
“……真是不知道你哥是怎么想的，之前还说好找个时间正式让家里人见一下岳小姐，现在又……”
虽然还没来得及见到亲哥，但林淮有个大胆猜测。
“妈，你说我哥是不是之前中邪了？”
清醒地还算及时，或许还来得及挽回。
林淮当然希望大哥能早点把星宇姐追回来，但过去的那段日子里，星宇姐的确是吃了不少苦。
他有自己的立场，“妈，您就别插手这件事，让他们顺其自然吧。”
“还顺其自然，当年若不是有我出谋划策，你哥怎么可能追到人家星宇！算了算了，提起他我就心口堵得慌。说说你，我听说姜晚那丫头喜欢谨言，他们姜家还有个闺女，需不需要妈妈给你牵线搭……”
“妈！”林淮双手抓着手机喊出来的。
说完，他心有余悸地回头去看厨房外，幸好没有其他人经过。
被儿子嚎叫的一嗓子吓到，林夫人拍着胸口平复情绪。
“臭小子，你做什么？”
一字一句，林淮说地严肃又正经。
“人家姜家的小姐名花有主，您千万千万不要自作主张。再者说了，我大学还没毕业，不着急。”
听这话的意思，好像儿子知道点什么，勾起林夫人的八卦心。
“姜家前段时间接回来的女儿，叫、叫姜黎，对，就是她。虽然姜家还没有公开宣布她的身份，但我可是打听到了，小姑娘长的漂亮，很受姜家重视。”
林夫人想早点抱重孙子，很期待小儿子将来能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的。
“你方才说她名花有主，哪来的主，我认识吗？”
不经意回头，林淮视线里出现傅九爷的身影。
没有丝毫犹豫，他结束了跟老妈的通话。
“早啊，九爷。”
傅胤川礼貌颔首，他往姜黎所在的房间看了眼，人应该还没起。
村子里缕缕炊烟升起，一日之计在于晨，慢慢变得热闹。
舅老爷今天要去村里的小学收拾，反正家中两个大小伙子没有事就把他们喊上。
姜黎醒来已经九点多，傅胤川独自坐在院子里。
“他们人呢？”她随意将长发拢起，走到水龙头那边洗脸清醒。
“去村中小学了，虚无道长也去帮忙。”
刚好，借此机会查查。
她肯定不会亲自动手，指挥着昨晚交给男人的小纸人。
第三十六章疤痕
傅胤川趁姜黎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将一直温在厨房的早饭摆在桌子上。
“你觉得虚无道长有问题？”
“不好说。”至少目前姜黎除了发现的衣角没有其他证据。
还是要想个办法试试贪鬼到底在林淮和宋谨言谁身上，顺藤摸瓜才能查下去，背后之人所图为何。
“我打算再去野外找找看，”姜黎将昨晚发现的衣角放在傅胤川面前，在他面前不需要遮掩，“这应该是有人希望我发现的，可能还有其他安排。”
放饵钓鱼，搞事情呀。
原计划是姜黎独自前往，如果真的是有人想来一出“请君入瓮”，她能应对过来。
当时因为林淮舅老爷家的房间有限，安顿下来后，傅胤川就让高亮先离开永望山，去附近的小镇上住下来，听之后的差遣。
只剩下傅胤川一人，坦白地讲，不放心。
尤其是小纸人去搜了虚无道长随行的包裹，毫无发现，反而可疑。
即将出门前，姜黎氤氲着微光的眸子映出傅胤川俊朗挺拔的身影，白色的衬衫穿在他身上，整个人显得少了几分锐气，平和许多。
他穿白色很好看。
不过姜黎还是推着男人的后背往房间里，语气欢快，“荒郊野外的容易弄脏，你换身衣服吧。”
沉沉目光停留在身后合气的门上，过了会，傅胤川才去打开旁边的行李箱。
从里面翻出来一件黑色的，上乘的布料捏在指间，他情绪波动。
今天姜黎穿的也是黑色。
认识以来，她向来穿着简单，不像同龄的女孩子穿着鲜艳，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丝丝暖意爬上男人的眉宇，他动作流利地脱下来身上的白色衬衫……
“傅胤川！”姜黎径直推门而入。
男人身形欣长，即便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躺在床上修养许久，但身躯凛凛，肌肉线条流畅。
唯一影响观感的便是他后背上交错的疤痕。
傅胤川显然没有想到姜黎会闯进来，感觉到她的目光灼灼，耳尖微红，赶紧换上黑色的衣服。
嗓子有点发干，他几次都没扣上第一颗扣子，变相说点什么转移下注意力。
“黎黎，怎么了？”
姜黎并不十分顾忌男女大防，尤其是她是真的把傅胤川当成命中之人对待。
所以她没有立马躲开，反而上前，拢着双眉，“我是想提醒你我们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晚上山里气温低，你多穿点。”
察觉到姜黎的靠近，傅胤川愈发不自在，他低头快速扣着扣子。
忽然，后脖颈处一紧。
是她动手了！
身高不具备优势的姜黎踮起脚尖，她阻止傅胤川继续穿衣的动作，凝重地开口询问，“你后背上怎么那么多疤痕？”
说完，她就有意往下拽拽衣服，想看清楚些。
全身僵住，傅胤川仿佛被施法定格了般。
因为两人离得近，姜黎说话的时候呼出来的气息有意无意洒在他的后脖颈处，温热直袭男人的心。
然后，有什么开始躁动起来。
扒下傅胤川的衣服，姜黎的神色愈发不好看，手指落在某一处比较长的疤痕上，话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这些是怎么回事？”
傅胤川因为她的触碰屏住呼吸，双臂不由夹紧。
他向来傲然自矜，看起来温润儒雅好相处，实际上骨子里是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所以，从未有人像姜黎如此这般接近自己。
用力闭上眼睛，尽快的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傅胤川暗暗吐出口气。
他往前点拉开跟姜黎的距离，垂首，盯着自己的手赶紧把衣服穿好。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男人说的云淡风轻。
姜黎几步站到他面前，一字一句说出自己的判断，“你后背有的伤疤明显是鞭痕，是谁打的你？”
没等傅胤川解释，她已然猜到。
“是你爷爷！”姜黎眼睛里露出凶意，情绪微妙。
路上，傅胤川还是跟姜黎说了实话。
她猜的都对，后背上有些伤的确是拜爷爷所赐。
傅胤川的父母是在他九岁那年出事的，一直以来，傅家精心培养的都是他的父亲。
父亲睿智豁达，娶了蕙质兰心的母亲，不管是傅家内外都管理地井井有条。
那些时日，爷爷经常挂在嘴边的便是“颐养天年”。
没想到飞来横祸让父母离世，初初得知这个消失时的傅胤川无法接受。更让他想不通的是爷爷，不似从前和蔼，反而格外严厉教导他。
后背上的鞭痕便是曾经的他不够合格，有父亲那样的榜样在前，爷爷对他要求只会更高。
傅胤川做到了，有几年他甚至要做的比父亲还要好。
可就在他要全面从爷爷手中接过傅家时，身体慢慢变得不好。
再后来的事情姜黎就知道了。
前面是凹凸不平的土路，姜黎迈过一个坑，她忽然停下朝身后的傅胤川伸出手。
如脂如玉的小脸上透着认真和郑重，好看的桃花眼仿佛如古井般深沉，她语调舒缓，“神说，之后我与你同行。”
无法忽视此时此刻从姜黎身上迸发出来的信任感，傅胤川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搭上她的手。
“好。”他相信她说到做到。
到了林淮和宋谨言出事的地方，姜黎让傅胤川小心跟在自己身后。
一番探查，她很快发现不对劲。
之前发现布角的位置被人动过了，姜黎蹲下身拨开旁边的杂草，手指捻捻此处的泥土闻到淡淡的香味。
是云中花！
她立马往旁边的树上抹着泥土。
这种花是他们玄修之人所一清二楚的，稍许的香味就能把人迷得五迷三道。
在臭老头的《我录我写》中记载着，曾经有人还以为云中花是什么珍惜的花种栽了一院子，结果整天活在美梦里无法醒来，最后把自己活活饿死。
就连姜黎闻了一下脑海里止不住浮现昔日在道观跟臭老头逍遥自在的日子。
身后的傅胤川发现她目光呆滞，赶紧搭上她的肩膀关心询问，“黎黎，你怎么了？”
嗅到来自男人身上的青松气息，姜黎及时回过神。
她猛地回头，下一秒就抓起傅胤川的衣服，反复几个深呼吸。
第三十七章摇铃
完全没想到姜黎会有如此动作的傅胤川被她扯衣服的动作晃了晃，差点摔倒。
再见她直接把脸埋进自己的衣服里，一时无措，下意识地举起手。
傅胤川的耳尖又染上红晕。
心神慢慢平复，姜黎立马从自己的布包里翻出符纸和火柴。
小火苗窜起，她将符纸扔到沾了云中花的泥土上。
“呵，手笔还不小。”
云中花这种东西当年害人不浅，后来被有志之士的道修们集结力量悉数摧毁。现如今还存留于世的也不过就是很早些年用云中花碾成的粉，甚少。
等姜黎给傅胤川解释后，她继续往前后，“云中花乃是诡者研制出来的，可是不敢沾染你这种身负紫气之人。”
跟上她的脚步，男人薄唇挂着含着淡淡笑意，“没想到我还有如此用处。”
事实上云中花的味道只能困住姜黎片刻，就算没有傅胤川在，她也有办法让自己及时清醒过来。
方才那么做不过是因为是最简单的办法了，行之有效。
继续往林子深处走。
昨晚姜黎走出来一条路，她刻意在附近的几棵树上都留下来记号。
可现在什么都找不到了。
背后筹划之人还真的是“用心良苦”，如临大敌。
姜黎还期待接下来还有什么“惊喜”等自己。
大约过去十分钟，阵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随风传来。
停下来脚步，姜黎横臂挡在傅胤川身前，眸光犀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十点钟的方向发现了第一个挂着红色铃铛的树。
她回头问傅胤川，“你戴耳机了吗？”
身上还真的有副蓝牙耳机，傅胤川拿出来在姜黎的示意下连接手机，听着轻音乐。
前面挂着红色铃铛的树越来越多，沿北方继续走三分钟，姜黎看到那棵正对着自己的树。
从地面往上一米的距离处有划痕，正是她昨晚留下来的。
轻蔑地笑了下，看透一切的姜黎拉着傅胤川到旁边的大石头处坐下，淡然处之，任由铃铛阵法因为他们的进入慢慢触动。
“玲玲玲玲”，挂在树上的铃铛开始相护呼应着，无形中出现一道红色的铃铛形状的屏障，罩在半空中，转动着催动力量。
身处自然，平心静气，有利于修炼。
姜黎盘腿坐着，掌心朝上待在膝盖，她慢慢合上眼睛。
“想来背后之人没打算伤人，只是想用如此办法将我困住而已。”
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呢？
她心中自有打算，注意到傅胤川面露疑惑，拍着身边的位置示意他靠过来，“红色铃铛阵，以阳为辅，等太阳慢慢下山，阵法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
男人只能看到随风飘荡的红色铃铛，因为还带着蓝牙耳机，在注意到姜黎嘴巴动的时候他立马凑过去。
音量开的比较低，他还是能听清楚的。
“我们只是等着？”方才傅胤川捕捉到姜黎狡黠的神情。
纵使两人相识不过短短时日，但他知道，她不是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性子。
有些事在她这里，只有想不想做而已。
点点头，姜黎微微抬高下巴，“对，等，等他露出马脚。”
……
村中小学。
林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楼的需要重新刷漆的桌子搬出来，累的大汗淋淋。
宋谨言去拿了矿泉水扔给他，下巴点了下二楼的方向。
“舅老爷说上面还有几个教室。”
目光从发旧的书桌上挪到旁边空地，那边摆放着好几桶油漆，还有舅老爷带过来的一些工具上。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呀，换批书桌就好了，也不知道舅老爷怎么就不答应。”
哪怕林淮保证过，用的不是林家的钱，他之前赢了比赛手里还攒下好几笔奖金，别说买新书桌，就是好好把村中小学翻修一遍都可以。
可舅老爷严词拒绝了，说如此做有违村小的建设的初衷。
宋谨言对此事还真的了解过，原因很简单，也有考到京大的永望山的学子，偶尔聊起过。
据说村小的前身是一家学堂，一手承办的夫子怀才不遇，在官场浮浮沉沉多年终究是失望离开，回到这里教书育人，培养栋梁之材。
再后来，永望山考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回来建设家乡，缺钱出力建设起村小，也是是承袭当年的学堂。
最开始的别说是招收学生难，就连像样的桌椅都没有。
在村长的建议下找到村中的老木匠，众人齐心协力才打造出足够的桌椅。
进入村小的学生们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爱护桌椅，因为也曾是全村的希望浇灌，也是提醒他们不管将来走多远，飞多高，都不要忘记初心。
所以宋谨言拍拍林淮的肩膀，宽慰他，“我们也算是参与到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上。”
林淮认真的颔首，他扭头看向正在水龙头那边洗着抹布的舅老爷，眼眶一热。
“其实我也听我妈说起过，舅老爷如果当初选择留在外面会有广阔的一番天地，但听说村小需要老师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回来。不知不觉中，他就坚持了大半辈子。”
“舅老爷值得我们肃然起敬。”
短暂地休息会，宋谨言拍拍林淮的肩膀，两人默契地再去二楼继续搬桌椅。
“奇怪，虚无道长呢？”
来时他们是一起的，开始虚无道长还帮着搬桌椅来着。
谁都注意到虚无道长去了哪里，不过不重要，反正永望山就这么大，横竖人不会丢的。
林淮去的是最东边的教室，他搬着桌椅不经意往楼下瞥了眼。
“舅老爷！”
楼下，舅老爷躺在地上蜷缩在地上，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即便是很着急，林淮还是轻轻将桌椅放下，高声喊着宋谨言的名字，快步往楼下冲。
还差三个台阶的时候，他看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两人。
而随着他们的靠近，舅老爷好像愈发疼了，直接在地上打滚。
宋谨言听到动静也冲下来，他定睛一看，发现白发男人手中晃动着摇铃。
再看看舅老爷，很快便反应过来。
正是白发男人手中的摇铃害的舅老爷如此疼痛。
邪门的东西，邪门的手段！
第三十八章非人
没有丝毫的犹豫，宋谨言和林淮跑过去护在舅老爷身边。
“你们是什么人？”
林淮担忧地直冒汗，他手忙脚乱，拿出手机打算打120时，鞭子凌风甩过来缠上他的手腕。
顺着鞭子上的力道，毫无防备的他直接把手机甩出去，人前倾跪在了地上。
舅老爷已经疼的惨白如薄纸，身子抖成筛子。
意识到危险，宋谨言单手去拉林淮，陡然变了脸色，警惕地盯着一男一女，“你们要做什么？”
白发男人正是贺东，他完全没把宋谨言和林淮放在眼中，摇铃不再晃动，整个人散发着凌厉的气息，针对的是地上的人。
“你道貌岸然了这么多年，不辛苦吗？我也不想与你多费口舌，把东西交出来，乖乖地认命。”
把收回的鞭子系在腰间，身穿红色的风衣的女人冷言冷语，“快点动手吧。”
顾不得膝盖上传来的阵阵疼痛，林淮跟宋谨言对视一眼，深知来者不善，但他们谁都没有退缩直接将舅老爷护在身后。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休想伤害我舅老爷。”
林淮话音刚落，贺东就笑了下，他指着地上还在抽动的人。
“舅老爷？年轻人，你从哪里知道的这玩意是你的舅老爷吗？”
贺东那身侧仿佛在看傻瓜，他还跟身边人调侃，“铃铛，瞧瞧，这玩意多会蛊惑人心，难怪我们追踪寻找许久才找到它的踪迹。”
“你是来还是我来？”铃铛没有多少耐心。
三秒后，见贺东还没有出手的打算，她身形如鬼魅般轻而易举地避开林淮和宋谨言，抓住地上的人的衣领，轻松地把人控制起来。
抬手，铃铛就要取东西。
来不及想太多，于林淮和宋谨言而言，突然冒出来的两人明显要对舅老爷不利。
宋谨言因为自小练了跆拳道的缘故，他反应迅速跃起踢腿袭向铃铛。
林淮见舅老爷像小鸡仔似的被一个女人拎在手中，又气又着急，顺手抄起旁边的扳手就冲过来。
“你们放开我舅老爷。”
贺东想要帮忙的，但被铃铛狠狠瞪了眼，他无奈摊手走到旁边。
好吧，他修养好，就静静看着。
铃铛轻松避开宋谨言的一脚，她为了把手腾出来，随便一甩就将舅老爷扔出去。
本就是杀伐之意很重的人，她刚好想活动下拳脚。
“分寸啊，铃铛，这两个人可不是什么邪祟。”贺东不痛不痒地提醒。
林淮拳脚功夫不行，他想给女人一扳手，但腹部却结实地挨了一脚，痛得他倒吸一口气。
再看到落地滚出一段距离的舅老爷，他第一次如此深刻的觉得自己没用。
用力揉两下发疼的地方，他咬牙坚持着站起来，还要上前，就听到险险避开女人拳头的宋谨言提醒自己。
“先顾舅老爷。”
宋谨言踹出去的脚被女人挡回，连连后退。喘息片刻，他继续上，争取缠住女人给林淮争取时间。
眼前的对手很强大，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宋谨言不是她的对手。
实在是躲不过，迎面就要挨拳头的时……
双臂横档在身前，往右侧旋身，同时犀利出腿！
一系列的动作完全不受宋谨言的控制！
大脑飞速运转，他想到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贪鬼附在自己身上，所以才会有如此效果。
贪鬼附身不是只有坏处。
铃铛虽然反应及时，但还是挨了一下打。
她自然也发现宋谨言不对劲，顿时被激起胜负欲，出手愈发的狠辣犀利。
另一边，林淮扶起来狼狈不堪的舅老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舅老爷，我带你离开，走……”
“小淮！”舅老爷有气无力，只不是握上里林淮的胳膊，仿佛就用了全身的力气般。
老人家喘着粗气，强忍浑身的疼痛。
“乖孩子，这件事与你们无关。走，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丢下您不管！”眼泪快要落下的时候，林淮飞快地擦了下。
他看得出舅老爷浑身无力，抓着老人家的胳膊想把人背起来。
可只迈出了右脚，面前的路就被挡住。
是白发男人，不紧不慢地举起手中的摇铃。
下一秒，舅老爷就抽搐着身体从林淮后背上滚落。
是摇铃害人！
林淮叫的大声，不管不顾地扑向贺亮，“狗东西，少来欺负我舅老爷。”
额头上被温热的指腹碰了下，他瞬间被定住，只有眼睛在转。
然后，便是男人将舅老爷拖到自己面前，脚直接踩在老人家的胸口上，似乎还在不断施加力道。
“年轻人，都告诉你了，这不是你的舅老爷。”
看在两人也还是有颗赤诚之心的份上，贺亮手中的速度加快，然后扯下地上的人右肩膀的衣服。
指着露出来的缠绕的树木，他语气轻飘飘的。
“可看清楚了，他跟你可不是一样的肉体凡胎！”
如果不是被定住，林淮可能此时会腿软直接摔在地上，“舅……舅老爷！”
失去衣服遮掩后的舅老爷在摇铃催动下渐渐露出原本面目，他浑身竟然是缠绕的树木腾枝，错综交措的构成了一副人形。
“咚”的巨响。
被红衣女人按在地上的宋谨言也看过来，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
贺亮余光注意到铃铛还想对付宋谨言，抬臂勾勾手指，“铃铛，差不多得了，你何必欺负人呢！”
铃铛嫌弃地松开压住宋谨言的胳膊，随意拍打身上沾上的尘土，冷哼。
曾经笑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变成如此模样，于林淮和宋谨言而言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旁边的贺亮还在给他们解释。
“这幅躯体早已被侵占，如果不是有这玩意在，你真正的舅老爷早已入土为安了。”
是鬼怪吗？
还是树精？
找不到准确的答案。
哪怕是见到了舅老爷此时的样子，于林淮而言，浮现在眼前的还是老人家笑哈哈地喊着他“小淮”的模样。
不清楚到底在老人家身上了什么，但此时此刻，他还是愿意相信。
因为舅老爷明明已经是自身不保，这会心心念念着的还是让他们先离开。
贺亮点开了林淮的定身，戏谑道：“还犯糊涂吗？”
第三十九章老树根
林淮没理他的话，机械地转身对上刚爬起来的宋谨言的视线，无声交流，并且很快达成一致。
比起两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他们宁愿相信舅老爷。
不知道舅老爷是何时变成这样的，但他从未有过害人的举动。
眼下最要紧的是逃离！
这种时候最需要的便是虚无道长和姜黎，两人不约而同地喊起来，同时再次行动，拼进全力也要先救下舅老爷。
对此，贺东只评价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不想再浪费时间，他随手甩出一张符纸，就见林淮和宋谨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靠近，最后背靠着背被困住，手脚并用也无法挣脱符纸的力量。
林淮扯着嗓门使劲喊着“姜大师”，跟虚无道长比起来，显然她才更值得信任。
铃铛垂眸看着已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催促贺东，“快点动手吧。”
从腰后摸出来特质的匕首，贺东蹲下身，一手丈量，“老树根不属于你。”
“那属于你吗？”
是姜黎，她字正腔圆，语调轻缓，却透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而她更是一扬手，原本困住林淮和宋谨言的符纸就在空气中燃烧很快化为灰烬。
“姜黎啊，你终于来了！”
原谅林淮哭起来，这一刻的情绪释放是最真实的。
不过他泪眼模糊还是爬到舅老爷身边，举起的手没敢落下，但也没有离开。
铃铛有片刻的诧异，随即反应过来旋身甩出自己的鞭子。
刚准备有所动作的姜黎低头看见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
她再抬头时，眼底映入的，是傅胤川单手缠住鞭子将她护住。
哪里用得着他动手呀。
不过这一刻，姜黎感觉到当年臭老头还在世时的感情感。
在铃铛打算用巧劲收回鞭子的时，姜黎扔出符纸。
跟贺东的比起来，她的自然更厉害。
铃铛身手敏捷，发现不对劲时她暂时放弃了自己的鞭子，往旁边躲，没想到符纸仿佛活了般竟然跟过来。
“贺东！”她扭头看向旁边的贺东。
贺东面露无奈，暗暗叹气。
他早就打算动手，但很快便发现无法动弹，全身麻痒难耐，是禁身符。
忽然想起之前在乡下和潘潘见识过的符，贺东落在姜黎身上的眼神变了又变。
在团队里，他可是仅次于队长的用符高手。
但在这位姜黎面前，逊色不少。
至少以他现如今的道行就写不出如此威力的禁身符纸。
傅胤川将铃铛的鞭子扔到旁边，走过去扶起受伤颇重的宋谨言，“还能坚持吗？”
搭上偶像的手臂，借力站起来，宋谨言勉强地挤出抹笑容。
“姜黎她……”
红衣女人战斗系数挺高的，而姜黎娇娇小小的，万一不是对手再受伤……
事实就是宋谨言的担心完全多余。
姜黎本身虽然没有战斗力，但几张符纸就能好好“照顾”铃铛。
被掀翻在地，身上沾了尘土，铃铛反复几个深呼吸。
“林子里的铃铛是出自你手？”姜黎蹲下身与铃铛平视。
眼睛里蕴含着浓浓的愤怒，铃铛没想到外面看起来毫无伤害力的小姑娘竟然如此厉害。
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多言。
“应该不是你，”姜黎点了下自己太阳穴的位置，“你这不够用。”
“你……”铃铛恨恨地咬牙。
手搭在膝盖上，姜黎慢慢起身，走回傅胤川身边，虚空指向旁边，明亮的眸中闪过凶狠。
“还没看够戏吗？”
两三秒过去，虚无道长走出来，礼貌颔首打招呼。
林淮顿时不乐意了，匪夷所思地看向虚无道长，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你不会是一直都在吧？”
此时无声胜有声，沉默便是承认。
胡乱用袖子擦了下眼泪，林淮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修养，破口就是骂。
姜黎对他们之间的恩怨不感兴趣，走过去简单地查看过舅老爷的情况，边给它身上贴符边念叨着，“我其实早该想到的，老树根应该是在您身上。”
嗓子沙哑，一开口便磨的生疼。
“谢谢你。”
“你也是为了老树根？”贺东还在尝试突破姜黎的符纸。
村中小学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有村民经过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取之有道！”
姜黎丢下这四个字便扯着傅胤川的袖子离开。
在她踏出那扇门时，院子里被困住的铃铛和贺东同时获得自由。
这会舅老爷已经恢复正常，林淮一手宋谨言一手老人家，尽快跟上姜黎的脚步。
贺东活动着手腕，侧头对上虚无的目光。
分开走比较好，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暴露。
虚无右手一甩放到身后，他无奈地摇摇头，“她已经知道了。走吧，或许还能谈谈。”
捡起自己鞭子的铃铛就要往前冲，她已经许久不曾如此憋屈过。
那个叫姜黎的，真是可恶。
“铃铛，你不是她的对手。甚至在拳脚功夫上，你都不是她身边男人的对手。”
从不轻易别人比自己强，铃铛不甘地回头去看队长。
虚无抬脚往外走，郑重地点点头，“是真的，那男人绝不是凡夫俗子。”
……
回到舅老爷家稍作休息，林淮搬了小马扎坐到院子里，他发自内心感激姜黎能及时出现。
不过他也有疑惑，“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出事的？”
姜黎扭头看了眼林淮，仿佛变戏法般从他后背上拿下来张符纸，她早有准备。
“你嗓门很大。”
本来她还打算和傅胤川在铃铛阵法中多待会的，想来背后之人有所图但不会真的害人性命。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林淮和宋谨言哪怕是见到舅老爷的真面目还是选择保护。
“所以虚无就是故意的，他别是个坑蒙拐骗的道长。”
宋谨言换了身衣服出来，他坐下时不小心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地倒吸口气。
“或许虚无跟那两人有关系。”
“什么！合着那两人还是虚无引过来的？”林淮气愤地撸起袖子。
等他们三人出现在院子时，若不是宋谨言费力拽住林淮，他可能要上去跟虚无“拼命”。
还是傅胤川侧目给林淮一个眼神他才安静下来。
眼不见心不烦，他索性拉着宋谨言去屋子里先照顾舅老爷。
傅胤川来时虚无已经坐在姜黎对面，贺东懒洋洋地抱臂，而红衣女人在看到他时陡然攥紧拳头。
第四十章鬼夫子
铃铛的动作没逃过姜黎的眼睛，她起身去拉过傅胤川过来坐。
“我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姜黎微红的唇角有弧度，但笑意没达眼底。
虚无回头，示意铃铛上前的一步退回去。
如果他们和姜黎的目标都是老树根，好好商量，说不定能实现双赢。
没必要上杆子结梁子给自己找敌人嘛。
阳光浮动，院子里有清风吹过，安逸又舒怡。
关于林淮舅老爷的事情，虚无有必要先讲清楚。
“几年前，那位老先生的身体就不堪重负，或许就是选在个这么风和日丽的日子，他去村口老槐树下休息，被那东西趁虚而入。”
舅老爷把教书育人为己任，但身子实在是撑不住，最放心不下的永望山的学生们。
他这份心思沉重，却与附在老槐树上的鬼夫子不谋而合。
后来鬼夫子如梦纠缠，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老人家答应与他合作，撑着这幅躯体继续发光发热。
“……其实鬼夫子不是名义上的鬼，不过是当年的夫子的执念，借助老槐树存活下来。我们是需要老树根不假，但像这种东西本不该存于世间，我们该出手。”
碰碰脚尖，姜黎听着虚无发言，漂亮的小脸上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所以呢？”她云淡风轻。
该说的已经说清楚，虽然不知道姜黎为什么需要老树根，但于异能小队而言，那是能救命的。
不愿起冲突，但事到如今，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你是因为什么原因需要老树根，或许我们能帮上忙。”虚无会拿出最大的诚意。
然而，姜黎十指交叉翻动着，“不需要。”
凡事要有先来后到，贺东试图以理服人，“我们为了老树根花了许多心思，若不是横生枝节，早已水到渠成。”
姜黎莞尔笑起，但很快神色渐冷。
她重复着贺东的话，却暗含几分讥讽，“水到渠成？自己骗自己好玩吗？”
微楞，虚无对上姜黎的眸光。
“你这是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若非老人家心甘情愿，那份执念再有本事也不能与他容为一体。”
无非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除此之外，老先生本分教书，从未有过半分逾矩，你们又凭什么呢？”
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是舅老爷勉强支撑着身子走出来，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我不会把老树根交给你们的。”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透着几分不容置疑。
虚无脸上染着些许寒意，他肯跟姜黎多交流无非是不想横生事端，但并不意味着这东西就可以随意而为。
开口的是贺东，他们既然都喊过来就不会无功而返。
“如果你不肯老实交出来，就休怪我们用自己的办法取。”
舅老爷站在阳光下，他咬牙坚持着挺直腰板，有气无力地道出自己的想法，“无非是一死。”
这么多年，老树根在与这幅躯体连在一起。
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不过在那之前，舅姥爷有一事恳求，哀切地看向姜黎。
“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能不能麻烦你带着这两小子离开？”
林淮哪里肯走，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姜黎语气淡淡地说了句“不行”。
显然，她猜到舅老爷的想法。
姜黎起身走到宋谨言身后，虚空一指，仿佛捏住什么东西。
虚无几人顿时紧张起来。
贺东更是着急地甩出符纸，语气急切又担忧，“你要做什么？”
然而他做的是徒劳的，姜黎轻松化解，继续出手很快将那东西从宋谨言身上揪出来，现形符踮脚贴上去。
她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走回去领着傅胤川往旁边站。
虚无有所动作已经来不及，他甚至来不及震惊，试图帮那道慢慢显现的身形揭开符纸。
几次尝试都没用。
惊措的凄惨声响起，透着悲凉。
很快，一个清瘦的男人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因为身体的缘故他痛苦地扭曲的身体，要抱头乱窜时被贺东伸手拦住，双臂困住他的身子。
不得不低头。
“你放过他！”虚无狠狠地攥紧拳头，话语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自以为是天衣无缝，想来姜黎在来到永望山见到宋谨言和林淮的时候就已经发现真相。
可她只字未提。
这一刻，虚无觉得他们就是挑梁小丑。
林淮目瞪口呆，他的认知不断被刷新，自觉地拽着宋谨言往姜黎身后站，还记得朝舅老爷招招手。
嗯，统一战线。
姜黎又不是爱折磨人的性子，从虚无的神情来看，他是知道错了。
她贴出去的符纸自然只有她能揭下来。
清瘦男人便会透明情况，也听不到惨惨兮兮的痛喊。
离开宋谨言的身体，他根本无法在阳光下支撑太久，只能躲进虚无的一件道袍里尽快调整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啊？”
林淮摸不着头脑，那玩意就是附在他们身上的贪鬼？
可瞧着方才他露出来的模样跟常人无异啊？
姜黎双手背到身后，她对上虚无藏着恨意的眸子，坦坦荡荡，“鬼夫子借助老树根附在林淮舅老爷身上，而所谓的贪鬼借助你的力量附在林淮和宋谨言身上，如此看来，你们不过是半斤八两吧。”
很快她摇摇头，一字一句说的清楚。
“不，你的性质比鬼夫子更恶劣。”
听完姜黎的话，林淮无比诧异地目光落在虚无道长身上，感觉自己的三观被践踏。
他话都说不利索，“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虚无用力闭上眼睛，索性不再遮掩。
“其实你已经猜到了，小洛的状态就是灵魂出窍，他受了重伤，如果拿不到老树根活不到九月。所以，我带着他来到永望山，为了他出窍的灵魂不会破碎，无可奈何才选了两位小友。”
有一事，他必须要声明。
“不过是借助两位小友的身体而已，小洛不曾做任何伤害他们的事情。”
甚至在方才铃铛对宋谨言出手的时候，附在他身上的小洛还主动帮忙来着。
姜黎轻嗤，“说这种话，你自己信吗？”
第四十一章 活埋
林淮在旁边小声嘟囔，“好话谁不会说，瞧着一本正经却如此黑心，害的我担惊受怕吃也吃不好，睡也不睡好。”
也就是因为姜黎在，他才敢趁机吐槽。
宋谨言更冷静些，他抚摸着自己的手臂，想到方才虚无道长口中称谓的小洛从自己身上抽离，不寒而栗。
“是你们伤人在先。”
横竖异能小队在这件事上不占理。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尴尬。
贺东警惕地盯着姜黎看了会，上前凑到队长虚无身侧。
“在场唯一值得忌惮的便是姜黎，硬抢，我们明显占优势。”
出来之前他们将小洛的肉身放在养息阵法中，最多能坚持几日。
虚无闭眼思虑片刻，既然打算要硬抢，他提醒贺东，“真要动起手来，小心姜黎身边的男人。”
入道修玄以来，虚无只是昔日在师父的口中听说过身负紫气之人，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见到。
初次见面，他就知道，虽然林淮和宋谨言是血气方刚的两个小伙子，但小洛如果能附在紫气男人身上，或许能再赢一分生机。
奈何，姜黎很护着那男人，毫无动手的机会。
贺东不由将视线落在傅胤川身上，他还来得及发现什么，姜黎就捏着符纸，犀利迸发。
“你的眼睛不想要了吗？”
虚无横臂挡在贺东面前，“若是真的动手，你真能护得住他们吗？”
他刻意咬重“他们”二字，无声威胁。
姜黎打量的目光从几人身上略过，背到后面去的手抓上傅胤川的袖口，依旧的气定神闲，“逼急了，林淮的舅老爷怕是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们随意伤人。而我，的确是顾不上，但我可以保证……”
她放缓语气，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虚无所在的房间。
唇角牵出一抹冷笑，语气攸寒。
“你口中所谓的灵魂出窍的东西回不去。”
威胁人而已，谁不会啊！
铃铛暗暗布阵，闻言愤然，“你敢！”
符纸或许做不到如此，但到现在为止，姜黎可都没拿出布包中的古钱。
她不愿伤人性命的。
但不知道虚无是否信口雌黄，如果是他们不懂规矩在前，休怪她“自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双方陷入僵持，比起姜黎的淡然，虚无已经乱了分寸。
此行就是为了救小洛，若是他再有任何闪失，得不偿失。
姜黎是厉害的，一语中的，她赌他们不敢拿小洛的性命来赌。
“丁老师，丁老师……”
外面是一群人在嚷嚷。
舅老爷听得出是村小的学生，有几个住在附近的早就说要去学校帮忙，想来是没见到他才找过来的。
此时的模样没法见学生，舅老爷迎风咳嗽会，慢慢平复呼吸。
他已经尽力提高分贝，用熟悉的语调回应学生们。
“你们先去学校把桌椅都搬出来，仔细小心些，要是谁调皮捣蛋，等开学我可收拾他！”
女孩子脆脆的声音响起，“丁老师，您放心吧，我会盯着他们的。我妈让我给您带了点腊肉过来，您开门呀。”
“老师您是咳嗽了吗？唉，大虎，你带着梨，我给老师熬冰糖雪梨吧，刚跟我姐学的。”
“开门呀，老师！”
“听话，你们先去学校。”舅老爷不想让学生们担心。
外面短暂地安静会，随即又是七嘴八舌。
“大虎，绝对有问题，你快踩着那边的树爬上去看看。咱学校的门开着，桌椅搬了一半，可不像是丁老师会做出来的事情。”
“翻墙是不是不好啊？老师都回我们话了。”
“小雅，万一有坏蛋威胁我们老师呢，他一把年纪了可是会出事的。”
墙的另一侧真的有动静。
舅老爷无奈扶额，心中却无比的温暖。
这群孩子是多么的纯真又善良。
强撑着精神，他往那边走两步，“大虎，就属于最调皮，老师没事，就家里有点乱需要收拾一下。”
“老师，我们可以帮你啊。”学生们愈发觉得老师出事了。
在他们讨论着谁带手机要报警时，姜黎给林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解决。
林淮步伐紊乱，替孩子们捏把汗。
不能排除虚无他们待会丧心病狂连他们都不放过的可能性。
开门，林淮走出去，试图哄着孩子们离开，没用。
宋谨言也去帮忙，没想到反而“激怒”孩子们。
有胆小的直接哭起来，“我知道丁老师家里来了亲戚，我妈说那天村里来了好几辆车。你们、你们是不是要带走我们老师？”
抱在树上的大虎像只皮猴子似的跳下来，急地要往里面闯。
“你们还我们老师！”
小家伙们喊的一声高过一声，左邻右舍有大人走出来。
这场面，他们都以为丁老师出了什么事情。
招架不住，宋谨言挡在身前，让林淮赶紧进去找姜黎拿主意。
都是比他们还无辜的人，不能被牵扯进来。
最终林淮还是把舅老爷请了出来。
孩子们蜂拥围上来，放心不下嘘寒问暖。
舅老爷满是褶皱的脸上聚起笑意，他动作缓慢地蹲下身子，抬手慈祥和蔼地摸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学生。
“柱子，你已经四年级的小朋友了，怎么还动不动掉金豆子呢？”
“丁老师，”柱子胡乱擦掉自己的眼泪，“丁老师，我爷爷、我爷爷被我姑姑接到城里去了，后来他就再也没回来给我做木飞机。我爹说，爷爷去世了，永远都回不来了。”
显然，在柱子眼中，丁老师被接走也会和爷爷一样回不来。
他伸出胳膊抱住老师，哭得可怜兮兮的，“丁老师，您别走，我会好好学习的。”
小孩子嘛，情绪容易传染，连最懂事的小雅也哭起来。
听着学生们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好好学习，舅老爷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一刻，他是林淮的舅老爷丁老师，也是昔日的夫子。
好说歹说才把孩子们劝走，看着他们一步三回头的样子，舅老爷低头偷偷擦眼泪。
此情此景，曾发生在夫子身上。
他告诉林淮和宋谨言，当年的夫子因为学生得罪乡绅，乡亲们和学生想了许多办法。
但心胸狭窄的乡绅明面上收下他们求情送来的东西，背地里却安排手下将夫子捆起来扔到老槐树下。
夫子是被活埋的。
第四十二章 癌症
哪怕身死始终放心不下那些学生，没有了他的坚持，不少人还是会觉得读书无用，把学生领回去当劳力，远离书桌课堂。
他如何能甘心啊，要知道学生中有许多可造之材。
凭着执念，夫子躲在老槐树里经过了岁月变迁，山河更迭。
再后来，他遇到了林淮的舅老爷，丁老师。
那天，丁老师刚从医院回来，手中沉甸甸的化验单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月，他因为癌症只能再活一个月。
脑海里浮现学生们天真烂漫的样子，丁老师用力拍打着老槐树，悲切落泪。
读书对于偏远地区的孩子或许是改变命运最好的方式，并非所有的家长都开明讲理，学校中有好几个学生都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进学堂的。
有朝一日自己若是不在，那些想读书却没法读书的孩子，又能指望谁呢。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他们真的应该走出去看看。
因为丁老师在老槐树中沉睡的夫子仿佛听到了冥冥之中的呼唤醒来，他偷偷观察许久，最终做出了决定。
……
从回忆中抽离，舅老爷笑的苦涩。
“我一次跟丁老师交流的确是在梦中，告诉了他我的故事。迷信的人不会把这件事当回事的，甚至还可能会请人做法收了我。但他却是在第二天就来到老槐树下，推心置腹，与我达成了合作。”
为了能尽快适应这幅躯体，夫子和丁老师去了山里，用了一周的时间才有所成效。
听完这些，林淮险些没有站住。
如果夫子所言非虚，他最敬爱的舅老爷岂不是早已……
泪夺眶而出，他手脚发凉。
其实舅老爷生病是有迹可循的，在夫子所言的那个时间，林淮曾亲眼见过老人家脸上有血。
当时舅老爷说的是天干气躁流鼻血，而他并未放在心上。
……
傍晚来临，异能小队的人暂且离开，但他们不会轻易放手的，另做打算。
晚饭是傅胤川带着宋谨言准备的，姜黎瞥到男人高大的身影进出厨房走过去。
宋谨言很有眼力见，当即端着盆子去院子的井边洗菜。
厨房就剩下两人，姜黎挪动着脚步靠近傅胤川，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不想让我再拿老树根。”她语气笃定。
傅胤川的袖子垂下来，他手上沾着水，扭头打算找东西擦干净。
姜黎说了句“我来”，她帮他挽袖子到小臂的位置。
微凉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男人的手臂，她挑眉，叹口气，“傅家的阵法只要还运转一日，对你身体的影响就还在一日。”
释然染上傅胤川的眉眼，他清楚，姜黎断不会像虚无他们那样抢夺。
所以他问，“黎黎，你或许能找到什么东西代替老树根，但没了老树根，丁老先生还会如从前吗？”
抬眸，姜黎对上傅胤川幽深的眸子。
长长的睫毛微颤，藏起桃花眼中的情绪。
“罢了，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实话告诉你吧……”
她的手放在唇边，踮起脚跟男人悄悄说。
有身高差，傅胤川在姜黎有所动作时就配合地弯下腰身低头。
林淮躲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吃饭，还是舅老爷拿了宋谨言准备的饭菜去屋子里。
就让他以舅老爷的身份跟孩子好好谈谈。
姜黎咬着筷子探头往那边看，她刚收回目光，屋子里就传来林淮嚎啕大哭的声音。
声声“舅老爷”，悲切动容。
傅胤川之前听好友林疏说起过，林淮小时候一放假就喜欢跟舅老爷待在一块，感情笃厚。
没想到知道真相后，林淮还能接受老人家。
宋谨言往前倾了倾身子，他也是疼兄弟的，皱眉询问姜黎。
“接下来怎么办？”
之前因为噩梦缠身时，宋谨言也认识了几个道长，如果真的要跟虚无他们正面刚，他们有必要找外援。
多个人多份力量嘛。
姜黎吃好了饭，她接过傅胤川给自己倒的水，双手捧着抿了几口。
润润嗓子，她才开口。
“没用的，我们今天见到的恐怕是虚无那边的部分人。不用太担心，真闹起来，鱼不会死，网必破。”
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经过一天的折腾，姜黎早早回房间休息。
不过她离开之前给舅老爷的房间放了小纸人，如果虚无他们想在月黑风高夜动手，也能有所防备。
傅胤川在宋谨言收拾碗筷时，嗓音醇正低沉，暗含几分不容置疑。
“我已经通知过高亮，你和林淮尽快离开这边。”
手一滑，宋谨言没拿住碗直接碎在地上。
他绝对不会答应，“不行，九爷，我们是不会离开的，若是你……”
“有黎黎在，我不会有事。”
傅胤川冷静打断宋谨言的话，“而你们留下来，或许会成为虚无他们要挟黎黎和丁老先生的把柄。”
在男人要迈过门槛时，宋谨言重重地把碗筷放下，使劲低垂着脑袋。
“九爷，你信我，给我点时间，我会努力的，会努力……”
他有雄心壮志，但在玄学之事上，好像自己真的帮不上什么帮，反而会拖后腿。
一阵丧气，宋谨言自责。
傅胤川折回来，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不必愧疚，做好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之外的，就努力让自己提高能力。”
偶像的话比再多的心灵鸡汤都管用。
此时没有人能预料到，就是傅胤川的这句话，将来支撑着宋谨言成为宋家真正的家主，创造了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凌晨两点，傅胤川翻身，睁开眼睛，他坐起来。
外面起风了。
思虑少顷，男人换了身衣服走出去。
白天虚无离开的时候曾深深看过自己一眼，似乎有话要说。
而他还偷偷比划了个二，意味再明显不过。
走出丁老先生的家，傅胤川抬眸，就看到前面不远处抬手打招呼的人。
拉近距离，对方自我介绍，“您好，我叫贺东，队长让我过来接你。就在村头，老槐树下。”
异能小队回去商量许久，就连素有女诸葛的潘潘也没有好办法。
所以只能按照队长临时发挥头脑想出来的主意，走迂回路线。
没错，既然姜黎如此在意眼前的男人，或许从他下手还能找到别的转机。
所以贺东姿态放低，他是小队里最是八面玲珑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先生，你跟小道长……”
意识到如此称呼姜黎不对，贺东及时改口，“跟那位大师是什么关系啊，她用的符纸是她自己写的吗？”
第四十三章 老槐树下的约谈
可在傅胤川面前，他说十句都得不到男人一个“嗯”。
还好，至少人家没有拒绝去老槐树下见面。
一路上说的口干舌燥，等把人安全送到后，贺冬几步凑到女诸葛潘潘身侧，从她背包里找水喝。
“我算是见识到比冰棍还高冷的人！”
冰棍是小队的另一成员，此时在外执行任务，正是潘潘的cp。
这个时间点村子里的路灯早已关掉，方才借着淡淡的月光打量几眼，潘潘实话实说，“人家也比冰棍好看多了。”
被呛到，贺东立马拿出手机来，点开录音，“来来来，潘潘，你再说一遍。”
向来冰棍把潘潘当成宝贝一样宠着，若是让他知道心上人夸别人长得帅，肯定会暴躁的。
要知道，冰棍可是小队里战斗力最强的人，两个铃铛都不是他的对手。
因情愤怒，指不定会找那男人的麻烦。
暗搓搓期待，队长可是跟铃铛夸过人家的拳脚，就是不知道跟冰棍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潘潘一把夺过自己的水推开贺东，“起开。”
她转身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眼睛转了圈，还是不放心，“以免有人跟过来，我再去看看。”
队长可是提醒过，村子里住着的姜黎绝对是大师级别。
而贺东还说了，上次他们出任务见到过的符纸就是出自那人之手。
既然是小队的女诸葛，潘潘向来把招贤纳士为己任。
如果能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让人家加入小队，自己也算是大功一件。
如此想着，潘潘动力十足，往村子里走去。
站在老槐树下的虚无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彬彬有礼地朝傅胤川颔首，“并非是我等蛮不讲理，实在是走投无路。”
话音刚落，他抬手从道袍里将小洛放出来。
“小洛今年刚成年，他是我师父在一个雨夜捡回来的，在玄学上颇有慧根。当初能组建起异能小队，他功不可没。这些年，我们走南闯北，隐藏踪迹，暗中行事，帮人解决了许多的麻烦。但是，我们从未奢求过别人的感恩。”
忆起过往，虚无面露自豪，随即便是哀切。
“就在前不久，我们小队的潘潘在咖啡店撞到一个被鬼气缠身的人，顺藤摸瓜，到了一个名叫小丁村的地方。”
捕捉到关键字，傅胤川掀掀眼皮，放在口袋里的手握成拳头。
又是小丁村！
“那个村子里大半个村子都是坟墓，是远近有名的鬼村。”
这跟傅胤川之前听姜黎说的一致。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藏在小丁村里，竟然以生人为祭，把好端端的人打造成鬼人。于是我们出手了，救下了许多人，但小洛去追幕后黑手时为了护住刚出生的婴儿被重伤，现如今……”
虚无和小洛都是被抛弃的人，他们又何其有幸遇到师父被养大成人。
在他心中，小洛无疑是他的亲弟弟。
说出这件事并非是想博得同情，虚无只想让傅胤川知道，小洛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
“小洛在我们队伍里是年级最小的，但是他的能力却是最强的。所以为了能救他，我做什么都无所谓，哪怕、哪怕……”
哪怕是让小洛灵魂出窍附身到那两位小友身上。
虚无上前一步，直直地对上傅胤川的深邃暗沉的眸子。
“这棵老槐树存活几百年，老树根吸收天地精华所成。以老树根为药，是我们目前所知道的唯一能救小洛的办法。”
让傅胤川眉头紧锁的是关于小丁村的事情，之前的岳欣瑶是半鬼人就能驱使鬼杀人……
难免想起了阿慎！
“先生，我看得出来你跟那位关系匪浅，所以我恳求你，帮帮我们，行吗？”虚无真的是救人心切。
敛起神思，傅胤川漠然峻冷的脸上有丝丝动容。
他缓缓开口，“为何不把这件事直接告诉她呢？”
不过此时男人却是庆幸虚无没有直接把小洛的事情告诉姜黎，否则她是不会放任小丁村的事情不管的。
只是一个岳欣瑶就惹出那些事来，他不想她以身涉险。
“小丁村的事情远比我想象的复杂凶险，我已经见识过那位的手段，以她的道行该不会袖手旁观。我们根本没有十全的把握，何必再将她牵扯进来呢！”
他们小队做了那么多善事，怎么可能是阴险狡诈之辈。
虚无略显局促地捏捏自己的手，叹气道：“我知道，硬抢老树根肯定不行，她不是好得罪的。”
傅胤川垂在身侧的手捻捻，眼底的冷意褪了点。
他薄唇微启，正要开口时，身后传来姜黎的声音，她语气不善。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他身体不好。夜半三更，风大露重，你把他约出来，就不怕得罪我了？”
贺东万万没想到姜黎会出现在这里，他明明已经暗中给扔出去好多张符纸隐藏行踪。
或许是他的目光炙热，姜黎毒舌，“你画出来的符只有丢人现眼的份。”
随着她走过来，傅胤川有意侧目看向别处，心虚地摸摸鼻子。
人站在自己身侧，沉默是没用的。
清了清嗓子，他开口，“黎黎，其实我……”
“把外套穿上。”
姜黎眼底含着几分愠色，之后的话是对虚无说的，“你真不该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因为上次受过姜黎的教训，灵魂出窍的小洛在感受到她的气息时就“嗖”地躲回虚无的道袍里，以为自己能避开的。
但没想到的是，姜黎直接对虚无动手，小洛不可避免地被波及到。
贺东和铃铛察觉到事情不对已经冲过来，却是眼睁睁地看着队长被符纸化成的剑逼地靠在老槐树上。
毫无还手的机会！
小纸人从姜黎的背包里努力拱出个脑袋，颇有灵性，觉得好玩直接飘出来踩着符纸化成的剑。
它是个不安分的，竟然暗暗推动着剑直逼虚无的眉心。
近了，又近了！
“队长！”
贺东和铃铛担忧地同时喊出声，但他们被困住，自顾不暇。
和上次的禁身符比起来，贺东能感觉到这次困住他的力量更强大。
甚至，强大中还透着一丝丝恐怖，摄人心魄。
第四十四章 报恩
嘴角溢出血，他试图抵抗，却终究瘫软地坐在地上。
旁边的铃铛更严重些，趴在地上晕过去。
恍惚中，贺东好像看到一枚古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到了姜黎的背包里！
古钱！
是古钱吗？
根本顾不上浑身的疼痛，他目瞪口呆。
在虚无额头被剑尖压出红痕时，傅胤川抬手握上姜黎的细腕，承认错误。
“黎黎，是我错了，不该自作主张。”
胳膊被小幅度地摇晃几下，姜黎与男人四目相对。
到底他的求情还是有用的。
她的语气冷硬，一抬手，“回来！”
小纸人立马怂包，飘回来的速度明显地比飘出来的速度快太多。
随着符纸纷纷落地，虚无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脚下踉跄。
姜黎是真的生气，如果不是宋谨言半夜起来发现不对劲，她都没想到男人竟然受虚无蛊惑出来见面。
她指名道姓了。
“傅胤川，我跟你讲过云中花的厉害，他们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你怎么就不提防呢？是，就算云中花对你没用，但万一他们还有其他的……”
潘潘匆匆赶回来就听到这句话，扬声反驳。
“云中花？不可能，我们绝对不可能会用这种东西的。”
对于他们修道之人而言，云中花就是禁品，就不可能有，遑论会使用。
这锅他们可不背。
潘潘半蹲查看铃铛的情况，从口袋里摸出特制药给她服下。
猜想姜黎可能是误会了他们，她试探着上前。
姜黎赫然回首，清亮的眼里的阴鸷还没有散去，但也没有再出手。
“还请你愿意相信，我们绝对不会用云中花的。”
潘潘用力点头，满目真诚。
可并没有取得姜黎的信任，她反握上傅胤川的手腕，带着人离开。
意识到经过这次，她更不可能会与他们达成一致，虚无捂着胸口的位置往前追了两步。
“我们真的没有恶意，还希望你……”
“再追上来，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
姜黎将一张符纸扔到地上，瞬间尘土飞扬，威慑弥漫。
舅老爷家里，得知傅九爷被虚无他们诓骗出去，林淮和宋谨言十分担心，但姜黎不允许他们跟过去。
林淮正趴在大门口往外瞧，远远地看见一前一后回来的两人，松口气之余就要出去。
下一秒，他的肩膀就被宋谨言扣住。
“咋了？”林淮是不会放过任何关心偶像的机会。
“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对。”
努力瞪大眼睛观察，林淮没觉得，但还是听宋谨言劝说先回屋子里去。
傅胤川走在后面，他转身关上大门，神色无奈，嘴角却带着笑意。
他知道，姜黎或许是关心则乱。
没让她直接回房间去，仗着长腿几步拦在她面前，嗓音放轻温柔地安抚她，“黎黎，我有件事没告诉你。”
“还有？”姜黎眼波里的情绪微漾。
“我见过小洛，准确地说他曾在一年前帮过我。”
出乎姜黎的意料，她找了凳子坐下。
“我是在回帝京的路上遇到的小洛，他当着我的面算了一卦说我有大凶。之后检查车子时发现刹车系统被破坏，免于一难。”
初初看到小洛时觉得有点眼熟，后来傅胤川才想起来。
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况且他才不喜欠别人的。
姜黎若有所思点点头，“那个小洛的确挺有本事的，要修炼到一定的程度才能在重伤时灵魂出窍。”
她话锋一转，眸底闪过一丝凌厉。
“所以说小丁村还是有问题？”
沉默片刻，傅胤川没有隐瞒，他坐在姜黎身侧，活动着骨节分明的手指。
“黎黎，你打算怎么做？”
没有丝毫的犹豫，既然小洛有恩于傅胤川，她会施以援手。
“先解决小洛的问题吧，想保住他的命不只有老树根一个办法。”
这次，姜黎是盯着傅胤川回到房间的。
一样的手法，让纸片人盯梢。
回屋子时，姜黎不经意将目光略过那边的窗户。
某些人自以为躲的快，虚头巴脑的。
林淮跟宋谨言小声嘟囔，“我是真没有想到九爷还能有如此乖巧听话的一面。”
虽然措辞用的不当，但意思到了。
宋谨言认真斟酌语句，“因为那个人是姜大师。”
就要躺下休息时，林淮忽然用力捶打一下土坑，他做出个认真的决定。
“阿言，等开学后我要谈个恋爱。我可不像你，但凡点点头，姜晚就会立马会……啊！”
一个枕头砸过去，成功让林淮闭上嘴。
天慢慢亮了。
高亮是带着人过来的，虽然不清楚村里发生了什么，但九少让他来接人，有必要提高警惕。
可九少没说他和姜小姐不走呀。
等林家和宋家的两位先后上车，高亮站在台阶下，皱眉对上九少凛然的眸子。
“您和姜小姐不回去吗？”
“嗯。”傅胤川惜字如金。
高亮立马双手交叉背过身去，规规矩矩地站着。
“那就让他们先送那两位回去，九少，我还是留下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傅胤川就沉着嗓音打断，“不用。”
其实有些时候高亮跟阿慎还挺像的，就比如现在，某人挺直背脊，纹丝不动，无声拒绝。
数十秒过去，傅胤川深邃的眸子顷刻含着寒戾。
“回去。”
简单的两个字透着极强的威慑力。
无奈，高亮还是坐上了副驾驶。
车子启动后，他扭头看向后座的两人，打听道：“为何你们先离开永望山，村子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
宋谨言和林淮异口同声。
早上出门前，姜大师……
哦，不，姜黎不喜欢他们如此称呼。
她可是叮嘱过的，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给旁人透漏。
可高亮不死心，没想到这两人直接打哈欠闭上眼睛装睡。
烦躁地抓抓自己的平头，他开窗探头往后看。
台阶上，姜小姐出来站在了九少身侧。
有她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是舅老爷主动找到姜黎的，他有话要说。
不知是不是在贺亮他们手中受过了伤，他昨晚发现这幅躯体不对劲，浑身乏力。
只不过从屋子走到院子里，他已经气喘吁吁。
第四十五章 试图贿赂
关于舅老爷的身体状况，姜黎已经跟傅胤川说过。
“老树根的力量终究有限，就算你没有受伤，这幅躯体也支撑不了多久的。”
事实很残酷，但不得不面对。
夫子的教学路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不用姜黎说，他也能想的明白，像丁老先生那样志同道合的人没有那么容易再遇到。
“你已经多坚持了许多年。”姜黎对他也是佩服的。
落寞不甘盛满了舅老爷浑浊的眼睛，他恨恨地捶打着自己的大腿，枯燥干瘪的手捂住脸。
“学生们……我若是走了，学生们怎么办？”
这一刻，丁老先生和夫子就是一体，他们无法安然离去。
傅胤川缓缓开口，“永望山的教育问题我会处理。”
并非戏言，他有如此实力。
即便是目前已经不再接触傅氏集团的事务，但男人有自己的事业，之后他就安排人拿出策划书。
现如今在教育方面，社会各层都是十分关注。
只要肯费工夫，像丁老先生这般尽心尽力的“好老师”也是能找到的。
傅胤川承诺，关于村小的诸多事宜，他会尽快拿出方案让丁老先生过目。
而老人家在余下不多的岁月里，也可以换个环境，过过自己的生活。
说服自己是需要时间的，丁老先生没有立马答应。
晚些时候，姜黎告知他打算让虚无那些人来院子里坐坐，老人家摆摆手没有多言。
不过他也表明了态度，自己没法对那些人宽宏大量。
哪怕寿终正寝，老树根也不可能留给他们。
终究还是虚无他们自作自受，用错了方法将人家彻底得罪。
……
这次除了之前见到的，虚无那边还多了一人。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小队的医生，李大夫，他这次也把小洛的身体带了过来。”
当然，李大夫会连夜赶过来还是因为铃铛高烧不退。
这会她虚弱地靠在潘潘身上，面色发烫。
小队共进退，铃铛表示自己能坚持。
贺东情况还好些，自从进门就在找姜黎昨晚身上的背包。
肯定是古钱，他没看错。
能发挥出如此大的力量，那枚古钱绝对不一般。
虚无注意到他的目光过于明显，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后，话是对姜黎说的。
“不知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小洛？”
他们并非空手而来，李大夫来的时候还偷偷从“家里”搬来许多好东西。
这会，虚无给李大夫使了个眼色，后者将身侧的行李箱打开。
里面的东西都是被精心包装过。
不情愿地将行李箱往姜黎的面前推，李大夫额角冒冷汗。
要知道，这里面不少东西都是队里玉罐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淘回来的。
他也是趁着那家伙跟冰棍外出执行任务才敢如此行事。
让姜黎随意挑这种话是难以启齿的，李大夫苦大仇深，心中默默祈祷，她可千万别全都收下。
好歹留几件，到时候玉罐子闹起来也好收场。
姜黎垂眸看了几眼，随即挪开视线。
“不需要。”
行李箱里的东西，她一件都看不上。
傅胤川眼神冷沉幽深，“你们不必如此，一报还一报。”
男人已经再三跟姜黎确认过帮小洛不是特别难，比较之下，他还是欠她的更好些。
反正自从两人相识以来，她已经为自己做了许多。
姜黎折回房间拿自己的背包，注意到贺东眼睛明显地亮了下。
“在院子里画八卦阵。”她给虚无一个眼神。
贺东撸着袖子自告奋勇，他没用姜黎的东西，而是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自己的。
正要动手时，他就听到姜黎语调上扬的一声“嗯”，一怵。
“有、有什么问题吗？”
十点的阳光正好，洋洋洒洒，笼罩在姜黎周身，暖融融，却化不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意识到情况不对，贺东试图咳嗽两声掩饰，走过去接姜黎手里的东西。
他刚伸出手，下一秒，傅胤川就把东西塞进他掌心。
“快些。”男人星眸若剑。
认命吧，他们本来就不受待见，贺东赶紧收起自己的小聪明。
都准备就绪后，姜黎让他们退开些，就要盘腿坐下时胳膊被傅胤川握住。
她抬头，不解地对上男人的眼。
“怎么了？”
“地上凉！”傅胤川转身去房间找了个垫子。
李大夫和虚无用担架将小洛抬进来，放进八卦阵里。
姜黎将视线落在虚无的道袍上，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让他的灵魂回去吧。”
不知她此举何意，但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虚无还是照做，但还是忍不住担忧。
“以小洛的身体状况是绝对经不起第二次灵魂出窍的，一旦灵肉合一，如果找不到医治的办法，可能他……”
“你不信我？”姜黎神色里聚起一丝不悦。
虚无有意避开她的视线，“我……”
潘潘清楚队长从来都是敏于行纳语言的，赶紧替他解释。
“关心则乱，如果小洛出事，我们队长没法活的。”
异能小队的人心知肚明，小洛才是他们的灵魂人物，当初队长之所以会成为队长有年纪的原因。
懒得再费口舌，姜黎几个吐纳后，手指灵活。
“飒”，一枚古钱飞出来停在她面前。
贺东倒吸口气，若不是担心打扰到姜黎，压抑住自己的兴奋。
“队长，是古钱。”
瞧着古钱散发出来的金色光芒便知道，这一枚绝对是圣品，可遇不可求。
但下一秒，又是一枚古钱出来。
“她竟然有两枚！”贺东激动地站不稳。
结果，又是“飒飒飒”声。
五枚古钱在姜黎面前转了圈，然后分散开悬浮在八卦阵的上空，散发出来的光芒由上往下慢慢停留在小洛的周身。
原谅贺东腿软没有站稳。
能有一枚古钱已经是相当了不起，没想到姜黎竟然聚齐了五枚。
整整五枚啊！
他向来跟玉罐子关系不错，偶尔听他说起过鉴宝。
可以断定的是，姜黎手中的古钱绝对是上古之流，力量不言而喻。
所以啊，昨晚姜黎还是手下留情了。
否则以贺东和铃铛的道行，根本承受不住古钱的力量，即便不死也会沦为废。
趁着姜黎闭上眼睛沉浸在八卦阵中，贺东龟速地挪到潘潘身侧。
“潘潘，上，如果你能说服姜黎加入我们，你未来一年的名牌包我都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