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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准时不早退的阿洁     探宝修真在都市txt下载     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二章 自杀

    走近时,汪文迪看见,陈月歆歪着头贴在他肩膀上,已经睡着了,有几缕发丝凌乱的翘了起来,满脸都是疲累,但睡得很安稳,像个玩累了的小女孩。

    待经过自己身边时,汪文迪也松了口气,叮嘱道,“别下手太狠了。”

    瞿星言‘嗯’了一声,背着她进了屋内。

    第二日。

    沧溟果然与所料无二,消停了一天,而汪文迪的计划也因为殷扬的说法需要做一些布置上的更改。

    “现在是沧溟的休养时间,也是我们最好的离开这里的机会。”他安排道,“我们分成三批,依次出城,往不同的方向走,我一得知九井的位置,会立刻传音给你们,我们再会合,一起离开魔界。”

    “阿瞿,你和月歆第一批走,阿夏,你带着冥界众生相,和藤原第二批走,我和霏霏会先留下等消息。最迟,今晚我和霏霏也一定会带着消息出来。”

    陈月歆第一个举手赞同道,“我同意!早就该主动采取行动了,憋死人了!”

    瞿星言也点头道,“事不宜迟,半小时后,我就和月歆先走。”

    张霏霏笑了笑,道,“好,那就这样定了。阿夏,辛苦你带着宝物一起行动。”

    没有听见朱夏应声,张霏霏这才发现她一脸心事的表情,又问道,“阿夏?阿夏!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朱夏回过神来,众人的视线皆在自己身上。

    她摸了摸鼻子,答道,“没、没事。我就是有点担心……那个殷扬,他如果真弄来了九井的位置,这应该算是私自放走我们吧?魔尊,能饶过他吗?”

    “这你放心,他要是真的帮了我们,我不会见死不救的。”汪文迪应道。

    计划一定,大伙皆依计行事。

    殷扬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来过这间屋子了。

    屋子在与魔尊寝殿相对的方向遥遥而立,沧溟下过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这个地方,包括殷扬。

    但这里并非尘封的状态,每日都有固定的人打扫,只是他们干完打扫的活之后,就会被沧溟杀掉,久而久之,这里更被视为最恐怖的禁地,无人愿意靠近。

    里头的一切摆设都和他记忆里的一样,一动没动。

    他目标非常明确,放置着笔墨纸砚的书桌上,在一幅压好的画旁边,就有一本册子。

    经过桌边,视线瞟过那幅画——

    画上是一个身着蓝衣、翩然似仙的女人身姿,可惜的是,脸上的五官并未画完,还差一双灵动的眼睛。

    旁边有一行锋利干脆的字,写着‘灵洞古坛基,烟萝接翠微’。

    他叹了口气,扭头拿起了那本册子。

    没多久,殷扬就翻到了他想要找的内容。

    夜风掠过,屋外飘来一股不加遮掩的、嚣张弥漫着的魔气。

    他脸色一变,立刻合上了册子,与他将东西放回原位的同时,那股魔气就把屋门冲开,那道冷冽肃杀的声音砸了过来,道是,“真的是你。”

    殷扬知道,在沧溟的实力之下,他就算是想藏

    、想跑,也一定会被发现。

    这语气里的怒火之下,还有一些压抑着的惊讶。

    他转过身子,面对沧溟,低头道,“属下僭越……”

    沧溟显然不打算买账,直言道,“如果你能说出一个让孤信服的解释,孤或许能既往不咎。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属下不能说,”他头更低了下去,沉声道,“请陛下治罪!”

    “治罪?”沧溟冷哼了一声,道,“若孤今日不来此,不就发现不了你?你最好给孤一个字一个字说明白,从他离开后,这是你第几次来此?!”

    “第一次。”他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夜风好像更大了,沧溟没着急说话,周身的气息却越来越张狂,越来越迅猛。

    “殷扬,你背叛孤!!”沧溟咬牙切齿吼道。

    他浑身魔气暴涨,衣摆在风中翻飞,一双嗜杀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对面的人,黑气在他手中汇聚,在他全身汇聚,但在这黑气之下,有无数痛苦的呜咽。

    殷扬着急的抬起了头,解释道,“陛下!我没有背叛……!!”

    一道黑气凌厉袭来,正中他的腹部,打断了他的话,将他径直掀翻了出去。

    沧溟瞬间逼近,一把掐住了殷扬的脖子,重复道,“连你也要背叛孤!连你也要弃孤而去,选择他!!”

    六百年,从少时到如今的情谊,全部被‘背叛’二字绞得稀碎。

    周遭狂风大作,就像此时沧溟的怒火,完全无法平息,他一旦生气,后果是很严重的,而且他若真要治罪,恐怕轻易就是千刀万剐之刑了。

    他手中的黑气汇聚成一把锋利的匕首,对准了殷扬的要害,冷笑道,“早知今日,孤当初就该拿你第一个来祭咫尺颜!!”

    实力悬殊,如蝼蚁之于天神,殷扬毫无还手之力。

    “……陛下,相信我……”他也没想反抗,艰难的挤出一句话,道,“他能帮你,你和他之间……本不该如此……!”

    “别提他!别逼孤!”沧溟捏紧了手里的利刃,紧咬后槽牙,道,“别逼本王,殷扬!!本王不想杀你!!”

    “找他回来,魔界将……”

    “闭嘴!!闭嘴!!本王就是要毁了魔界,让他知道,他的行为到底有多愚蠢!!”

    手起刀将落。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金光刹那袭来,射穿了他手中的利刃。

    殷扬自被这冲击力震了出去,跌在那书桌边上。

    沧溟稳住身形,金光没入后头,没多久又被拉了回来,与两道身影一起,落在了空旷的屋内。

    汪文迪接住去而复返的宝剑,稍稍松了口气。

    他摇头道,“害,你这魔尊当的,每天总得杀几个人,心里才舒坦不是?”

    身后跟着的张霏霏也是眼疾手快的到了殷扬身边,把人扶正,为其探查伤势。

    沧溟压住了眼里的情绪,反讽道,“那又如何?有种的就把本王从这最高的位置上拉下去,没种就少说话!”

    “我只是觉得殷扬这孩子

    对你挺不错的,”他悠闲的评述起来,像个十足的长者,目光又十分锐利,道,“杀了他,你就是真正的众叛亲离了吧?”

    这话直接把沧溟噎住了。

    就在他愣住的空隙,殷扬射出一道黑光,直抵汪文迪的眉心识海之中。

    汪文迪眼眸一动,除了九井的位置之外,殷扬还希望自己就此离去,不要管他和魔尊之间的纠葛。

    或者,他从来都不怕死在沧溟手下。

    下一秒,沧溟暴然而起,眉头紧拧,眼中是狂躁的怒火,他将力量汇聚,一招冲了过来,似乎是想证明,汪文迪所言为虚。

    殷扬推了张霏霏一把,道,“走!”

    那边的汪文迪招架住黑光,借力把另一剑化作一条金绳,顺势将张霏霏接到自己身边。

    在他分力之时,沧溟加重了手上的气力,更狰狞的黑光在其后背凝聚,逐渐化出诛神槊的形状来。

    这招要接,汪文迪必要此时抛开张霏霏才行。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殷扬用尽了力量飞扑而来,从背后抵住了沧溟的后脖颈,这才在极短的时间内削弱了他的招式,使他没能第一时间召唤出诛神槊。

    但显然,他更加愤怒了。

    他架开汪文迪与张霏霏,回身一道黑光消去了殷扬的力量,随即将人整个提了起来,大叫道,“我杀了你!!”

    “陛下……”在汪文迪出手之前,殷扬先抬起了手,扶在他的腕上,轻声道,“若要我死,何需陛下亲自动手?”

    说罢,殷扬的手刹那转向了自己的心口,指尖为刃,锋利至极。

    早已出了战斗范围的汪文迪,在脑海里殷扬留下的那道微光催促之下,第一时间竟未能出手。

    张霏霏捏紧了他的手心,他回望她的双目,一个纵身,离开了现场。

    殷扬对自己出手的速度之快,沧溟也没想到。

    所以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迅猛的刀已经刺入了殷扬的要害之中。

    他撂开殷扬的手,新鲜的、温热的血液溅到了他的身上,眉头不自觉的拧紧,语气中还有些许疑惑与迷茫,“你就这么想死?”

    殷扬能感觉到痛,但那不重要了。

    他答道,“如果我的死……能让陛下明白……”

    沧溟眼神一动,最终松开了抓住他的手,眉目之间又归于冷冽锋锐,寂寂然看着他残败的身躯砸在地上,看着他的伤势进一步加剧,看着他神情中被放大的痛苦。

    没有人可以忤逆自己,殷扬也一样。

    他不过是个奴仆,这样的命,自己身为魔尊,在魔界一抓一大把,他凭什么认为自己的命就与众不同?

    “你想让孤明白什么?”沧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明白……那个人才配做魔界之主?”

    殷扬的眼神也变了,可他实在是太痛了,动了动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错了,你的这条命,只能让你自己明白,你和他都是错的。”

    “孤,是不会错的。”沧溟冷声强调道。

第六百四十三章 离开魔界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冷了,冷到用尽了殷扬所剩无几的全部力气。

    殷扬想朝他伸出手去,也没能成功,在眼睛闭上的最后一刻,他看见的仍是沧溟那张无情的脸。

    另一边。

    拿到九井位置的汪文迪将会合的地点定在了边缘处的一个镇子上。

    这镇子陈月歆呆过,就是她们刚到魔界时与肥遗动手后逗留休息的那个镇子。

    瞿星言和她是第一批出发的,也自然是头两个就到了地方。

    他们依旧站在那棵干枯的大树上,没多久就等来了自己的伙伴。

    朱夏和藤原离鸾都安然无恙,看上去状态不错。

    只是汪文迪和张霏霏之间好像有些沉闷,亦是一路无话的快速行进了过来。

    陈月歆率先开口,关心道,“怎么闷闷不乐的?”

    张霏霏粗略的概括了发生的事,摇头道,“不知道殷扬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我们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一边的藤原离鸾搭话道,“既然是他自己不要帮忙的,就别想太多了。何况连他的正主都不顾惜他,我们也只能是爱莫能助。”

    汪文迪这才开口,沉声道,“沧溟不一定会让他死。”

    他拍了拍张霏霏的肩膀,接着又道,“做好我们分内之事即可。”

    受人之托,自当终人之事。

    朱夏望着王城的方向,点头赞同了他的话,道,“我们与魔尊之间已有矛盾,此地不宜久留,先生,速下决断吧。”

    “的确如此,”汪文迪将位置所在说明,道,“现在就出发。”

    他话音尚未完全落下,远方黑压压的颜色便先扑了过来。

    放眼仔细一瞧,竟是一片穿盔甲的军队,盔甲之下,人人面目狰狞,明显是魔族的士兵。

    一道黑光从中一飞冲天,高声命令道,“抓住他们,无论生死,孤重重有赏!!”

    汪文迪眉头一皱,道,“是沧溟。”

    瞬间,更为猛烈致命的黑光射了过来,正是沧溟投出了手中的诛神槊,巨大的威压笼罩在众人的上空。

    刹那之时,汪文迪亦果断祭出双剑与之对抗,在空中碰撞出一道互不相让的屏障,屏障上的两股气流相互撕扯嚎叫,谁也不肯让谁一分。

    周围的魔族之人神色渐渐变了,在这样不容抗拒的命令之下,他们纷纷选择了面对汪文迪等人,露出锋利的獠牙和武器。

    “不要妄动,”汪文迪拦住了要大动干戈的陈月歆,吩咐道,“我留下断后,你们速往昆仑!”

    说罢,又撑起了一道足以防御其余魔众的结界。

    面对不断逼近的军队,陈月歆大为不服,叫道,“去昆仑是为了给你解毒的,哪来的道理还让你断后?!”

    她手中化出流火扇,在双剑之下加入自己的力量,道,“沧溟这个混蛋,本座早就看不惯他了!你带霏霏她们走,我留下!”

    这次是瞿星言打断了汪文迪的话,镇定道,“你们先走,我和月歆一同断后。”

    稍加思索,眼下的情况的确没有再犹豫的时间,汪文迪皱了皱眉,在瞿星言顶上自己的力量时撤去了手。

    他揽过张霏霏,接好冥界众生相,又示意朱夏带好藤原离鸾,四人颇有默契,纵身跃出了包围圈。

    沧溟飞身而来,眉头紧拧,将诛神槊唤在手中,意欲追人。

    屏障上的负累一下降到了最低,瞿星言引导陈月歆皆顺势撤力,不过霎时之间,他又召出双轮,朝四周扫开一道青光,反利用这道冲击波炸向四周的魔族。

    陈月歆借他的手一跃,跳到空中,拦住了沧溟的去路。

    在巨大的、不容忽视的痛苦之下,沧溟为了保持面上的从容,暂且收了诛神槊,与之对峙。

    并无多余的话语,战斗一触即发。

    这是她与他第三次交手。

    流火扇被他的手肘挡住,他指尖黑光愈发锋利,直指她的脖颈。

    她抬起另一只手扼住沧溟手腕,眼神狠厉,红光与黑光交织在一起,不断的消耗、拉扯,直到双方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燃不尽的杀意,这股力量庞大到吞天没地之时,二者才不甘的弹开。

    陈月歆自问不会输给一个认为自己是弱者的人,她在半途便凝力急停返身,重新杀了回去。

    沧溟稳住身形,周身黑气暴涨,再度与她的火焰猛然撞上。

    她眉间一凛,抬腿攻向他的腹部,猛吸一口气,凝力吐出一道耀眼的紫炎,烈火烧蚀而去,但还是被他的黑光所化解,只余下空中上升的温度。

    他反手刺向她的脚腕,又唤出数道烈风,齐齐扑来以限制她的行动。

    谁知陈月歆竟顺势让他捉住,甚至自舍其身被烈风所包围。

    她冷哼一声,道,“沧溟,本座要让你知道,极火蚀心是何等痛苦!”

    神印显形,背后隐约有双翅的轮廓,那轮廓被烈火所勾勒,最后化成了四道燃着紫炎的链子,须臾便窜了出来。

    沧溟正想收手,却被她的脚腕勾住,她不顾脚腕扭曲的痛苦,猛然向前,以流火扇扇面为刃,扫向他的喉头,逼他后退。

    他一向后,两道链子瞬时缠上了他的双臂,又一道锁住了他的脖颈,最后一道自背后对准了心口的位置。

    噗!

    沧溟瞳孔猛缩,他很久没这么痛过了。

    这一痛,似乎这几天身体内、身体外造成的伤势,全部跟着痛了起来。

    但此招也确实将陈月歆如今的力量消耗的差不多了。

    还没等她得意,他眼神就先沉了下去,烈风消散,周围的黑气疯狂的向他聚拢,涌起的形状锋利无比,叫嚣着要把人扯碎。

    最大的黑光在他的手里汇聚起来,诛神槊再度出现。

    速度之快,不过倏忽之际,枪尖已直指她的腹部。

    她心叫不好,切断自己的锁链,紧握流火扇,想要避开这一招。

    沧溟双手同时发力,咬牙切齿道,“朱雀,竟敢伤孤!”

    孰重孰轻,陈月歆倒分的很清楚。

    她眼神中的怒意也是丝毫不减,一咬牙,宁愿拧断了自己的小腿骨,也没有挨诛神槊这一下。

    强忍痛意,迅速后退。

    他哪肯罢休,立时追上,射出黑光。

    底下清理残兵败将的瞿星言这时才得以脱身,凝力跃起,射出银轮,消去黑光,将陈月歆接到了自己怀里。

    他瞥了一眼她扭曲的小腿,脸上划过一丝异色,低声道,“你是猪吗?”

    她微微抬头,看见他严肃的脸,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点头笑道,“好痛哦,没骗你,真的好痛。”

    他眉头微松,可没有把人放下,始终护在怀里,轻声道,“别学我说话。抓紧点。”

    “嗯,”她手上悄悄用力,声音也轻了起来,道,“我抓住你啦。”

    话音一落,瞿星言陡然冲向了沧溟。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那把足以傲视群雄的诛神槊,不知何时不见了。

    又被沧溟收起来了?

    沧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却还是强硬的撞了过来。

    金轮与银轮皆飞在他身边,和那些愤怒的黑光相撞,寻找他防御的空隙,瞿星言本身也毫不松懈,不断的射出青光攻击。

    他冷静且有规律的攻击方式使沧溟意识到,若同他打持久战,自己消耗过度的事实一定会被发现。

    但沧溟更加知道,再在这极短的时间内用上一次诛神槊,恐怕伤势将全然复原不了。

    黑光在他的头顶汇集起来,让天空看上去更低了一分。

    意料之外的,这团巨大的黑光没有攻向瞿星言,而是在倏尔之间,就分成了无数道细碎的黑光,射向了底下的魔族部队。

    士兵们很快活泛过来,行动比之前更加快速。

    沧溟伸出双手,掌心中的黑光大作,让他抵住了金银双轮,并扫除三道青光,将武器抛了回来。

    黑光蔓延,他整个人都遁了进去。

    瞿星言察觉了他想撤退的意图。

    怀里的陈月歆活像个有靠山的熊孩子,叫道,“底下那些魔众,我一口火就能烧完,你别让沧溟跑了!!”

    她探出头去,便要凝力放火。

    他一把捂住她的嘴,无奈道,“穷寇莫追,先去昆仑和他们会合,再给你疗伤要紧。”

    说罢,他收回金银双轮,将一道青光打入地下。

    地面猛然爆裂开来,自其中生出无数坚硬的树干,阻拦了魔众前进的道路,又从上头长出数不清的细小树枝,几乎没有人能抵挡住这招。

    他回身,与沧溟飞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飞了一会儿,陈月歆才挣扎着扯下了他的手。

    她气鼓鼓的冲他吼道,“瞿星言!他妈的你才是猪!!”

    “我可没你蠢。”

    “老子要喷火,你捂我的嘴,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出事故的啊?你是不是存心想谋杀啊!”

    好半天,瞿星言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他道,“为什么每次都要伤到自己?”

    她一愣,又听他继续认真的念叨道,“我说过,你只能死在我手里。其余谁都不能碰你这条命,你自己也不行。”

    陈月歆的底气好像突然一下就被抽走了,她缓缓的又缩回了他的怀里。

    “我下次一定注意。”她道。

第六百四十四章 抵达昆仑

    又赶了片刻路,周遭的魔气再一次澎湃起来。

    远远的能看见那黑光冲天之处,有几个等候他们的身影。

    原来此处就是九井之一所在,黑气中有罡风,罡风又自成结界,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哪怕是修为佼佼者,要靠近此处,也少不得至宝护体。

    瞿星言带着陈月歆降落到伙伴身边,始终没有放她下来。

    张霏霏第一个注意到了她的腿,焦急问道,“月歆,你的腿怎么回事?!疼不疼?让我看看,怎么会伤成这样!”

    陈月歆微微摇头,答道,“没事,被诛神槊所逼。”

    瞿星言也道,“当务之急是先过九井,去了昆仑后再给她疗伤,会快很多。”

    她应道,“是的,这伤不算很重,沧溟也只是暂时被我们击退……还是先去昆仑吧。”

    说着,她将目光投向了汪文迪。

    汪文迪知晓她能坚持住,更知晓她也在关注自己体内的尸毒。

    他朝陈月歆点头,道,“走,我们几人合力,互相护法,定可过九井。”

    藤原离鸾拉了一把愣神的朱夏,提醒道,“走啦,你怎么一直在发呆?”

    盘桓于朱夏脑海里的不是别的,正是那晚她被松心花吸引而去的事,她体内的肥遗之毒,按照学来的方法的确轻松地依靠此地的魔气压制住了,但她也清楚的记得——

    此法不可离开魔界,一旦离开,七日后仍会毒发,不可逆转。

    她回过神来,跟上众人的步子,沉声道,“没事。”

    显然,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合力过九井对他们来说不算太难的事,虽然称不上易如反掌,可也只需要凝神聚力,就能抵挡其中混沌的空间撕裂感。

    等到落地时,他们也知道,殷扬给他们的位置,是完全正确的位置。

    新鲜的、纯净的、寒凉的空气窜入他们的感官之中,眼界所及之处冰封千里,与方才的景象截然不同。

    还没有多一秒的时间观察此处的景色,一道灼热的力量便先砸了过来,落到了众人跟前。

    来者一头红发,神色傲然张扬,直视瞿星言怀里的陈月歆,招呼道,“啧,朱雀,又见面了。”

    “你这家伙动作倒快,”陈月歆不以为然,随口唤道,“太一。”

    东皇太一这才扫视了一眼众人,又扯了扯嘴角,把目光移到了她受伤的腿上,沉吟道,“怎么来我这串个门,搞得这么狼狈?”

    瞿星言先开了口,不客气道,“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他笑了起来,依旧去与她搭话,问道,“朱雀,需要帮忙吗?”

    “怎么帮?”她挑了挑眉,反问道。

    他没说话,手中却凝出红光,在众人注视下,迅速的注入了陈月歆身体之中,她身体上浮起一层好像是被勾起来的火焰,全数往受伤的地方扑了过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的腿就全然恢复如初了。

    这自然是得益于同源之力,与昆仑神境的加持。

    瞿星言皱起了眉头。

    她并未察觉,笑容蔓延开来,随后自然的拉过了太一伸来接自己的手,从他怀里跳了下去,自如的活动了一番筋骨。

    他眉头直接拧成了麻花。

    汪文迪把他的情绪尽收眼底,扶额道,“别在这儿耽误时间,既然这里是你的地盘,就麻烦你领路了。”

    太一也知,这些人来昆仑定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前陈月歆也同他略说过一二,便不意外,点头应了下来。

    瞿星言则眼疾手快,迅速的把陈月歆拉到了自己身后。

    临行之时,太一还特意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竟有一丝得意,只是这一点点的得意里,全是满溢出来的幼稚。

    按理来说,他不会对这种幼稚的情绪产生什么看法,但这次他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自己心底的不爽与冲动。

    东皇太一很快将众人带到了属于自己的神殿之中。

    如今昆仑众神苏醒,冰封之境便也幽幽解冻,现在只有外围的一片区域仍是冰封的状态,如透彻的明镜、不染一丝尘埃,尤其那高高耸立的、连绵不绝的山峰与悬崖峭壁,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有一种最简单又最极致的美。

    越过外围的冰层之后,就是春回大地的昆仑了。

    祥云袅袅、花香阵阵,真真是万木竞艳、百草丰茂,红得如霞雾的花树,翠绿如碧玉的灌木,微风拂来,将原本倒映着蓝天的湖面扰乱,波光云影,既洁净又深邃,既明亮又有质感。

    可谓是‘行穿翠霭中,绝涧落疏钟。数里踏乱石,一川环碧峰。暗林麋养角,当路虎留踪。隐逸何曾见,孤吟对古松。’

    金碧辉煌的宫殿矗立其中,朱砂色的大门庄重而肃穆。

    几人一一落座,汪文迪开门见山,直言道,“这次来昆仑,主要为了三件事。”

    “第一,找到寒冬绿,解我身上的尸毒。”

    太一把玩着座上的宝器,道,“昆仑确有寒冬绿,你来的也还算及时,明日就是它最后一天的花期了。”

    “多谢你替我留心仙草的状态,”他松了口气,接着道,“第二,是为了确定被封印在此的祖巫精血,是否无恙。”

    瞿星言接过话茬,冷声道,“第三则是为了一见西王母。”

    “那这两件事恐怕难了,”太一放下玩物,细细讲来,“至今为止,西王母并未醒来,也没有要苏醒的迹象,而祖巫精血具体封印在何处,眼下昆仑也只有西王母知晓。”

    “无妨,若能带我们前去西王母沉睡之深渊一观也可。”汪文迪镇定道。

    “行,这却不难。”他应声道。

    一边的张霏霏出声道,“我看今天还有时间,不如先去把寒冬绿取了?”

    朱夏打断了众人的谈话,抿嘴道,“先生……能不能先将阿哥放出来?他一直呆在冥界众生相中,我怕对他也有影响。”

    汪文迪一拍大腿,笑了起来,“嗨,把这茬忘了!”

    说罢,他赶忙召出宝物,作法把里面的熊巍给放了出来。熊巍摔了个趔趄,汲取着新鲜的空气,大叫道,“哎哟总算是出来了!”

    惹得众人皆有些忍俊不禁,朱夏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两人坐到一块,他又挠了挠头,另一只手紧紧扣着朱夏的,笑道,“没事,我缓一缓,吃他几碗饭就好了,别耽误咱们正事!”

    朱夏看着完好无损、精气神一如既往的他,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几人的目光又重新投向了太一。

    太一摆了摆手,道,“不急,在取寒冬绿之前,我还有件事儿想做。”

    “什么事儿?”汪文迪自分得清主客,问道,“你直说即可。”

    他笑道,“上回与你们一见,朱雀和我做赌,跟我一战,是她赢了,我才不干涉人间之事,回了昆仑。此次再见,我还要再同她切磋,赢上一回!否则我这‘东皇’的名号和面子,往哪搁?”

    陈月歆自然起劲,道,“切磋就切磋,本座照样赢你!”

    身旁的瞿星言敛了面容,轻咳出声,“咳咳!”

    她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顺势改口,嘟囔道,“本座才不跟你这个手下败将切磋,没意思……”

    自己体内的力量早不如前,她怎么忘了?

    “哦?”太一捏着下巴,挑衅道,“你不会是怕了吧?”

    说实在的,她当然不是怕了,而且与力量无关,就算她只有二成的力量,她也无惧应战,根本不会怕。

    让她拒绝的真正原因是,她并不想让东皇太一知道,自己现在失去了八成的力量,不想让他真的用‘狼狈’二字来形容自己。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原本的自己才有资格和他并驾齐驱。

    “笑话,我怎么会怕?”陈月歆忙想借口开脱,敷衍道,“我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罢了!”

    “哈哈哈,那你就是怕了!”太一大笑起来。

    还好,在她要中这明显的激将法前,瞿星言先开了口,他凛然出声道,“别玩这种幼稚的把戏,月歆曾经答应过我,不再与你交手切磋。你也无需再挑衅,让她去做那不讲信义的神。”

    他这一说,陈月歆才想起来,那日她和太一切磋完后,他来找自己时,非要较劲,两人动手,他赢了自己,还因为这事中了毒。

    而哪怕是中毒之时,他也不忘要先使自己答应那‘不再与太一动手,离他远点’的条件。

    “确实如此。”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也严肃了几分,望向太一。

    太一的笑也缓缓的落了下去,他眯了眯眼,看了瞿星言一眼。

    失去一个如此强大且合适的对手,他觉得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气氛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藤原离鸾看着众人皆是一副不好开口继续话题的模样,只得自己先起了头。

    她好言道,“要不……先把接下来的事儿安排了?”

    太一很快顺着台阶下了,移开了视线道,“也好,既然尸毒之事不宜再拖,就先去取寒冬绿吧。”

    汪文迪跟着道,“我和你去便是。”

第六百四十五章 蓝鱼使

    “可以,”他打了个响指,道,“我会安排好你们的住处,在此处,你们可以随意。”

    “只是其余的神和你们之间并无来往,若得罪了他们,我可不会帮你们收拾烂摊子。此外,昆仑神境中还有不少强大的灵兽,也最好不要闯入它们的领地。”他想了想,又如是补充道。

    众人一一应下,便有奴仆进来引路,汪文迪则跟着东皇太一前往寒冬绿生长之地去了。

    寒冬绿生长的地方在悬崖峭壁之间,两人行进的速度不慢,又一次穿过了那美得难以言喻的景色,来到了漫天冰雪的清亮之境中。

    对太一来说,虽然对汪文迪在上一次见面时事件中的表现还算认可,但也不影响自己心里依旧认为对方是个小毛孩,故而也是一路没有主动搭话,只管带路。

    倒是汪文迪没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神祇,除了对他出手毫不留情的杀了阿姐阿妹不赞同外,反而觉得他同月歆性格相近,如果好好相处,或许还能成为好朋友也不一定。

    话也是汪文迪先开的口,“如今在昆仑的,还有几位大神?”

    太一以平常的语气答道,“我从未计较过昆仑共有多少神,真要问起来,我也只知九神,这次因混沌钟归位、灵力剧动,九神都已苏醒,可仍在昆仑呆着的,只有我一个。”

    “你为什么留在这?”汪文迪笑了笑,不置可否又继续问道,“我看你不像那种性子安静的主儿。”

    他顿了一下,道,“不知道,只是没想到还能见到众神的云梦泽重现天日,总觉得……看一眼就会少一眼。”

    “为什么这样说?”汪文迪不解道。

    此时两人已进入了连绵不绝的山区,山峰奇高,高耸入云,站在其上,好像伸手就能摸到那拥有与冰块如出一辙颜色的天空。

    远处的景色杂糅成一抹丰富的绿,绿的动人心弦。

    “你知道天神也是会做梦的,”他淡定道,“从我回到昆仑那日,我经常做一个重复的梦。”

    汪文迪知道,也知道天神的梦,都是具有预兆性的。

    “我梦见昆仑,破败的昆仑,七零八落的巨大冰块下,是众神的尸身,其中还有我自己的。”

    不等汪文迪发问,太一就概括了他的梦境。

    说完,他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山峰,接着道,“那边的峭壁之间,就有唯一的一株寒冬绿,你自己去拿吧。”

    汪文迪冲他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纵身跃了出去。

    近了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座山峰,而是两座重叠在一起的,峭壁间缝隙的宽度连一人都挤不下,加上两座山峰咬合在一起,有无数碎石混着冰块,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深渊里。

    这地方险峻陡峭,往下看时,那幽幽的黑色令人不禁胆战心惊。

    在半高不矮的地方,生长着那株挺拔的仙草。

    仅有的一缕光线被它精准的捕捉到,奋力的吸收着其中的精华,那缕淡然却又孤傲的浅绿色,是这里唯一不同的颜色。

    就好像是大雨过后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绿茵如洗的草地上,与小草叶片上的水珠碰撞后,折返出来的那种绿。

    汪文迪突然想到,冰块本身,是没有颜色的,而昆仑看上去湛蓝千里,是因为冰封的面积之广,倒映出天空的纯净之色。

    在这深渊中,只有黑色。

    他深吸了口气,找准了寒冬绿的位置。

    果断唤出一剑,在手中化作一条金绳,朝仙草所在,利落的投了出去。

    本想用它把仙草直接勾到手中,谁知仙草竟拒不配合,方一接触到金绳,就整株从峭壁上脱落下来,直直往崖底坠去。

    他皱了皱眉,但不得不亲身飞上前去,要以更快的速度接住下落的仙草。

    后方传来太一略带笑意的声音,提醒道,“忘了跟你说了,这寒冬绿遇金则落,若用你的手去接它,它即刻就会枯萎的!”

    汪文迪虽知仙草寒冬绿能解螭毒,可他不知道还有这等采摘的讲究,一时间只得在心里埋怨起那看戏的人来——

    这家伙,不早说!

    他保持着与仙草同等的下坠速度,脑中跟着快速的运转起来。

    寒冬绿遇金则落,会不会是因为它五行本属木?

    而金克木,故而避之。

    如是想着,他凝神屏息,口中快速默念了一串咒语。

    一阵清光闪过,再看时,仙草已被他收进了这道清光之中,眉间一动,他便知,仙草丝毫未损。

    汪文迪长呼一口气,“还好,猜对了。”

    金绳亦随心而动,重新化成了宝剑,被他刺入山壁上,用来稳住自己的身形,再一凝力,就要重新飞上去。

    一道纯粹的灵力在电光火石之间便猛然袭来!

    跟着是一个细长的嗓音,不悦道,“既来之,休走之!!”

    另一把剑在他背后被瞬间召出,挡住了这道力量,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他借着这个姿势回头,只是光线实在太暗,除了逼近的黑影和涌动的灵力外,他根本看不清那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他甩出数道金光,道,“为何拦我去路?!”

    金光消失之际,他能看见一点点与周围浑然一体的幽蓝色。

    对方不客气的撞了上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令整个山体为之一颤,汪文迪也必须认真起来。

    双剑在手,自身滞空,与其发出的攻击招式不断相撞。

    “寒冬绿乃是本使辅助修炼所用仙草,”对方也是不依不饶,叫道,“你要将它拿走,自然要过本使这关!”

    从它的态度上来看,想通过讲理来躲过去是不大可能了。

    双方一路缠斗,加上汪文迪知晓它乃是一只有些道法的神兽,不愿出手危及其性命,故而一直见招拆招,不分上下,直从那黑暗里头打到了山顶。

    它庞大的身躯经受光线的洗礼,汪文迪这才完全看清了它的样貌。

    通体纯蓝,流线形细长的身姿,加上盘着的尾部大约有近二十米长,身上的花纹十分细小,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像是非常贴合身体的鳞片,脑袋上有两个鼓包,嘴边飘着两条长长的胡须。

    在光线下,它的身体显出亮眼的光泽。

    二者对峙之时,它便抖了抖流畅的身躯,浑身皆覆盖上了一层蓝光。

    “再不交还寒冬绿,本使就让你走不出这昆仑!”它警告道。

    汪文迪有些无奈,回头冲另一山头的人喊道,“太一,还不帮我一把!”

    太一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就差搬个小板凳摆上瓜子来看戏了,调侃道,“我帮不了你!它是西王母座下七圣使中的蓝鱼使,我要帮了你,回头又得挨西王母的教训!”

    “你故意的是吧?!”

    “不是啊!我不是故意的!”

    太一朗声笑道,“我是存心的!”

    汪文迪额上的青筋跳了两跳,只得回头重新面对蓝鱼使。

    既然知晓了它的来历名讳,他也就知晓了它的能力——

    七圣使中,蓝鱼使的战斗力算不上顶尖,它长于推演,能知过去未来、能断吉凶祸福。

    只是不管怎么说,蓝鱼使到底是跟着西王母混的,说得难听点,打狗还得看主人,它就算打起来不如赤龙使、金麒麟使等几位,也还是有两把刷子在手上的。

    见汪文迪没有要后退的意思,它身上的蓝光瞬间发散开来,随之响起的还有一阵尖锐的鸣叫声。

    蓝光几乎漫过了整个昆仑。

    汪文迪捏紧了双剑,不过刹那之时,波波巨大的灵气便涌动了起来。

    他朝四周望去,为首冲来的是两只翅膀足以遮天蔽日的巨鸟,底下紧跟着一群通体雪白、头上长角的豹子。

    原来是昆仑神境中的灵兽,响应了蓝鱼使的号召,全数冲了过来,且把汪文迪视为眼下最大的敌人。

    阵仗和牌面是够了,只是实力确实还差上一些。

    汪文迪将一剑飞入天际,霎时间风起云涌、乌云密布,金光在其中胶合,化出一团紫雷,其中须臾落下十二道闪电,直逼几只飞禽。

    他自己握着另一把宝剑纵身而下,剑尖直指走兽,念道,“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今以吾双剑之名,斩百兽为祭……一剑,尽斩!”

    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那道金光横如一道月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竹一般扫了出去。

    这其中的力量让观战的太一也收了笑容,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不过只是顷刻之间,飞禽被闪电击落,锐利的电刃贯穿了它们的胸膛。

    夺命的剑气撕裂了走兽的身躯,他收回双剑,本想一招彻底压制住蓝鱼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他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剧痛,使他的动作僵了一拍。

    紫黑色从手心爬上了手背,隐约能看见血管里活动的黑气。

    蓝鱼使不知其缘由,凝力挥出一道冷光,又亲身刺来,如离弦之箭一般,势要与他分个高低。

    万分危急之时,金光烈火浇筑而来,拦下了蓝鱼使的攻势,横在两方中间。

第六百四十六章 云中君

    太一还是出手了,他清了清嗓子,道,“他还是个毛孩子,你不用下死手。”

    蓝鱼收了气力,不悦道,“你们既然相识,就让他把寒冬绿还给本使。”

    他解释道,“那寒冬绿又不是什么很稀罕的物件,怎的西王母不在,你越发小气了?他与我等同修天道,是为了祛除体内螭毒,才不远万里来昆仑求药,若此次空手而归,就要连命都赔进去。”

    “再说了,刚才几招,你也见识了他的一二分实力,”太一继续摆谱道,“真要他来硬的,你也捞不着什么好处不是?”

    对方思索了一会儿,反问道,“你是说,他本不是我们昆仑神境中的道友?”

    “嗯,那又怎么了?”太一不解道。

    “那本使不仅不能把寒冬绿给他,”蓝鱼笃定道,“还要将他立刻驱逐出去!”

    汪文迪缓过神来,皱眉道,“为什么?”

    “非我昆仑之人,将使昆仑有大祸!”它简短概括道。

    说着,它又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昂首自信道,“如今主上未醒,我等必要代为维护昆仑秩序,既是外人,不必在昆仑逗留!”

    太一没打算让开挡在前头的位置,语气也冷了下去,道,“有吾在此,昆仑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

    “昆仑之主,本就是吾主,”它据理力争,道,“难道太一大神,要为了一个外人,与吾等七圣使皆为敌?!”

    他冷哼一声,道,“笑话,这一分薄面,不过是吾给西王母的!你与吾这般说话,可知你们七个就是齐上,也不是吾的对手!”

    蓝鱼沉吟了一会儿,身上的光芒再度沸腾起来,像是仍想坚持自己的看法。

    “你地位崇高,该知神之梦境,皆有所指。”

    “不要为了一个外人,随性行事,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它苦口婆心,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提醒道。

    “你这厮……”太一脸色变了变,眼神中略有些怒意,道,“竟敢私自窥探吾之梦境?!”

    不等它开口再说些什么,他便已经携带三团烈火,瞬间冲了过去。

    蓝光暴起,形成一道屏障,堪堪抵挡了这火焰,它凝神屏气,尾部扫来数道巨浪,与他缠斗在一起。

    汪文迪微微叹了口气,吐槽道,“和月歆一样冲动。”

    他盘腿坐下,从神识中唤出那存放寒冬绿的宝器来,正是一面黑色的幡旗,这是此前共工托给他的,不算是他的宝物,所以维持不了多久。

    寒冬绿遇金则落,遇水自然而生。

    趁着仙草在自己手中,情况也不容再拖,他当即做法,吞下了仙草,开始给自己祛毒。

    等他身体里的螭毒完全被排出后,果然感觉浑身舒畅,通透非常。

    本想飞身去中止太一与蓝鱼这场没有必要的战斗,抬头一看,却见根本没有自己动手的余地,太一明显占了绝对的上风。

    只见他凭借力量上的压制,强硬的用火盖过了蓝鱼释放出来的水。

    混沌钟钟声一响,将它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手上烈火锋锐无比,直逼它的命门,速度之快,甚至不客气的挑断了它的一条长须。

    电光火石之间,在汪文迪出手之前,一道身影率先以快如闪电、可追狂风的速度闯了进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浑厚的声音,道,“太一大神,手下留情!”

    定睛一看,来者乃是一只四脚巨兽,浑身带电,通体金光,两角气势非凡,身上的光辉消去了太一放出的火焰,但也没敢和他正面碰撞。

    太一眯了眯眼,收回招式,不耐道,“麒麟使,来得正好!”

    原来又是七圣使之一,更是西王母的坐骑,可日行万里疾如飞的金麒麟。

    金麒麟点头招呼,语气客气、礼貌得多,道,“东皇君稍安勿躁,有话好说,莫要伤了和气!”

    他一甩手,先告状道,“蓝鱼使无视尊卑,挑衅于吾,你既来了,必要给吾一个过得去的说法!”

    在来昆仑之前,汪文迪倒也想象过他们众神的相处模式,可确实没想到会是这样——

    似乎不像一个整体,却又口口声声强调整体,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之感,究竟这昆仑,到底是谁说了算?

    他飞身上前,拦了太一一手,道,“误会,误会!”

    见蓝鱼丝毫没有要妥协的意思,他只得自己继续讲明,直言道,“哥们,你想想,你身为东皇,修为高于蓝鱼使,它如何能做到悄无声息的窥探你的梦境呢?”

    这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太一反应过来,拧起了眉头。

    想了一阵,他转向了金麒麟,逼问道,“你最好想办法,让它给吾把实话说出来!”

    金麒麟更加了解太一的个性,逼急了,他是真的会对它们下杀手的,哪怕它们身负七圣使之名,在这昆仑中,除了西王母,谁也制不住他。

    它扭头去与蓝鱼沟通,不多时它便回转身子,把目光投向了后方的汪文迪。

    “阁下取走了寒冬绿……”它的语气也有些为难,道,“若要蓝鱼使开口,须要你把仙草还回来。”

    汪文迪满脸黑线,都这时候了,还惦记寒冬绿?!

    这一个不小心,太一的火就会直接把它烧死的!

    他挠头道,“寒冬绿我已经用来解我体内的螭毒了……”

    太一眉头紧皱,抢过了话茬,斜睨了一眼盘在那处一言不发的蓝鱼,道,“不必再说寒冬绿了,你只要说出实话,吾就许你每日可自由活动一个时辰的条件!”

    蓝鱼虽然没动,但汪文迪从它眼里看见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光辉。

    金麒麟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最终也没有说出就在嘴边的话。

    而后,蓝鱼出声答道,“将你之梦境告诉我的,是……”

    “云中君。”

    吐出这个称谓之后,它便一个猛子,扎回了那黑暗的深渊中。

    太一脸上的神色静得可怕。

    “云中君……”他捏紧的拳头发出咯吱的关节响动,面色仍然沉沉,道,“好啊,一醒过来就要干大事了。”

    见他一副吃了瘪的样子,汪文迪心知他此时定然不想多说,便由着金麒麟带路,前后出了两座山的范围。

    分别之际,金麒麟还是回头冲汪文迪道,“今日之事,道友无需多虑,只是昆仑确有昆仑的规矩,道友螭毒已解,还是早些离去吧。”

    他也客气应下,转而仔细道,“另有一事,我想冒昧一问。”

    它道,“但问无妨。”

    “七圣使之名我早有耳闻,也识得其中乌鸟使与青鸟使,”他笑道,“不知这二位圣使如今可好?”

    当日在高玉绳手帕之中,乌鸟曾与张霏霏一齐脱困,而就在他赶去救张霏霏的路上,还遭到了青鸟的阻拦。

    问及原因,乌鸟曾答应过,它要先回神境一探,才能给他一个回复。

    可这个回复,至今为止都没有传来。

    “这……”金麒麟顿了一下,失落道,“乌鸟使和青鸟使,现皆不在昆仑。”

    “啊?”他一惊。

    “实不相瞒,现下七圣使只有四在昆仑驻守,就连白鸟,也不知所踪。”它摇头道。

    汪文迪皱眉追问道,“怎会如此?”

    它答道,“我也不知。我醒时,乌鸟使、青鸟使同白鸟使就不在,赤龙使是后来回来的,它回来时还伤的不轻,一直到现在,也是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后边的太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屑道,“一旦没了西王母,七圣使就如一盘散沙。”

    他自顾自的走到了前头去,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过分,只留下一个凛冽的背影。

    “没事,东皇向来如此,”金麒麟主动自我劝慰,道,“就此别过了。”

    话音一落,它便化作了一道金光,迅速飞遁而去。

    汪文迪则很快跟上了太一的步子。

    他现在满心疑惑,一件一件询问起来,“方才那位蓝鱼使,如此执着于寒冬绿,为什么一听说你的条件,又立刻妥协了?”

    太一不以为然道,“它想要的,本就是不是什么寒冬绿,只不过是找个借口换得自由。”

    他跟着详细道,“那两座山中有一道阵法,让它除了呆在山间的深渊里,哪里都去不了。”

    “阵法是你设的?”汪文迪继续追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即使阵法是我设的,但是……”他摇了摇头,道,“把它圈禁起来的命令不是我下的,而是西王母。”

    “这又是为什么?”汪文迪更不理解了。

    西王母怎么会囚禁自己的使徒?

    且那蓝鱼使看上去并没有对西王母的任何不满,既没有反抗,也没有怨怼,纵然拿寒冬绿这事换了一个时辰的自由,那也属于是人之常情。

    “我不知道,想知道的话,去问西王母啊。”他加快了步伐。

    在汪文迪再次开口之前,他又强调了一句,“有关于七圣使的事,我一概不知,你问我也是白问。”

    汪文迪只得转了话题,接着问道,“那我问别的,云中君……是怎么回事?”

    太一背影一僵,步子更重了。

第六百四十七章 阴阳绊的召唤

    “我和其余几位九神皆有矛盾,”太一将指尖燃起的火星子掐灭,沉声道,“其中最不对付的,就是大司命和云中君。”

    九神乃西王母之下,昆仑最高地位者,尽管单论战力,能分得有高有低,但他们能力和所掌不同、领域和擅长也不同,真要对打起来,估计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

    这点汪文迪可以理解。

    如果窥探太一梦境的是同为九神的云中君,那在实力上就说得通了。

    “云中君,唯西王母马首是瞻,我就看不惯他那副做派,感觉全天下谁说的话都是错的,只有西王母是对的。”又听他骂骂咧咧道。

    汪文迪对九神了解的不多,接着问道,“那他为什么要看你的梦?”

    太一翻了个白眼,道,“我哪知道。反正少不得要去找他一趟了。”

    “那关于你的梦境,和蓝鱼使的说法,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怎么不在意?”

    他挑起眉头反问了一句,在昆仑天然的灵气之下,他真正是一位号令四方的大神。

    “昆仑若有难,我必会亲力解之,”红色的发丝被微风吹起,他笃定道,“我只是相信,那个扰乱昆仑的人,不是你。”

    “哈哈哈,我和你不过数面之缘,”汪文迪来了兴致,爽朗问道,“你为什么就相信我了?”

    他摇了摇头,目光突然变得沉着起来。

    “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朱雀。”他静静说着。

    汪文迪一愣,想起当初瞿星言选择留在自己身边,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陈月歆在其中化解了矛盾的缘故。

    他萌生了要对她更好一点的想法。

    太一转过头来,直视他的双眸,严肃道,“说到朱雀,有件事情你得帮我。”

    “什么事?”他问道。

    “帮我支开青龙,”太一直言答道,“我有话要问朱雀。”

    他捏着下巴考虑了一阵,顾虑道,“但有一点,你不能同朱雀动手。”

    “我知道。”太一眼里的火光有些暗淡,语气中竟然有一丝惋惜。

    两人回到神宫中时,伙伴们都已经去各自的房间休息了,汪文迪自然是第一个就去找张霏霏,把自己解了毒的好消息带给她。

    几人都安置得很妥当,又定下了休整一晚,明日就去昆仑深渊的行程。

    当夜。

    灵气充沛的昆仑让所有人都沉在美梦之中。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醒过来。

    她的眉心中央出现了一个奇异的倒三角烙印,眼中是化不开的、浓重的痛苦。

    “噗!!”

    一口黑血喷涌而出,她一边朝门口移动,一边轻声唤着,“别鹤……别鹤……”

    汪文迪是最先察觉到这股弥漫开来的、不可抑制的魔气的。

    他赶到时,藤原离鸾正痴痴的朝一个明确的方向走去,她身上只有一件薄衣,连鞋也没穿,周身有一层若隐若无的黑气,而她眉心的烙印缓缓飘着灵气,与黑气纠缠、抗争。

    那是双圣之气与魔气的对抗。

    藤原离鸾身上怎么会出现魔气?

    当日上官别鹤把她托给他们时曾说——

    她和他的体内都种有一个叫做‘阴阳绊’的东西,假如其中一方死了,另一方就会异变入魔。

    心中飞速的计算起来,离当日早过了一月之期。

    汪文迪飞身上前,并未拦住她的去路,见她不像神智散乱的模样,便低声询问道,“你要去哪儿?”

    她果然语意清晰、思路明确,答道,“别鹤来接我了。”

    他皱了皱眉,道,“我们如今在昆仑神境中,是从蜀山穿过锁妖塔、从魔界穿过九井之一才到的,他怎么可能到昆仑来接你?”

    “他不在昆仑,”她抿了抿嘴,步子未停,道,“我要出去,他就在外面!”

    她身上的魔气已有些不容忽视,很快把其余人也全都吸引了过来。

    太一不明所以,第一个发问,道,“怎么回事?”

    “若要离开昆仑,除了从魔界原路返回,还有没有别的出口?”汪文迪拧着眉头,将来龙去脉概述了一遍,继续道,“她现在灵念有感,我也不能做言而无信之人。麻烦你给帮个忙。”

    听了说明,太一明白过来,也不拖沓,道,“既然如此,我可以将你们直接从昆仑送回人界。”

    “如此甚好!”他感谢道。

    闻言,一旁的张霏霏也安慰了几句藤原离鸾,示意她不要着急。

    汪文迪扭头冲众人安置道,“昆仑之中还有几个问题要探清,我们还是兵分两路行动,送藤原返回的事,就交给我和霏霏。”

    朱夏上前一步,恳切道,“先生,让我也一同返回吧。”

    熊巍看了她一眼,也道,“那我也回去,这儿有瞿哥和歆姐,应该足够了!”

    她从来到昆仑时精神状态就不好,众人都给她看过,她体内的两股力量都正常得很,所以只能归结于是环境的原因,让她好好休息,少在昆仑行走。

    思及这个问题,汪文迪也就顺势应了下来,道,“也好,那就我们四个一同返回,阿瞿和月歆留下,老规矩,哪边事儿先办完,哪边就来汇合。”

    瞿星言和陈月歆都是神身,在昆仑行事定然比人类自如得多。

    做了决定,太一便就地起阵,以藤原离鸾身上的力量为媒介,道,“你们会落在与你气息同源的力量附近。”

    临行之前,汪文迪先将三人送进了阵法之中,又问道,“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了问你了。”

    “你问。”

    “昆仑有没有非神非魔……或者说是原本是魔、现在又不是了,这种存在?”

    眼看阵法即将关闭,他只得先迈步进入,补充道,“要是有什么相关的,就告诉阿瞿,他知道我要做什么!后会有期了!”

    阵法的光辉稍纵即逝,四人的气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剩下的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终还是太一先叹了口气,低声吐槽道,“就会麻烦我,自己答应我的事儿还没办呢!臭小子!”

    瞿星言始终挨着陈月歆,冷声道,“走吧。”

    太一清了清嗓子,问道,“去哪?”

    见他不答,陈月歆也有些迷糊,问道,“回去睡觉?”

    他斜了她一眼,道,“你用得着睡觉吗?”

    她老实道,“用不着……”

    他又问太一,“那你用得着睡觉吗?”

    太一道,“额……也用不着……”

    “那就走啊,”他叹了口气,道,“去昆仑深渊的事儿,用得着留到明天再办吗?”

    剩余两人异口同声,道,“对哦!”

    一开始,陈月歆还以为所谓西王母沉睡的昆仑深渊会在那冰封之境中,应该也是冰结千尺、冻万里之仞的地方,等真正到了地方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与之相反,昆仑深渊,正处于整个神境的最中央。

    太一解释道,“这里原本是西王母的宫殿所在,大战后,宫殿下沉,上头就变成了这样。”

    四面既有山又有川,纵横交错,气势恢宏。

    再往前是一马平原之地,与四周的山相隔少说也有几百米之远,而在这一方平原之上,又有一条滚滚大河,自山脉天顶而下,往东奔涌而去。

    他接着道,“这河叫做清君河,清君河下游,就是赤龙使的闭关之处。”

    越过这条河,面前是三座互相贴合又互相独立的山脉,有高有低、错落有致,上面的植被也非常繁盛,灵气盎然,一点也不像被冰封的沉眠之境。

    瞿星言径直发问,“深渊入口在哪?”

    “就在那三座山中间。”他应了一句,但很快便察觉了周围气息的细微变化,冷声道,“七圣使今天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活泛了?平常我就是把山给它翻过来,它也不带出来一下的。”

    话音一落,果然有一道身影迅猛袭来。

    他淡定招架,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休养的赤龙使。

    它的眼神盯着瞿星言同陈月歆,道,“你们二人,来此何为?!”

    他们自然记得,它上次被莫名传召,与他们一战,身上的伤,也的的确确是他们造成的。

    瞿星言上前半步,答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进昆仑深渊一看罢了。”

    “青龙上神好大的架子,吾主就在深渊之中,这还叫做不要紧的事?”赤龙使当然是站在七圣使的立场上,跟着道,“蓝鱼使有言,外人将给昆仑带来大祸。”

    “就算知道你二位的身份,吾主未醒,这昆仑深渊,断不能就这样让你们进去了!”

    陈月歆问道,“那你要如何?”

    赤龙使身上的火焰若隐若现,道,“当日你们二人合力伤我,此事尚未作罢!”

    哦——原来是记仇,问个交代来了。

    正好,这事儿瞿星言他们本也想问它一问。

    他镇定道,“当日之事确有疑点,你身为西王母座下使徒,怎么会插手我们与他人之间的私事?又是如何被传召而去?”

    “你既认得我的身份,”哪知这赤龙使竟是个一根筋,咄咄逼人道,“为何那时却不停手?!”

第六百四十八章 西王母的行宫

    陈月歆急了,不悦道,“你自己仔细想想,那天明明就是你先动手的!你别张口就来,颠倒黑白!”

    “你敢污蔑本使?!”它大叫道。

    一股巨大的杀意迸发出来,赤龙使的身上登时燃起了火焰,凝成一团巨大的火球砸了过来,四周顿时飞沙走石,就连河水也沸腾起来。

    她瞬间接招,化出流火扇纵身上前,扇出一道更为猛烈的火焰,反扑了过去。

    身后的瞿星言皱紧了眉头,想要出手阻拦这两方之间的争斗,但被太一给拦了下来。

    他明白与赤龙使结下梁子的那时,正如她所言,的确就是赤龙使先动的手,可看赤龙使如今的态度,也不像是在空口编瞎话。

    这其中疑点颇大,他肯定是要出手的。

    他反手摁住太一的手,掷出金轮,一面问道,“你拦我做什么?”

    太一也射出一道金光,在金轮参战之前就将其拉了回来,随口道,“该出手时我自会出手,昆仑的秩序不需要你来维持。”

    他显然没正经答自己的问题。

    瞿星言扫出一道青光,架开了他,与之对峙,又问了一遍,“难道现在不该出手?”

    “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双方之间掠过一阵微风,他扭头望向空中的彤色,道,“她身上的灵力,为何不如以前澎湃了。”

    瞿星言的发丝在风中轻飞,他果然没有立刻接话,也果然没有再动手。

    “同为四圣,你又一直在她身边,”又过了一会儿,太一冷声继续道,“为何会让她落到这个地步?”

    “你没有顾好她。”他一句话,把责任全推到了瞿星言身上。

    也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直击瞿星言的心理防线,让他刹那痛苦起来。

    他面上仍看不出异常,只是微微低垂了眼眸,回想元尊与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自责都足以将他完全淹没。

    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没做好。

    虽然他为她受刮龙鳞之苦,自己也损失了两成灵力。

    但他需要陈月歆亲口告诉他一句,你做得够好了。

    他需要的是她的认可。

    他抿了抿嘴,低声道,“这也与你无关。”

    太一却否认道,“与我有关。我把朱雀视为难逢的对手。”

    “我有几句话要问朱雀,”他斜了瞿星言一眼,加重了语气,道,“请你不要插手,不要阻拦。”

    说罢,他只留下了这个眼神,便化作一道锋锐的光,冲向了空中纠缠的双方。

    却说陈月歆与赤龙使撞上,亦是一飞冲天,灵力与杀意一同叫嚣起来,流火扇更是直冲它的要害而去,根本不打算留有余地。

    她讨厌被人误会,向来如此。

    赤龙使吐出的烈焰将流火扇挑开,随后也是霎时刺来,两道猛火在身边千变万化,紧跟着自己一同攻了过来。

    她虚晃一招,吐出一道紫炎,又用流火扇引去那两道猛火,转身上前,以手为刃狠狠挥向了它腹部柔软的地方。它被这一击所伤,发出一声哀嚎,随后快速汇集了力量,腹部的伤口迅速愈合,再一次喷出一道狂风一道闪电,本被流火扇制住的两道猛火也跟着重新活泛起来,反压制了她的武器。

    紧接着,它甩出长尾,束缚了她的双腿,所有的招式齐齐扑来。

    陈月歆眯了眯眼,震开又一道紫炎,两两弹开之后,面对袭来的狂风闪电,她也不打算退却,凝力念咒,流火扇须臾变大了数倍,在她的灵力浇灌之下催出一道烈焰。

    就在两招即将相撞的电光火石之间,太一瞬时飞身而来,一手挡住烈焰,一手挡住狂风,形成两道巨大的屏障。

    不过片刻,这屏障竟然并未炸裂,而是在他庞大的灵力下被消融,一点点融进了他的力量里,最后连同屏障一起消失不见,只余下一丁点儿挣扎的火星子和闪电熄灭的尾音。

    太一先转向了陈月歆,淡然道,“好了,别打了……”

    当!!

    一声清脆的钟声响起,与此同时,陈月歆的眼眸微张,露出了些许难以置信的表情。

    刚才是混沌钟自动护主发出的声音,至于原因,正是他背后的赤龙使,不知为何,居然使出了全力,对身为昆仑东皇的他发动了攻击。

    太一脸上同样有些茫然不知,就算他和七圣使谈不上相亲相爱,可同为昆仑之神,总还是有些交情,不至于背后搞偷袭的啊!

    不过除了茫然之外,他脸上还有愤怒。

    混沌钟的灵力震开,赤龙使径直被弹了出去。

    底下的瞿星言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当即应声而动,从后头扣下了赤龙使,将它锁在阵法之中,动弹不得。

    只是它被混沌钟这么来了一下,负伤是一定的了。

    太一和陈月歆飞到跟前,被锁住的赤龙使倒也不挣扎,垂着脑袋,好像比太一更加迷茫。

    陈月歆直言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赤龙使头垂的更低了,却也没有给出回答。

    太一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主,冷声道,“你竟敢偷袭吾的后背,是不是当真以为吾拿你们七圣使没办法了?!”

    见它仍不说话,他厉声呵斥道,“没了西王母,都要造反不是?!西王母就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教成这样?!”

    或许是因为话语间提到了西王母,它才摇了摇头,断断续续道,“不、不是……明明是他们的错……当日也是他们先动手的,今、今日……我不知道……总之,外人会给昆仑带来、带来大劫……!”

    “我看你是闭关闭的得了失心疯了!”他紧皱眉头,又念了一串咒语,发出一道金光射向远方,接着道,“这件事,吾会查到底的!”

    原来这道咒语是传唤金麒麟所用,待到金麒麟应召而来,他便把赤龙使先交给了它,又仔细叮嘱了几句。

    一直到离开,赤龙使都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金麒麟也不明所以,只得暂且按照太一的交代去做。

    “现在,可以带你们去深渊内了。”他道。

    因为有太一的带路,他们轻易的找到了入口,而内里的道路错综复杂,加上皆是冰封的原因,每一条路看上去都差不太多,有人带路自然也是少走了很多弯路,直接到达了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来昆仑深渊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来看看西王母的情况了。

    不知走了多久,越过了多少辅殿,才看见了一处在地底构建起来的行宫。

    这个行宫已被冰层覆盖,只大约看得出形状,最为醒目的特点就是大。

    一眼过去根本看不到头,不仅是左右看不到头,连上下都看不到头,这样一座建筑,若在地面,那该是何等的雄壮!

    瞿星言注意到同样结了冰的大门,沉声问道,“西王母就在里面沉眠?”

    太一道,“嗯。”

    陈月歆跟着问道,“这怎么进去?”

    他不慌不忙道,“看前面。”

    再往前走一段,就能看见行宫的前头,在周围层叠的冰块中,竟有一处解冻了的地方,硕大的冰碴散落在周边一地。

    那块地方看上去是个圆形,地面上有六座竖立起来的、只有半人高的不起眼石像,石像是交错的三男三女,雕刻的栩栩如生,每一人都作双手托举状,手上都托着一个碗状的物体。

    他们的脚下有一圈复杂的花纹,又以脚后跟为.asxs.,凿出了凹槽,向六个方向延伸而去。

    太一率先上前,并指为刃,割开了自己的手掌心,一滴新鲜的血液滴进了其中一个男性石像托举的碗内。

    血液被碗所吸收,痕迹全然无存,随后紫光燃起,从石像脚后跟的凹槽中淌了出来。

    这道光沿着凹槽一直攀上后方的冰层,最终绕到了行宫中。

    剩下的两人看了他一眼,他则有些不耐烦的拉过了陈月歆的手,又划破她的手掌心,将她一滴血液滴入了其中一个女性石像托举的碗内。

    血液同样消失,红光燃起,和紫光的下场是一样的。

    瞿星言利落照做,青光也汇了进去。

    如此作罢,太一又默念了一串咒语。

    陈月歆心觉繁琐,不禁问道,“这是干嘛?”

    他答道,“为了检验你有没有资格进入西王母的行宫。”

    她翻了个白眼,道,“西王母不是在沉睡吗?还用的着这一套一套的?”

    “用得着,”他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与她沉不沉睡无关。西王母是昆仑主神,她的灵力与昆仑诸神皆有感,又与昆仑灵脉相连,故而如此。”

    瞿星言催促道,“门开了。”

    定睛一看,不是行宫被冰冻的大门开了,而是这六座石像的中央,地面分成了六块三角,向旁侧撤开,露出了一个口子。

    向下看去,竟然是一座楼梯,而且能清晰的看得见,里面并不暗。

    “走吧。”太一点了点头,示意另两人先下去,自己后行。

    顺着这宽敞的楼梯,又是几经上上下下,三人才到了行宫的内部。

    内部又是别有一番洞天。

    “卧槽!”陈月歆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道,“我还以为整个行宫都被冻住了,原来不是!”

第六百四十九章 回到蜀山

    斗拱梁枋、明柱回廊,竟没有一件是冰封住的,上面雕刻的一切都活灵活现,殿内本是露天,但现在抬头也只能看见交错的冰川,围栏中间有四座山石,清水细流,非常别致。

    整体来说,既涵雅大方,又不乏仙气。

    瞿星言向后方望去,指着那一突兀的横梁问道,“后面是什么地方?”

    太一答道,“后面本是地宫,但行宫下落后,地宫就整个塌陷,我曾在浅处探过一回,内里应该只剩废墟了。”

    陈月歆走近了那四座山石,好奇道,“为何在这么大的行宫中,还要另设地宫?”

    他紧跟其后,道,“地宫是用来存放更重要的东西的,只有西王母可以进出。”

    见两人要继续闲聊,瞿星言立时跟上,直奔主题道,“西王母在何处?”

    只见那四座山石,其上分别是柳枝抽芽、花树繁茂、落叶飘零、枯枝缀雪的景象,更显精妙非凡之气。

    闻言,太一走到了两人前头,越过这一道风景线后,是行宫内唯一一处与冰有关的地方。

    地上的花纹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八个方位上深深的刻着:乾、巽、坎、艮、坤、震、离、兑,还有其对应的卦爻,以及几幅小图——

    云朵、狂风、山脉、田地、闪电以及水泽。

    圆形的中央是一块巨大的冰块,几乎占据了整个中央。

    还没等人彻底看清,太一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语气里似乎有一丝不妙,自顾自道,“这冰块怎么越来越厚了?我上次来还没这么厚的!”

    两人快步跟上,齐声发问道,“什么意思?”

    “西王母就在这冰块里头!”他笃定道。

    透过清澈的冰块,确实能看见里面有一道黑影,可由于冰块的厚度,只能勉强看得出身形。

    太一捏着下巴,道,“神境灵力复苏,中央的冰层是瞬间消融的,这里的冰却没有消失,而行宫内部的冰又完全消失了。”

    “我此前来看过一次,还能清晰的看见西王母沉睡时的模样,现在这冰……也太厚了!”

    “按你的意思,”瞿星言皱了皱眉,道,“这冰在自己增长?”

    若真是如此,当初冰封昆仑,就是西王母的意志与灵力,如今众神苏醒,这里的冰还在增厚,便能说明一点——

    西王母的意识不愿醒来,她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再次冰封昆仑。

    “她当初沉眠于大战之后,但现下早已平定和谐、无祸无战,为什么仍要这样做?”同样也意识到了这点的陈月歆不解开口,道,“她是昆仑主神,没理由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这里动手啊!”

    “当年她沉睡的原因,你可知是什么?”瞿星言望向太一,问道。

    太一也皱起了眉头,道,“这……”

    他不是不回答,事实上,他是仿佛不曾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脑子里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当年跟着沉睡过去,又是为什么?”陈月歆跟着问道。

    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可还不等他深究其中细节,脚底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颤动。

    与此同时,一股沉着而厚重的灵力发散了过来。

    嗷呜——!

    一声长吼,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冻结的冰块后方。

    它形似老虎,却大于老虎十数倍,身上有黄色的斑状花纹,两颗獠牙足有米长,锋利无比,眉心与长尾的末端皆有一团幽绿色的光芒。

    此刻,它匍匐着身子发出低鸣,宛如依偎在冰块边上,又像是对三人做出了警告的姿态。

    它散发出来的灵力很纯粹、很干净。

    “黄斑虎,”太一直呼其名,道,“这次又有何指教?”

    黄斑虎,亦是七圣使之一,体态比老虎要大、要长,那长尾上长有鳞甲,更像是一条龙尾,百毒不侵、百邪不进,若为西王母传召,则奉命可使人间瘟疫退散、福瑞祥和。

    它倒也没摆架子,只是语气有些不善,道,“此乃吾主沉眠之所,未经吾主允许,外人在此多有不便,速速退去吧。”

    “退去可以,但有个问题要问你。”他答道。

    反正西王母见也见了,走就走,也没什么损失。

    “你现今话也多了,”它就着那姿势趴了下去,乖巧的依靠着冰块,道,“说吧,什么问题?”

    他直言发问,道,“这冰块为何越来越厚了?”

    “我不知道。”它答得意外的快,随即便不耐烦的挥了挥前爪,又一次下了逐客令。

    “你知道,”他冷声道,“神境复苏后,你们七圣使之四也越来越奇怪了,别以为我向来不把你们放在眼里,就不会注意你们的行为,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一万次都不够你们死的!”

    黄斑虎沉默了一阵,好像是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昆仑之事,与我无关。”

    它的语气恍若是在说,它只关心它身边的这一大块冰而已。

    陈月歆早失去了耐心,道,“要我说,这么点冰块,打碎它不就得了,直接叫醒西王母,再问个明白!”

    一边说着,她手中一边汇聚起了耀眼的火光。

    黄斑虎瞬时起身,锐利的视线跟着盯了过来,那两团绿光也如同叫阵一般沸腾起来。

    它怒道,“就连玄女娘娘也要听吾主、敬吾主,你们二位擅闯行宫就算了,还要在这如此放肆,是不是太僭越了?!”

    身旁的瞿星言稍稍拦了她一下,低声道,“别急,这冰块……恐怕我们谁都打不破!”

    “哼,我看这黄斑虎也不是个好东西,”她不悦道,“问话问不出来,就知道拿西王母当挡箭牌,仗势欺人!”

    “你说什么?!”它浑身的毛都倒立起来,尾巴更是蠢蠢欲动,叫道,“好啊,是玄女娘娘不曾教过你尊卑地位?还是你这下梁歪了,本就是上梁不正……!”

    这话直接把陈月歆点燃了。

    说她可以,这样污蔑九天玄女,不行!

    “本座今天就让你明白,你就是个只有一张嘴会说的废物!”她挣开瞿星言,陡然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另三位皆倏忽而动。陈月歆直冲黄斑虎去了,对方也是猛然便扑了上来,瞿星言手中青光,为的是暂且拦下她,那太一手中的金光,却是对准了黄斑虎身后的冰块。

    就在这眨眼之间,一道铺天盖地的灵力骤然炸了开来,所经之处碰到的物体尽皆凝结成冰。

    包括这四位,全部都被冻在了冰块之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汪文迪和张霏霏与熊巍和朱夏四人,携带藤原离鸾,穿过东皇太一所架设的阵法之后,直接返回了人间。

    在落地的时候,他们就清楚的听见了利器碰撞的清脆响声。

    藤原离鸾眉心的烙印发出剧烈的光辉,她再度吐出一口血来。

    张霏霏和朱夏连忙搀住了她。

    扫视四周,汪文迪很快锁定了不远处的石门,根据上面的文字认出了他们降落的地点,道,“是蜀山,打斗的动静是从里面传来的。”

    “走!”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人也快速朝里头移动。

    有一股魔气和藤原离鸾身上的缠绕在了一起。

    一道严肃的声音传来,“出剑,诛杀魔众!”

    汪文迪认出来了,这是张南吕一贯肃穆较真的声音,他先行纵身跃起,直冲声音源头去了。

    一众白衣中间,围着一个浑身散发着魔气的黑衣男人。

    覆盖在眼睛上的锦带、费力出招的纸伞、式神上的三角形。

    被围攻的正是上官别鹤,他没有往日的从容不迫,没有往日的贵气慵懒,反而出奇的着急,出奇的慌乱。

    只要稍加感知,就能发觉,他只剩一个空壳的力量。

    简单来说,他只有一口气了。

    ‘若是我没来接鸾儿,那只有我死了这一种可能。’

    这句话汪文迪也还记得。

    他好像察觉了不一样的气息,开口道,“汪先生,助我!”

    张南吕的拂尘和众蜀山弟子手中的剑,都对准了他。

    凭什么?

    汪文迪心中忽的冒出这个疑问。

    他和陈月歆不一样,他没有杀任何人,可蜀山的人还是对他下杀手了,斩妖除魔,只因他身上控制不住的魔气吗?

    只因为这个,就可以不问来龙去脉、不明青红皂白,先杀为快?

    他咬了咬后槽牙,宝剑已然在手,他这次也没拒绝上官别鹤求助的话。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另有一道清光射了过来,与他的宝剑配合,同时击退了张南吕,扫清了包围上官别鹤的弟子,令他们后退到了一个足够安全的范围中。

    出手的人接住清光,清光在他手里化作拂尘,他与汪文迪对面而立,脸上是平易近人且和善的微笑。

    汪文迪冲他点头,客气了一句,道,“有劳纪掌门了。”

    纪迎寒也点头示意,打趣道,“看来此事又与小友有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空中画了道符,以清光为锁链,暂且封住了上官别鹤的行动,接着道,“贫道很愿意听听小友的说法。”

    后头传来一句呼喊,“别鹤!!”

第六百五十章 共赴黄泉

    见藤原离鸾赶到,汪文迪耸了耸肩,站到了纪迎寒身边,收了宝剑道,“自己看吧。”

    被束缚的上官别鹤也没挣扎,听到这句呼喊时猛地抬起了头,看着藤原离鸾的方向,两人身上的魔气彻底在空中交融在一起。

    三角形的法阵在两人脚底展开。

    藤原离鸾脱开了张霏霏和朱夏的搀扶,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向上官别鹤。

    两个法阵一接触到时,就骤然变大了一圈,重合成为一个,把两个人皆圈在了法阵范围内。

    压制上官别鹤的那道符跟着燃起了火焰,不过倏尔之时,就被烧了个干净。

    这回,在纪迎寒的示意下,没有人出手。

    上官别鹤伸出手去,将藤原离鸾轻轻搂住,柔声道,“鸾儿,我……来接你了。”

    藤原离鸾不去理会嘴角的鲜血,抬手抚上遮住他双眼的锦带,道,“别鹤,看着我。”

    依言,他扯下了黑色的锦带,露出后面那一双好像盛着一泓山泉的桃花眼来。

    他的眼里只有她,“对不起,是我输了……”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定定的回望他的视线,温和道,“没关系,别鹤。告诉我吧,把那时和后来的一切都告诉我。从此以后,我们永不分离。”

    “好。”他轻柔的抓住她的手,随即把一直缠绕在脖颈间的绷带也褪了下来,道,“当日我未曾负你,现在、以后,皆不会负你。”

    那里有一条狰狞的伤疤,绕了他脖子一圈,与周围的肌肤颜色大相径庭,在他几近完美的外表上,留下了一个极其刺眼的污点。

    数百年前,就在要求藤原离鸾和亲的那道旨意下达一周后。

    王城城门大开,从里头出来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为首的是几列亲卫兵,紧随其后的是护送队伍的武官,头戴冠帽、身着阙腋袍、腰挎卫府剑、背上是平箭壶,打扮的十分正式。

    后边则是几大箱珠宝玉器、陪嫁礼车,最耀眼的当属中间那一顶鸾轿。

    金顶倒扣,上面横插两根挑轿粗梁,整个轿身精致小巧,缀满了金丝捻成的花纹和各式各样的宝珠,宛如一顶华贵无双的鸟笼。

    里面跪叠双足端坐着的,是个身着十二重复杂服饰的女子,气质精妙,盖着喜帕,一动不动。

    整支队伍长达百米,礼乐喧天,庄重浩大的出了王城。

    就在王城外,一道耀眼的白光直冲这队伍而来。

    待到近了,才能看清,这白光中竟是数不清的白色小纸人。

    护卫队里的人并没有大惊小怪,随着负责人一声令下,便有武士冲杀出来,与这些纸人对抗起来。

    随后,一骑绝尘直朝中央的那顶轿子去了。

    黑马之上,正是一身便装的上官别鹤,他恼怒的撂开一个又一个挡路的士兵,大喊道,“鸾儿!!你不能去和亲!!”

    轿子里的人毫无反应,反倒是轿边的以为轿夫,见此情景,朝后方大喊了一句,道,“快去请国师前来!!”

    上官别鹤知道,轿夫口中的国师,是安倍家一位十分了得的阴阳师,这些人定然是认出了他非常人的手段,要找同行来灭他。

    但他已经没时间瞻前顾后了,在纸人的掩护下,他一路到了轿子边,轻易的撬开了侧边的门,使里面的藤原离鸾重新见到了外头的日光。

    “鸾儿,”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急忙道,“跟我走!!”

    谁知轿里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巫法能力那时还算不上臻化,所召出的纸人数量随着周围士兵暴动的攻击,也在逐渐降低。

    安倍家的支援很快就到了。

    上官别鹤即便这时和藤原离鸾站在一处,也是在敌人的包围圈中。

    他一咬牙,扯下了她的喜帕。

    喜帕下的人睁着双眼,可无论怎么叫她、怎么在她眼前弄出动静,她都毫无反应。

    听到这,藤原离鸾有些不敢往下想他的下场,更产生了莫大的自我怀疑,握着他的手更紧了,问道,“不、不对啊别鹤……我明明记得,是母亲、母亲她把我送离了王城,让我免于和亲……!”

    “你被她骗了。”他摸着她的脸,低声道。

    藤原中吕根本没有给藤原离鸾留任何出路,而是在她身上下了一道术式,亲手把她送上了和亲的轿子。

    其下场可想而知,上官别鹤寡不敌众,被活捉了去。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省人事的她,被他们从自己的手中夺走。

    隔天,他们俩一起被送到了刑部省、卫门府进行审问、判刑。

    一个抢奉旨成婚公主的亲,另一个与外徒勾结,有辱皇室门楣。

    初审结果很快就下来了,上官别鹤被判了当庭绞杀的死刑,藤原离鸾因为有公主的身份,被判了罢黜、监禁的处罚。

    上官别鹤摸着自己的脖子,注视着如今就在面前的人,道,“我曾经说过,我闭上眼睛之前,看见的便是你死去的画面,所以我给自己立了个规矩,我若要睁眼,必须要看见你出现在我眼前。”

    “当年你为了我,愿对天皇以死谢罪,只换我一条活路。”

    “藤原中吕呢?直到我们受刑,她都没有出现。”

    “父亲呢?”藤原离鸾仍是不敢相信,追问道,“难道父亲也不救我们?”

    他道,“父亲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彼时的他,正在大明边境与倭贼作战。”

    “母亲为什么不出现?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为什么会一点关于死亡的记忆都没有?”她喃喃道。

    “别再以‘母亲’称呼她了,”他抱住她,道,“她不配。”

    她终于是流下了眼泪,在他的怀里抽泣起来,只是他们之间的事,还有诸多疑点没有明了。

    “我原本也不愿将错误归在她身上。”

    他仿佛用尽了力气抱她,又恍若是在依附着她的力量才足以支撑自己站稳。

    “她却不仅送你去和亲,扭头还将你几时出发、从哪个门出王城、护卫几多……一切都告知于我。她明明知道,我一定会去劫亲。”他补充道。闻言,后头的汪文迪倒是拧起了眉头。

    以他的看法,藤原中吕会对藤原离鸾下死手一点也不奇怪,但她不应该把自己这般疼爱看重的亲生儿子置于那样的险地才对。

    法阵的光芒渐弱,在微光中,凝成了一把纸伞,那是上官别鹤的武器。

    伞的尖端对准了他自己的后背,他最后的力量,都在这一击上了。

    他如同想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嗟叹道,“无论是生是死、是人是魔,我都要与你在一起,前世之缘,今终再续,只叹时不我待,空留余恨……”

    “鸾儿,与我一起,共赴黄泉吧。”

    众人大约都看出来了他的想法。

    一瞬之间,那柄伞宛若利剑,刹那贯穿了他们两人的身体。

    短暂的痛感使藤原离鸾眼眸微张了一下,但很快,她也一样抱紧了她。

    魔气在他们血液的流逝中慢慢消散,周围的蜀山弟子也集体静默了下去。

    若是他们真想魔化,是不会这样做的。

    张霏霏不禁叹了口气,悄悄扣住了汪文迪的手,道,“我们送她回来,居然是为了见证他们的死亡,实在是……原本他们也只是一对苦命的人罢了。”

    法阵的光慢慢加在两人的身上,遍布了他们全身。

    就在这众人寂然的时候,一道更为强烈的紫黑色光芒代替了法阵的光,从两人的身体内部射出,驱散了微光,甚至把他的那把伞给挤了出去。

    伞落在地上,霎时淹于无形。

    两人脸色都变了,上官别鹤急急朝汪文迪看了过来,开口道,“先生!救鸾儿……!”

    但他话还没说完,其他人也根本来不及反应,那道光就吞噬了他们两人,掩盖了法阵的所有痕迹,最后凝成了一颗珠子大小的光团。

    汪文迪飞出一剑,其上震出一道紫光,架开宝剑,迅速朝某个方向飞了出去。

    张南吕有些恼怒,射出一道金光,叫道,“魔物休走!”

    紫光大作,竟然又把这一招挡下,再看时,光团早消失了踪迹。

    玩意儿跑了,张南吕怒意不减,严肃道,“他二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汪文迪扫视了一眼蜀山众人,把视线移到了纪迎寒身上。

    纪迎寒倒是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打发了门下弟子,将其余几人领入了大殿之中。

    几人纷纷就坐,他这才把与上官别鹤之间的因果概括了一遍。

    他笃定道,“这二人并非什么恶人,全在于藤原中吕。”

    纪迎寒捋了一把胡须,微微点头,道,“‘阴阳绊’贫道听着有些耳熟……”

    “若是宝具器物一类,启明长老研究颇多,”张南吕道,“只是他近日都在闭关,不如我遣人去问问?”

    “不必,”他摆了摆手,脸上依旧和善,道,“牧之亦深得其真传,不妨一问。”

    “有理。”张南吕应下。

    “冒昧问一句,”汪文迪接过话茬,道,“我听闻启明真人也已得道,为何仍需闭关?”

第六百五十一章 掌门的师弟

    “小友有所不知。”纪迎寒答了一句。

    又闻张南吕轻咳了两声,似乎是不想让他们一行人掺和进蜀山门内的事。

    可纪迎寒只作未闻,按下手来便继续答道,“此前小友来我蜀山,想必也知晓一二,关于五城阴气之事。”

    他这一提,汪文迪确有此事的印象。

    那被陈月歆杀了的蜀山弟子关宿和易西风,曾经说过收集阴气一事,也因为这事,在奉元的医院里同他和张霏霏打过照面。

    当时还是他出了手,否则那个叫唐辞林的病人,就会被强行开膛破肚了。

    “五团阴气皆被收服,需要炼化寻其源头,斩草除根以防其死灰复燃,”纪迎寒细细说来,“这事儿交给启明长老后,他在炼化过程中,居然被这小小阴气所伤,故而闭关调养。”

    “竟有此事?”汪文迪同样表示惊讶。

    张霏霏也关切道,“阴气源头可寻到了?”

    “未曾寻到。”纪迎寒摇了摇头,惋惜道。

    众人沉默了一阵,张南吕率先开了口,道,“此乃我蜀山之事,你们还是先将与那藤原中吕之间的私仇处理好,免得再生出乱子,让她为祸人间,到时候,我们就只好代为出手了。”

    汪文迪与纪迎寒对视一眼,客气笑道,“既然七襄长老这么说,我倒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不如你我合作,共除祸患。”

    “哼,你小子,”张南吕甩了拂尘,抬高了视线,道,“不会是想让我们帮你收拾烂摊子,给你擦屁股吧!”

    他接着笑道,“自然不是。蜀山向来以斩妖除魔、卫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不然也不会一个小小阴气就这么上心了。你我合作,我帮你们寻得妖气源头,等我对付藤原中吕的时候,你们也帮我一把,这可是互利互惠的好事!”

    “小小阴气?小子口气不小,这阴气的源头连我七襄师弟受伤都未曾查出,就凭你这个小子,可别信口雌黄!”张南吕目光抬得更高了,明显有些看不上他。

    “我与七襄真人毕竟不同,”他耐着性子,却收了笑脸,道,“当然是各有所长了!”

    没等张南吕再和他做口舌之争,他就先亮出了冥界众生相。

    “我有此寻灵之宝,何况这位又有鬼车之力傍身,若要寻阴气源头,何尝不能一试?!”他指了指一边坐着的朱夏,颇有底气的补充道。

    上下打量了他的底气,纪迎寒点了点头,摁下了张南吕,决断道,“小友所说未为不可,你我皆同道中人,互帮互助也在情理之中。”

    “请随贫道移步议事厅。”

    说着,纪迎寒站起身来,冲众人朝外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议事厅就在大殿之后,凡是蜀山有大事要商定之时,掌门与长老便会到这里来召开一个会议。

    但并不是所有弟子都能参加这个会议的,必得是精英弟子才行。

    大厅的制高点上,是属于掌门的高座,纪迎寒并未坐下,与张南吕一前一后站在那处,底下整整齐齐站着八咧一丝不苟的白衣弟子,一眼看过去像布满了黑子的棋盘,就连相隔的间隙都是一样的宽,挑不出一点毛病。

    汪文迪等四人,则站在纪迎寒左右,横排站开。

    “我蜀山自创立之初,以天下安乐为己任,斩妖除魔、惩恶扬善,天下肃清乃蜀山之道义。”张南吕率先说了一通客套话,随后把抛砖引玉,将话语权递给了纪迎寒。

    纪迎寒一派飘渺之姿、仙风道骨,银灰色的道袍服帖的垂下,说话时虽和蔼可亲但也掷地有声,“各位已知晓五城阴气一事,也知本门七襄长老为阴气所伤。勘除阴气,拔除祸患,此为第一要务。”

    “薛师弟!”

    厅内鸦雀无声,好一会儿都没人应话。

    汪文迪很快在众人的目光引导下,找到了大厅内唯一一个站着都能睡着的人。

    他不仅是站着打呼,而且也是这里唯一一个衣衫破旧、不甚讲究的弟子。

    张南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粗声粗气道,“哎!总是这么不靠谱!”

    一边说着,他一边射出了一道金光,强行把那人给叫醒了。

    薛凯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迷糊道,“啊、啊?在呢,在呢,师兄、长老,有何吩咐?”

    “我蜀山乃是天下第一的剑宗门派,卫护苍生,任重道远,”张南吕一甩衣袖,批评道,“你身为掌门师弟,该是门下众多弟子的榜样与表率,怎能日日无精打采、只知睡觉呢!”

    挨训的薛凯风显然没放在心上,嘿嘿傻笑了几声。

    他挠头正欲开口解释,就听纪迎寒先为他打了圆场。

    “无妨无妨,”纪迎寒朗声而笑,道,“薛师弟一贯如此洒脱,启明长老莫要同他计较,随他去吧。”

    “哎,你不能再这样惯着他了!”张南吕不依,摇头道。

    大厅的门被轻缓推开,跟着飘进来一个如春风一般温润柔和的声音,道,“师伯,此次就算了吧,凯风他出任务,在外数月才回,甚是劳累,偶尔打个盹,也无伤大雅。”

    循声望去,正是飘飘而来的药老柳牧之。

    张南吕的语气也跟着放了下来,只是仍不赞同,道,“你们这样,会把他惯出毛病来的!”

    “牧之,来得正好。”纪迎寒笑意更深,朝他招了招手,顺势岔开了话题。

    柳牧之走到薛凯风身边,点头道,“我听闻‘阴阳绊’一事,故来此说明一二。”

    “所谓阴阳绊,并非宝具灵器,而是一种巫法。”他娓娓道来,“这种巫法以一种名叫水晶兰的植株为媒介,经过一系列的淬炼后,使一株水晶兰分成一阴一阳两株,植入两个活物体内,或是人、也可不是人。”

    “但必须是一生一死的两个活物,才能见效。”

    说到这,汪文迪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了一件此前一直被忽略的事。

    上官别鹤是怎么能活到现在的呢?

    他和藤原离鸾是同时代的人,她死了,他如何能活着?

    换言之,这一阴一阳中的‘阴’,指的真的是他吗?

    汪文迪上前一步,客气道,“道长,我有一事不解,可否请教一二?”

    “你直言便是。”柳牧之应道。

    他问道,“若阴阳绊施加在二生者或二死者身上,又会怎么样?”

    柳牧之虽是失明,可那眼神却实实在在的是盯着汪文迪的方向盯了一会儿,复才沉声答道,“一阴一阳必须对应一生一死,如果二者皆生,此法就算失效,不过也只是失效,没有什么很严重的副作用。”

    他话锋一转,道,“但假如二者皆死……书中记载有限,只说将会爆发出巨大的妖气……”

    “妖气?”汪文迪捏着下巴,接着问道,“那魔气呢?”

    “魔气……我倒是没找到相关的记录,”他思索了一会儿,又道,“而且这阴阳绊具体是为什么目的而设计的巫法,也没有记载。”

    “那破解之法呢?”

    “这就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即使不知其效,可确有详细的破解之法。”

    柳牧之也没卖关子,快语答来,“阴阳绊的关键就在那被炼化的水晶兰上,消去水晶兰,就可以消去阴阳绊。”

    “水晶兰说到底也是一种植物,要找到拔除的办法不难,只是需要时间,让我来翻阅资料、试药以及配制解药。”他细致的解释着,兀自叹了口气,跟着道,“可惜溪岚那丫头在外执行任务未归,她在的话,就能帮我节约不少时间了。”

    提到柳溪岚,气氛似乎都沉了一沉。

    张霏霏心明眼亮,脑子也够快,立即应道,“道长,不如我来帮你?”

    身侧的朱夏与熊巍对视一眼,点头道,“我们也可以帮忙的!”

    柳牧之微微一愣,大约是没想到他们这么热情。

    “既然如此,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他行了个礼,脸上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

    纪迎寒也是此时开口,道,“此事先从查阅阴阳绊起,等明了其破解之法,就由薛师弟随你们一起下山,处理五城阴气及藤原中吕。”

    他转向薛凯风,问道,“师弟,再带两位弟子一同前去?”

    薛凯风拍拍胸脯,道,“不必了师兄,我一个人去足矣!”

    张南吕给他泼了盆冷水,道,“大言不惭!连七襄长老都吃亏了,你小子就不能谦虚一些?!”

    “正因如此!”他摇头晃脑,端起了架子,道,“我再带弟子去,也是给我徒增负担,若我也处理不了,难道其他弟子还能处理得了?”

    柳牧之笑了一阵,缓和道,“师伯,就依他吧。在门中要务大事上,他还从未出过差错。”

    他想了想,补充道,“师伯要是还不放心……不如等资料查完,我与诸位一同下山吧。”

    柳牧之深谙治病救人的法子,在与非人的玩意儿交手过程中,张霏霏那点普通人的医术是不够看的。

    所以,他算是个稀缺的团队奶爸。

    稍加思索,汪文迪果然把目光投向了纪迎寒,等着他一锤定音。

第六百五十二章 下山

    纪迎寒笑道,“就这么定。”

    “其余弟子各司其职外,也需加强山门警戒,如有闲暇,这两日便去帮药老翻阅典籍吧。”

    殿内众人尽皆应声,“领掌门命!”

    三日后。

    在蜀山上下和汪文迪一行人齐心合力之下,经历无数次采药、配药、试药的失败之后,柳牧之终于成功研制出了能够拔除水晶兰、灭其妖气的仙药。

    那是一管无色无味,仔细看时却散发着淡淡清光的液体,被柳牧之细细收在身边,待一切准备停当,他便汇合了薛凯风,和众人一起下山。

    临行前,本欲周全礼数拜别师父贾雁来,可惜贾雁来仍是闭关未出,他也只得就此作罢。

    将蜀山启明真人伤至这般,众人心知肚明,当尽快去除这股为恶的阴气才是。

    他换了便衣常服,静若谪仙,一派温文尔雅的气质,再一看薛凯风,却与他大相径庭,粗枝大叶,似乎常常行走于尘世市井,就是丢在人群里,也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

    薛凯风关心道,“牧之,你的眼睛,不要紧吧?”

    柳牧之久未下山,点了点头,闭上了一双墨玉一般的眸子,索性安心当起了瞎子,道,“于我行动无碍,不过在人界行走,未免世人探寻生疑,还要麻烦凯风同我做做样子。”

    说着,他伸出手去。

    薛凯风笑了起来,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样递出了自己的手腕,打趣道,“早知道就应该管掌门师兄再要个人给你当拐杖,免得这活儿落到了我头上!”

    两人一同大笑,气氛轻松而明快。

    汪文迪曾说过用冥界众生相寻宝之法,再借助朱夏鬼车之力,或者能迅速的寻到阴气的源头,此时队友会合完毕,他自然也不怠慢,当即起阵作法,铺开了冥界众生相。

    朱夏将自己的力量与那一丝阴气相融,投入其中,便退到了后方。

    熊巍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关切道,“阿夏,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她笑道,“没有,我很好,可能是这几天查资料,看书看得太多了,有点疲惫。”

    “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

    朱夏一边强调,一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脸上始终清清浅浅的挂着笑意,一切都宛如记忆中最美好的样子。

    “阿哥,”她轻轻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回三清宫呢?”

    他关注着冥界众生相施法的进度,思索道,“汪哥身负重担,估计还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怎么了阿夏,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沉默令他突然开了窍,他扭转视线,温柔的注视着她。

    “我知道了,”他眼神中写满了开心,道,“你是不是想回去看看那些萤火虫长大没有?”

    在这样的目光下,她‘嗯’了一声,算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阿夏,你的心里记着萤火虫,我很开心。”他道。

    那对于他来说,不止是一片美景、一片生灵,还是他们一路走来以及以后要走下去的见证和约定。

    熊巍收回视线,认真道,“只有一有空,我就会和汪哥打个招呼,带你回去一趟。”

    朱夏也知道,这是他能做的所有了。

    她加深了笑意,道,“阿哥对我最好了。”

    言至于此,恰冥界众生相也传来了回应,两人便收了小心思,只见一缕挥之不去的黑气缠绕在众人身边。

    汪文迪收了本领,道,“诸位,准备好了吗?”

    几人皆敛声屏息,严肃的点了点头。

    唯有薛凯风系紧了腰间别着的一个葫芦,大喝一声道,“准备好了!”

    柳牧之忍俊不禁,道,“凯风一贯爽朗,几位不要见怪。”

    “诶——哪里的话!”他一摆手,催促道,“降妖除魔么,气势上不能输!快点出发吧,我都手痒了!”

    汪文迪等人心中本就对他的性格了解了一二分,如此说罢,便也不再调侃他,驱使那道黑气领路,皆化作一道灵光追随其后,利落飞出山门,下山去了。

    身后送行的纪迎寒捋了一把胡须,笑道,“年轻就是好啊!”

    张南吕却不以为意,道,“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可别耽误了我蜀山的大事!若无牧之同行,我是断然放心不下的!”

    “我倒觉得,他们几人定能将大事办妥,说不准此次蜀山还要欠他们一个人情,”纪迎寒满脸笑意,道,“长老可有兴趣同我打个赌?”

    “打赌?哼,掌门也太贪玩了。”张南吕嘟囔着,一挥拂尘,扭头便走。

    然没走出两步,就听他继续道,“赌便赌,我且去瞧瞧雁来师弟,唤他来给咱俩做个见证!”

    一行人在黑气的引导下,竟回到了他们曾来过的那座城市。

    刚一落地,薛凯风就拧开了葫芦,一股香浓馥郁酒味扑面而来,他立刻灌了一大口,好像要把这味道全部吞入腹中,而后长呼一口气,赞叹道,“爽!”

    他把盖子塞上,一晃手,葫芦便不见了踪迹。

    柳牧之温声道,“凯风,虽说眼下离了掌门同长老的管束,但好歹也忍到办完正事后再喝不迟。”

    他摇头晃脑道,“不成,喝一口浑身舒畅,事半功倍,不喝这口,办事都提不起劲!既然下了山,你就别叨叨我了!”

    闻言,柳牧之也只无奈的摇了摇头,选择了妥协。

    张霏霏望着四周的城墙高楼,确信道,“这儿是……奉元。”

    朱夏也搭了句话,催促众人的进度道,“阴气的源头难道是在奉元?先生,还有没有更详细的指引了?”

    汪文迪收住那一缕若隐若现的黑气,细感一番后道,“有,跟我走。”

    路途中,熊巍观察了好一会儿这跟来的两个道长。

    此前他们见过关宿同易西风,都是身有佩剑、寒光凛冽的,怎么到了这更高阶的弟子身上,反而没见着他们的兵器?

    蜀山用剑,毋庸置疑。

    薛凯风一路都是一副无谓的态度,东张西望的看着人世间的一切,即使他下山的次数不少,在山下呆的时间也不短,可他还是对什么东西都很新鲜好奇的样子。

    “大个子,你总看我和牧之做什么?”他没看熊巍,随意道,“莫非我俩脸上有什么异样?”

    熊巍摆了摆手,面露些许尴尬之色,客气道,“不好意思,我是看两位道长两手空空,对两位道长的本事有些好奇,绝对没有任何其他的冒犯意思!”

    “原来是这样!”他笑道,脸上也是一下就轻松了下去。

    柳牧之代为解释道,“我本是药老,剑术非我所长,有无有剑,都不奇怪。至于凯风……”

    “他的剑自在心中,一般人难以得见。”

    薛凯风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得意道,“不过这次的阴气连启明长老都伤了,指不定还真有我亮剑的机会呢!”

    说话间,众人已到了一寻常的街边,黑气就在此时飘然而出,随后完全消失了。

    车来车往的立交桥、大妈成群的广场,以及街边的超市店铺,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汪文迪自言自语道,“难道在这?”

    他抬眼望向黑气飘散的方向,张霏霏亦顺着视线看了过去。

    那儿是一家超市,正有一个女人提着购物袋从里头走出来。

    她抬手侧撑着自己的腰,头发扎的随意,穿的也简洁舒适,最重要的是,她还挺眼熟。

    张霏霏反应过来,“那人是姚静嘉吧?”

    汪文迪点头肯定道,“是的,就是此前我们在高铁站和医院帮助过的人。”

    她疑惑道,“已经显怀了,她老公呢?”

    他道,“不知道,也许在家吧。”

    话音未落,脚下的步子已经先迈了开,在他们寻阴气源头时出现,他的直觉告诉他,或许有什么相关联的地方。

    六人前后都到了姚静嘉跟前,还把人着实吓了一跳。

    她定睛一看,这才缓过劲来,拍了拍心口道,“嗨,原来是张医生!我这一抬头面前杵六个人,真是有点吓人。”

    张霏霏向前一步笑道,“抱歉,我们唐突了。”

    其余人皆识相的跟在了后面,又听她继续道,“我们也是刚走亲访友回来,在路上恰好看见你一个人从超市里出来,怎么唐先生没陪着你吗?”

    提及自己的丈夫,姚静嘉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先生的病还没好,在医院住着,”她抿嘴道,“家里人担心我,就先把我接回娘家了。”

    “怎么会这样?”张霏霏关切问道,“上次我临走时检查过,唐先生应该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才对。”

    “本来是好好的,但是后来出院回家后大概一周,就又病了。”她简述道。

    见她眼眸低垂,似有难言之隐一般。

    张霏霏正欲追问,她便摆了摆手,强笑道,“张医生,上回您仗义出手帮了我们夫妻,我很感激,现在我先生在住院部也办好了手续,没什么大问题,劳您挂心,我就不耽误您的事儿,先回家了。”

    说完,她就自顾自的冲几人打了招呼,径直离开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精神科

    纵然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其中有一二分猫腻,可若在大街上逼着追问一个孕妇,也实在太过不妥,便只能由了她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柳牧之才悠悠道,“凯风,她身上有何不对劲之处?”

    薛凯风脸上的神色有一二分少见的严肃,淡然道,“有一缕妖气。”

    汪文迪应声道,“不错,只是太轻、太少了,就像不是她身上的,而是无意间沾染上的。”

    “既然之前的阴气是从她丈夫身上获取的,”柳牧之提醒道,“或者妖气的源头在她丈夫身上?”

    “说不定,”熊巍扯了扯脖子,道,“只是我们还没问她丈夫在哪家医院……”

    “我们可以守株待兔,”朱夏推测建议道,“她丈夫在住院,她总是要去探望的吧?”

    “不,”汪文迪皱着眉头,道,“如果这次唐辞林发病的症状和上一次一样的话,她不禁不会去探望,且为了腹中孩子的安全,还要避开唐辞林。”

    “你说得对,”张霏霏跟着道,“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唐辞林的病征很特殊,最有可能在上次治疗过他的医院就医,其次就是顶级的三甲医院,主动找也许能更快找到目标。”

    薛凯风挑眉道,“奉元有多少三甲医院?”

    她摸了摸下巴,答道,“约摸……三十座。”

    “三十?!”朱夏惊道,“这找起来太费劲了……”

    “我有个办法可以一试,”薛凯风轻松道,“不过需要一样东西。”

    汪文迪与之视线相撞,果断道,“以血亲寻灵?”

    这方法曾在找尸童王时用过,准确度甚高,加上眼下姚静嘉身上就怀着唐辞林的骨血,只要能拿到一滴血,就能做到。

    朱夏眺望远方,道,“但她人已经不见了。”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薛凯风就抬起了另一只手,便见一缕金光缠绕在他指尖,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仙气缓缓引向远方。

    “我留了一手。”他道。

    柳牧之笑道,“那就由你带路吧。”

    找到姚静嘉的娘家时,张霏霏以送保胎补药为由敲响了门,顺利再一次见到了她。

    不着痕迹的取一滴血对几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难处在于,当几人从这滴血上尝试找到唐辞林的气息所在时,却出现了两个不同的方向,一个仍在奉元城中,另一个却出了奉元的范围外。

    熊巍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薛凯风则是没个正形,开口调侃道,“哈哈哈,难不成这孩子有两个爹?”

    汪文迪瞥了他一眼,决断道,“兵分两路,总比找三十个医院来得快。我、霏霏、柳道长一队,薛道长,你领着阿巍……”

    还没说完,这话就被柳牧之开口打断。

    他温和道,“既然此次的事件与‘病症’有关,我认为还是不要把团队中的两个医生分在一队里好,你觉得呢,汪先生?”

    稍加思索,张霏霏点头应道,“不错,文迪你看……”

    “那就我跟着两位道长,霏霏你跟着阿巍和阿夏如何?”汪文迪周全道。

    其余的人都没有异议,又考虑到与‘阴气’之源有关,或许此次的战斗主力会是朱夏,便由张霏霏三人去往城外,另三人留守城内,可为支援。

    与汪文迪所料无二,城内的这处气息源头,果然在一家三甲医院中——

    奉元交大第一附属医院。

    到了住院部一问,值班的护士查阅了病人资料,住院部却没有这个叫唐辞林的病人。

    正在徘徊之时,又听旁边的护士放下了手里的电话,凑热闹道,“哎,你们问的那个病人,是不是力气奇大,发病的时候特别狂暴?”

    汪文迪赶忙道,“对对,你知道他在哪吗?”

    “原来是他呀,”护士直言答道,“本来他是在住院部呆着的,不过后来调到精神科那边去了,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着,你们要探望他恐怕有点麻烦。”

    “多谢。”他不露声色,道了谢便离开了住院部。

    三人脚下未停,薛凯风一边走一边道,“不如我再回姚静嘉家里看看?”

    汪文迪面色沉平,随口道,“你觉得姚静嘉有问题?”

    他道,“她可是亲口告诉我们,她丈夫在住院部治疗的。她说了假话,难道没问题?”

    柳牧之始终摁着他的手腕,微微用力,淡定道,“这的确是个疑点,不过也只耽误了几分钟而已,这儿都走到精神科跟前了,不如先看了正主再说。”

    唐辞林现在被划分为精神病人,探望他还需要主治医生的同意。

    意料之外,手续办得很快。

    主治医生是个谈笑风生的和气人,他示意三人跟在他后面,简短解释道,“唐辞林状态非常稳定,甚至不需要像其他病人一样定时定点的吃药,你们探望他时只需要注意,不要过于刺激他就好。”

    “你们有半小时的时间。”

    透过透明干净的玻璃向室内望去,唐辞林正安静的坐在桌边,翻看着报纸。

    “他这样子的确像个没病的人,”汪文迪的视线掠过柳牧之身上,望向医生,客气问道,“不知道他怎么样才能出院?他来这儿没有发病过吗?”

    医生道,“发过一次病,所以还在观察中。等他排除、接纳了诱导发病的因素外,才算治好。”

    “那一次是怎么发病的?”

    “具体的因素还没排查完,就是上一回他老婆来看望他的时候,差点伤了人。还有一点,除了正常饮食外,他不能……”

    尚未说完,医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原来是闹钟的声音。

    他脸上严肃了些,转而道,“不好意思,我下午有个重要的会诊,你们探望完后和护士长说一声,登记完就可以走了。”

    “好,麻烦你了,你先忙。”汪文迪应道。

    待他走后,柳牧之轻声开口,道,“这其中的确有一缕阴气。”

    汪文迪道,“先进去吧。”

    其实不止是唐辞林,周围的精神病人可以说都接近于正常状态。

    他们有的在看水缸里的金鱼,有的在和其他病友打扑克,有的在做精巧的手工活……他们每个人手腕上都戴着一块小小的形似手表的物件,只有这东西,是唐辞林没有的。

    汪文迪接近了他,“唐先生,你好。”

    唐辞林抬了头,眼神有些疑惑,宛如在努力回想眼前面熟的人。

    “我是汪文迪,之前在第四医院,咱们见过。”汪文迪提醒道,“当时给你做诊断的张医生,是我的恋人。”

    他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汪先生!”

    说着,他放下了手里的报纸,冲汪文迪客气的招手,让人坐在自己身边的凳子上。

    “汪先生怎么来看我了?”他疑惑的目光望向后方两人,接着问道,“这两位是?”

    “是这样的,霏霏她上街的时候巧遇了你夫人,她也是职业病,就多问了两句,得知你的病还没完全好,心里一直记挂,自己走不开,非要我来看看。这两位是我的朋友,顺路就一块儿来了,你别见怪……”汪文迪解释道。

    “是我老婆告诉你们我的情况的?”他径直打断道。

    汪文迪道,“是啊,怎么了?”

    唐辞林敛了面上的笑意和礼貌,沉声道,“你回去告诉她,我在这好得很,不需要她关心,不需要她来看我,也不需要她找别人来看我。”

    薛凯风皱眉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是我们家的私事。”唐辞林不领情,重新拿起了报纸,道,“请回吧!”

    汪文迪有些不明所以,但眼前的人已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望了一眼身边的柳牧之,对方收到的他的视线,跟着悄悄点头,示意阴气正是从唐辞林的身上发散出来的。

    他抿着嘴,一时想不到什么问话的办法,这儿毕竟还有那么多普通人,心中不禁想着,不如晚上再来一个秘密行动?

    “金鱼,金鱼……”

    柳牧之微微侧了侧头,仿佛能看见一般,不过三五米远的地方,有一位病人脸正贴在水缸上头,盯着里面的金鱼出神。

    接着,他抬起了手,拍打起水缸来。

    他用的力气不小,很快惊动了巡查的医护人员,有两个男性马上跑了过来,摁住了他。

    其中一个冲对讲机道,“16号发病了,快拿药来!!”

    就在此时,病人剧烈的挣扎起来,猛地扑向了那个足有米宽的景观水缸。

    三人扭打之中,水缸被殃及撼动,砸了下来。

    水幕飞溅,数条金鱼留下了短暂的金色光晕,纷纷坠地,在浅滩里垂死挣扎。

    汪文迪等人离得近,也不能幸免,身上皆或多或少的沾上了水。

    面前的唐辞林忽然颤动起来,一瞬之间就撕裂了手上的报纸,将其扯了个七零八落。

    与此同时,汪文迪便注意到,他身上的水渍刹那就消失了个干净,他的手指却莫名的干枯起来。

    很快,尖叫声不绝于耳。

    柳牧之撤去了扶着薛凯风手腕的手,笃定道,“攻其腹部。”

    薛凯风霎时动手,并指为剑,直指要害。

第六百五十四章 白鸟

    汪文迪都觉得根本无需自己出手。

    谁知唐辞林反应十分迅速,登时一爪子挠了过来,架住了薛凯风利落的手,他脸上表情狰狞,额头青筋暴起,像极了饥饿的野兽。

    薛凯风逼近一步,开口打消了汪文迪帮忙的念头,道,“你和牧之去疏散人群,快点。”

    汪文迪本也不是个磨叽的人,当即拉过柳牧之,协助在场的医护人员一同,先将室内的其他病人一拨一拨安全转移了出去。

    薛凯风周身灵气四溢,手上更是覆上一层金光,一个用力就将人抵到了后头的桌上,唐辞林也更加张牙舞爪,还不到两秒的时间,他身后的桌子就因承受不住这股力量整个炸裂。

    他借力反划向薛凯风,又抄起一段碎裂的尖锐木材,往对方的眼睛扎去。

    薛凯风闪身一躲,更加聚精会神,提高了自己的速度,口中念出咒语,敏捷的在他的四肢和眉心各注入一道金光。

    “……息壤不精,莫再害人……”薛凯风将咒语念完。

    随后他须臾便到了唐辞林身后,以小臂锁住其脖颈,另一手取出了那酒葫芦来,拔去塞子,使瓶口对准了唐辞林的嘴。

    去而复返的汪文迪和柳牧之回来时,正看见他即将把阴气逼出来的这一幕。

    柳牧之微微点头,笑道,“凯风的实力还是毋庸置疑的。”

    谁曾想这口气都还没松完,眼看阴气与瓶口相连,缓缓被吸出之时,唐辞林再一次暴走!

    此次他浑身都镀上了一层阴气,唇角裂开,眼瞳整个被黑色覆盖,行动也更加迅猛。

    只一瞬时,薛凯风防备不及,就被挠出了一条血痕。

    汪文迪皱了皱眉,马上出手,一剑射出,架开了唐辞林。

    这一下给了薛凯风反应的时间,他与汪文迪交换了一下眼色,身形一晃,倏忽便前后包围了唐辞林,汪文迪再出一招,逼其往侧方闪躲。

    他这一躲,就是正中下怀,汪文迪宝剑并未收回,而是悬于他的头顶,陡然化作一条金绳,蛮横的捆住了他。

    只等薛凯风上前,手握葫芦,再次念了一遍咒语。

    唐辞林终于安静了下来。

    但汪文迪的眉头并未松开,待阴气完全被拔除,他便旋即接过话音,继续念出了一道驱邪神咒。

    咒语念罢,另有一缕邪气飘飘然从唐辞林的身体中盘旋而出,消失在空中。

    这次唐辞林从头到脚恢复了正常,只是一失去支撑的力量就倒在了地上。

    汪文迪冲门口道,“已经没事了,他身上伤的不轻,你们给处理一下!”

    医生和护士这才敢小心翼翼的闯入现场,又轻手轻脚的带走了唐辞林。

    薛凯风直言发问道,“怎么会多出一缕邪气来?”

    “不知道,”汪文迪捏着下巴道,“而且最开始我们谁都没注意到,难道是阴气覆盖了邪气?”

    他将视线望向柳牧之,对方摇了摇头,也否定道,“不会。”

    “是啊,这股阴气很是纯粹,除非他身上还另有咒语,否则不可能能藏住那缕很一般的邪气,”薛凯风收了葫芦,脸上隐隐作痛,“嘶……”

    “此次是我们大意了,”柳牧之上前查看他的伤口,道,“先给你治疗一下吧。”

    “也好,等整顿好,我们先去找霏霏他们会合,或许会有新的收获。”汪文迪沉着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那另三人,循着指引的目标点,一路出了奉元城。

    张霏霏看着身边始终牵着手的两人,心底不由得盘算起熊巍的终身大事来。

    朱夏一路未有停歇,直到了一座山的山脚,才稍喘了口气道,“那孩子的血气,怎么会指引我们去深山老林里?”

    熊巍安抚她的后背,道,“说不定只是误导。”

    她笑道,“总之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眼中被她填满,点头道,“现在天还早,来得及,慢点也没事。”

    张霏霏知晓他的心思,赞同道,“是啊阿夏,休息一小会儿也是可以的,以往我都没见过你这么着急办事的模样!”

    朱夏微微一愣,眼底深埋一丝失落,可很快被她的稳重与懂事盖了过去。

    “那就休息五分钟!”她的眼睛弯的像漂亮的月牙,撒娇道,“主要是想早点解决了,回去还能吃上阿哥亲手做的美味晚餐!”

    “你啊!”他掐了一把她的脸蛋,语气里的爱意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以后每一天的三餐,我都给你做。”

    她并未应话,只是紧紧的注视着他,一秒也不肯移开。

    “咳咳,”张霏霏打趣道,“看来有人把我家的大厨给抢走了呢!”

    “怎么会!”熊巍挠了挠头,欣喜之意根本藏不住。

    这座山并不算绿,也不高,唯一的缺点是没有人工修筑的阶梯道路,应该是一座少有人涉及的荒山。

    休息毕,朱夏便道,“我们进山吧。”

    另两人也点头应声,立即启程。

    有朱夏和熊巍一同开辟道路,这路不难走,避开了长有锋锐倒刺的植株丛,又在周身覆盖一层保护气息隔绝蛇虫鼠蚁等。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眼前的树木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张霏霏这会子原本是很能体会此前陈月歆与她和汪文迪同行时的心情的,这次也轮到她来当这个电灯泡了,可惜的是,一路上熊巍虽然开心的像个没头脑的孩子似的,朱夏却是久久无话,好像心事重重。

    她知道熊巍心里的欣喜,更知道熊巍一贯是个直肠子,对于身边人细小的情绪变化向来不敏感,何况朱夏将这一丝忧郁深深地藏在了那一双明媚的眼睛之后,若非她仔细观察,也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也许她应该做一回推波助澜的红娘。

    张霏霏以为朱夏是在忧心阴气事件,略想了想,再次开了口道,“阿夏,此次我们和蜀山合力,这点小事不在话下,你不用太操心了,一步步来,最后都会解决的。”

    经她一提,熊巍反应过来,身边的人的确很久没有说话了,跟着道,“阿夏,小姐说的没错。”

    他继续思索道,“也是,从你归队起,又是魔界、锁妖塔,又是昆仑、阴气的,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你肯定累了,是我没考虑到……”

    听他略有自责,朱夏连忙应话,“不是的阿哥。”

    她叹了口气,掩去了忧思与痛苦,调解道,“阿哥,霏霏,我真的不累。让你们担心了,我只是有些话还没想好怎么说。”

    “哦~”张霏霏挑了挑眉,俏皮道,“用不用我回避一下?”

    “不用、不用!”她脸上划过一抹害羞之色,清了清嗓子,又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九凤一族中有急事需要我回去主持,阿哥,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有急事?”熊巍认真起来,道,“不是说好,我和你一起回去处理的吗?哪怕是你要回去完成最后的仪式,我也会陪着你一起。”

    “但、但我族中私事……”她支支吾吾道。

    “我不会改主意的。”他打断道。

    熊巍抓住她的手,坚定道,“我们约好的,一刻也不分开。有什么事都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他自己做主带过了这个话题,不再给她挣扎的机会,转而道,“不如想想今晚想吃什么菜?”

    张霏霏摁下了朱夏仍想辩驳的话语,示意她不要往他那一根筋上撞。

    “吃桃仁山鸡丁吧?”

    话音未落,朱夏先向前迈了一步,拧起眉头道,“嘘!有股气味飘过来了。”

    张霏霏也跟着闻见了那一缕腥甜的气息,道,“似乎是……血?”

    “嗯,越来越浓了,”熊巍也察觉了不妙的气息,问道,“往前?”

    她皱了皱眉,等着朱夏的决断,道,“起风了。”

    如她所言,这阵风不仅来的莫名其妙,伴随着那股愈发呛人的血腥味,也愈发的狂躁了起来。

    “不用往前,”朱夏眉头紧锁,一把拽起了身边的两人,道,“已经来了!”

    三人瞬间离开了原地向后撤去,她直带人飞出十米开外,才重新站定身子,定睛注视着那踏着狂风而来的东西。

    哓——

    尖锐的鸣叫声传来,黑影遮天蔽日,随后张开了保护自己面目与身躯的大翅。

    它通体雪白,一根杂色的羽毛也没有,双目泛着淡金色的光芒,眼神锐利而深沉。

    那一丝嗜血也在其中。

    仔细一看,它的长喙染着新鲜且艳丽的红色。

    在它的下腹部,隐约有一缕刺眼的黑气。

    朱夏的目光更不妙了,大约是她已经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怎么会是您?”她惊讶道。

    对方却并未露出一丝熟稔的神情,又是一声震天长吼,它已扇出数道罡风,猛攻了过来。

    “它是?”张霏霏凝力跃起,避开攻击,一边问道,她转手射出金针,又以金线绞碎了其中两道狂风。

    对付这样的基础招式,朱夏亦绰绰有余,抵挡之后便将其收进了鬼车之力中,简短答道,“白鸟使。”

    她一点即通,白鸟使正是西王母座下七圣使之一!

第六百五十五章 内丹

    话音一落,白鸟使未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瞬间猛扑了过来。

    一时间,飞沙走石、风起云涌,周围吹起更加暴躁的狂风,好像夹杂着无数的刀刃,势如破竹。

    朱夏挡在三人最前面,刹那之时眉间天眼骤现,散出的庞大黑气以风驰电掣之势张开了一道坚固的结界,其中又有两道黑气化作两把有形的利刃,一左一右抵住了白鸟使的双翅。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张霏霏甩出金针,金线缠绕上白鸟使的翅膀,尽力将自己拉了出去。

    熊巍亦应声而动,借朱夏的力量同时飞了出去,用七羽锥扣住了白鸟使的另外一只翅膀,三人成三才阵型,从三方将白鸟使围在中间。

    朱夏嘴中念咒,把黑气组成的屏障扩大,经由另外两人,反形成了一个罩子,整个拢住了它。

    它挣扎无果,突然收了力量,凝神屏息,似乎在调动自己全部的灵气,打算来个一击制敌。

    一股猛烈的白光从它的腹部亮起,渐渐的,白光甚至盖过了原本在那处的黑气,变得越发刺眼。

    张霏霏皱了皱眉,道,“什么东西?”

    那白光的中央最为炫目,宛如有一颗灵核在其中。

    但还没等三人看清,这道白光就霎时炸开,带来的冲击波直接震碎了黑气,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撂倒了三人。

    白光归体,白鸟使得意的叫了一声,立马将攻击的目标转向了最后爬起来的熊巍。

    他紧拧眉头,看见了瞬时冲过来的朱夏。

    扬起七羽锥,他索性也不再专注起身,径直让白鸟使的利爪撞了过来。

    这冲击力把他往后推了十数米,眼见人就要撞到身后那块崎岖的大石头上,倏忽之际,白鸟使的力量停了下来。

    果然是朱夏从后方制住了它,令众人皆松了口气。

    张霏霏正欲助战,就见它眼神一深,再一次开始聚力,大约是打算来个故技重施。

    她出声提醒道,“阿夏!巍哥!快躲开!”

    方才合三人之力都未能抵挡住这不知名的招式,此时她还未参战,单凭那两人一定会受伤!

    朱夏却给了她一个眼神,又从天眼中分出一股九凤神力,融进了她的周身。

    张霏霏明白这个意思。

    就在陡然之间,朱夏撤力而去,飞到了熊巍跟前,用自己的后背抵挡这一锐气十足的攻击。

    熊巍也看懂了她的眼神,把七羽锥的力量源源不断的渡给她,两人双手交握,不肯放松一分。

    张霏霏则借神力护体,运起金针金线,出于对伙伴的完全信任,飞进了白光之中。

    短暂的时间,她终于看清楚了白光中央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不过掌心大小的透明珠子,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圣光,只挨着一点,就与她金针上的金光开始对抗,并且细细密密的蚕食了她的力量。

    若非朱夏护着,她根本顶不住这么久。

    但她不能在此时后退,因为她如果现在选择放弃,等会儿白鸟使还能再一次用出同样的招数。

    不管来几次,他们都是下风。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要咬咬牙,这一次就能成为最好的机会。

    金针合在一处,离那颗珠子只有分毫之差,她人类的躯体已经经受不住这种力量的洗礼,指尖的皮肤被剥去,新鲜的血液渗了出来,又被这锋锐的力量削成血雾。

    朱夏察觉了不同的血气,忙道,“霏霏,够了!我们再找机会!”

    “别担心我!”张霏霏咬牙道,“我还行——!”

    一股轻柔的力量缠绕上了她的指尖,倏尔一瞬,便助她手里的金针突破了珠子的屏障。

    这下轮到白鸟使发慌了。

    它连忙收了招式,掩去了白光。

    她眉间一动,将那盘旋的黑气看的真真切切。

    “阿夏!”她喊道。

    朱夏知道那蛮横的招式已被收回,立刻回身,天眼中一道金光照中白鸟使,使其发出一声哀鸣。

    “我看见了!”朱夏对准了那缕黑气。

    在张霏霏的掩护下,她身上的黑气缠上了白鸟使腹部的,并且最终将其彻底拉了出来。

    哓!!

    白鸟使轰然坠地。

    熊巍揽过朱夏的腰,把她护在怀中,避开了扬起四窜的烈风。

    朱夏点头笑道,“阿哥,我没事。”

    张霏霏上前查看了白鸟使的伤势,发觉它眼中那道嗜血的光完全暗了下去,又使一道金光流遍它全身。

    这才开口沟通道,“白鸟大人,你感觉如何?”

    好半天白鸟才缓过劲来,喘了口气方要开口,可突然如同被什么卡住了嗓子眼一般,呜咽起来。

    “霏霏!”朱夏越过熊巍,射出一道金光,叫道,“快念静心神咒!”

    闻言,张霏霏马上照做,金光跟着堵住了白鸟使的嘴。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金光才帮助它把什么东西重新咽了下去。

    “没事了。”朱夏松了口气,示意张霏霏结束念咒。

    熊巍问道,“怎么了?”

    白鸟使运力调息,一边开口解释道,“汝等相助,本使不会相忘。这东西乃是本使内丹,若飞遁离体,本使命不久矣!”

    “既是大人你自己的精元所在,”张霏霏疑惑道,“怎么会突然飞遁而去?”

    它神态凝重,道,“本使也不知。定是被有心之人算计了。”

    “不知那内丹到了他人手里,有何用处?”许是觉得这样询问有些不妥,熊巍又跟着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凭借这点可能可以退测出那人是谁,又为何要这样算计大人您。”

    “有些道理,”它点了点头,答道,“本使内丹,在三界另有一名称。”

    “什么名称?”

    “九死回魂珠。”

    “就是那个辅以万花精露,可成倍增长修为、延年益寿、百利而无一害的……”张霏霏一惊,概括道,“上古凤族至宝?!”

    “不错。”它承认道。

    朱夏若有所思,推测道,“那这么说,是修仙问道的同道中人对您下的手?”

    白鸟使摇了摇头,转而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遇上本使?可有头绪?”

    张霏霏一向能说会道,便言简意赅的概括了来龙去脉。

    它思索道,“血气?本使……做了什么?为何会携带血气?”

    说着,它转了个方向,朝自己来时的位置飞了出去。

    其余三人也快速跟上。

    没多久,它就停下了步子。

    这里仍旧在山的范围内,不远处有一个深只有两米、宽倒很宽的浅坑。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坑内。

    那里有一些坑坑洼洼的尸体,宛若被飞禽凶暴的啄食过,还有渗入土里的血迹。

    别说张霏霏三人了,白鸟使自己都惊呆了。

    “这是?!”它怎么也想不起来此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景象,更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的嘴上就沾着这些人的血,低吼道,“怎么会这样?!”

    也没人知道这些人是谁,粗略一看,有三四个人。

    但它身为七圣使之一,负有神名,就是错杀了一个无辜的人,都有因果业债加身,这种行为是有违神性、有悖天道的!

    “白鸟大人,眼下情况已经这样了,你准备如何?”张霏霏长长叹了口气,惋惜又无奈道。

    它身上亮起耀眼的白光,光芒逐渐融成一团,改变了它的身姿形状。

    白鸟使脱出人形,照着三人的打扮,化成了一个身着白色卫衣的少年,他五官柔和、眼神清澈而笃定。

    “本使做的事,本使一力承担。”他道。

    张霏霏轻轻点头,道,“我会查出这些人的身份,好好将他们安葬,让他们有一个好的去处。”

    白鸟使看着三人,沉声道,“本使要亲自查清楚来龙去脉,亲自处置了罪魁祸首。”

    “而后自会去向西王母娘娘请罚,若娘娘不在,自请天机审判!”

    七圣使如今行事皆有古怪之处,张霏霏稍加思索,便也没有推脱。

    “大人若要与我们同行也好,”她应允道,“有助于我们查清一些疑点。”

    “本使看得出,你们不是心术不正之人,”他道,“如果能助本使一臂之力,日后本使必有回响。”

    “好。且先与我们一起下山,见过我们其余的同伴,一块商议后话。”她道。

    还没等应话,身侧先传来了熊巍着急的呼喊声。

    “阿夏!”

    转身一看,朱夏脸色发白,眉间天眼的痕迹没有完全消去,她周身气息有些紊乱,好像是自己调整不过来一样。

    张霏霏连忙到了身边,道,“怎么了阿夏?!”

    不等她搭上脉,朱夏便勉强撑起身子,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依附在熊巍身上。

    “没有大碍,”她扯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接着道,“刚刚有些消耗,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不如让我看看?”白鸟使走上前来,建议道。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他体内有九死回魂珠,仙神两界中人若犯了什么毛病,找他看看也是很合适的。

    朱夏推脱不得,令他的灵气探入了自己体内。

    片刻,他收了功夫,不明所以道,“你的神力确实消耗得多。只是方才不过与我一战而已……怎至于此?”

第六百五十六章 失踪

    见其余两人皆紧张的盯着自己,她连忙敛了神情。

    “是之前我消耗过度,未曾及时休息调养,真的不要紧。”她如是强调道,说着又往熊巍怀里靠了靠。

    张霏霏皱了皱眉,还想追问,手机却响了起来,是汪文迪打来的电话。

    “喂?霏霏,你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结束了,阿夏需要好好休息,其余的我们碰面再说。”

    那头又叮嘱了两句,复同意道,“薛道长也受了点伤,等回来再谈。我们在医院附近定了住的地方,我把地址发你。”

    她道,“好。”

    酒店的名称叫‘思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其大堂内的两株桃花树,还有上面飘落的丝带,缠绕在底下的假山上,引出一股清泉。

    众人汇合时已是晚上八点,将白鸟使介绍后,汪文迪也接受了他的加入。

    柳牧之伸手拦下薛凯风喝酒的动作,道,“脸上有伤,少喝两口。”

    张霏霏也是一眼就看见了薛凯风脸上扒拉着的一块方正的绷带扣,配上他那一副一贯闲散的表情,颇有几分地痞流氓的模样。

    他嬉皮笑脸道,“喝两口好得快!”

    “当心毁容!”柳牧之假意威胁道。

    “我又不靠脸吃饭!”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道,“哥们靠的是实力!”

    柳牧之这才无奈的放下了手,只能由着他去。

    朱夏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些,好言道,“霏霏,我想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张霏霏应承道,“好,让巍哥送你过去……”

    她把话打断,一边扬手拒绝了熊巍要扶自己的动作,笑道,“不了,阿哥去做晚餐吧!我有点饿了,等会休息好,我想就能吃上好吃的了。”

    “成,”张霏霏冲熊巍点头道,“我送阿夏过去。”

    几人的房间都是相邻的,并不远,出门左拐第一间对门,就是朱夏的房间。

    张霏霏替她垫好了枕头,使她能够舒服的倚靠在床上,又帮她整理了一下被子,折好被角,安置道,“好好休息,困了就睡一下,饭好了我让巍哥来叫你。放心,别的事有我们呢!”

    “霏霏,”她叫住了要离开的她,柔和道,“阿哥他哪儿都好,就是一根筋,不会照顾别人,就更不会照顾自己,好在你们一直指导他、帮衬他,他才能慢慢改了横冲直撞的毛病,以后……”

    “怎么突然说这些?”张霏霏去而复返,坐在了她身边,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劝道,“以后不就有你在身边了?把巍哥交给你,我很放心!”

    “我知道,我知道。”她连连道。

    朱夏移开了视线,但语气更加认真起来,“我是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希望你们都要在阿哥身边。”

    “这是肯定的,我们是一家人!”张霏霏更疑惑了。

    她抓住朱夏的手,皱眉道,“族中是不是出什么要紧的大事了?要是真的只能你一个人回去解决,我们可以和巍哥好好商量一下,他会理解的,只要你会回到身边来,巍哥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我们也都相信你啊!”

    “没有,真的没有。”朱夏回扣住她的手,失落道,“我也真的好想永远陪在阿哥身边。”

    “你可以的,”她仍旧劝慰道,“你和巍哥走到现在,我们都看在眼里。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就让巍哥来向你提亲!”

    “巍哥是爷爷从孤儿院里带回来的,那会儿我才刚出生,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他也二十八了,他一心都在回报爷爷的恩情和照顾我这两件事上,不会为自己考虑。我应该替他考虑这些事情。”

    “他很依赖你,阿夏,他对你和对我是不一样的,对我是恩情,对你是爱啊!”

    “阿夏,也许是我们遇见的困难太多了,但你别悲观,只要一回家,我就让他跟你去把结婚证领了!”

    朱夏的心早在这些极具有力量的话里再度变得坚强起来。

    “结婚证?”她脑子里立马浮现了无数美好的画面——那些信徒在她的香火前祈求姻缘时的画面,漫天红叶的画面。

    “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辈子他都赖定你了的凭证!”张霏霏解释道。

    朱夏心头一动,望向窗外的夜色,松开了紧握的手,“只要仍有朝阳升起,我就会一直在他身边。”

    灵步无形方,九凤唱朝阳。

    张霏霏道,“这才对。”

    “霏霏,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朱夏的声音放得更低了,道,“在与白鸟使对抗时,你是如何破了九死回魂珠的?”

    她稍稍一愣,站起了身子答道,“是借你和巍哥的力量强破的。怎么了?”

    “原来是这样,是我多心了。”朱夏释然道。

    那骤然之间释放的力量太强了,完全强过了张霏霏的力量。

    说不定是因为在那瞬间,四方力量冲撞在一起,才造成了强大的错觉,虽然对手是白鸟使,可毕竟那会子它处在神志不清、为人所控的状态下,而她自己到底也是九凤化身,三人合力,哪会敌不过?

    也说不定是张霏霏真的进步神速,越来越可靠了。

    她安心的点了点头,笑道,“你去吧霏霏,我小睡一会。”

    讲到这儿,张霏霏便也应了下来,静悄悄的离开了房间,折返回去。

    等她一来,其余的人也不耽搁,立刻把遭遇的情况说了一遍。

    汪文迪补充道,“唐辞林身上的伤恢复得很快,我们准备从医院离开去找你们的时候,他就已经恢复了清醒的状态,并且和医生提出,要见我们。”

    他的主动约谈耽误了三人的进度,在医生的允准下,他们一同进入了观察病房。

    唐辞林冲他们客气致谢,道,“刚才……谢谢你们救了我。”

    他嘴唇开合的幅度不能很大,故而声音稍显的有些小,字与字之间也过于连贯,如果不仔细听,很容易听飘。

    汪文迪开门见山,问道,“你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

    他看了看关好的房门,神色微变,压低了嗓门道,“其实我知道我身体里产生的变化。”

    “什么变化?”“就是我为什么会变得狂暴、伤人,这些事,我通通都有印象,只是发作起来的时候,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汪文迪皱起了眉头,没有打断他,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说可以,但是……”他顿了一下,调整了躺着的姿势,道,“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这件事本就非常人能及,汪文迪自然是会帮忙的。

    “你说。”他应允道。

    “从我老婆怀孕开始,我就莫名其妙有个念头,想掐死她。”唐辞林冷声道。

    这语气里没有无奈、也没有心酸和心疼。

    汪文迪询问道,“为什么?在高铁站那次,不是你第一次发作?”

    他摇头道,“不,那是我第一次发作,第一次真正动手。之前我一直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念头。”

    “因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是有极度为难的话,好半天才道,“那孩子不是我的!”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说,他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他成了绿王八了。

    “你怎么知道孩子不是你的?”汪文迪不解道,“直觉?”

    “不是。在我老婆怀孕前,她曾经失踪了整整两个月!!”他垂头丧气道。

    “什么?”汪文迪惊道。

    一边的柳牧之跟着追问道,“我们曾见过你的妻子,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推算下来,这孩子应该是失踪前就怀上了的。你怎么能凭借她失踪来断定孩子不是你的呢?”

    他气的捶胸顿足,伤口撕裂的疼痛才把他的理智拉了回来,简短道,“因为我确定她失踪前根本就没有怀孕啊!”

    经过他的详细说明,众人才搞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结婚十年,一直没有小孩,夫妻两个都特别想要一个孩子,双方家庭在这方面也格外的上心。

    四个月前的小长假,夫妻俩回了唐辞林的老家去陪老人。

    见姚静嘉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也就聊起了这件事情,听老人说,村子后方有一座观音庙,观音菩萨法相万千,庙里供奉的乃是送子观音,去那里求子最是灵验。

    以往夫妻俩也听过这个说法,如今是正方、偏方都用遍了也不见回响,没法子了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打算去试试。

    第二天,两人一同去了观音庙。

    从抽签祈福到解签回家,一切都还很正常。

    庙祝也是那几句老话,什么心诚则灵一类的。

    当天夜里,原本睡眠质量还可以的唐辞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跟姚静嘉聊会天,可找了几个话题,都没听见妻子的回复。

    往旁边一瞅,她也没睡着,只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推了她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

    但她也不问怎么了,只是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老唐,这回咱一定能有!”

    说完这句,她竟然就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又熬了一会儿,正当唐辞林迷迷蒙蒙之间有几分睡意的时候,窗外突然炸开一道惊雷,顿时瓢泼大雨,让他一个激灵又清醒了过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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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化生当世,一心想要重回巅峰却遇上可以携手的她和一众伙伴,重聚灵力的修真过程中更是危机四伏、九死一生。
面对最终的惊天阴谋,他又将如何抉择?十二风华在手,他又如何利用这份举世无双的力量?
天机所在,四象得现,十二风华,一聚成仙!探宝修真在都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探宝修真在都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探宝修真在都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