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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昊远     明扬天下txt下载     明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60章 尊严不是靠别人施舍

    向连城高大英武,不但武功了得,而且识文断字,略通兵法,更重要的一点,他和刘猛、及派往南昌的苏谨,三人是秦牧真正的嫡系,这让他对营中其他兵将不免有些傲慢。

    秦牧前世就读过陆军学院,深知军官的重要性,这些天他挑选了一百二十人,由向连城任百户,训练之余,秦牧亲自教这些人识字,并将以前在陆军学院学到的一些作战理论慢慢传授给这些人;

    秦牧对这一百二十人重视无比,而向连城身为这一百二十人的百户,同时兼任秦牧的助教,身份自不同一般,这更助长了他的傲气。

    会昌千户所有兵将两千一百人,除了宁远带着三百人马驻守周田盐矿外,其余的一千八百人都被秦牧招回,留于大营内强训。

    这一千八百人马来源不同,成分复杂,一部份是霍胜、宁远从西牛镇带过来的,一部分是马永贞原来的人马,一部分是秦牧到会昌后新招募的。

    有秦牧压着,营中表面上还算平静,暗底下却隐隐分成了三个派系,以马永贞为首的一派,以霍胜为首的一派,以刘猛、向连城为首又成一派,各派之间互相较着劲,私斗的事情并不少见。

    同为百户的马六两也是个桀骜不驯的人,看向连城很不顺眼,不时冷嘲热讽几句,今天对战,向连城的人马获胜,马六两心中本就不服,吃饭的时候,获胜的向连城一方大鱼大肉,落败的马六两这边只能咽干饭,这是秦牧制定的激励机制之一,本来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但向连城吃完了瘦肉,却将碗里的肥肉扔到马六两脚下,冷嘲热讽道:“可怜啊,连输几天了,天天吃干饭,向某分点肉给你们吃,快吃快吃。”

    向连城下手的士卒立即跟着起哄,大声嘲笑,马六两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立即把饭碗往向连城一砸,怒不可遏地冲上来就是一记老拳;

    向连城顾着躲饭碗,肋上冷不防挨了一记老拳,痛得他后退两步,然后立即冲上来与马六两斗在一起,双方拳脚翻飞,你来我往。

    两人手下的士兵也纷纷扔掉饭碗,随手抓起木棍砖头石块,嗷嗷叫着冲入战团,一时之间,大营里就象一锅乱粥;

    两百人马参与斗殴,引得其他兵丁纷纷围上来看热闹,有的加油助威,唯恐天下不乱,有的拉偏架,更有手痒的趁人不备,冲上去也来几脚过过瘾。

    向连城和马六两的人马打出了真火,拼起命来比平常的对战训练还要狠,很快就有人血流如注受伤倒地;

    向连城功夫比马六两好,虽然失了先机,但很快扳回颓势,他一个扫堂腿将马六两扫翻在地上,然后骑坐到马六两胸前,将马六两死死摁在地上狠揍;

    冷不防马六两一个手下从后面冲上来,一个榔头砸在向连城后脑勺上,把他砸得满头是血,两眼直冒星星。

    咚!咚!咚!中军大鼓突然隆隆响声,参与斗殴的双方闻声都不禁为之一滞,紧接着看到秦牧提着一把巨剑,身后跟着马永贞、霍胜、刘猛匆匆赶过来。

    械斗的双方就象见了鬼一样,纷纷扔掉手上的木棍砖头,争先恐后的往后躲;

    秦牧治军森严,之前营中也不时有斗殴的事件发生,不过人数没这么多而已,参与斗殴的人也不打你军棍,全被秦牧扔进小黑屋,拉撒全在里面,没有吃喝,两天内滴水粒米你都别想沾,到了第三天才给你提供一些保命的白开水;

    每个被关进去的人都被折磨得差点疯掉,出来时几乎不成人形。

    刚才在气头上,脑子一发热,谁也没顾得想这些,现在见到秦牧到来,想起那恐怖的小黑屋,参与斗殴的人心头都不禁直冒寒气;

    包括向连城和马六两在内,没有一个人敢正视秦牧的目光,因为他俩都曾享受过小黑屋的滋味。

    秦牧持剑直入场中,目光如同冰凌一般从参与斗殴的士卒脸上扫过,最终盯着向连城和马六两二人寒声说道:“好,真好,真能耐啊你们。”

    “大人,是他先动手打人的。”向连城一手捂着头上的伤口,一手指向马六两。

    马六两立即分辩道:“大人,是他先污辱我在先。”

    “他怎么污辱你的?”秦牧走到马六两跟前,这厮被揍成了猪头,脸上一片乌青,秦牧几乎认不出他来。

    “大人,他当我是狗,将肉扔到我脚下,让我吃。”

    “就这些?”

    “难道这还不算污辱吗?换是大人您,您受得了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道理在马六两这边时,秦牧突然暴起,一脚将马六两踹翻在地,怒不可遏地大骂道:“这样你就受不了啦?这样您就能私自动手斗殴了?你他娘的不想被人污辱,就给老子好好练,争取在训练时击败对方,你输了还想充好汉不成?有本事你别输,输了就他娘的老实做孙子,听说过韩信胯下受辱吗?听说过勾践尝大便吗?和这些人相比,你受的污辱算个屁!老子今天就让你明白,尊严不是靠别人施舍的,得靠你自己去争取!”

    在场地人默默地看着,一声不吭地听着秦牧大骂,秦牧不但供他们吃,供他们饷,还能与上天沟通,神秘莫测,如今更是每天和他们一起摸爬滚打,所受的苦一点也不比普通士兵少,大家对他是既敬且畏。

    而且秦牧这番话也不无道理,在这军营里,比的就是谁更强,没有相敬如宾的说法,在战场上比的也是谁更强,输了别说污辱,恐怕命都保不住,想装孙子都没机会了。

    听了秦牧的喝骂,大家都无话可说,包括马六两在内,也只得伏地认罪。

    这一这刻起,“尊严不是靠别人施舍的,得靠你自己去争取”这句话将象烙印一样,深深地烙进每一个士卒心中;

    让他们在日后的训练中,奋力争先,输了就拼命苦练,堂堂正正将面子争回来,而不是通过私斗发泄怨气,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马六两被骂,向连城心里正高兴,冷不防秦牧突然转向他,猛地又是一脚,将他踹翻出去一丈远。

    “骄兵必败,你他娘的连这点都不懂吗?你才赢了几场?就小人得志了,你他娘的比马六两好不到哪儿去,老子要告诉你,在战场上,一百减一并不一定不等于九十九,更有可能等于零,因为你只要败一次,这条命就没了,象你这样,训练时赢了几场就洋洋得意,来日必是败军之将,为免你将来坑害万千士卒性命,不如老子现在一刀砍了你!”

    秦牧一边大骂,一边冲上去猛踢,比对马六两还狠,把向连城踢得象滚地葫芦似的。

    向连城听了他的话,就象当头挨了一棒,心中震动极大,秦牧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啊。

    他顾不得捂头上的伤口,伏在地上含泪叩首:“末将有负大人所望,愿受最严厉的处罚,请大人责罚,请大人责罚...........”

    秦牧怒火未消,接着喝骂道:“你们的罪绝不止这些,赣南无数难民每天正忍饥挨饿,本官千方百计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是指望你们能在训练中争气点,将来上战场时多打胜仗,少送命;

    你们喝饱了,吃撑了,把饭菜不当回事,丢得满地都是,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今天扔掉的饭菜拿出去能让多少百姓活命?军队是用来保护百姓的,你们对百姓若无一点怜悯之心,本官养你们何用?啊?你们说,养你们何用?”

    在秦牧暴怒之下,不光是两百参与斗殴的士卒伏倒在地,就是没有参与斗殴的,也没人敢再站着,纷纷伏倒;

    马永贞和霍胜、刘猛三人,也只得上来请罪,出了这种事,他们身为高级将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来啊,将马六两和向连城关禁闭,参与斗殴士卒都给本官绕校场跑,没本官的命令,不许停下!你们不是很能耐吗,本官倒要看看你们有多能耐。”

    马六两和向连城被押入禁闭室后,斗殴的两百士兵开始绕着校场跑,一圈,十圈,一百圈,秦牧已经回到大帐,但没有一个人敢停下,都在咬紧牙关死撑着;

    慢慢地两个百户所的人马又较上了劲,看谁先支撑不住倒下。

    这样良性的竞争秦牧是乐见的,直跑了一个时辰,两边的人马都累得象死狗一样趴下了,秦牧才下令将这些人拖回营去,用热水泡,用药酒擦,他可不想真让这些人废掉。

    在严厉的惩罚过后,秦牧亲自去给士兵擦药酒,虽然他一句话也不说,许多士卒却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象个做错事的孩子。

    此事过后第三天,赣州传来急报,顾宪成死灰复燃,又在龙南县东江镇纠集起了两三百人马,向东进军攻打龙南县城。

    龙南知县弃城而逃,顾宪成轻而易举占领了龙南县城,声势大震。

    “该杀!”秦牧接报后不禁怒骂一声,也不知道他是骂龙南知县还是顾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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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春心荡漾

    ***

    大明的监察机关为都察院。都察院下属有十三道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平时在京城都察院供职称为内差或常差,奉命巡按地方即为巡按御史。

    巡按御史均为正七品官,品级虽然不高,但奉命巡按地方时职权和责任却非常重大:巡按代天子巡狩,所按籓服大臣、府州县官诸考察,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

    地方官政绩优劣,升迁、甚至革职都在巡按御吏一纸弹章之间,毕竟你做得再好,总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就算真没有一点问题,他也可以给你制造出问题来。

    所以即便是三使司的主官,对巡按御使也是尽量巴结。

    巡按御使巡按地方时代表的是皇帝,纠察百官纲纪,不但需要正途科举出身,风华正茂(30岁至50岁之间),而且长相上也有比较严格要求;

    若是让那种贼眉鼠眼的家伙代表皇帝巡按地方,没得让百姓以为皇帝也长成这样呢,这不是让皇帝的脸丢,让朝廷丢脸吗?

    所以巡按御使的人选至少也要五官端正,最好是刚正而不失儒雅,让人望之而生正气,当然了,这是以前的要求。

    自从东林结党,朝中党争愈演愈烈,加上六科十三道一向是各方争夺最激烈的阵地,哪里管你长得姥姥不亲,舅舅不疼,只要是同党之人,只要你忠于我党,只要你善于打击敌人,那就行了。

    江西巡按御使马明远就长得一张苦瓜脸,两条眉毛总是皱在一起,看谁都象看欠他债没还似的,半年前一次喝醉酒后,还磕掉了一颗门牙;

    这年头可没烤瓷牙来给你补,马明远一张嘴就漏风。

    他刚刚接受布政使王守素的宴请,喝了七分醉意,才由侍从搀扶着走下腾王阁。

    腾王阁始建于唐朝永徽四年,耸立在赣江东岸,被喻为江南三大名楼之一,又有初唐诗人王勃诗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点缀,每天慕名而来游赏的人不知凡几。

    将近五十岁的马明远虽然总眉头紧锁,却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醉眼朦胧的他,一眼就被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给吸引住了,此人虽然穿着男装,但眉目如画,肤若凝脂,小嘴唇微微上翘,显出几分俏皮,秋波流盼,明丽不可芳物;

    最是那娇小玲珑的身材有如一枚香扇坠儿,娇弱之态引人无限怜惜,正是马明远最喜欢的类型,只看上一眼心肝儿都化了。

    他那几分酒意一下就醒了,连忙吩咐侍从马十三跟上去,若不把此女的来历弄清楚,马明远只怕从此要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了。

    被马明远盯上的正是李香君,她随仁通商号的许掌柜一行好不容易来到南昌城,仁通商号在南昌有分号,要在这儿卸下部分货物发售;

    要清点货物,记账入册总得一两天时间,李香君对腾王阁向往以久,左右无事,便换上男装带着丫环杏儿前来游赏。

    腾王阁依城临江,瑰伟绝特,步入阁中,楼角鸾铃随风鸣响,画栋缭绕南浦云,向西望去,但见澄江浩浩泱泱,清波和唱,日影照千帆。

    见此美景,李香君一时为之沉醉,感觉出南京以来所受的劳累,所经历的艰险,刹时间都随白云飞去,随江波流远。

    正是感由心发,她檀口一张,依栏徐徐吟道:“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李香君的声音如黄莺轻唱,婉转动人,听得马明远骨头阵阵发酥;

    为官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美人他也品过不少了,却从没有象眼前这个娇小玲珑的美人,让他一见之下春心顿与花争发,甚至象野草一样疯长,欲罢不能。

    他缀在李香君后面,看她赏完腾王阁,又一路悄悄跟随,见李香君进入南昌仁通分号,马明远不由得大喜过望,若是此女是官宦千金,倒有些麻烦,如今看来最多不过是一个贱商家眷。

    在这江西地面上,连主持一省军政的巡抚都要看他几分面色,一个下贱的商人,还不是任他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他吩咐马十三尽快弄清此女的底细后,满心欢喜的回府去了。

    马十三装成顾客进入仁通商号门店,这店面很大,并分上下两层,一楼经营丝绸绣品,二楼经营上等皮货;

    这盛夏季节,经营皮货的二楼很冷清,两三个伙计正在闲聊,见有客人上来,其中一个连忙上来招呼。

    马十三用了一块碎钱,便轻松地从伙计口中把李香君的底细问了个一清二楚,但他没有立即离去,因为柜台前那两个伙记的谈话引起了马十三的注意。

    两人谈的正是商队从金陵到南昌这一路上遭遇的事情,其中一个伙计刚随商队返回,说起路上的遭遇来心有余悸,提到阎茂那些兵匪时,更是忍不住连声咒骂。

    “你说这都什么世道啊,官兵杀人越货,祸害起百姓来比虎狼还要凶,反倒是那些叛贼救了我们一命,这回要不是遇上那红衣女子,我们恐怕一个也别想活命。”

    “这倒奇怪了,没听说叛军有这么好说话过啊,以前听说他们就象蝗虫一样,所过之处抢得一干二净的,咱们东家这次进的这批货至少也值个十万两,那些叛军竟然放过你们,还真是奇哉怪哉。”

    “你知道什么,他们本来也不甘心放过我们的,但这伙叛军有任务在身,他们绑了南京军器监的匠人,要带回去帮他们造火器,再说了他们再利害,也只有百十人,这大江以南又不是他们的地盘,带着这么多货物他们还能逃得掉吗?”

    “哦,也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了。”

    “说来你们怕是不信,这次叛军的头目是一个红衣女子,长得貌美如花,身材阿娜,啧啧,总之那叫一个美,只是这红衣女子着实不好惹,一身武功出神入化,那马鞭在她手上就象闪电一般,一个照面,阎茂那厮便被她抽得满脸是血,后来随行的李香君姑娘还叫住她谈了几句,我隐约听到她叫什么红娘子。”

    马十三听到这些,心中一动,觉得此中大有文章可做,别的不说,只要给仁通商号扣上个私通叛匪的罪名,到时包括李香君在内,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他们一时更不愿离开了,装模作样地挑选皮货,两耳却竖了起来,把伙记的话只字不漏地记下。

    那两个伙计彼此谈得正兴起,也就没防着他。

    一盏茶功夫之后,马十三心满意足的出了仁通商号,匆匆回府向主子并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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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赣州平定叛乱,朝廷的嘉奖迟迟没有下来,大概正忙着对付相继称王的李自成和张献忠吧。蒙轲的千户一职也始终是暂代,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一千二百名士兵当中建立起崇高的威望,信丰千户所如今不但满员,而且士兵都是从那三千保甲中挑选出来的青壮;

    赣南民风本就彪悍,这些青壮又随秦牧与蒙轲攻打过马永贞,如今分得了田地后,在蒙轲严格操练之下,军容焕然一新,战斗力也在迅速提升着。

    凌战和崔锋也留在这边任百户,成了蒙轲的左膀右臂。

    顾宪成在龙南县东江镇纠集起了两三百人马,龙南知县贪生怕死,叛军还打到县城,他便弃城而逃了,这使得龙南县轻易落到了顾宪成手中。

    凌战、崔锋听到这个消息后为之大恨,按秦牧的布置,这几个月是要专心练军,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张献忠大军,现在顾宪成攻下龙南县,杨廷麟势必不能坐视,必定会派他们前去围剿,这无疑将打乱他们原来的训练计划。

    果然,杨廷麟的命令很快就到,要他们尽快开拔,向龙南进军,务必彻底剿灭顾宪成这个祸害。

    蒙轲接令后当即击鼓聚将,商议出兵事宜。

    掌管军需粮草的谢兆北当先说道:“蒙将军,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咱们军中存粮,日常供给尚嫌紧张,战时粮草消耗成倍增加,州府方面又无粮草拨来,这可如何是好?”

    “那就只有就粮于敌,以战养战了。”蒙轲沉声答了一句,然后问道,“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凌战想了想说道:“顾宪成刚刚在牛西镇经历大败,如今纠集起一些乱民,正面作战没什么可怕的,怕就怕他躲着咱们,这赣南山多林密,他若是往山里一躲,咱们便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照我说咱们最好是先示弱,尽可能把顾宪成引来,然后找机会将他一举围歼。”

    崔峰摆头说道:“很难,经牛西镇一役,顾宪成只怕是余悸未消,这样的惊弓之鸟想将他引来可能性不大。”

    蒙轲接口道:“凌战的想法很好,不妨试试,若是不成,咱们再尽量把顾宪成往会昌方向逼,到时咱们与会昌千户所就能形成两面合围之势。”

    崔锋听了嘿嘿笑道:“蒙将军所言极是,到了会昌那边,对咱们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就粮于会昌。”

    蒙轲听了崔锋的话后闷不作声,虽然他确有此意,但想到秦牧那个守财奴若是知道自己在打他的主意的话,只怕会毫不迟疑地将十二万两债务提高到二十万两。

    说来秦牧也着实不容易,军中士卒虽然都分到了军田,但眼前的粮饷若得不到保证,士卒们也难以安心训练;

    杨廷麟要救济数县难民,能拨到军中的粮饷极为有限,信丰千户所这边能保持这么高的士气,全靠秦牧暗中支持。这种事瞒不了多久,好在秦牧认为也不用瞒多久。

    拟好大略的作战方案之后,蒙轲让凌战率四百人马留守信丰,自己与崔锋带八百人开赴龙南县。

    龙南县位于信丰南面,距离两百里左右,按正常行军速度,两百里要走四天,蒙轲觉得这样太慢了,便让崔锋带两百前人马为前锋,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尽快逼到龙南县城下。

    蒙轲派这两百前锋去不是为了取胜,恰恰相反,崔锋任务是去诈败,就算不能把顾宪成引来,也尽可能先稳住他。

    ***

    南昌城里,马十三兴冲冲地回到府中,将无意中听来的消息向马明远细细述说:“老爷,都打听清楚了,那女子并非仁通商号的人,乃是秦淮名妓李香君..........”

    “什么,秦淮名妓李香君?难怪,难怪,快说,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听到那娇小玲珑的美人竟是秦淮名妓李香君,马明远既惊讶,又有些恍然,难怪风姿如此绰约,让人一见而念念不忘啊。

    “老爷,这李香君前些日子自赎其身,然后跟随仁通商号的的商队前往赣州,要去找新近补缺会昌的知县秦牧............”

    马十三绘声绘色地将听来的消息一一告知马明远,包括仁通商队在路上遇险,后来为红娘子所救的事情也是只字不漏地说了。

    马十三说得眉飞色舞,马明远听得心花怒放,作为巡按御使,善于发现问题是必备的“传统美德”,没有问题也要制造问题,不然怎么整人?不会整人的御使算什么御使?不会整人还怎么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以马明远多年整人的经验来看,李香君这回问题大了。

    他淡然一笑,满嘴漏风地说道:“此乃天助我也,李香君,李香君,呵呵........”

    马十三陪着笑轻声说道:“老爷,只要给他们叩个私通叛匪的大罪,一切就好办了。”

    “嗯?”马明远轻嗯一声,冷冷地扫了马十三一眼,马十三顿时吓得收声,“这私通叛匪的大罪是本官胡乱扣给他们的吗?他们本来就私通叛匪,本官身为巡按御使,职掌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敷陈治道,惩奸治恶,如今既然发现有人私通匪类,岂能不闻不问?”

    “是是是,小的失言,小的失言,请老爷责罚。”

    “你立即去巡检司找韩铁三,让他赶紧前去拿人,若是让私通叛匪之人跑了,我拿他是问,嗯,你也别闲着,跟着去看看。”

    “老爷放心,小的知道怎么做了,一定不会让老爷失望的。”

    “去吧。”

    许掌柜对李香君很照顾,除了受李丽贞所托,更重要的是到达南昌后,得知了大量赣州方面的消息,秦牧一举平定赣州叛乱,眼看前途无量;

    再有就是仁通商号的东家许英杰有求于秦牧,一心想从秦牧手上获得更多食盐销售份额,秦牧那边不松口,在李香君这用点心,未必不会有意外的收获。

    所以许掌柜把分号里最好的一栋小院留作李香君临时住所,所有供给都是最好的,照顾得无微不至。

    李香君游赏过腾王阁之后,便再没出去抛头露面,从出媚香楼那天起,她就已经决定从此洗尽铅华,只是自出南京后,她就再没能接到过秦牧的书信,心中总是有些忐忑。

    此刻她穿一袭葱白底绣红梅花的八幅湘裙,正托着香腮靠在窗下,想象着见到秦牧时他会有怎样的反应,是惊喜,还是惊诧,会轻视她还是会满心感动;

    心里想着事儿,让她那对远山眉时蹙时舒,俏颜时而明丽若春光,时而忧郁如西山雨,分外惹人怜惜。

    她的心早已飞到了会昌,只是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心中反而越是患得患失,她甚至想不出秦牧突然见到她时会有什么反应。

    满腔幽思难遣的她,对着窗外的小亭云影,不由得轻轻吟道:“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是秦牧寄给他的诗词中的一首,需要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写下的,但这首《浣溪沙》就象是为她此刻的心境写的。

    初见秦牧,虽然留下过很好的印象,但那时只当他是一个寻常的客人,谁能料到今日他竟是牵动自己柔肠百转,甘愿生死追随呢?

    “唉!”一声幽幽低叹,叹出了多少女儿家的心事。

    “姑娘,别担心,秦大人既然早对姑娘心生倾慕,又岂会因此看轻了姑娘,姑娘不顾世人白眼,不辞千辛万苦来找他,这份情义只要还有些良心的人谁会不感动呢。”杏儿有些不忍心,轻轻劝慰了一句。

    “离赣州越近,我心里越发忐忑了,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杏儿,你说他真不会因轻我吗?”

    “姑娘放心吧,不会的,秦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姑娘蕙质兰心,看上的人哪还有错的?”

    李香君正想说自己之前就曾看错过侯方域,只是未待她开口,院外头便传来了阵阵的喝斥声,有人在大喊捉拿私通匪军的奸细;

    接着看到一队巡检司的兵丁冲进来,见人就抓,抓到就是拳打脚踢,分外凶狠;

    小院外已是鸡飞狗跳,仁通分号的伙记或是慌不择路地四处躲避,或是跪地大声求饶。

    听到有人喊捉拿私通叛匪的奸细,心思机敏的李香君暗道一声不好,拉着杏儿就往后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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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气温骤升,冷雨霏霏,骑摩托车从外头回来时被淋了一身,冻得鸟鸟差点尿不出尿尿,呜呼哀哉!

第063章 戎马倥偬

    蒙轲派崔锋率两百人为前锋,准备去诈败,把顾宪成引过来。结果崔锋才走到铁石口,离龙南县城还有上百里路程,顾宪成这只惊弓之鸟就开溜了,他向战后尚未恢复,防守极为薄弱的安远县转移,根本不打算与蒙轲的人马照面。

    经历上次惨败之后,顾宪成还吸取了教训,在龙南县没有大肆扩军,而是学起了当初的马永贞,走精兵路线,攻下龙南县后只招募了六百青壮,这使得他的转战速度非常快。

    这下崔锋明白,什么诈败引顾宪成上当,都不过是一厢情愿。

    更让人苦恼的是,顾宪成走精兵路线后,崔锋他们就难以通过以战养战了,因为敌人跑得这么快,战都不跟你战,还谈什么以战养战。

    你想追击,要嘛你自带补给,要嘛你也象顾宪成一样,通过抢掠百姓获取粮草物资。

    崔锋停在铁石口进退两难,他们只带几日干粮,靠这点干粮支撑,是追不上顾宪成了,到时是让士兵饿死?还是纵兵抢掠?

    就连后面的蒙轲也很被动,赣州战乱方平,军中日常供给都很短缺,这次杨廷麟命他们出兵平贼,也拿不出多余的粮草供给,让他陷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困境。

    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没有粮草还怎么作战?

    一番思虑之后,蒙轲决定把不多的粮草全部让给崔锋,让崔锋去追击顾宪成,而他带着其余人马先就食于龙南县,等着赣州的粮草支援。

    会昌方面,王拱每天要应付士兵“闹饷”,驿馆已经成了他的软禁之所,他寄给江西巡按御使的信迟迟没有回音,回派去送信的家仆也没见回来。

    王拱士兵日夜骚扰折腾之下,至今没有疯掉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能坑秦牧,他多次求见秦牧,得到的回答都是秦牧公务繁忙,无暇来见;

    王拱非常清楚,自己的生死只在秦牧一念之间,为求保命,王拱装起了孙子,每天老老实实呆在驿馆里,只要守在外面的士兵不进来折腾他,对于他来说,这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秦牧这阵子确实是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在军营里训练士兵外,县中不少政务也需要他亲自办理,同时他还频繁与一些商人接触;

    现在周盐那边的岩盐给他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银子,除去盐池雇工的薪资和嚼用,每天纯收入已经超过八千两,有了银子之后,是应该考虑打造后勤补给系统的时候了。

    一支军队,你训练得再好,没有完备的粮草、武器补给,也等于是自断一臂,战力终究会大打折扣。

    特别是遇上那种硬仗,持久战,一天下来箭矢等武器都耗光了,没有稳定的后勤补给你只有掉头跑路的份。

    听说仁通商号的东家许英杰又到会昌后,秦牧从军营匆匆赶回县衙见客。

    许英杰四十来岁,中等身材,长得一双剑眉,五官明朗,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既儒雅又有几分英气,他给秦牧的感觉不象个商人,倒象个学富五车的翰林学士。

    秦牧刚入二堂,等候着他的许英杰立即起身,抱圆一揖:“小人许英杰,拜见县尊大人。”

    “许东家免礼,让许东家大老远从赣州赶过来,是本官有些事情想与许东家当面聊聊,许东家请坐。”

    “岂敢,岂敢,秦大人有事相招,乃是小人的荣幸,在秦大人面前,小人岂敢言坐。”

    秦牧自个在主位上先坐下,然后摆摆手说道:“许东家不必客气,本官百事缠身,那些虚礼就免了吧,请坐。”

    “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县尊大人招小人前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本官听说仁通商号是赣南最大的商号,生意遍及江南、福建、两广、湖广等地,本官和想许东家做个交易,本官再给你一成的精盐包销份额,总计三成;

    这三成包销份额今后本官不再要许东家的现银,许东家只需帮本官找个冶炼、铸造等方面的能工巧匠,并帮着采购一些粮***铁、牛皮等物资即可。”

    秦牧单刀直入,让许英杰有些不知所措,秦牧要的这些东西是一般的东西吗?他用来干什么许英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按大明律干这个可是死罪啊。

    问题是他还有得选择吗?

    秦牧虽是官,但是县官,不是军需官,按律他根本不能去收购这些东西。秦牧将这些事情说给他听,若是他不答应,今天能不能走出这会昌县衙鬼才知道,想到这些之后,许英杰额头隐隐起汗。

    “许东家不提多想,你若是不愿意,本官决不会勉强,更不会为难你,嗯,总不好让许东家白跑一趟,据本官推测,最迟八月份张献忠就会席卷湖广,许东家在湖广想必有不少生意吧,你若是相信本官的推测,现在立即把那边的生意撤回还来得及,否则到时恐怕就得白送张献忠了。”

    “席卷湖广?”许英杰惊讶地望着秦牧。

    秦牧点点头不再说话,他刚才说得太直接,总得让许英杰消化一会儿。

    让他意外的是,许英杰并没有思索多久,更没有让他多费口舌,便很快就起身一揖道:“多谢秦大人提醒,秦大人既然看得起许某,许某岂能不识抬举,许某愿和大人做这笔交易。”

    许英杰如此干脆利落,让秦牧对他多了两分好感,他选中许英杰并非一时冲动,之前他曾多方了解过仁通商号和许英杰这个人,才做出今天的决定。

    俩人又细谈了许久,敲定合作的细节后,秦牧一转话题说道:“有位李香君姑娘从金陵跟随许东家的商队前来赣州,不知许东家可有自家商队的消息?”

    “商队在路上出了些变故,幸好前两日已经回到南昌了,秦大人放心,李香君姑娘一切都好,我已传信那边的掌柜,让他们好生照应着。”

    秦牧不禁好奇地问道:“许东家是说商队前两日到达南昌的,本官倒是奇怪,许家东怎么这么快接到消息的呢?”

    “不瞒秦大人,我家南昌分号不亚于赣州这边,平时为了方便传递消息,用的都是信鸽。”

    “哦,这就难怪了。”秦牧对这个时代糟糕的通信条件早已深有体会,听到这不由得留了份心思。

    他又询问了下李香君的情况。但信鸽传书,能传递的内容有限,许英杰所知也不多,好在确定人已经安全到达南昌了,算算时间,派去接李香君的苏谨一行应该也快到南昌了,这让秦牧放心了不少。

    这些天呆在军营里,许久没见到巧儿了,怪想这神秘的小乞丐的。把许英杰送出了县衙后,他便往后衙而去,嗯,生活稳定饮食正常后,这丫头就象春天里的柳条抽芽,这几天不见,只怕又长高些了吧,只是不知道那小胸脯有没有长一些..........咳咳!

    秦牧感觉自己有些失败,来大明朝有几月了,这么长的时间,若在后世够换几个嫩模或小明星的了,可如今却连一个大明美媚也没推倒过,失败啊。

    谁说来着,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看来自己得找个机会好好休息一番才行了,唉,香君什么时候才能到会昌呢...........

    可没等他走进后衙,外头就有士兵冲进来并报。

    “大人,叛贼顾宪成向安远县流窜,杨知府传令会昌千户所发兵围剿,马将军请大人速往千往所安排剿匪事宜。”

    秦牧连小丫头一面都没能见上,只得匆匆赶回千户所。

    马永贞、霍胜、刘猛等人已经在大帐内等着,秦牧进帐立即道:“把具体情况说说。”

    马永贞起身走到沙盘前,指着沙盘说道:“蒙将军的前锋刚到铁石口,顾宪成便放弃龙南县,带着新招的六百青壮向安远县而来,蒙将军粮草不继,只得让崔锋带两百人马追击,杨知府传来令命,让我会昌千户所立即出兵,从东面进剿,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安远县落入顾宪成手中。”

    “目前顾宪成到何处了?”

    “昨日顾宪成过了白石口,已接近安远县境,现在具体位置不好说,但他的目标若是安远县城的话,按路程计他应该到了黄山头一带。”

    马永贞对赣南地形了然于胸,在沙盘上给秦牧一一指出各个地名的具体位置来。

    秦牧略一沉思后,决定自己亲自带刘猛、马六两、韩秀等五个百户前往安远县剿匪,其中三个百户所为战兵,两百户负责后勤。会昌百姓现在过得苦啊,不能再征调民夫了。

    秦牧的决定让大家很意外,马永贞主动请缨道:“大人,会昌需要大人您坐镇,还是让末将去吧,末将对赣南的地形比较熟悉。”

    霍胜也不甘落人之后,紧跟着站出来说道:“大人,还是让末将去吧,这回末将保证把顾宪成给大人擒回来。”

    “不必了,你们安心训练余下的人马吧,这回本官决定亲自收拾顾宪成这个祸害。”

    “大人.........”

    “这是军令。”

    秦牧的想法很简单,一起训练永远也比不上一起上战场经历生死能赢得士卒的拥戴,在收买军心这件事上,他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另一方面,赣南将来是他的根基所在,现在去围剿顾宪成,估计要转战不少地方,这就给他提供一个熟悉赣南地形民情的机会,避免将来纸上谈兵。

    秦牧带兵出征的时候,南昌仁通分号里正是鸡犬不宁,巡检韩铁三带着兵丁冲入仁通分号,大喊着捉拿私通匪军的奸细,见人就抓,稍的反抗便拳打脚踢。

    住在后院的李香君一听到兵丁喊的话,长着七窍玲珑心的她立即有种不祥的预感,想也没有多想,便拉着丫环杏儿从后门匆匆跑出分号;

    可惜她反应虽快,奈何韩铁三已经提前安排兵丁把守后门,李香君主仆俩刚出后门就被抓住了。

请假

病中,勉强码出两千字,回头一看就象一砣狗屎,就不发上去了,吃了些药,昏昏沉沉,先休息了,今晚无更,各位亲勿等了,抱歉抱歉。

第064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一)

    秦牧率领五个百户,计六百人马西进围剿顾宪成,行至南杞山时,忽有一骑从后面狂追而来。

    马上的汉子满脸黄尘,嘴唇干裂,不断放声大喊:“秦大人,秦大人,小人急事并报,小人有急事并报..............”

    此人惶急万分的样子让军中士卒为之侧目,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士卒将那人拦下,带到秦牧面前;

    那人仆嗵一下跪倒在地,用嘶哑的声音着急地说道:“秦大人,小人钱二喜,受我家东家许英杰所派,前来并报大人,南昌出事了,南昌巡检司以私通叛军为名,查封了我仁通分号,李香君姑娘也被收押进了大牢...........”

    “什么?”不等钱二喜那人说完,秦牧就仿佛被人当面吐了一脸口水,不禁勃然大怒,“你再说一遍。”

    “大.......大人”钱二喜见秦牧大怒,吓得声音直打颤,“南昌巡检司以私通叛军为名,查封......”

    “后面那一句!”

    “李.........李香君姑娘也被收押进了大牢。”

    这世上没有一处大牢不黑暗的,李香君那样一个倾城倾国的美人,被关进去后,也不知会受得何等的污辱,秦牧越想越怕,越想越怒。

    他暴怒之下霍然拔剑,将路旁一株手腕粗的小树扫倒,三军士卒面面相觑,神情严肃,连议论声都没有了。

    秦牧当即拄剑大喝道:“来啊,立即传本官命令,让马永贞即刻动身前来指挥剿匪,另外,请兵备道王拱王大人一同前来主持剿匪事宜。同时让霍胜集结一千人马,以拉练为名,向南昌方向进兵,随时等侯本官下一步命令。”

    “是。”

    “刘猛,集合你的人马,多带干粮饮水,准备随本官出发。”

    “遵令。”

    “马六两。”

    “在。”

    “这里就由你负责,大军暂驻此地,等候马永贞来接手指挥。”

    “是。”

    随行的百户韩秀迟疑了一下,终是忍不住问道:“大人,您这是要前往南昌吗?”

    “你有疑问吗?”

    “不是,属下只是想提醒大人,南昌终究是省府,您带兵前去,这后果只怕难以收拾,再说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大人这么大动干戈吗?”

    秦牧冷然答道:“大丈夫可受胯下之辱,却不能让人辱及自己的妻儿父母,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何面目活在这天地间?”

    听了秦牧的话,三军士卒也不知是谁带头,纷纷大喊起来。

    “愿随大人往南昌。”

    “愿随大人往南昌。”

    ...............

    作为最早跟随秦牧的刘猛,更是义无反顾,那巨大的狼牙棒恨不能立即砸在南昌城门上,一百一十名骑兵个个整装待发,另列成阵。

    秦牧对几百士卒稍稍安抚了几句,便一刻不待地率领刘猛一支人飞赴南昌,马蹄卷起滚滚烟尘,带着凛凛煞气,呼啸而去。

    ***

    南昌城巡检司大牢里,哭嚎声声,惨叫不绝,仁通分号的掌柜伙计在严刑拷打之下,个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常言说得好,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明知承认暗通叛军是死罪,但大多数人经不得酷刑,还是认了。

    马十三拿着几份新鲜出炉的口供走到大牢最深处,这里虽然光线昏暗,但打扫得却干净,与其它牢房的肮脏腥臭相比,大为不同,李香君主仆便被关在这间牢房之中。

    这两天李香君主仆虽然未得受刑,但也被提审过两次,见过那些被酷刑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商队伙记。

    还好李香君心头还存着一份希望,她坚信秦牧会来救她,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份信心,但她就是坚信秦牧会来,一定会来。

    若非心头存在这样一份信念,在马十三、韩铁三等人不断恐吓之下,只怕她早已崩溃了。

    窄小的牢房内只有一张床板,一床薄被,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李香君主仆就坐在床板上,两人紧靠着,警惕地看着走进来的马十三。

    马十三打开牢门之后,也不说话,淡淡地看了牢中这对主仆一眼,李香君样子虽然很憔悴,但这丝毫没有损及她的美丽,那纤纤弱质反而让人萌生无限的怜惜,便是那俏丫头杏儿,也是姿色不俗,婉约清新。

    马十三将几份口供放到李香君面前,她只看上几眼,就不禁激动地叫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们这是屈打成招,我们不是奸细,没有勾结叛军,没有..........”

    “姑娘何必激动呢?我来问你,当时你叫那红衣女子姐姐这没有冤枉你吧?”

    “我............我当时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香君姑娘,狡辩是没有用的,那红衣女子人称绳技红娘子,原来是个走江湖的,靠杂耍买艺为生,如今成了匪首李自成座下叛将,若非你与她早有勾结,她为何要出手救你?她劫持南京军器监的匠人回去造火器,当时商队中很多人都听到那工匠的求救声,若非你们早有勾结,事后你为何没有告发她?”

    李香君以往应酬高官显贵,不乏巧言答对,但这一刻,她却是不知如何辩解,说不知道红娘子的身份,这已不可能,商队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既然知道红娘子的身份而没有告发,光是这窝藏叛贼之名,就够判重罪的了,这也是为什么在仁通分号里,一听到巡检兵丁的大喊,她立感不妙,迅速带着杏儿奔出后门的原因。

    “我们没有勾结叛军,那红娘子只不过是恰巧经过,她也不是为了救我们,而是身份暴露后担心官兵对她们不利才先动手............”

    “我只问你,你事后为什么不去告发她,让她带着工匠安然离开?”

    “当时有官兵在场,何须我们去告发?”

    “官兵已经被击溃了,叛贼却没有为难你们,连货物也没有抢,这岂不是奇哉怪哉,再者说了,当时你与那红娘子交谈了许久,你明知她是叛贼,还和她谈些什么呢?香君姑娘,证据具在,你说你没有勾结叛贼,谁信呀?”

    李香君突然明白了,现在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人家这分明是打算把通敌的大罪扣在自己头上定了,于是索性不再辩解。

    马十三嘿嘿地笑道:“香君姑娘,你一个弱质女子,勾结叛军有什么用呢,这背后只怕是有人在指使吧?我听说香君姑娘这次是去会昌,找那补缺知县秦牧,难怪了,秦牧一个书生,哪来那么大本事,还从南昌一路剿匪过去,感情背后有叛军帮忙啊。”

    “你血口喷人!”

    这下李香君是又惊又怒,情事一但牵涉到秦牧身上,不但她最后一线希望也断了,也是她不愿看到的,她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把秦牧牵连进来。

    “香君姑娘,我血口喷人不要紧,只要主审官不这么认为就行了,只是除了这个解释,我想不出香君姑娘勾结叛军的道理何在?相信主审官也想不出,香君姑娘您说呢?”

    李香君就算本性刚烈,此时也不禁满心绝望,她终究只是个弱女子,落到了这不见天日的深牢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切都由得人家来说,人家爱扣你什么罪名就扣什么罪名,根本由不得你辩解。

    “香君姑娘丽质天生,倾国倾城,我家巡按大人听说你背上这通敌的罪名,心中极为惋惜,还有就是那秦牧,若是也背上个私通叛军的罪名,肯定也是死路一条,可惜了,可惜啊.........”

    马十三象是在对着空气说话,漫不经心的。

    李香君听后却不禁轻掠里一下额头的发丝,心思机巧的她有了一丝明悟,看来什么通敌的罪名都只是借口,不过是有人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已。

    她的心突然宁静了下来,异常的宁静,轻掠额前发丝的动作淡雅如兰,仿佛她不是身处深牢之中。

    不知为什么,她心底有份强烈的感觉,秦牧一定会来救她,一定会。

    她说不清这份感觉因何产生,她只知道从未象这一刻信赖过一个人。

    她望了望牢房的小窗透进来的那一道亮光,秀眉一蹙一舒,决然地对马十三说道:“请你回去转告你家巡按大人,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我李香从走出金陵城那一刻起,生为秦家人,死为秦家鬼,今生绝不侍第二人,你家巡按大人想给我扣上什么罪名,我阻止不了,但若有什么非分之想,那就把我李香的尸体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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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本想加段山无棱江水为竭进去的,想想狗血味太浓,担心各位恶心,还是算了,就这样吧,大家别忘了投票支持哈。

第065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二)

    李香君望了望牢房的小窗透进来的那一道亮光,秀眉一蹙一舒,决然地对马十三说道:“请你回去转告你家巡按大人,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我李香从走出金陵城那一刻起,生为秦家人,死为秦家鬼,今生绝不侍第二人,你家巡按大人想给我扣上什么罪名,我阻止不了,但若有什么非分之想,那就把我李香的尸体抬回去吧。”

    马十三微微愣了一下,凭直觉他能确定李香君这番话绝不只是嘴上说说,如果李香君真的誓死不屈,事情还真有些麻烦。

    李香君看上去娇弱如柳,纤纤如月,马十三如何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纤弱的人儿,竟是如此的刚烈。

    他不甘心地说道:“香君姑娘既然自认是秦家人,难道就不为秦牧想想吗,若是秦牧勾结叛贼的事情上奏朝廷,这可是千刀万剐的大罪啊。”

    李香君柳眉微扬,杏眼一横答道:“我家秦郎文武无双,刚到江西,便平叛乱抚灾民,造福一方,有大功于朝廷,岂是尔等想怎么污蔑便怎么污蔑?你家巡按御使虽然权重,我却不信他能只手遮天,你们先回去查查我家秦郎是谁举荐出仕再说吧。”

    李香君在媚香楼时,谈笑有鸿儒,往来皆公卿,以她的见识岂是马十三吓唬几句就能吓住的,不仅如此,她还反将了马十三一军。

    巡按御使代天子巡狩,所按籓服大臣、府州县官诸考察,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权力不谓不重,但和南京镇守太监韩赞周相比,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等马十三回去查到举荐秦牧出仕的是南京镇守太监韩赞周时,想必就没这么嚣张了吧。

    马十三收起那几份口供,匆匆离开巡检司,回去将详情报予马明远,谁举荐秦牧出仕的,这不难打听;

    当初秦牧赴任时进南昌拜见各司主官,没有送一两银子的礼,大家就是看在韩赞周的面子上,才没有跟他计较。

    “老爷,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马明远一板他那张苦瓜脸,两条眉毛又皱在了一起,“一干人犯既已招供,证据确凿,难道本官冤枉他们不成,李香君本就是贱籍,再把她籍没为奴就是了,其他人等按律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知道秦牧是南京镇守太监举荐为官之后,马明远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这梁子已经结下,半途而废不但不能消除隐患,只会更加被动;

    倒不如把此事办成铁案,就算韩赞周真的有心帮秦牧,到时又能耐我何?

    韩赞周虽然不好惹,马明远也不是随人拿捏的,他背后站着内阁首辅陈演,赣南巡抚与首辅陈演不和,就是马明远帮着弹劾,使得赣南巡抚至今滞留京中待罪,能不能再回赣南还两说呢。

    “老爷,这通匪是大罪,终究是要送按察司过堂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按我说的去做就行,来啊,备轿,本官要去按察司走一趟。”马明远沉喝一声。

    “是,老爷。”

    “十三,你再去见见李香君,让她死了那条心,京里有内阁首辅陈大人主持其事,韩赞周包庇不了秦牧,她若是还不识抬举,秦牧必将难逃死罪,快去。”

    马十三连忙应了声,然后匆匆赶往巡检司,连平日跟在身边的两个小厮也没顾得上叫。

    方今天下大乱,但南昌没有遭受过兵祸,作为江西省府,位于鄱阳湖之滨,赣江穿流而过,水陆交通便利,自古就是繁华之地。

    如今涌入南昌城的难民很多,也有不少江北的官绅富户南迁而来,让南昌城更多了一份异样的繁华;

    街上人流摩肩接踵,达官贵人的车轿穿流不息,街边卖儿卖女的也多不胜数,笑声与哭声两相交织。

    对这些现象,马十三早已经见怪不怪,他在人流中匆匆穿行,突然感觉脑后遭到一下重击,紧接着身体被人架住,同时听到一声“马兄,你怎么了”,便昏了过去。

    街边挤满乞讨的难民,这小小的变故,以没有引起什么骚动,他们更在意的是如何填饱肚子。

    架住马十三的两个人,一个叫李式,另一个叫朱一锦,他们架着昏迷的马十三进入旁边一条小巷,敲开一小户人家的大门,未等开门的主人询问来意,匕首就架了过去。

    二人行动干净利落,控制住房屋主人后,就在厅中将马十三弄醒。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马十三一醒来就惊声问道。

    “我是你大爷。”朱一锦答得更干脆,手上那把锋利的匕首顶在马十三的眉心中间,让马十三双目变成斗鸡眼,“现在老子问你一句,你就答一句,你若想尝尝这匕首的滋味,不妨说假话。”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您问,您问什么小人知道的一定如实回答。”

    “李香君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李.............李什么,谁?小人没听过呀..........啊!”

    马十三一声惨叫刚出口,就被朱一锦捂住了嘴巴,但脚趾头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冷汗直冒,双目鼓起,如同一只鼓满了气的癞蛤蟆。

    “你大爷我盯着你好几天了,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你落单,算你的好日到了,这些天你在巡检司进进出出,仁通分号一案分明是你背后的主子在指使,少他娘在你大爷面前装蒜,说不说?”

    “小人........小人真.........嘶.........真不知道大爷你说的李...........啊。”又是一声惨叫,那彻骨的疼痛让马十万全身剧烈扭动,很快痛晕了过去。

    朱一锦再次将他弄醒,一脸狞笑地接着说道:“你可以再试试,老子正好再过过手瘾。”

    马十三望着他那嗜血的样子,心尖直颤,脚上的剧痛让他神志有些迷糊,朱一锦再次挥动一下匕首,立即吓得他连声说道:“好汉饶命,小人.........小人都说,都说,那李香君还关在巡检司大牢内,没受什么苦。”

    “这事是谁在背后指使,你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不然..........嘿嘿。”

    “我说,我说。”吓得尿了裤子的马十三再也不敢隐瞒,把情事的经过一一说了出来。

    巡检司对面的一家客房内,苏谨透过窗户观察了对面的巡检司一会儿,然后满脸焦虑地在房中踱起步来;

    房中散坐着七个彪形大汉,目光全都盯着苏谨。

    “苏大哥,照我说,咱们直接杀进巡检司,把人救出来一走了之,出了这南昌城,谁能奈何得了咱们。”

    “不可鲁莽,要把人从牢里救出来,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或许能办到,但想把人带出南昌城,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空守在这儿,万一人在牢里出了什么事,如果向大人交待?”

    这一点正是苏谨最担心的,李香君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进了大牢后谁敢保证没人动歪心思?他受秦牧重托而来,若是李香君在牢中受辱,等秦牧到了南昌怎么向他交待?

    恨只恨当日来迟了一步,李香君在中午入狱,他们下午进城,只差了一个时辰,想到这,苏谨不禁捏紧了拳头,实在不行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坐得靠门的一个大汉快步上去把门打开,便见朱一锦迅速闪身进来,门一关,他便抱拳说道:“苏大哥,把马十三那厮弄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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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三)

    这几天马十三频频出入巡检司,连巡检韩铁三对他都十分礼让,早被守在此间的苏谨留意上了。

    只是这几天马十三身边总跟着两个小厮,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逮他。

    听到朱一锦说终于把马十三弄到手后,苏谨不禁急声问道:“问清楚没有?”

    “都问清楚了,这事的起因根本就是巡按御使马明远垂涎李姑娘美色,让巡检韩铁三以通匪为名,将李姑娘下狱,李姑娘如今在狱中并无大碍,马明远那厮打算把她籍没为妓,然后再弄回家中,并将通敌的罪名扣到大人头上,说是大人在背后指使,这样就能给大人扣上死罪。”

    “他娘的,老子去一刀砍了这狗东西。”

    “不错,见色起意也就罢了,还想要大人的命,不把他剁来喂狗难解我心头之恨。”

    “做了他。”

    房中七八条大汉听了无不义愤填膺,一个个手按刀柄,恨不能直接去砍了马明远那厮。

    苏谨急声问道:“马十三没死吧?”

    朱一锦摇头答道:“这厮嘴挺硬的,不过苏大哥放心,人没死,只断了他两根脚趾头。”

    “王直,你跟一锦前去,负责看住那户人家,一锦你立即和李式把马十三带出城,照时间算,大人也快到南昌了,你们要尽快与大人汇合。”苏谨连声吩咐着,好在许英杰是个精明的人,仁通商号养信鸽的地方并不在分号里,没有被查封,或许当然许英杰就是防着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现在依然能保持着与赣州方面的沟通。

    门边那个叫王直的汉子与朱一锦抱拳一礼,匆匆出门而去。

    按察使司主管一省的刑名、诉讼事务。马明远找按察使林清和通过声气,回到府中已是初更时分;

    一问家中下人,却说马十三还没有回来,这不禁让马明远心生狐疑,马十三办事一向得力,被他视为左膀右臂,这次怎么会如此拖沓?

    马明远派人到巡检司一问韩铁三,得知马十三下午根本没到过巡检司,马明远立感事情不妙。

    “来啊,拿本官的贴子,让韩铁三,以及南昌府出动全部人手查找马十三下落,要快。”马晚远急声大喊,连门牙漏风都忘了。

    巡检司和南昌府衙役找了一夜,也没能找到马十三的下落,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查到马十三曾被劫到一户人家,而且据东门的守门的兵丁描述,下午曾有三个人出城,一人骑兵,两人坐车,其中一个按相貌比对,极有可能是失踪的马十三。

    这个骨节眼上马十三突然发生这种异常,基本可以确实是被绑架了,这让马明远坐卧难安。

    第二天一早,他就让韩铁三把李香君和仁通商号一干人等移交按察使司,准备让按察使林清和来定案。

    至于按察使林清和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马明远手上,以至于让马明远如此有恃无恐,亦或是查抄仁通分号能捞到大笔银子,而又确实有通贼之嫌,让按察使林清和甘于配合马明远,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这明末乱世,官场里说有多肮脏有多肮脏,不然大明也不至于落到摇摇欲坠的境地。

    此案牵涉的人数众多,李香君等人被押往按察司的路上,引来了大批百姓围观,人们站在街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尤其是李香君这个倾城倾国的美人,更是人们议论的重点,并且赢来了无数同情的目光,围观的人中没和几个人相信李香君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会和叛匪扯上关系;

    “你说,这娇滴滴的美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风大点还怕被吹走了,怎么可能去造反呢?”

    “嘿嘿,要是叛匪都长成这样,老子也当叛匪去。”

    “王二,这话你也敢说,你就不怕杀头。”

    “怕个鸟,老子光棍一个,贱命一条,有什么好怕的,逼急了老子就来个英雄救美你信不信?”

    “信信信,你赶紧英雄救美去呀。”

    “都说破家县令,灭门刺史,我瞧这事儿不外乎有人看上了这娇滴滴的美人儿,才找个由头打入大牢,想借机占为己有,反正打死我也不相信这样的美人儿是叛匪。”

    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还真没错,事情的真相在百姓的议论声中,几乎已经水落石出。有些怜香惜玉的人甚至躲在人群里为李香君喊起了冤来;

    “冤枉啊,我家妹子不过是长得美些,就被人说成叛匪,当官的黑心肠啊。”

    “就是就是,天下那么多叛匪他们不敢去抓,却抓个弱质女子来当叛匪,大伙说这样的女子能造反吗?为分明是当官的垂涎这位姑娘的美色,有意陷害,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冤枉啊,我家妹子冤枉啊.......”

    “找死,谁敢喊的,再敢乱喊一律以叛匪论罪。”场面有些乱,负责押解人犯的兵丁衙役不断叱喝、驱赶着围上来的百姓,鞭子甩得啪啪作响,水火棍乱敲乱打;

    但这作用不大,前面的人避开一点,后面聚来的更多,一路跟着来到按察司衙门看热闹,衙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

    按察使林清和亲自升堂断案,为了显示自己光明正大,也不再驱赶围观的百姓,等我审完,在铁证面明,看你们还有何话好说。

    巡按御使马明远陪审,这规格绝对够高,两班衙役堂威一喝,威风凛凛,第一个被带上来的就是李香君。

    她仍穿着一袭葱白底绣红梅花的八幅湘裙,秀髻有些零乱,但丝毫无损她的丽色,那娥眉淡若烟柳,眸光淡定如水,娉娉婷婷走上公堂的样子有如仙子行云,淡雅自若,引得围观的百姓又是阵阵唏嘘。

    高坐堂上的林清和看得微愣了一下,醒过神来后猛然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未等李香君作答,堂外围观的百姓又是一阵骚动。

    忽有铿锵的铁蹄声传来,人们纷纷转头张望,只见上百名穿着明军盔甲的骑兵自南面的大街直冲而来,马上的士卒风尘仆仆,满身汗渍;

    但个个彪悍如虎,鹰视狼顾,杀气腾腾。

    他们马速虽然不算快,但那衣甲散发着森冷的气息,碗大的铁蹄敲打在青石板路面上,铿锵作响,震得人心头发麻。

    围在衙门前的百姓不自觉地让出一大片空档来,那队铁骑立即稍加提速,在万众注目之下,竟悍然冲上了按察司大堂前的台阶,围观的百姓随之大哗。

    “这是哪儿来的军爷,好生彪悍,看着就不好惹啊。”

    “好惹?亏你还说这话,冲击按察司衙门这可是死罪,好惹的人敢这么做吗?”

    “这回有好戏看了,按察司这些贪官污吏平日里横行霸道,恃强凌弱,没少草菅人命,这回遇上这虎狼之师,哈哈,这戏一定很精彩。”

    “对对对,就该好好收拾这些狗官,给咱们老百姓出口气。”

    “...............”

    上百骑兵直冲按察司衙门而来,负责看守大门的衙役见对方穿着明军服饰,硬着头皮上来阻拦:“什.......什么人,竟敢擅闯按察司衙门..........”

    “本官秦牧!”

    前头一骑突然暴喝一声,声若惊雷,他左手一勒缰绳,战马就在台阶上嘶嘶人立而起,然后重重踏下。

    “呯!”的一声响,铁蹄踏在石阶上,火星四溅,吓得上来阻拦的衙役连滚带爬的躲开。

    衙门外围观的百姓立即兴灾乐祸地大声叫好,仿佛看到了欺男霸的恶棍被痛打一样,有种正义得到伸张的畅快,一时欢呼不断,此起彼伏,就象看到精彩的大戏开锣了。

    “他来了.........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大堂内一直恬淡如水的李香君,在听到堂外传来秦牧的暴喝时,眼中刹时涌上一股热雾,晶莹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地滑落地上。

    “秦郎!”

    一声娇呼,夹杂着无尽的委屈和辛酸,脱口而出,李香君已忘乎所以,提着裙裾不顾一切地向堂外奔出来,如同被一阵秋风卷出的一片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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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四)

    ***

    秦牧在赣南平定叛乱,南昌城里很多人都听过他的大名,按察司衙门外围观的百姓知道带人闯衙的是他后,心里没了恐惧,一片哗然之下围上来的人更多。

    衙门外就象开了锅的粥,喧嚣声直上云霄,有些人兴奋得满脸通红,仿佛最期待的好戏开锣了。

    “瞧见没,那就是秦牧,那就是秦牧。”

    “秦牧是谁?”

    “你连秦牧都没听说过?真怀疑你有没有长耳朵,告诉你,这秦牧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当初他孤身上任,一路上收拢流民,从南昌到赣州,把沿途匪患清剿一空,到了赣南更是不得了,正好遇上马永贞等叛乱,啸聚几万之众,结果秦牧带着一百人马,来了个三顾敌营,硬是把马永贞几万叛军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屎流,望风而降............”

    “这么利害?”

    “那还有假,你瞧着吧,遇上这位杀神,今天有好戏看了。”

    “难怪这么横,敢冲击按察司衙门,对了,秦牧他不在赣南呆着,为什么突然冲按察司衙门来呢?”

    “谁知道,不过照我看呀,八成和那美人儿脱不了关系,秦牧这是英雄救美来了。”

    “倒也是,那样人间绝色的美人,也只有秦牧这样的英雄才能配得上。”

    “这事儿谁也说不准,还是先看着吧。”

    按察司衙门内,坐在大堂上陪审的马明远先反应过来,霍然站起指着奔向堂外的李香君,对堂下站班的衙役厉声大喝起来:“拦住她,快拦住她。”

    “谁敢!”秦牧跃落战马,又是一声大吼,震着按察司大堂嗡嗡作响。

    李香君泪落如珠,提着裙裾飞奔向秦牧,衙门外万千双眼睛看着这一幕,李香君却如同未见,此刻她眼中只有一个人,只有秦牧那挺拔的身影;

    她恍若飞鸟投林,忘情地投入秦牧怀中,双臂紧紧搂着他,哭得柔肠寸断,泪如雨下;

    这段日子所有的担惊受怕,所受的委曲冤屈,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倾泄了出来。

    扑进秦牧怀中的她,再也不是那个遇变淡定,蒙冤不屈的李香君,她就象一个满心委曲的小女孩找到了亲人的怀抱,所有的坚强瞬间都化成了泪水,化成了止不住的哭泣。

    衙门外围观的百姓看了不禁发出阵阵的唏嘘,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哭得这般肝肠寸断啊,许多人甚至忍不住跟着流下眼泪来。

    “看看看,我猜得没错吧,秦牧果然是为了这美人而来。”

    “就你聪明吗,我早就猜到了,懒得说而已。”

    “哈哈哈,这戏更有看头上,这英雄救美,大闹按察司衙门,这可是好一段佳话啊。”

    “什么佳话,这叫传奇。”

    “别说了,瞧那美人儿哭成这样,唉,我这眼泪也快下来了。”

    “关你屁事,你掉什么眼泪?”

    “这么感人的场面,谁看了没有点蛋蛋的忧伤呢。”

    “................”

    秦牧楼着怀中的人儿,任由她发泄了一会儿,才拍拍她的香肩安慰道:“好了丫头,别哭了,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来,你先跟苏谨下去,我还有事要处理。”

    这一声“丫头”满带着宠溺,叫得李香君心里暖暖的,随即俏脸红若朝霞,连忙脱离她的怀抱,在成千上万道目光的注视下,羞得她连头也不敢抬,多余的话也顾得不说了,连忙跟着苏谨退下去。

    “反了,反了,秦牧,你好大的胆子,带兵擅闯按察司大堂劫人,你眼中还有王法吗?你要造反吗?”大堂上的马明远又惊又怒,指着秦牧色厉内荏地大吼起来。

    秦牧冷扫他一眼,右手一挥,刘猛提着冷森森的狼牙棒立即冲入大堂,他身后的士卒也立时刀出鞘,弓上弦,冷冷地逼向堂内的两班衙役;

    那些衙役吓得全身发抖,水火棍扔了一地,也不知是谁带头,仆嗵,仆嗵,两班衙役在森冷的刀箭威逼下,瞬间就跪倒一地,纷纷求饶;

    见此情形,衙内外围观的百姓又是一片哗然,有的兴奋得大叫,有的吓得往后躲,场面乱成一团。

    “秦牧,你..........你要干什么?”按察使林清和的声音直打颤,整个人差点滑到公案底下,秦牧上次来拜见上官,文质彬彬的,谁会想到今日再见,竟是这般杀气腾腾。

    秦牧手按剑柄,一边大步走上去,一边说道:“下官此来,并无恶意,只是想旁听林大人审案,不过林大人您似乎弄错了谁才是嫌犯,下官不得不提醒您一下。”

    “秦牧,这是南昌城,容不得你撒野...........啊。”马明远才厉喝到一半,秦牧突然暴起,正反两个耳光狠狠地甩了过去,“啪啪!”两声,马明远口吐鲜血歪倒在地,官帽在大堂上如葫芦乱滚。

    “林大人,下官这就让您见识一下,谁才是罪犯。”秦牧对林清和说了一句,弯腰提起两颊红肿,双眼翻白的马明远,走到衙门口的高阶上。

    按察使林清和眼睁睁地看,一句话也不敢说,衙门外围观的百姓见秦牧象拎死狗一样把马明远拎出来,免不了又是一片惊呼。

    这戏越发好看了,很多人兴奋过度忍不住又叫又跳。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明末满地的乱匪,连年的灾荒,百姓过得苦不堪言;

    更加上吏治败坏,活不下去的百姓还要忍受满地贪官污吏的盘剥,这使得官民阶层对立情绪高涨,除了极少数真正为民着想的官员,百姓对大部分官员都怀着一种敌视的心态。

    因此这一刻不管谁对谁错,看到一向高高在上的官老爷象死狗一样被拖出来,光这一点,就能让很多人感到爽快无比。

    在万千民众的欢呼声中,秦牧将马明远一把扔在地上,冷声说道:“马明远,你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滥用职权,构陷他人,屈打成招,今日当着满城百姓的面,我要你大声地、如实地把你的动机,及作案经过一一说出来。”

    “秦牧,本官身为巡按御使,代天巡狩...........”

    “代天巡狩?你也配。”秦牧毫不犹豫地打断马明远,同时向刘猛稍一示意;

    刘猛这个彪形大汉就象猛虎般扑上去,一脚踏在马明远右手腕上,让他五指摊开在石阶上,然后用那巨型狼牙棒顶端用力向下一冲,“呯!”的一声,狼牙棒狠狠地冲在马明远的小指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无比的刺耳,地上石屑飞溅,马明远一根小指被撞得薄如纸片,血肉模糊;

    彻骨的疼痛让他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全身痉挛不止,双眼圆睁,脸上青筋一条条的鼓起,如同一条条蚯蚓在游走,看上去狰狞极了,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听得衙门前围观的百姓心头发麻。

    大堂内的林清和更是吓得直接滑到了公案底下,跌坐在地上。

    刘猛用力踏着马明远的右手,让他难以挣脱,秦牧手剑柄,踏前一步淡然说道:“马明远,你还有九根手指,本官倒要看看你能撑到第几根,说不说。”

    马明远全身痉挛着,含糊不清地说道:“秦........秦牧,有本事你就杀了本官,你............啊!”

    刘猛的狼牙棒一起一落,又是“呯!”的一声,惨叫声响彻四方,马明远右手的无名栺和小指一样,变成了薄纸片,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不欲生,整个人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却不知为何偏偏不能完全晕过去,发出的惨叫声已经有些嘶哑,听起来更加疹人。

    对这样的货色秦牧没在过多的怜悯,你要置我于死地,我必定以牙还牙。况且好好的汉人江山,若不是满地都是这样的货色,至于让满清入主中原,剃发易服,尽毁我华夏衣冠吗?

    “住手,住手。”

    围观看百姓外围突然传来一声大喊,秦牧抬头望去,只见江西布政使王守素和一名将领带着大队官兵奔出右侧的街口;

    王守素冠戴整齐,骑着马来,斑白的胡须被风拂动着,形态肃然。

    围观的百姓见又有大队官兵冲来,哄的一下散开了。

    王守素在官兵的簇拥下来到十二丈之内,对秦牧大喊道:“秦牧,还不住手,朝廷自有律法在,就算你真有冤屈,又岂能如此胡作非为?你眼里还有朝廷,还有律法在吗?”

    王守互认为秦牧若真的打算造反,便不会只带一百人进城了,或许他只是一时被激愤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加上林清和与马明远在秦牧手上,若能和平解决,王守素实在不愿动刀兵,否则死伤累累,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秦牧,带兵冲击按察司衙门可是大罪,本官念你只是一时冲动,只要你立即把马大人放了,退出这按察司衙门,事情便还有转寰的余地,要不然,你就是在自寻死路,还不快快把马大人放了。”

    秦牧在阶上远远向王守素施了一礼,然后愤然说道:“方伯大人,下官在赣南与叛军浴血奋战,九死一生,马明远这狗官却在后面捏造罪证,谋夺下官的女人,为了永绝后患,还想给下官扣上勾结叛匪的罪名,欲置下官于死地,此獠罪恶滔天,天理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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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真想保持每天两更以上,以便向各位书友求票,因为现在名次一直是挂在最后一位,很悬。

    但眼下的这个情节让我有些纠结,既要出一口恶气,又不能让主角背上反贼之名,情节设计上很费心机,需要反复斟酌,以至于速度跟不上,还望各位能体谅一二。

第068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五)

    秦牧在阶上远远向王守素施了一礼,然后愤然说道:“方伯大人,下官在赣南与叛军浴血奋战,九死一生,马明远这狗官却在后面捏造罪证,谋夺下官的女眷,为了永绝后患,还想给下官扣上勾结叛匪的罪名,欲置下官于死地而后快,此獠罪恶滔天,简直是天理难容。”

    “放肆,姑且不论你说的这些是否属实,就算真有其事,也该交由朝廷来处置,你这般胡作非为,成何体统?你眼里还有王法吗?”王守素越说越怒,须发萧萧。

    “大丈夫若是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还有何面目活在这天地间?若是方伯大人您的妻女被人夺去,方伯大人只怕也会象下官一样找人拼命吧。”

    秦牧冷笑一声,懒得跟王守素废话,回头向马明远再次喝道:“招还是不招?”

    “王大人救命.............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马明远右手的中指瞬间被撞烂,整个人痛得呈半昏迷状态,全身象抽风一样痉挛不断,那巨大的痛苦看得旁人都为之打颤。

    王守素自然也是看得心惊肉跳,一时急昏了头,神色俱厉地大喝起来:“反了,反了,来啊,把这伙反贼给本官拿下。”

    他带来的官兵动了起来,箭上弦,刀出鞘,一场流血冲突眼看不可避免。

    “谁敢?”秦牧也大吼一声,然后对王守素冷笑道,“方伯大人,下官只想为朝廷惩办不法,您若是打算大动干戈,下官也只能拼个血流成河,不管如何,我秦牧也誓要惩治这狗官,刘猛!”

    “末将在。”

    “谁敢乱来,你就把衙门里所有能喘气的先宰光。”

    “末将尊令。”

    刘猛昂然应声,随秦牧来的一百人马也都刀枪齐出,把衙门里的林清和以及一众衙役署吏都押了出来;

    按察使林清和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地对王守素喊道:“王.......王大人,不可,不可呀,有话好好说,事情总能解决的,千万不可贸然动武啊。”

    “你........秦牧,你好大的胆子,你...........”王守素投鼠忌器,气得七窍生烟。

    秦牧懒得再理王守素,转身又给马明远两个耳光,把他扇得清醒一些,冷冷地说道:“我可以非常明确地告诉你,没人救得了你,你还有七根手指,你让我多费一次口舌,你就会少一根手指,手指全没了我再剁了你四肢,敢打我女人的主意还嘴硬,我会让你变成一堆烂肉,说还是不说?”

    秦牧问完,刘猛不顾王守素的大声呼喝,再次提起了巨型狼牙棒,马明远吓得一哆嗦,裤裆一热,大小便全失禁了。

    “我说,我说,秦大人饶命啊...........”眼看秦牧无视王守素的威胁,马明远终于彻底崩溃了。

    “大声点,把你做的肮脏勾当从头一二大声说出来,说!”

    “是是是,我说,我前些天接受王大人的宴请,在腾王阁碰上了李香君姑娘,一时惊为天人,便派家奴马十三跟随其后,马十三无意中听到商号伙记的交谈,得知李香君一行曾在东至县遇上左良玉的乱兵...............”

    马明远终于认请了形势,大声地把自己如何见色起意,构陷仁通商号,谋夺李香君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其间他还想作些隐瞒,结果又付出了一只食指的代价,还是秦牧压住他的脉门,为他减轻一些疼痛感,他才能勉强把事情说完。

    四周围观的百姓本来被吓得远远的散开了,见双方似乎打不起来,又有一些不怕死的凑了过来,听了马明远的供述,不禁气愤填膺,破口大骂;

    就连王守素带来的那些士兵也为之大哗,不少士兵当即愤愤不平地骂道:“这狗官这么龌龊,咱们还为他拼命做什么鸟,一刀杀了干净。”

    “人家在前头拼命杀敌,这狗官在后头图谋人家的家眷,他娘的,这还是人吗?”

    “就是,这狗官活该,若是不杀,将来还不知祸害到谁身上呢。”

    “他娘的这是什么世道啊,还巡按御使呢,我看他就是狗屎,活该千刀万剐了。”

    “杀了他!”

    “杀了他!”

    “................”

    如果说马明远在酷刑下说的话不足以完全采信的话,那么接下来秦牧让朱一锦提上马十三,让他大声供述整件事的经过,如何遇到李香君,如何跟踪到仁通分号,又花多少银子从仁通分号的伙记口中打听到李香君的身份,进而偷听到李香君一行遇到阎茂乱军及红娘子的经过,又如何指使巡检韩铁三抓人逼供等等;

    马十三作为整件事的具体执行者,所有的细节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此刻当众供述出来,再与马明远刚才的供述一印证,丝丝入扣,毫厘不爽,让人想不相信都难。

    在场的官员和百姓听了无不为之侧目,议论纷纷,马明远身为巡按御使,本是纠察不法的,结果却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利用职权构陷他人,草菅人命;

    围观的百姓不停地指责,骂声一片,许多人开始向马明远投掷东西,就连站在旁边的秦牧都挨上了一把烂菜叶。

    秦牧站在高阶上,突然拨出那柄巨阙剑,遥遥一指,台下的百姓以为他要杀人,一时全屏住了呼吸。

    秦牧趁这机会,对围观的百姓以及王守素带来的官兵大喊道:“乡亲们,将士们,本官是会昌知县秦牧,这段时间一直在赣南率军与叛匪浴血奋战,出生入死,无暇顾及自己的亲眷;

    马明远这狗官趁这机会,使出卑鄙的手段,意图霸占本官的女眷,常言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皆是不共戴天,若是换了是你们,你们会怎么做?你们说,马明远这狗官该不该杀?”

    “该杀。”

    “杀了这狗官。”

    “杀了他。”

    无论是围观的百姓,还是王守素带来的士兵,都纷纷大喊该杀,砸向马明远的东西更多了,场面几乎失控。

    秦牧一挥巨剑,让大家安静下来,又接着喊道:“如今我大明民不聊生,流贼四起,烽烟遍地,大家知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参与叛乱?是今上不仁吗?不是。

    就是因为天下有太多象马明远这样的狗官,他们欺上瞒下,坑害百姓,逼得天下百姓活不下去,逼得军户不得不逃亡他乡,才有那么多人参与叛乱;

    对面的将士们,我问你们,你们家里还有多少军田?你们每月能拿到多少粮饷?没有吧,那些本该属于你们的军田粮饷都到哪里去了呢?

    我告诉你们,都被象马明远这样的狗官贪去了,霸去了,是马明远这样的狗官,让天下百姓活不下去,是他们把好好的大明江山弄千疮百孔,你们说,这样的狗官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

    在秦牧一番煸动之下,百姓也好,士兵也罢,都是群情激愤,特别是那些涌进南昌城来讨食的难民,这一刻他们觉得自己所受的苦难都是马明远带来了,个个恨不得剥其皮,食其肉。

    秦牧趁这当口,一提马明远喝道:“马明远,瞧见没有,这满城的百姓都认为你该杀,你若想活命,就赶紧把以往所有的罪行一一交待出来,若有半点隐瞒,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刘猛,再废他一根手指。”

    “别........别,我说,我全说.......”奄奄一息的马明远见刘猛又提起狼牙棒,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连忙开口。

    “马明远,你罪该万死。”

    “住口!”

    台阶下,大堂内,两个声音同时传来,秦牧没有听错,这两个声音一个出自王守素之口,一个出自林清和之口;

    他们不是要秦牧住口,而是让马明远住口,这是为什么呢?

    秦牧手提宝剑站在石阶上,嘴角露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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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龙归沧海(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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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按察使林清和与布政使王守素的“陪同”下,秦牧安然出了南昌城。

    与他一同出城的,还有马十三,马十三是非常重要的人证,秦牧当然要先掌握着他,至于马明远,在按察使林清和“录完口供”之后,秦牧一时大意,让他“跑”进了群情鼎沸的难民当中,让他回归人民大众,和光同尘,羽化飞仙去了。

    除此之外,一同出城的还有一份林清和与王守素联名弹劾巡按御使马明远奏疏,以及马明远画押认罪后的口供,由秦牧派人送往京城。

    秦牧不管朝廷会作何感想,及作何处置,反正有了江西按察使和布政使的联名奏疏,就算当朝首辅陈演要帮马明远,这也只是大明朝廷常有的派系之争,秦牧用不着背负上造反之名。

    这份奏疏从江西送到京城需要不少时间,朝廷要处理就要查证事情经过,这一来一回,又要耗时良久。

    大明朝还半年就亡了,这件事情在明亡之前,能不能得出处理结果鬼才知道,所以秦牧根本不担心朝廷会作何处理。

    至于林清和与王守素为什么愿联名弹劾马明远,很简单,他们不同意联名弹劾马明远,秦牧就会让马明远继续当着满城百姓供述罪行。

    当官的谁屁股上没沾点屎呢?马明远在南昌敢这么嚣张,肯定掌握着林清和及王守素一些把柄。

    到了那种地步,相信马明远也很乐意供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反正他已臭大街了,还会介意别人一起跟着臭吗?

    “二位大人盛情相送,下官感激不尽,就到这里吧,临别前下官有一言相赠,左良玉进逼武昌,加上盘踞汉水上游的李自成有意吞并张献忠,张献忠不甘人下,拒绝归附李自成,迫于二者压力,张献忠必定会南下湖广,进逼江西,欲夺江南半壁,二位大人还需及早防备,以免南昌落入贼手才是。下官言尽于此,就此别过。”

    秦牧长身一揖,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样子,林清和与王守素心中又气又怒,齐齐冷哼一声,仰望天空,懒得多看他一眼,至于秦牧说的话他们有没有听进去,鬼才知道。

    “我志未酬人犹苦,江山处处有啼痕,愿提神兵三百万,横扫鬼魅荡乾坤...............”战马啸啸人立而起,秦牧昂首长啸一声,带着一百铁骑奔腾而去。

    林清和与王守素不禁双双将目光投向秦牧远去的背影,这个小小的补缺知县,绝不仅仅会大放厥词而已啊。

    他在赣南荡平叛乱,在南昌直闯按察司公堂,在公堂前短短一番话,便将百姓与士兵的情绪煸动起来,他做的一切看似冲动,却又处处占尽主动。

    林清和与王守素久久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神情极为复杂。

    这大明的气运弱到了什么地步,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杆秤,若非如此,秦牧一个小小的补缺知县,就算有些功劳在身,敢带兵冲击按察司衙门吗?他敢他把马明远扔到难民中去,让难民活活打死吗?他敢吗?

    真算起来秦牧这还是好的,左良玉驱襄阳一郡之人实军,大掠武昌,九江,刘泽清劫掠山东河南,杀人无数,为祸比叛军还烈,这样的事情多不胜数,朝廷能拿他们怎么样?

    除了不断的给他们加官进爵安抚,还能拿他们怎么样?

    和这些人相比,秦牧带兵收拾个巡按御使根本不算什么。想到这天下局势,王、林二人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李香君仍穿着上堂受审时那的套葱白底绣红梅花的八幅湘裙,髻上一支凤头白玉钗,面不敷粉,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靠在窗边,看着车窗外的秦牧,秦牧身上落满了黄尘,衣衫上浸着汗渍,若是以前在媚香楼上遇见这样邋遢的人,她一定会十分厌恶。

    但这一刻,她有的只是满心的感动,这证明秦牧为了她,日夜兼程赶来,根本没顾得上梳洗。

    在金陵城时,秦牧给她的印象总是文质彬彬的,但这一次,一个杀伐果断,而不失谋略手段的秦牧颠覆了她原来的印象,二者判若云泥,大相径庭,但却使得秦牧的形象在她心中更加生动,更加清晰起来。

    她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秦牧,那就是上马治军,下马治民。

    但秦牧似乎还嫌自己的形象不够丰富,李香君刚想到这,秦牧就再次颠覆了自己的形象。

    一声马嘶,秦牧从马上摔了下来,面部着地,啃了一嘴的泥,这狗吃屎的样子显然和“下马治民”没什么关系。

    “秦郎。”李香君发出一声惊呼。

    “大人。”刘猛迅速跃下马来扶他。

    “别停下,出了南昌地界再休息。”秦牧强自说完这句,便昏了过去。

    李香君匆匆跳下马车,惶急地奔到秦牧身边,见他整个人已经昏迷,嘴边渗出血迹来,“秦郎,你怎么了?”一股热雾刹时迷蒙了她的眼眶。

    秦牧主要是体力透支过甚,一个不慎从马上摔下来,被撞昏的。

    从会昌到南昌,一路急奔,马不停蹄,他虽然锻炼了一段时间,更体质还难与刘猛这些人相比,加上心里焦急,路上刘猛他们睡觉的时候,他还要苦苦思索救人的对策,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人救出来了,心神一松,再也支撑不住。

    李香君不顾他一身汗臭,让刘猛把人抬上车后,悉心护理着。

    刘猛则切实地执行着秦牧的命令,率着一百人马继续南奔。出南昌城时,秦牧实际是以林清和与王守素为人质,这才能顺利出城的。二人身为一省大员,被秦牧挟制心中岂能没点怒气?

    是以秦牧昏迷前还不忘吩咐一句,只有出了南昌地界,才能确保安全啊。

    秦牧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泡在氤氲的热水里。

    浴桶边,李香君穿着翠绿烟纱碧霞罗,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笑,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秦牧还是第一如此近距离的欣赏她的美。

    她纤腰不堪一握,如春风弱柳,弯下来帮他擦洗时,能看到她脖子下的肌肤细润如玉、柔光若腻。

    “你醒了。”李香君动作一滞,先是惊喜,紧接着俏颜上很快染上红霞,让她美得象一朵沾着朝露的初开芍药。

    秦牧光身坐在沐桶里,让他有些尴尬。

    “香君,还是让我自己来吧,对了,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秦郎放心吧,已经进入吉安府境内,秦朗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说到这,李香君眸中莫名的又有些湿润;

    秦牧为了自己风雨兼程赶来,不惜大闹按察司大堂,想到这些,她心中的羞意渐淡,轻摇了一下螓首继续帮他擦洗起来,动作温柔得象个体贴的小娇妻。

    “奴请郎中来帮秦郎看过了,秦朗是劳累过度,体力透支导致落马昏迷,这几日你要多调养,好生.......啊。”

    李香君突然娇呼一声,身体靠在浴桶边,俏脸上滚烫如火,秦牧全身也轻颤了一下,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两人才知道。

    “香君,我..........我饿了,你先去备些饮食吧,这儿我自己来就行了。”

    秦牧确实很“饿”,加上面对的是李香君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再这么下去实在不妥。

    但有些事情总需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绝非故作清高,特别是在注重贞操的古代,一见面就直接把人推倒,那和招妓有什么差别?这既是对李香君的不尊重,也昭示出自己品性的低劣,缺少基本的自制力。

    李香君犹豫了一下,终是羞红着脸低应道:“那奴就先.........先出去吩咐一声,再进来侍候秦郎。”

    她盈盈一福,因浑身发软,差点栽倒,秦牧等她那娇小玲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立即一跃而起,双手并用,飞快地擦洗,就象在进行一场争分夺秒的水战。

    浴桶中水花四溅,有如巨龙翻腾,哗哗的水声夹杂着某人怪异的吼声和歌声懊恼的声音:“人在船头渴水死啊.........”

第070章 李香君的锦囊妙计

    白天天气还很炎热,到了向晚时分,总算清凉了一些,驿馆的廊檐外,一株高大的银杏树染上了一层黄昏的金光,婆娑的影子如同晚霞中的新娘。

    李香君上身穿白色牡丹烟罗软纱,下身穿一袭粉色水仙月华裙,跪坐在竹簟上,她挽着衣袖,露出一截如霜似雪的皓腕,纤纤玉指如春葱白儿般柔美。

    秦牧看着她柔和的动作,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两句诗: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他的目光让李香君有些微窘,从煲内打出一碗鸡汤后说道:“大夫说秦郎劳累过度,体力透支,须得好好补一下身子才行,奴让苏谨到附近的小集上买了只老母鸡,加进了当归、枸杞、人参等几味药材,细火慢炖,吃起来大概会有少许药味儿,但对秦郎的身体会大有裨益,秦郎快趁热喝了。”

    “我自己来吧。”秦牧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喝口汤还要人喂,这也太腐败,太坠落了。

    李香君却是宛然而笑,明眸盼他一眼,如秋水微漾,汤匙放到樱唇过试了一下温度,才喂给他喝,“秦郎身子尚未恢复,莫逞强了,快些喝吧。”

    秦牧心中不由得哀叹,本公子现在夜御十女都没问题,自己喝碗汤也算是逞强?

    哀叹归哀叹,李香君那温柔的声音仿佛有无穷的魔力,让人不忍拂了她的心意。

    廊檐下的晚风中,一树银杏叶在婆娑轻舞,李香君细心地将汤一匙一匙地喂他,万千柔情尽在温柔的动作中。

    一碗汤喝完,秦牧感觉心头暖洋洋的,他轻轻握住李香君的玉手说道:“香君,委屈你了。”

    李香君任由他握着手儿,柔声答道:“秦郎别这么说,只要秦郎莫轻贱于奴,这一切奴都甘之如饴。”

    秦牧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将她那细腻的手掌握在手心里,感受着她手掌上传来的温度,她那十指细长圆润,如同软玉雕成;

    秦牧有个习惯,欣赏一个女人时,第一眼通常会看女人的手。

    有漂亮脸蛋的女人很多,但有春葱白儿般纤纤玉指的女人很少,象李香君这般美的十指,看在眼里可以说是一种艺术的享受。

    李香君眉眼儿低垂着,微微翘起的嘴角荡漾着一抹幸福的味道,她喜欢这种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感觉,没有触电的颤粟,但手上传来的那股暖流却能丝丝地流淌到心房里。

    “我会不会轻贱于你,这我说了不算,得香君你自己用心来感受。”晚风轻柔地掠过屋檐,一片银杏叶飘落在小几上,叶面已经变成淡黄色,秦牧捡起它别到李香君的发髻上,“风韵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橘可为奴。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谁教并蒂连枝摘,醉后明皇倚太真。居士擘开真有意,要吟风味两家新。”

    李清照此词采用拟人手法,将双银杏比作玉洁冰清、永葆气节的贤士,比作患难与共、不离不分的恋人,秦牧随口吟来,李香君听后双眸雾蒙蒙的。

    秦牧含笑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从沙煲里舀出一碗汤来说道:“香君你一路行来,所受的苦不比我少,来,你也快喝一碗。”

    “我...........”

    “必须喝,这叫甘苦与共。”

    秦牧坚持喂她,李香君拗不过,只得“从了他”,一碗汤喝到一半,她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泪水却再也抑制不住,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

    第二天出发,李香君以秦牧身体尚未恢复为由,软语相劝,让秦牧弃马坐车。

    说实话,秦牧很心动,与李香君这样的倾城美人同车而行,可坐可卧,卿卿我我,确实是人间美事。

    但秦牧还是婉拒了,现在还不到醉卧美人膝的时候,这次狂奔数日,一百人就他一个因体力透支昏倒,刘猛他们虽然都能理解,秦牧却视之为耻辱。

    这身体必须继续加强锻炼才行,所以不管李香君如何心痛,他仍坚持骑马,一路上不耻下问,向最精于骑战的苏谨耐心请教。

    行至赣州时,秦牧偃旗息鼓,准备象天边的一缕浮云,悄无声息地飘过。

    但杨廷麟显然不想放过他这片云,知府大人的雷霆闪电都准备好了,你不下点雨就想飘过,没门。

    城北的大道上,杨府的管家杨兆财领着数名家丁堵在路中间,脚下不丁不八,一双大袖无风自动,秦牧远远瞧见了,心头不禁阵阵打鼓。

    他连忙吩咐苏谨带五十人护送李香君先回会昌,嗯嗯,可不能让知府大人来个人赃具获。

    “香君,我让苏谨护送你先往会昌,我有些公务要进赣州城一趟,很快就会追上你们的。”秦牧来到车边,隔着窗儿向李香君解释。

    李香君嘴解微微一翘,露出几分俏皮的模样来,她侧着头略作思索后答道:“秦郎,奴没来过赣州,要不奴随你一同进城,你处理你的公务,奴到城中游赏一下,等你处理完公务再一同回会昌好吗?”

    李香君的要求在情在理,秦牧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眼看杨兆财已经迎过来,急得他象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这个..........那个,香君啊,今番时间仓促,下次我抽个空,再带你来赣州慢慢赏玩如何?”

    “嘻嘻........”李香君突然发出两声轻笑,那俏丽生辉的玉颜透着慧诘,秦牧这才知道她是故意刁难自己,不由得隔窗瞪了她一眼。

    李香君笑意不减,望了一眼走过来的杨兆财,快速地说道:“秦郎进城时慢些走,先着人把奴这封信送予知府大人的千金,若是奴所料不差,知府大人责难秦郎时,杨小姐一定会出面替秦郎解围的,这信秦牧自己可不许看,看了就不灵了。”

    李香君说完,将一封信塞入秦牧手中,车帘一晃将车内遮得严严实实。

    秦牧捏着那封信有些怔忡,李香君竟然提前料到杨廷麟准备好了雷霆闪电等着自己这片云?

    还预先给杨芷写好了书信?

    这书信里说什么呢?

    会不会让玉漱公主打翻醋瓶,瞬间化身恐龙呢?

    这信是送还是不送?

    一连串问题在秦牧脑海中缠绕,让他有些绕不过来。

    “秦大人,我家老爷让您进城一趟,小的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杨兆财的声音终于把秦牧从满脑浆糊中拉回现实,他轻咳两声,义正词严地说道:“何须尔等守候?本官既然到了赣州城外,还能不进城拜见知府大人吗?尔等如此守候,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官连这基本的礼节都不懂呢。”

    “这........小人知罪,小人知罪,还望秦大人莫怪。”

    杨管家活了五十多岁,今天算是开眼界了,这位姑爷偃旗息鼓,谁还看不去他打算玩“飘过”啊。

    再听他这番义正词严的话,杨管家终于明白什么叫先下手为强,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了。

    外强中干的秦大知县摆了一下威风,也顾不得拆李香君的信,便交待朱一锦匆匆送进城去,怎么说呢,李香君既然预料到了今日之局,想出来的妙计想必管用,秦牧相信她是不会害自己的。

    进城时,秦牧按照李香君的嘱咐,慢慢地走,只盼着自己还没到,未来的媳妇儿已经将她老爹给摆平了。

    城内已经不象原来那样满街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百姓脸上多了一份从容乐观,商家小贩的叫卖声也欢快多了,街边的哭声少了,笑声多了,这就是秦牧再次踏入赣州城最直观的感觉。

    杨廷麟虽然在军事上是外行,在治理民生方面却是难得的能员,他先是向朝廷奏请,减免了遭受过兵灾的五个县两年的赋税,再精打细算,把秦牧从顾宪成手上缴获的钱粮都用到了刀刃上,硬是把这艰难的局面给维系下来了。

    光是这一点,秦牧就由衷地敬佩,自己只治会昌一县,若不是有那笔“截留”的财宝,还在周田挖出了岩盐,还利用霍胜、马永贞,把会昌搞成了一个特殊的小环境,不用受别人掣肘,能不能保证千疮百孔的会昌稳定还两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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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棍影翻飞

    秦牧是直接被带进后衙的,这让他心中更感不妙,若是在二堂相见,杨廷麟多少还得顾及些影响,毕竟有各房吏属在。

    这一进后衙,可就是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秦郎可用刑了。

    杨家的家法有几条?杨廷麟会不会提着荆条在等着呢?

    忐忑中的秦牧开始作最深刻的反省,这次自己大动干戈,不光带着一百人直杀南昌按察司衙门,还调动霍胜上千人马以拉练为名向南昌挺进,大有不惜踏平南昌城的意思。

    虽然霍胜这支人马才走到雩都就接到命令返回了会昌,但杨廷麟岂会猜不出自己调动这支人马的用意?

    自己不久前才刚刚与他女儿定下婚约,现在为了另一个女人,竟不惜把天捅破,别人肯定会在背后说三道四,杨廷麟为此大伤情面是肯定的事。

    于公于私,杨廷麟都没有轻饶自己的理由。

    秦牧越想头越痛,恨不得立即掉头溜回会昌去,但这是不可能的。

    后衙的轩厅里,杨廷麟一张脸黑得象锅底一般。

    “下官见过知府大人。”秦牧进门就是抱圆一揖,礼数做足了,但换来的只是一声冷哼。

    好啊,姓杨的,你别给脸不要脸,秦大知县头发都竖了起来,真想...........

    别想了,赶紧再来一揖,“小侄拜见杨叔。”

    这次换来的依然是一声冷哼。

    好事不过三,千万别把本县惹毛啊,秦大知县连汗毛都竖起来了,“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你还知道我是你岳父?嗯?”杨廷麟突然起身,一掌击在八仙桌上,“呯!”桌上的茶杯被震落地下,诡异的是竟然不烂,骨碌碌地滚到秦牧脚下,茶水洒了一地,乍看上去就象是有人被吓尿了。

    “岳父大人请息怒,您听我说...........”

    “别叫我岳父,象你这样藐视朝纲,目无王法,老夫没你这样的女婿。”

    杨廷麟须发俱张,两眼喷火,秦牧不禁想起战场上使用的火焰喷射器,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似乎是想避开那灼人的热浪。

    “岳父大人,瞧您说的,我和芷儿可是行过三媒六聘............”

    “芷儿?”杨麟不等他说完,立即怒不可遏地打断他道,“你还有脸提芷儿?你把芷儿当什么人了?为了一个烟花女子,你竟然不惜出动上千兵马,你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吗?”

    杨廷麟越说越怒,秦牧这么做与造反有什么差别,将来朝廷追究下来,不光秦牧难逃死罪,只怕杨家也要祸及满门,“今天老夫就打死你这个狂徒,免得你再去闯祸..............”

    杨廷麟也不知从哪里抄出一根木棍,上来便打,他本来对秦牧寄望极高,甚至不惜主动将掌上明珠许给他,却不想他竟然做出这等如同谋逆的事来。

    这真是期望愈高,失望愈大,这一棍夹着怒火抽来,可不轻。

    秦牧正在犹豫,是硬挨杨廷麟一棍,还是躲开,硬挨一棍或许还有求得谅解的机会,一但躲开,很可能就真的要与杨廷麟决裂了。而这个时候与杨廷麟决裂对秦牧是极为不利的。

    一瞬间秦牧心如电转,下定决心硬挨这一棍了,门外突然冲进一个香影,飞快地挡在秦牧身前,“阿爹息怒............”

    秦牧一看冲进来相救的是自己未来的媳妇儿,眼看杨廷麟的棍棒就要落到她身上,不等她说完,秦牧本能地一揽她的纤腰,抱着她疾退两步避过这一棍。

    “你..........你们,气煞老夫也。”杨廷麟又气又怒,秦牧和杨芷虽然订亲了,但毕竟还没拜堂成亲,当着他这个阿爹的面,一个冲出来代夫挡棍,一个搂搂抱抱,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杨芷被秦牧抱开,顾不得满心羞涩,飞快瞥了秦牧一眼,便挣扎下来,转身跪到杨廷麟面前说道:“阿爹请息怒,他虽有错,但所做所为不失为男儿大丈夫,请爹爹宽恕他这一回。”

    “好好好,还真是女生向外,这还没过门呢,你就护着这个孽障,你知不知道他行此悖逆之事只是为了一个烟花女子?你竟然还替他求情?”

    “爹,他今日能舍命救一个烟花女子,女儿相信他将来一样能这样待儿女儿。”

    “你这蠢丫头,你懂什么,这男人的心一但不在你身上,你就算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女儿不懂,女儿只知道嫁鸡随鸡,从一而终,女儿既然和他订下了婚约,今生便是秦家的人了,即便他真的对女儿不屑一顾,女儿也应当尽到自己的本份维护秦家,这不是爹爹以前教女儿的吗?”

    “你...........气煞我也,他这是大逆不道你明不明白?”

    “女儿不管,女儿只自知道自己已经许给了他...........”

    杨廷麟怒极,手上的棍棒朝女儿身上便打,仿佛要将她打醒,秦牧飞快闪身上前,护住自己的媳妇儿。

    “啪!”的一声,杨廷麟一棍抽在他背上,这手劲可不轻,抽得他背上火辣辣的痛。

    杨廷麟仍不解气,接连又是几棍抽下去,啪啪连响,被秦牧护着的杨芷听得眼泪直流,仿佛这棍棒是抽在她心头一样,她用力要挣扎出来,秦牧哪里肯放开她。

    “你放开我,爹爹,你就饶了他吧,爹爹,若不是秦郎相救,女儿早就死了,爹爹要打,就打女儿吧,是女儿不孝..........呜呜呜.............”

    说实话,一开始秦牧甚至怀疑过父女俩是在演双簧,但从杨芷拼命挣扎救护,催人泪下的哭诉声中,他感受到了她的真诚和善意;

    背上转来的疼痛不算什么了,他甚至想抽自己两下嘴巴,是自己把人性想象得太龌龊了。

    杨芷的母亲杨陈氏带着十一岁的儿子也赶了过来,一同劝阻盛怒之中的杨廷麟,秦牧才得以从棍棒下解脱出来,他不顾背上火辣辣地痛,向杨陈氏长身一揖说道:“小婿拜见岳母大人,多谢岳母大人维护。”

    杨陈氏长叹了一下,没有答他话。

    杨芷的弟弟虽然也加入了劝阻自己父亲的行列,但同时又很为自己姐姐感到不平,他才十一岁,可不管什么场合,当即就问道:“姐夫,那个女人很美吗?难道比我姐姐还美吗?姐夫你知不知道,姐姐听说你去救那个女人,自己都偷偷哭了,你要是不对我姐姐好,我才不肯放过你呢。”

    秦牧望了他一眼说道:“我这么做,无关谁美谁丑,我只是在维护男人的尊严,等哪天你长大了就会懂的,你放心,你姐姐如此待我,我也定会善待你姐姐的。”

    秦牧这番话等于是说给杨廷麟夫妇和杨芷听的。杨芷见他背上渗着血迹,眼泪一直没停过,也不知有没有顾得上听他说什么。

    杨夫人相貌与女儿有几分相象,她拉着丈夫的衣袖,对秦牧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别的也不懂,只望你能记住今日自己说的话,将来善待我家芷儿。”

    “岳母大人放心,小婿记下了。”

    “你们先退下,我还有话要问这孽障。”杨廷麟怒气稍平,一拂大袖,杨陈氏犹豫了一下,只得带着一双儿女退下去。

    杨芷一步一回头,不断地抽泣着,秦牧看得有些心痛,有妻如此,确实没什么好挑剔的了,他不顾杨廷麟瞪着,和声安慰道:“一点皮外伤,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快去吧。”

    他不说还好,这么这说,杨芷眼泪掉得更急。

    杨廷麟见了又是吹胡子瞪眼,大声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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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钱袋有麻烦

    从赣州府衙出来的秦牧很受伤,不光是背上受伤,钱袋也很受伤。

    杨廷麟是个比较传统的文官,忠君的思想很重,秦牧这次的所做所为,已经逾越了人臣的本分,杨廷麟在后衙口口声声责问秦牧是不是想造反,绝不是寻常的气话,他是真怀疑秦牧有这样的心思了。

    秦牧费尽口舌,指天划地发誓没有造反的意思,才让杨廷麟姑且相信他是一时冲动,当然,只是姑且相信,想凭几句誓言就完全消除杨廷麟心中的怀疑是不可能的。

    其实杨廷麟“姑且”相信他也是迫于无奈,事实上杨廷麟根本不敢逼他过甚;

    目前赣州两个最具战力的千户所都实际控制在秦牧手上,会昌千户所不必说,秦牧一声令下,霍胜带着上千人马都准备攻打南昌城去了,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另一个信丰千户所千户蒙轲是秦牧从南京带过来的,自然也以秦牧马首是瞻,至少杨廷麟是这么认为的。

    真要把秦牧逼急了,整个赣州转瞬之间便会变天。

    杨廷麟非常清楚,从军事角度赣州已经没人能制得住秦牧了,忧心忡忡的他只好利用翁婿这层关系压着秦牧,再在钱粮方面制约他。

    会昌挖出盐池的事瞒不了人,唯一能暂时瞒住的是盐的产量,秦牧让宁远带三百人马驻守在周田镇,将盐池四周划为军事禁区,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入;销售时分销给众多商家和私盐贩子,外人想弄清盐池的具体产量很难。

    现在杨廷麟不但打算弄清周田盐池的具体产量,还打算派人去接手管理。秦牧不想直接扯旗造反,一但背上个叛贼的臭名,就失去了大义,非常不利。

    所以他没法拒绝杨廷麟派人去盐池管理监督,这样一来,盐池产出就再难隐瞒,自己赖以养军的财源也就断了。

    明代府州县衙亦仿中央六部之制,设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与中央六部相对应。

    这次杨廷麟派遣与秦牧一同往会昌的,是掌收商业税及财产过户税的税课司大使韦应超,还有六个税课司的小吏。

    望着这七个家伙,秦牧愁眉不展,对兵备道王拱他可以采取软禁的手段,对这七个家伙却不行,这些人到会昌后若没有回报,杨廷麟立即就会有进一步反应。

    秦牧一时想不出好对策,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如今已是七月上旬,入秋了,但赣南地区还感觉不到秋凉,天上骄阳似火,地上热浪滚滚,马蹄过处,黄尘弥漫。

    路边的树叶在太阳下婆娑着,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坡地上一个戴着斗笠的老乡正在大声谩骂,追打着两个半大的小子。

    从老乡的骂声中,可知是那两个半大的小子耐不住饥饿,到地里来偷挖番薯吃。

    大片的坡地上全是绿油油的番薯苗,这段时间赣南地区雨水丰沛,番薯长势喜人。

    路边这些番薯新种不久,薯藤也就三尺长,就算长薯了也只有指头那么大,这时采挖十分可惜,难怪那老乡气急败坏、追打不舍。

    只是对于饿急了的孩子来说,哪怕只有指头大的番薯,也总比吃草根野菜强百倍,现在遭受兵灾的难民虽然都分到了田地,种上了作物,有了盼头。但在地里的作物有收成之前,这段时间将是他们最难熬的日子。

    杨廷麟是个好官,一直在尽力赈济灾民,但赣州府自身钱粮有限,朝廷又没有钱粮拨下来,因此难民饿死的情况仍时有发生。

    对此秦牧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除了尽力赈济外,就只能让灾民硬挨着了,挨到地里有了收成,一切便会好起来了。

    随行的刘猛见秦牧愁眉不展,便上来与他并马而行,他回头看了韦应超与那几个小吏一眼,嘿嘿一笑说道:“不就几个小货色嘛,大人何必担心呢?”

    秦牧浑身不得劲,懒洋洋地答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大人,这几个小货色到了会昌,还不是任咱们摆弄,谁要是不听话,刚好用来杀鸡给猴看,吓唬吓唬余下的几个,再诱之以利,他们还不得乖乖听大人您的?到时大人你让他们上报多少,他们还敢不听?所以大人您根本不必为这事心烦,照属下看来,有件事大人要抓紧办才是真的。”

    秦牧扭头重新审视了一下刘猛,这厮五大三粗,满脸虬须,跟张飞有得一拼,秦牧一直将他归类为先锋猛将的角色,倒没想到他还有些阴柔心思,“说说,什么事要抓紧办?”

    刘猛被他打量得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嘿嘿笑道:“拜堂成亲,大人应该抓紧把知府千金给娶过来。”

    “咦。”这下秦牧真有些惊诧了,又忍不住再次打量起这厮来。

    “大人,属下又不是知府大人的千金,您这么看我干嘛?”刘猛突然变身大姑娘,一脸妞妮之色。

    秦牧差点没吐出来,同时下意识地夹紧两股,气急败坏地叱道:“滚滚滚。”

    秦牧虽然大声喝叱,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刘猛这厮想到了点子上,杨廷麟显然是想利用这层翁婿关系压着自己,自己为什么不反过来利用这层关系拉杨廷麟下水呢?

    秦牧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是因为他的潜意识里排斥政治婚姻,更没想过让自己的婚姻蒙上过多的功利色彩,但现在被迫无奈,顾不了那么多了,以后对杨芷好些便是。

    至于杨廷麟会不会同意让自己和杨芷在这个时候完婚,秦牧不太担心,之前杨廷麟还说过,等会昌赈灾事宜告一段落后,就及早让两人完婚,现在他若是找理由推托那就说不过去了,相信杨廷麟也不愿在这个时候撕破脸的。

    有了决定之后,秦牧心情舒畅了许多,行程也快了起来。

    李香君有意等他,走得很慢,到白鹅镇秦牧便追上了她,她站在路边一株高柳浓荫下,一袭绣梅花竹叶月华裙在风中轻轻飘拂着,那娇小玲珑的身姿轻盈得仿佛要随风飘去。

    秦牧刚翻身下马,她便迎上来嫣然一笑道:“秦郎,知府大人没有为难你吧?”

    她那明艳不可方物的笑容,美得让秦牧想抱住她尽情拥吻一番。

    “有香君你的锦囊妙计在,自然能够化险为夷。”他从马鞍上取下水囊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李香君。

    “秦郎莫取笑人家,我能有什么锦囊妙计。”李香君咬着下唇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

    “你信中都写了些什么?”秦牧拍拍自己身边的青石,让她坐过来,这个问题一直搁在他心里,不问个清楚实在难受。

    李香君不答,反而笑着问道:“这么说,杨小姐真的出面维护秦郎你喽?”

    “嗯,出来了,快说,香君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嘻嘻........”李香君双唇微微翘起,巧笑嫣然,尽是俏皮之态。

    “你说不说?”秦牧大怒,似欲噬人而食。

    “嘻嘻..........”

第071章 秦知县砸缸

    后衙里头,云巧儿梳着双丫髻,高挽着袖子,露出两截白生生的玉臂来,正俯身在廊下的荷花缸里抓鱼,一个香臀儿高高翘着。

    秦牧带着李香君和杏儿走进后衙时,荷花缸里传出“哗!”的一声水响,泛起的水花溅了小丫头一脸。

    “丫头,你在干嘛?”

    “呀,公子你终于回来了...........这位是.....”巧儿前襟已经湿了一大片,脸上的水渍还没抹干,小模样很狼狈,只是难掩见到秦牧时的那份喜悦,奔上来几步后发现秦牧身后的李香君主仆,不禁有些迟疑。

    “这是你香君姐姐,后面的是杏儿,快叫人。”见到小丫头那双明亮的眼睛,秦牧便找到了家的感觉,很温暖。他揉了揉巧儿的小脑袋,回头对李香君笑道:“这丫头是我用一个煎饼换来的,怎么样?是不是物超所值?不过香君你可别被她漂亮的外表给迷惑了,这丫头鬼精着呢,但就爱装傻,小心别被她卖了还替她数钱。”

    巧儿不依了,拉着他的袖子,小嘴儿噘得老高。

    李香君听了秦牧的话,忍不住噗哧一笑,俏颜如娇花绽放,明丽无比。她含笑上来与巧儿打过招呼,巧儿回了她盈盈一福,接着又是一脸委屈地向秦牧噘嘴儿。

    秦牧抬手就是一个暴粟:“怎么?我说错了吗?咱们出金陵城时,你香君姐姐来送咱们,你这丫头虽然没下车,但你敢说你在车上没有偷看?现在却来假装不认识你香君姐姐,你究竟有何图谋,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证据确凿,小丫头一脸窘迫地答道:“但.........但是不同嘛。”

    “那里不同了,你香君姐姐不过是变得更美些而已,别说你就认不出来了。”秦牧这话看似有口无心,却让李香君象喝了蜜似的,心里甜甜的,望向他的眼神更是柔情似水。

    云巧儿接着辩解道:“人家指的是身份不同啦。”这话顿时让李香俏脸微红,她连忙抢着答道:“姐姐能有什么身份,以后巧儿只管叫我姐姐就是了,对了巧儿,刚才你在做什么?”

    “抓鱼。”小丫头记起正事来,忙又跑回荷花缸边,准备继续未完的工作,“昨个儿有人拿鱼到衙门旁边卖,我瞧着一条大鲤鱼活蹦乱跳的,便买回来养着,今个儿公子和香君姐姐回来,也没别的菜,只好吃它了。”

    秦牧跟到荷花缸边一看,缸中好大一条鲤鱼,怕不得有三斤多,这么大的一条鱼,加上大半缸的水,指望小丫头空手把它抓上来,估计今天甭想吃鱼了。

    “丫头,这样不行,得找东西来抓。”

    “公子,我找过来,咱们家里没什么可用来抓鱼的东西。”

    秦牧望着大半缸的水,也有些发愁,这种荷花缸有半人高,平时装满水,种些荷花在缸里可起到很好的装饰作用,它主要的功能其实是储水用于救火,所以它储的水可不少。

    秦牧想了想嘿嘿笑道:“那就找块石头来。”

    “公子要石头干嘛?”

    “听说过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吗?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砸缸不但能救人,也能抓鱼。”

    在李香君看来,秦牧就是随口胡扯一句,巧儿肯定不会把他的话真当回事。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神奇的云巧儿二话没说,立即从荷花缸另一边抱出一块石头来递给秦牧,仿佛她早就准备好砸缸似的,那双明亮的眸子一眨一眨地看着秦牧,干巴巴地等待他下手。

    李香君本是机巧的人儿,这一瞬间却差点整个石化了:“你们干嘛?”

    “砸缸。”秦牧和巧儿异口同声地答道。

    李香君这回算是长见识了,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秦牧一眼,转头吩咐杏儿道:“杏儿快去找个水盆来,把缸里的水舀出来。”

    “不用那么麻烦。”秦牧再次举起石头。

    “你别砸。”

    “那你告诉我,你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就不告诉你,嘻嘻,你砸好了。”

    李香君身材娇小玲珑,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本就是处处可人的绝色美人,再带上三分撒娇的媚态,更似柳摇花笑润初妍,动人无比,秦牧一时看得出神。

    “哐!”一块石头从某人手中滑落,刚好砸在荷花缸上。

    “啊!”巧儿被这突然袭击吓得尖叫一声,分贝之高足以震碎玻璃,幸好,会昌县衙就这荷花缸最值钱,没有玻璃。

    李香君的娇笑凝在俏脸上,眼睁睁地看着大股的水流从荷花缸里涌出,右手无意识地指着秦牧:“你..........你真砸呀?”

    “你是叫我砸的。”回过神来的秦大知县迅速占领道德制高点,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香君姐姐,公子他是看你看呆了,不留神让石头脱手的。”云巧儿立即不留情面地揭穿他丑陋的真面目。

    “丫头,你胡说什么,本县........呃,本县只是太饿了,手脚有些发软,唔,真的好饿,快抓鱼做饭,做饭.............”秦大知县落荒而逃,最后的余音自厅内袅袅传出。

    院子里剩下一张羞红的俏脸和一双宝石般明亮的眼睛,嗯嗯,还有那可怜的荷花缸,以及一只大鲤鱼在活蹦乱跳。

    晚餐是李香君亲自下厨做的,能成为名妓,可不光是会些歌舞就行,除此之外琴棋书画,仪态妆容房事茶道厨艺,国家局势风月杂谈,作为名妓必须样样精通,至少也要有比较深的涉猎。

    李香君的厨艺绝对称得上一流水准,一条红烧鲤鱼做得色香味俱全,三个姑娘家食量小,一条三斤多的鲤鱼大半游进了秦牧的肚子里。

    晚饭过后,秦牧还不忘在后院练了一会儿剑,蒙轲曾教过他一套刀法,动作简单直接,大开大阖,毫无花巧,最是适合在战场上使用,他一向勤练不辍,现在将那柄巨剑当刀使,竟然感觉很顺手。

    练武后出了一身大汗,秦牧将巨剑一扔,自己跑去洗澡去了。

    李香君本来靠在栏杆边看他练剑看得入神,不想啪的一声,那把巨剑被扔到草丛里,秦牧人便不见了。

    李香君有些哭笑不得,读书人通常都很爱护自己的书,练武之人也常是把刀剑视作自己的生命,真没见过秦牧这样把自己的配剑当破铜烂铁乱扔的。

    她走到草丛边想把剑捡起来,一手竟是拿不动,刚才看秦牧舞得蛮轻松的,不想这剑竟是这么沉重,等看到剑身上那两个鸟篆铭文,她不禁轻咦了一声。

    秦牧沐浴出来,看到她正拿着一块锦帕,在厅中仔细地擦试着那柄巨剑,神情极为专注。

    她娇小玲珑的身材在那柄巨剑反衬之下,更是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那细白如玉的肌肤在灯下泛着一层淡淡的莹光,无须触摸就能确定必是无比的温润滑腻。

    秦牧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香扇坠”三个字来。这样一个娇小清丽的美人,若是婉转郎膝上,定是处处堪怜,让人爱不释手。

    听到秦牧的脚步声,李香君抬起头来嗔他一眼说道:“这等古之神兵,别人得了肯定珍视如命,秦郎你倒好,当破铜烂铁到处乱扔,真有你的。”

    “咦,你也认得这柄剑?”

    “奴家虽是愚昧,但这巨阙剑还是听说过的。”

    “哦,那你说说它的来历?”秦牧装着随意地说道,他可不会透露自己不知道这把剑的来历。

    “这巨阙剑乃春秋时欧冶子所铸,与干将、莫邪、辟闾号称四大名剑,阙:通“缺”,意为残缺,但其坚无比,故号“天下至尊”,就是干将、莫邪这样的宝剑亦不敢与之争锋。”

    李香君还以为秦牧是有意考她见识呢,说得很是详细。

    秦牧听完,暗抽了一口凉气,上前拿起巨阙剑,再次端详起来,就象端详着美人的**,天下至尊啊,我咋就没听说过呢?

    “我有些怀疑,它是后人仿铸的。”

    “我看不象是仿品。”李香君也上来审视巨剑,纤纤玉指在剑身上轻轻滑动,仿佛在感受剑身的脉络,“此剑无论从剑身的菱形暗格花纹,剑格的装饰,都是秦秋时期的风格,奴见过一些宝剑,都没有此剑这般浑然天成的感觉,此剑剑气四溢而浑厚,虽无锋,却隐隐流动着一股浩然之气,令人.............”

    秦牧学着李香君用手指在剑身上感受宝剑的气息,不小心与她的玉手碰在一起,李香君象触电一般,下意识地缩回玉手,这时她才发觉与秦牧靠得是如此之近,几乎贴在了一起。

    她体材矮了秦牧一个头,整个人就象缩在他怀里,秦牧身上那种男人的气息让她浑身酥软,晶莹如玉的花靥上很快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煞是动人。

    秦牧一手僵着,闻着她那淡淡的处子幽香,满心是将玉人紧紧抱入怀中,恣意轻怜的冲动。

    摇曳的灯光下,俩人靠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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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扬天下介绍:
崇祯十六年,一个真正的乱世: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如注的热血。中原慈母的白发,江南春闺的遥望,湖湘稚儿的夜哭。故乡柳荫下的诀别,将军圆睁的怒目,猎猎于朔风中的军旗。一阵烟尘又一阵的烟尘,华夏大地在鞑子的铁蹄下颤栗不止......
秦牧手提巨阙剑,身后是一面黑色的“秦”字大旗,黑得深沉,黑得冷酷,黑得神秘,黑得庄重,那是权力和力量的象征。大旗之下,黑色的铁流如怒海奔涛,一如当年那支横扫六合的铁军。
“我志未酬人犹苦,江山处处有啼痕,杀!”
然苦中亦有乐,君不见香君侍酒,醉卧横波,君应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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