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以德报怨
余一丁夫妻刚走,莎林娜女王就唤来侍卫,让人立即准备马匹干粮水囊帐篷等一应装备,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所需物资全部备齐。
接近傍晚,除了阿格兹还在金帐内与莎林娜女王商量些什么,其余所有人都在金帐外的缓坡集结准备出发。
余一丁这才知道阿茹娜公主原来也是一名萨满,而且她现在是阿格兹的弟子,不论是为了历练还是因为伊勒德是她的舅舅,她都已征得母亲和师父的同意,带上自己的侍女朵丽娅一起加入了这支狩猎小队。
柳翠配备了一张库赛人的骑射弓,大小长短都与她原来使用的猎弓类似,不过是牛角材质,重量更轻便于携带,不过威力远小于边军的踏弩,优势是在二三十丈的距离准头极好,常被作为快速移动射击的上佳选择。
巴图队长带领着两名亲卫牵马立在一旁,看见余一丁柳翠过来后打了个招呼就不再言语静静等待出发的命令。
片刻之后,阿格兹在莎林娜女王的陪伴下走出金帐,那十名负责吹号角的库塞壮汉此刻又吹响了低沉的号角长音。
有内侍准备了八碗奶酒,小队八个人每人一碗一饮而尽,随后纷纷上马,另外还有两匹驮运行囊的马匹由两名亲卫各牵一匹一并跟随,缓缓向坡下走去,莎林娜女王自打金帐内出来以后就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众人接碗饮酒上马。
下了缓坡来到山谷,众多科塔利部落的库赛人纷纷虔诚行礼,注视着这一小队人马离开山谷,迎着晚秋的夕阳直直冲向草原西面的齐格格峰。
……
科塔利部落距齐格格峰五六百里,为了抓紧时间,狩猎小队也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在第三天下午就已遥遥望见天际那一片白雪皑皑的山脉。
阿格兹指着其中最高的一座雪峰对身旁的余一丁说道,“余先生,你看,远处的就是瀚泽拉夫山脉,那座最高峰就是齐格格峰了。”
余一丁搭手看着那座雪峰,他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这种望山跑死马的距离他还是知道的,于是笑道,“阿格兹老兄,你别逗我,恐怕离这还有几十百把里路吧?估计今晚我们是到不了的,要不找个山鹰部落的聚居地过夜?”
这两天因为已经切磋过,余一丁又答应一起狩猎,阿格兹对他的态度大为转变,经常与他攀谈,两人的关系也融洽了许多。而柳翠这个妮子除了吃饭睡觉,基本和阿茹娜朵丽娅混在一起,倒是冷落了余一丁。
阿格兹闻言也是哈哈一笑,答到,“以前我在齐格格峰上修行时,经常可以见到山鹰部落的人,这里距离他们最近的聚居点大概还有三四十里的路程,就按先生所言,今晚我们赶到那里过夜。”
说完一加马鞭就向前冲去,其余众人也是挥鞭赶上。
……
夜晚,山鹰部落靠近瀚泽拉夫山脉的一个聚居地,狩猎小队的众人在聚居地旁的一块空地搭建营帐,为了便于携带,他们没有使用库赛人军队常用的那种可住十多人的军帐,而是另一种只供两三人睡觉的小帐篷,两三张拼接在一起的牛皮用几根木棍支撑,拆装都非常方便。
四个小帐篷中间的空地上,几人围坐在篝火堆旁,阿格兹告诉余一丁,这里距离他在齐格格峰的修行住所还有五十里,不过接下来的全是山路,明日清晨出发,中午就能到达,出发前阿格兹就给师门发出鹰报,他的两名师弟已经在那里做好了狩猎准备。
众人正在休息吃饭,山鹰部落聚居地的族长差人送来酒食,那人放下奶酒烤肉米汤茶水等食物并未立刻离去,却与阿格兹交谈了好一阵,因为山鹰部落的人基本都不会讲汉话,余一丁听不懂也没在意,只是和巴图等人喝酒吃肉,而柳翠阿茹娜和朵丽娅三人则是聚在一旁窃窃私语。
过了一会儿,那人恭敬地向阿格兹行礼告退,阿格兹转身走到余一丁身边坐下,望着摇曳的火堆,只是端了一杯茶水缓缓喝着,半天不说一句话。
余一丁感觉到阿格兹的异样,转头狐疑地问道,“阿格兹老兄,发生了何事?”
阿格兹却没有回答余一丁的问话,反而向他提了个问题,“余先生,我知道你是大晋人,你的夫人好像是大梁青岩镇的人氏吧?”
余一丁闻言一愣,说道,“你怎么知道?莫非刚才……”
“是的。”阿格兹打断他,继续说道,“山鹰部落的人跟我说,他曾经在碧云峰见过你和你的夫人。”
余一丁闻言大惊失色,半晌无语,心头就只有四个字:怎么可能?!
阿格兹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有数,凑到他的耳边用巴图几人听不见的语音说道,“余先生,你是科塔利的贵客,熊皮和熊血还要多多倚仗先生,需要我帮你吗?”
余一丁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阿格兹的眼睛,篝火的光亮把阿格兹衣帽下脸上的线条映衬的不住晃动,显得异常诡异,不过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笑意,同样是直直地盯住余一丁的眼睛,又缓缓开口道,“现在我们是朋友,我是不会让朋友受到伤害的。”
余一丁听了这话也是一笑,低头看着篝火,他又不笨,立刻明白了阿格兹的意思,山鹰部落肯定就是图谋云兽的库赛人,而且居然有漏网之鱼跑了回来,阿格兹因为有求于他,正好借这个机会还他的人情,甚至是帮莎林娜女王完成誓言。
余一丁的脑子在快速地思索,怎么办?此处就是山鹰部落的聚居地,虽然他们的首领率领大军还未返回,可是营地里绝对还有众多武艺高强的族人守护,若是他独自一人很好脱身,可是柳翠还在身边,万一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他到现在也没想好跟莎林娜女王提什么条件,不如就让阿格兹帮他摆平此事,也免得山鹰部落的人总挂记着云兽,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念及于此,余一丁转头也是压低声音对阿格兹笑着说道,“阿格兹老兄,真有你的,那你准备如何帮我呢?”
阿格兹没有回答,站起来走到阿茹娜公主身边用库赛语同她交谈了几句,又像是对巴图几人下了什么命令,期间余一丁注意到朵丽娅惊奇地看了自己一眼,又小声对柳翠说了些什么。
柳翠听了她的话后走到余一丁身旁说道,“大哥,你和国师有事要离开营地?何时能回来?”
余一丁对她笑笑,安慰道,“一点小事,最多一顿饭功夫。”
“哦,那你小心,注意安全。”
柳翠没问是何事,也不叫着同去,余一丁觉得这妮子越来越乖巧了,摸了摸她的头顶,对阿格兹说道,“阿格兹老兄,走吧,我们快去快回。”
阿格兹看了余一丁一眼道,“好。”
两人离开他们的营地向山鹰部落的聚居地走去,走了数十步,确定柳翠她们看不见自己两人后,余一丁停下来说道,“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阿格兹问,“余先生杀了他们多少人?”
余一丁答,“前后一共二十多个吧。”
阿格兹沉吟,“还真是不少。”
余一丁愤愤,“那是他们自找的。”
阿格兹却说,“死的人中有族长的晚辈。”
余一丁无所谓,“那也是自找的,你就说怎么办吧。”
阿格兹想了想说,“我可以国师的身份压他们,也可以将这次任务透露一些给族长,你在替女王做事,他们不敢乱来,不过等我们回去以后就不好说了。”
余一丁不满,“阿格兹老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这哪是帮我啊,等于是给我挖了个大坑嘛。”
阿格兹笑笑,“余先生还没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跑到碧云峰去呢,我只能这样帮你啊。”
余一丁警惕,“那人没告诉你?”
阿格兹答道,“没有,他只是说你们夫妻二人在碧云峰杀了他们的人,就是化成灰也认得你们。”
余一丁思考,山鹰部落的人怎么不告诉阿格兹云兽的事?难道是不想让莎林娜女王知晓,独吞云兽?或者是五色果?那果实可以强健体魄也能延年益寿,或许就是那族长或者族人想要,这样也说得通。
另外他还在犹豫是否告诉阿格兹云兽的事,就怕驱虎吞狼,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阿格兹倒不着急,只是面带微笑看着他,似乎看着余一丁脸上不断变换着脸色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余一丁正转着眼珠思考,不经意看见阿格兹脸上的笑容,心中没来由地就想揍他一顿,忍了忍没好气地说道,“阿格兹老兄,算小弟我求你还不成吗,我怎么知道那帮人为啥跑到碧云峰去,他们要杀我,只好弄死他们了。”
阿格兹笑着点头道,“好吧,余先生不愿意说就不说吧,谁让我想要熊皮,我们女王还欠你一个人情呢,一会儿我们去族长的毡房,你只管跟着我就好。”
余一丁问,“到了他们的族长那里我做什么?”
阿格兹答道,“余先生什么都不用做不用说,只等我去与族长交涉。”
余一丁着急,“那不成,至少你要告诉我怎样帮我,我心里也好有个底,别到时候一进毡房你突然来一句‘拿下此人’,我找谁哭去?我可是一句库赛话都听不懂的。”
阿格兹又是笑笑,不以为意道,“余先生莫要说笑,你是我的贵客,我不会害你,他们也不敢乱来,要不然刚才那人不会代表族长先与我沟通,而是直接跟你动手了,由我出面,现在他们不敢把你怎样。”
余一丁急了,“那还不是跟你刚才说的一样,等我们离去后那族长还是要找我麻烦,你就不能帮我一并解决了?”
阿格兹终于忍不住了,他哈哈一笑道,“唉,余先生真是沉得住气啊,那云兽就真的这么神奇?值得你这样保密?”
“啊!你都知道了?”余一丁惊讶,反应过来后气恼道,“那还追问我半天。”
阿格兹正色道,“余先生,云兽之事我不是第一次听说,原来也曾有过耳闻,不过并不清楚它的神奇之处,似乎只是碧云峰附近山民供奉的祥兽,却不知山鹰部落这个聚居地的嘎尔迪族长为何费尽心机要去捕捉,你放心,我对它没兴趣,这下可否给我细说细说?”
余一丁犹豫再三,终于说道,“好吧,云兽很强,强到足以引起有心人的窥觑,它所守护的五色果也是人间至宝……”接着余一丁将云兽和五色果大致给阿格兹介绍了一下,又道,“那云兽于我有救命之恩,见它遇险我不得不救,你说他们是不是自找的?”
阿格兹仔细听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人只跟我说图谋云兽,现在看来最终目的很有可能是五色果。不过请余先生放心,我会帮你解决麻烦,那云兽对于我们萨满来说全无用处,我们的能力大都与巫鼓相关,我又不能用它的皮做鼓面。”
看来阿格兹也明白余一丁心中的那点小算盘,直接表明了态度,余一丁倒是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小心点总是好的,于是道,“那就好,这下你可以说说具体解决麻烦的办法了吧。”
阿格兹想了想说道,“云兽的事好说,我可以警告他们不要有非分之想,这一点余先生请放心,但是五色果实乃异宝,可以续命,据我所知,这个聚居地的族长嘎尔迪年事已高,他图谋五色果无非是想多活几年,这还真不好办,似乎他还是久病缠身,实在不行的话……”
余一丁听见“久病缠身”几个字眼睛一亮,忙问道,“阿格兹老兄,你说如果我能给这位族长治好病,他们应该就不会再去图谋五色果了吧?”
阿格兹惊奇地看着余一丁,不可置信地说道,“难道余先生还懂医术?!”也难怪他诧异,余一丁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身怀异术已经让阿格兹惊为天人了,这要是还有一身医术,阿格兹还真不敢继续往下想。
余一丁没有回答,只是信心满满地说了句,“走吧,阿格兹老兄,带我去族长的毡房。”
……
山鹰部落聚居地,嘎尔迪的毡房内。
一位头戴毡帽,裹着厚厚的羊皮袄子,蜷缩在一块大大的皮毛毯子下,显得老态龙钟的库塞人长者正萎顿在床榻上,偶尔咳嗽两声,像一名受了严重风寒的病人一般,床榻边坐着一位中年库赛妇女,正用一条毛巾沾着热水给他擦拭脸颊和眼角。
他的身旁站着几个魁梧的中年库赛人,其中就有给余一丁他们小队送酒食的那人,这些人望着立在门口的阿格兹,神情中满是恭敬,却在看见他身后的余一丁时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阿格兹正和他们其中的一位看起来是个主事人模样的中年大汉交谈,余一丁什么也听不懂,无聊地四下打量,不小心看见那几个对他怒目而视的库塞人时又讪讪地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老老实实地看着阿格兹的侧影,耐心地等待他们的谈话结束。
阿格兹交谈了一阵,转身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关于云兽的事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现在就看你能不能给族长治好病,怎么样,有把握吗?”
余一丁淡淡地回道,“尽力而为吧,阿格兹老兄,不过你让这些人先出去,我治病时不希望有旁人在场。”他只疗过伤,没有治过病,也没敢把话说满。
阿格兹皱眉道,“这个恐怕有些麻烦。”
说着他还是对那个主事的库赛人讲了余一丁的意思,那人立刻大声地嚷了起来,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还向余一丁挥了挥拳头,阿格兹眉头微皱,又用低沉却严厉的口气对着那人说了句话,那人听后楞在当场,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余一丁,片刻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也没招呼其他人,转身率先出了毡房,其余几人见状也都无奈走了出去,只剩那名正在服侍嘎尔迪的中年妇女。
阿格兹看了余一丁一眼,意思是询问这名妇女是否也要出去,余一丁点点头,于是阿格兹也将那女人叫了出去,此时毡房里就剩他们三人,阿格兹笑道,“余先生,我是否也要出去?”
余一丁说道,“你要出去也可以,我不反对。”
说完也不待阿格兹有什么反应,他走到床榻前坐了下来,伸出右手将嘎尔迪的左手翻过来,用食中二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就像一名真正的中医似的在号脉。
阿格兹最终没有离开,眼中带着一丝疑惑看着余一丁像模像样地治病,而嘎尔迪此刻也半睁着浑浊的老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眼神中没有任何喜怒哀乐。
其实余一丁哪里是在号脉,他只是借助食中二指将自己体内的绿色气流缓缓渡进了嘎尔迪的体内,沿着四肢百脉游走,那股气流终于在游走到嘎尔迪的胸部时遇见了较大的阻隔,似乎有东西在阻挡气流的前进,余一丁心中有数了,他敢肯定病灶就在嘎尔迪的肺部,就是不知道这绿气能否治疗。
余一丁可没学过任何医疗知识,中医就更别说了,他现在就是做个样子,暗中缓慢地逐渐加大绿气的输入量,全部向嘎尔迪肺部的那处阻隔点冲去。
一顿饭的时间过去了,余一丁的额头微微有了一些汗水,阿格兹也是紧张地死死盯着余一丁的脸庞。
突然间嘎尔迪的双眼圆睁,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外力弹起一般挺直了上身坐了起来,余一丁却还是紧紧捏住他的手腕,眼睛却一直盯住他的胸口,他感受的到自己的绿气马上就要冲破那层屏障了,只见嘎尔迪脸色涨的发红,双眼像是要鼓出眼眶一般,嘴巴大张像是在拼命呼气,喉咙中也发出一阵咕噜噜的怪响。
当阿格兹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微微地汗湿的时候,嘎尔迪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随着这一阵咳嗽他的喉咙中发出“哈!”的一声,接着一大团黑绿色的粘稠物体从他的口中激射而出,“啪”的一声打在毡房的墙壁上,留下一团痰迹四溅的痕迹,同时他的嘴角也跟着流出了一些黄绿色的粘液。
阿格兹大惊失色,却发现嘎尔迪的脸色迅速恢复了正常,面色安详,微闭双眼,脸颊处甚至还隐隐透着红光,而此刻余一丁也已收回了自己的右手,从床榻边站了起来。
毡房外的几人听见屋内的响动,禁不住掀帘查看,当看见嘎尔迪坐在床榻上的模样时几人忍不住冲了进来,直奔床榻,余一丁赶紧后退几步,把位置让给了这几人。
嘎尔迪依旧坐在榻上,跟他们说了些什么,那几人听后又是帮他擦嘴角,又是与阿格兹交谈,个个面带惊喜,说话间就连阿格兹也诧异地回头看了余一丁一眼。
那几人随即过来对着余一丁谦恭地拱手行礼,嘴里还用库塞话说着什么,余一丁知道他们这是在感谢自己,只是摆了摆手就不再理会众人。
阿格兹笑着对余一丁说道,“他们感谢你这个神医治好了老族长。”
余一丁有些虚弱地点点头,只对阿格兹说了一句话,“阿格兹老兄,我跟娘子请假出来只有一顿饭的时间。”
第三十一章 齐格格峰
余一丁没再跟那些嘎尔迪的族人纠缠,语言不通是交流的巨大障碍,这些还是交给阿格兹去处理就好,只是留给他一个明确的条件,山鹰部落的人必须保证不再去祸害碧云峰和云兽。况且余一丁现在感觉非常疲乏,阿格兹也看出来了,因此答应一定将此事办好就由余一丁自便了。
临走前余一丁又看了看嘎尔迪的气色,这老头已经基本恢复正常,正坐在床榻上与阿格兹和那几个族人聊得正欢,看这情形再活个十年八年没有问题。
余一丁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场面,看了两眼就独自一人先行返回狩猎小队的营地。
营地内的众人已经回到自己的帐篷内休息,柳翠正待在她和余一丁的小帐篷边上整理行装,看见余一丁一个人回来奇怪地问道,“余大哥,你和阿格兹国师做什么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余一丁本不想惊动其他人,结果柳翠这出声询问让阿茹娜和巴图两个人都从各自的帐篷里钻了出来,面带疑问地望着他。
余一丁敷衍道,“山鹰部落的族长找国师和我有点事,你们的国师一会儿就会回来。”
后面一句是说给阿茹娜和巴图听的,说完余一丁就钻进了帐篷,他现在只觉得浑身乏力,很想立刻找个枕头躺下。
治病似乎比疗伤更加耗费他体内的绿色气流,也许是因为嘎尔迪的病是陈年老疾,而且已是病入膏肓,余一丁这样做就等于是在替嘎尔迪逆天改命,消耗巨大也是必然。俗话说得好,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看来这嘎尔迪命不该绝,图谋不到五色果续命,却等来了余一丁为他治病,这似乎又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不过五色果乃是世间异宝,否则老天爷为何就如此眷顾于他,偏偏是余一丁从云兽那里获得?余一丁很欣慰,他替嘎尔迪治病续命,嘎尔迪算是劫后余生,应该不会再打云兽和五色果的主意了,这样也算是余一丁兑现了誓言,为保护云兽而出了些气力吧,何况他的所有异能都拜云兽所赐,这何尝不是一种天道轮回,因果相报呢?
柳翠见余一丁回来后没说两句话就钻进帐篷,急忙几下整理好行装跟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余一丁躺在皮垫子上和衣而卧,脸色却不太正常,忙俯下身跪坐在他的身旁,用手抚着他的额头,问道,“大哥,怎么了?”
余一丁道,“没事,就是帮山鹰部落的族长治病,感觉有些疲惫。”
“哦,那个族长肯定病得不轻,大哥的模样比上次替宇公子疗伤还要更显疲劳。”柳翠心疼地抚摸着余一丁的脸庞。
“嗯,我这是替他续命去了。”余一丁答,接着又说道,“小翠,这个族长就是库赛人图谋云兽和五色果的主谋。”
“啊?!”柳翠大吃一惊,“那为何大哥还要替他续命?”
“呵呵,傻丫头,别那么看着大哥,眼珠都快掉在我脸上了。”余一丁抬手拍拍柳翠的脸颊,打趣道,“他们图谋五色果就是为了治病续命,现在大哥帮他治好病续了命,以后他们就不会再去祸害碧云峰了。”
柳翠闻言略一思索也想了个明白,坐在那愣了一阵,不知想起了什么,缓缓侧身躺在余一丁身旁,枕着他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定定地望着他的侧脸,过了好一阵才幽幽地说道,“大哥,小翠有些想爹爹了。”
“那我们这趟从草原返回时顺便回柳河村看看吧。”余一丁闭着眼昏昏欲睡。
“好啊好啊。”柳翠兴奋地将小脸挤到余一丁脖颈处。
“嗯,小翠乖,大哥累了……”余一丁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呢喃,下意识地搂住柳翠的香肩,让她不能乱动。
“嗯……”柳翠紧紧地搂着余一丁的脖子。
……
第二天清晨,余一丁已经完全恢复,起床后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和柳翠一起收拾帐篷行囊。
阿格兹却将他拉到一旁,说道,“余先生,昨晚所托之事已办好。”
“好,多谢阿格兹老兄。”
余一丁正说着,就见山鹰部落聚居地那边有一群人正向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族长嘎尔迪,虽然他还需要有人搀扶,而且还拄着一根拐杖,步态缓慢老态龙钟,但是脸上却是充满生机面带微笑。
待行到小队营地,嘎尔迪甩开搀扶他的中年妇女,独自一人上前恭敬地对阿格兹行礼,又用库赛语同他说些什么,他身后的众人也同样行礼,阿格兹表情严肃地说了几句,然后对余一丁说道,“嘎尔迪万分感激余先生的救命之恩,他起誓以后他和他的族人绝不会再去碧云峰。”
余一丁见识过莎林娜的起誓,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笑道,“那就好。”
此时嘎尔迪又巍巍颤颤地走到余一丁面前,拱手说道,“神医,感谢您的,大恩,我,嘎尔迪,绝不再让,族人去,碧云峰。”
余一丁乐了,怎么又是一个朵丽娅,不过他没好意思笑出来,至少这老头表达了他所希望的意愿,这足以令他满意,于是余一丁微微点头道,“好的,希望你记住这个承诺,我也祝你长命百岁。”
说完余一丁就转身帮着柳翠一起收拾,他不准备再跟嘎尔迪以及他的族群有什么瓜葛,离开碧云峰后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丝顾虑直至今日终于消解,他答应过云兽,要到草原解决窥觑云兽和五色果的库赛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今天嘎尔迪的承诺就是一个很好的答案,余一丁不求其他,只要碧云峰安宁,云兽安宁,柳四七安宁就已足够,了无牵挂地周游这个世界,这不正是他所需求的吗。
……
狩猎小队行进在瀚泽拉夫山脉的一座山脊上,早在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已进入山区,随着不断地攀登,四周的空气越发地寒冷,现在已近深秋,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见两三寸厚的积雪,一条依稀可辨的泥泞山路弯弯曲曲地通向眼前更高的齐格格峰,那里却是被一片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似乎与天色已混为一体,只是偶尔在雾气漂浮翻滚间露出一星半点覆盖着树木的黑色山体,仰望之下却给人一种高不可攀,海市蜃楼的错觉。
众人早已弃马步行,开始时的山路虽然崎岖,但还算平坦,后来经过一个垭口后就已变得湿滑泥泞,马匹走在上面直打滑,协助小队登山的嘎尔迪的族人只好将马匹全部带回聚居地,等他们下山时再去取回。
众人各自背负行囊,好在小队人人都有功夫在身,就是看起来最弱的阿茹娜也是一名道行不错的萨满,只见她轻巧地行走在队伍中部,和柳翠朵丽娅三人前后相随,丝毫没有疲惫吃力的样子。
余一丁和阿格兹依旧走在队伍最前头,众人又行进了一个多时辰,在经过一段七八里长被阿格兹称作“钻天坡”的陡峭山路后,终于来到一大片开阔地带,就像是靠近山顶的一个平台,方圆大概有五六十丈。
阿格兹的两位师弟从他们这队人爬上这个平台时就已快步迎上来,对着阿格兹恭敬地行礼,又同他用库赛语交谈了半天,最后连阿茹娜也加入了谈话。
余一丁听不懂,于是趁着他们交谈的时候四下打量,放眼望去,平台正对面是一个几十丈高的悬崖,崖顶应该就是齐格格峰的最高处,在那悬崖底部和平台的交界处被人工开凿出五六个洞窟,洞口挂着兽皮做的门帘,有几个洞口的两边立着木棒,顶端绑着兽骨和兽皮做的装饰物,似乎是某种图腾,有的上面还蹲坐着几只山鹰,余一丁估计阿格兹所谓的“鹰报”就是使用这种山鹰。
平台的左右两面都是成片的森林,沿着山势连绵不绝,虽然已是深秋,但那些树木却是红黄绿等颜色交织在一起,在阵阵雾气中显得五彩斑斓,煞是好看,左边靠近树林的空地上建有一座座用石头做墙树木枝叶为顶造型独特的小屋,余一丁稍微数了数,大概有二三十座,似乎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每座石屋边都堆放着成垛的木头,可以看见有些石屋的门前还有萨满或站或坐,像是正在修行。最靠近右边树林的是一座更大一些的石头房子,足足有小石屋的五六倍。
这时候阿格兹几人的交谈也已结束,他对余一丁说道,“我的师弟们已经为捕猎血熊做好了准备,余先生和夫人可以随意挑选左侧那些无人居住的石屋,我去去便来。”说完他跟着师弟们向悬崖下的山洞走去。
阿茹娜带着朵丽娅径直奔向石屋中的某一间,余一丁估计她在这里有自己专用的房间,巴图单独找了一间,另两名亲卫合住一间,柳翠跟着阿茹娜和朵丽娅在她们石屋的旁边选了一间,想来是为了聊天方便吧。
余一丁陪着柳翠进了石屋,屋内只有非常简单的陈设,一张石床和两个石凳,床上铺着干草树叶,上面有一张兽皮,两人把行囊搁在床头,余一丁还坐在床上试了试软硬舒适程度,感觉很不错,柳翠放下东西就好奇地四下打量,她从没见过石头房子,碧云山区的房子都是黄泥加草木灰混合涂墙,主料是木头,也难怪她好奇了,东摸摸西搞搞,甚至用手指去抠了抠石缝中灰白色的黏土。
没过多久阿格兹来到石屋,请余一丁前去议事,与他一起的只有巴图和阿茹娜两人,余一丁知道这是要安排狩猎计划,嘱咐柳翠安心待在小屋内等他回来,然后四人一同前往最大的那座石屋。
石屋内已有阿格兹的两名师弟等候,众人进屋围坐于一张大石桌前,阿格兹拿出一张地图摊开在桌上,上面绘有山顶,树林,湖泊,山洞等标记,阿格兹指着地图给众人解说,“此处就是我们萨满的修行住所,由此沿悬崖边的一条小道翻过齐格格峰北侧山脊就可到达伊赛湖,此湖西北侧丛林中有一巨大山洞,我的师弟已在此洞内搜寻到一处血熊巢穴,现在齐格格峰即将进入冬季,那两头血熊已进入半蛰伏期,偶尔会离开洞穴,伊赛湖畔的丛林是它们的主要觅食区域,我们就在那里进行围猎。”
说到此处阿格兹停了下来,等待众人查看地图,然后接着说道,“伊勒德亲王的伤情大家都已知晓,大军可能六七日后就将回到女王驻地,我们只能尽力在三日之内猎杀血熊,否则亲王危矣。”
阿茹娜率先说道,“国师大人,全凭您做主,您说我们该怎样行事?”
阿格兹环视众人,答道,“用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在伊赛湖畔设伏,这几日天气寒冷,白昼之时血熊一般不会出洞觅食,我的两名师弟会将诱饵置于洞口,并一路布置到湖畔伏击点,待到黄昏时但见血熊到来,由我和阿茹娜使用异术攻击,二位师弟从旁协助,余先生请便宜行事,巴图队长带亲卫和朵丽娅余夫人相机接应。”
余一丁听他说罢,只见众人都点头不语,急忙问道,“完了?”
“完了。”阿格兹道,接着又解释,“围猎之事多有变数,只能做个大概规划,到时主要还是倚仗诸位的随机应变,需特别小心熊爪攻击,血熊的弱点只有双眼和胸腹一带。”
余一丁正想说些什么,阿格兹却接着道,“好了,各位就请先回去吃饭休息,出发之时我自会通知各位。”
闻言阿茹娜、巴图以及阿格兹的两名师弟先后行礼告退,余一丁却没走,皱着眉直盯着阿格兹看。
阿格兹见状笑道,“怎么,余先生还有何事?”
余一丁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想了半天没有头绪,正在苦恼时,阿格兹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余先生是否觉得我的计划太过简单随意?”
余一丁一拍脑袋,“对啊,这也太不把狩猎当回事了吧?你不是说血熊凶猛无比吗?”
阿格兹笑着答道,“先生有所不知,正因为血熊凶猛无比,我才会做如此安排啊。”
余一丁纳闷中。
阿格兹继续说道,“血熊性情暴烈力大无穷,若是平日里遇见,人兽都要退避三舍,可是现在正值秋冬,此兽极少活动,仅为储备蛰伏所需才于晨昏时刻出洞,而且是公熊捕猎,母熊守护巢穴,这个时节食物匮乏,公熊必然会饥不择食,此乃天赐良机,先有我师弟用诱饵诳之,引其出洞,随后在湖畔设下陷阱,趁其不备,辅之以萨满异术,另有坚韧巨网困之,外加先生神技,猎杀岂不是顺理成章之事?只是需小心提防其困兽犹斗,巴图三人武功高强,嘎尔迪的族人跟我说过尊夫人也是箭术高手,如若此番布置仍不能建功,亲王之命……”
阿格兹没有继续说下去,余一丁明白,如果按照此种方法都不能猎杀血熊,可能再想捕捉就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了,那样的话在阿格兹看来伊勒德必将性命不保,这才打住话头,不过余一丁的心头仍是惴惴不安,却一时想不到是什么会让他有如此的感觉。
第三十二章 血熊凶猛(一)
午饭过后,狩猎小队继续上路,不过这次队伍里多了阿格兹的两位师弟,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们俩每人背上背着一个大布包,显得异常沉重,却不知其中装有何物。
风雪已住,四周仍是灰暗的雾气,空气中显得潮湿而阴冷,整支小队安静地走在丛林之间,只能听见积雪被踩在脚下发出的声响。
余一丁出发前已将狩猎计划告诉柳翠,并安排她到时候待在伏击点旁边的树上用弓箭协助捕猎,余一丁给她下了死命令,没有他的招呼,谁让她下树都不许听。
当视线从茂密的丛林间隙中延伸出去,一面如镜似玉般的湖水出现在视野中,这片湖水大约有一两里方圆,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林木,等狩猎小队来到湖畔,余一丁发现大部分岸边都是平缓的草坡,零星地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只有西北方向有一大片陡峭的悬崖半隐在雾气中,灰白色的岩石与周围暗绿色的森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的小队正是沿着湖畔向那片悬崖前进。
又往前行了大约一里多路,眼前的悬崖越发地清晰,透过稀薄的雾气可以看见在前方悬崖的中间有一道巨大的裂缝,刀劈斧凿一般将一堵墙似的崖面生生开出一条峡谷通道,这条通道大约有近十丈宽,中间及两旁靠近崖壁的地方生长着一些杉木和灌木丛,整个峡谷呈斜面朝上,越往内里地势越是缓缓抬高,光线也越来越暗,二十丈外的情形已经看不真切。
小队到达峡谷近前,此处距岸边还有十几丈,地面是一层柔软的蒿草,四周生长着茂盛的杉木,只在峡谷入口到水边这一片形成一块方圆十几丈的缓坡空地。
阿格兹停下脚步,回头对众人说道,“就在此处设伏,穿过峡谷通道没多远就是血熊巢穴所在的山洞。”
他的两名师弟从肩上取下布包在草地上解开,余一丁这才看见一个布包内装有两堆色泽深沉的网状物,另一个布包内是羊腿,羊排以及一堆肉类,他立刻想起在大石屋内阿格兹跟他说过的“坚韧巨网”,应该就是此物,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筋韧制成。
余一丁看着他们两人手脚麻利地将其中一张大网铺开,四四方方足有一两丈大小,用寸许粗的深褐色绳索编织而成,网眼大约一两尺见方,部分网眼上还拴有两尺长的细索,末端绑着一个带有倒刺的铁钩,整个大网的四个角上分别系着黑色绳索,每根足有近四五丈长。
阿格兹见余一丁看得仔细,就跟他解释道,“余先生,这巨网是用伊赛湖中的虎蛟筋加上齐格格峰上的千年葛藤绞成一股制成,韧性十足,可抵御千斤之力。”
余一丁好奇,“难道就靠这网制住那血熊?”
阿格兹笑道,“那怎么能行,此网的作用只是让血熊的活动受限,最终还是要靠众人合力擒下此兽。”
余一丁恍然,继续看着他们摆弄其中的一张大网,几人在空地边缘的树林间找到两棵相距两丈左右的大杉树,它们的后面不到一丈的位置各有一棵近两丈高的小树,在两棵大杉树之间的地面钉入一根准备好的粗壮树杈,深入地面且足够牢固,使树杈和地面形成一个三角形,然后将大网平铺在两树间,那些铁钩都按进泥土之中,让树杈三角形穿过正中间的网眼,随后将一根生羊腿叉在一根两尺多长的木棒上;一人爬上一棵小树的树顶,将一根绳索牢牢系在树梢,众人一起拉动绳索,使树梢尽量弯曲,在绳索刚好到地面树杈三角形顶点的地方系上一根一尺多长的木棍,这木棍也是提前做好,在靠近一个端头三寸左右的地方划出一圈凹槽,那绳索就嵌入凹槽内绑紧,木棍穿过树杈三角形使系了绳索的那一头卡在顶点处,然后将穿了羊腿的木棒平平地别在树杈三角形的两个边和系绳索的木棍上。最后再用另一根绳索打了一个活扣,将活扣置于羊腿下方,另一头同绑树梢的绳索同一个方向穿过树杈三角形,再绑在木棍的中间位置。
接下来几人又要布置巨网,他们又将另一颗小树的树梢也绑上一根绳索,众人又一起拉动那根绳索,使树梢弯曲,然后将绳索系在临近的这颗大杉树的树干上,然后将巨网四个角的绳索取合适长度一起牢牢绑在小树的树梢。
至此,一个巨网加活扣的陷阱就已布置完成,这时阿格兹的两位师弟拿起肉块前往峡谷通道,准备潜到血熊洞穴外放置诱饵,剩下众人则在空地另一侧的树林边缘布置了一个相同的陷阱。
待众人布置完毕,阿格兹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待我师弟返回后,我、阿茹娜、巴图及两位师弟将会埋伏于下风处的树林中,只待血熊被活扣套住,巴图会见机砍断绑在大杉树上的绳索,当血熊被大网兜住,我们会即刻上前施术,请您到时从旁协助。”
余一丁道,“好,那其他人如何安排?”
阿格兹道,“一会儿尊夫人与朵丽娅他们四人分别在陷阱两边的大杉树上隐藏,等待血熊落入陷阱就用弓箭伺机攻击。”
余一丁疑问,“只有公熊会来,它落入某个陷阱,另一侧树上的几人如何行动?”
阿格兹道,“只要落入陷阱,血熊必不易挣脱,待我们施术之时,另外一侧的人可下树靠近协助攻击。”
余一丁立刻回绝,“不可!万一挣脱巨网,血熊必然暴怒,树下之人定会惊险万分,我绝不允许我妻再赴险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余一丁肯定不容许柳翠再有半点闪失。“一会儿我们夫妻合待一棵大树,无论血熊进入哪个陷阱,我都将下树全力协助老兄,但是我妻只在树上用弓箭协助,绝不轻动。”
“……”阿格兹为难,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没想到余一丁这样坚持,看来柳翠就是余一丁的那块逆鳞,阿格兹想到当初劫持柳翠时幸好没有亏待于她,否则不知余一丁将怎样对付自己,说不定那天的比试会直接使出爆炸术法灭了自己吧,想到此处,阿格兹心惊肉跳之余又有些欣慰,如果余一丁面对血熊能够使出此种异术,基本不愁血熊不死,那样自己的皮鼓,伊勒德亲王的性命都将会有保障。算了吧,柳翠的身手具体如何阿格兹还从未得见,但余一丁的身手了得他是清楚的,还是按照他的意愿行事就好。
“好吧,就按余先生所言行事。”最终阿格兹放弃了他原来的计划,安排余一丁柳翠和朵丽娅在一座陷阱旁的杉树上埋伏,而另外两名亲卫守住另一座陷阱。
一切布置妥当,片刻之后阿格兹的师弟返回,他们已经从血熊洞穴到陷阱这一两里路上沿途放置了一些生肉,如果血熊出洞定会被这些血腥肉食吸引而来。
此时天色渐渐变暗,阿格兹带着阿茹娜、巴图和他的师弟也钻进树林隐藏。
万事已备,只待血熊到来。
……
齐格格峰上的杉树树干生长得笔直,在距地面一两丈的地方形成宝塔状的树冠,横生枝叶浓密,便于隐藏,余一丁和柳翠此刻就骑坐在陷阱上方那棵杉树的一根横向伸出的粗壮树枝上,默默地等待着血熊到来。
一轮惨月斜挂在天空,把伊赛湖也映照的波光粼粼,岸边的丛林在水面月光的反射下被镀上一层银色亮光,丛林中不时传来一些古怪的声响,不过这也让余一丁觉得无趣,因为柳翠曾经告诉过他,如果夜晚的丛林异常的安静,那说明附近肯定有猛兽出现,当下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那血熊至少还没有出来觅食,或者没有往伊赛湖这个方向而来。
又等了片刻,正当余一丁靠着树干坐久了渐渐感到有些寒意的时候,突然丛林里响起扑棱扑棱的动静,柳翠本来是斜倚在余一丁的肩头,半闭着眼睛只用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这一下忽地坐直了身体,警觉地四下张望,不过当她发现声响来自伊赛湖畔的树林而不是峡谷通道方向时又不禁矮了矮身子,那声响似乎只是一只被惊动的雪鸡正在逃避不知名的恐惧。
“咕~噜~噜~噜……”
一阵夜鸮的嘶鸣从峡谷通道处传来,紧接着通道内像是有某种巨大的物体在快速地移动,那种庞然大物与地面有节奏地接触所发出的沉重声响被两侧的崖壁不断反弹,混合着草木被剐蹭所发出的响声,从峡谷通道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所有人都立刻警觉起来,余一丁的身体瞬间紧绷,双眼牢牢地盯着峡谷通道的入口,片刻之后,一团巨大的黑影出现在入口处,因为树枝遮挡和月光朦胧的原因看不真切,隐约间只感觉那黑影在入口处稍作停留,然后缓缓地向着余一丁他们所在的这颗大树走来。
越来越近的黑影逐渐清晰,余一丁只见一头巨大的棕褐色巨兽在距他们的大树三五丈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人立而起,兽身有近一丈的高度,那巨大的块头足有上千斤之重,两只泛着红色幽光的眼睛在暗夜里显得凶狠而恐怖,巨兽的左前爪还抓着一大块羊肉,那颗有着两只半圆形毛茸茸耳朵的巨大兽头不住地左右转动,不时可以看见尖尖的兽吻向上抬起,黑色的鼻翼不断地抽动,似乎是在寻找猎物,或者是在感受四周隐藏的危险。
此兽不是血熊又是何物。
柳翠已经搭箭在弦,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开弓射击的架势,余一丁也暗自将一把匕首扣在手心,稍微伏抵了身子,紧张地注视着血熊的动作。
不知血熊是看见了陷阱中的羊腿还是嗅到了空气中散发出的血腥气味,忽然间它丢下了爪中的肉块,俯下身体向着那根羊腿走来,踏上那张大网时因为有泥土中的铁钩固定没有引发任何动静,血熊径直走到羊腿面前,小心地伸出鼻子对着羊腿嗅了嗅,又抬头左右张望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食物的诱惑伸出了前爪,当它的巨爪搭上了羊腿,那种抓住肉食的欣喜感觉立刻让它迫不及待地就将羊腿拖着往嘴中送。
羊腿连着的木棒被抽走,机关立刻被触发,随着“呼”地一声树木反弹的声响,在血熊发愣的刹那间,底下的活扣一下将它的一只后腿套住,随着那绳索的拉紧,活扣也越发紧实地将血熊的后腿套紧,可是树木反弹的力量却并不足以将血熊巨大的身躯吊到空中,只是将它拉了一个跟头,那兽身依旧半躺在地面。
说时迟,那时快,血熊才被活扣套住,还在挣扎,巴图出手了,只见他从藏身的灌木丛中飞身而出,近十丈的距离一两个呼吸间就冲到大杉树旁,腰间的软剑灵蛇一般射向绑在树干上的绳索,又是“呼”地一声,小树反弹,带起巨网的四角就将血熊包在其中。
血熊一惊之下四肢和兽头就在网中胡乱地踢打扭动,这让那些铁钩更加牢固地附着在它浑身厚厚的棕褐色长毛之内,整张大网也严严实实地将血熊包裹在其中,随着血熊的躯体不断扭动翻滚,大网四角的绳索仍旧牢牢绑在树梢,依然紧紧裹住熊身,让它不能自由地活动,而且那活扣依旧捆在它的后腿上,血熊虽然不住地在草地上翻来滚去,甚至不断用嘴撕咬巨网,但一时半会儿也未能咬断,但两个方向的弹力也使血熊没能离开陷阱的范围,急的它不时地发出阵阵咆哮。
这时阿格兹、阿茹娜以及他的两位师弟终于从隐身处冲了过来,另一个陷阱旁的两名亲卫看见阿格兹几人冲过来也正在下树准备过来支援,朵丽娅拿出了一把弩箭上箭后瞄准树下的血熊,柳翠则是望望树下的血熊,又看看余一丁,似乎在等待他出手,可余一丁却仍旧未动,只是紧盯住树下的阿格兹等四名萨满,看他们如何行动,巴图砍断绳索后也不再有其他动作,握着软剑警惕地盯着网中的巨兽。
阿格兹依旧是他的那身装束,左手持鼓,右手拿着黑木棍。阿茹娜却是一身华丽的装饰,只见她身着一袭淡紫色长裙,头上带着一顶插有羽翎的头冠,手中却无任何兵刃或法器,只是手腕和脚踝各戴着一串小铃铛,翩然起舞间随着手臂抖动或小腿摆动就发出一阵悦耳的铃音。
阿格兹的两位师弟一人手持一根神杖,大约三尺长短,杖头镶有一个三寸左右的铜制厉鬼头,另一端是一个尖锐的金属尖头;另一人手拿一把形似朴刀的神刀,近三尺的木制的长柄被兽皮缠绕,其上连接着二尺来长的刀刃,尾端也是金属尖头。此时二人一人持杖,一人持刀,正口中念念有词地立于血熊一两丈外不停施法。
阿格兹偶尔敲击一下皮鼓,阿茹娜紧跟着舞动四肢震响铃铛,他的师弟则配合着摇动神杖神刀,四个人的嘴中发出吟唱般的古老生涩的词汇,余一丁倒没有特殊的感觉,那血熊却是痛苦万分地在网中挣扎,不停地在草地上翻滚扭动,似乎这声响带给它巨大的痛苦。
四人紧张却肃穆地对着血熊施法,这时那两名亲卫也从另一侧冲了过来,站在巴图身旁,各自抽出一把手弩,对着血熊的脑袋,随时准备击发。
血熊在巨网中拼命挣扎扭动,草地上本来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也被血熊弄得四散纷飞,在它滚动的这一片草地已是泥泞不堪,连它身上的棕褐色长毛也沾满了泥水草屑,忽然间这个庞然大物一下子坐了起来,巨大的熊爪依然奋力地撕扯着巨网,兽头努力地仰望朝天,再一次发出了一阵咆哮。
“放箭!”阿格兹出声的同时,四支弩箭已经分别从四个方向射向血熊的双眼,其中只有一支深深地扎进了血熊的右眼,其他三支箭矢却射在血熊的脸颊掉落了下去。
余一丁也对着血熊的脑袋飞出手心中的匕首,又射出一道白气,同时他立即飞身下树,射眼睛这种精准射击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难度,他的匕首和白色气流只是击打在血熊的头顶,全部没有对血熊造成任何伤害,他现在需要下树寻找机会射击血熊的胸腹,那里的目标相对来说大的多,所以他只能下树。
血熊右眼受到重创,它的头部不住地左右摇晃,似乎是想将那箭矢从眼眶中摇落,同时一只巨大的熊爪终于从网眼中伸出,伸向自己的脑袋,一把抓住箭尾就往外扯,瞬间将那支弩箭扯了出来,箭头上还带着一只血淋淋的眼珠,巨大的疼痛迫使血熊再一次仰面朝天发出了一声震天怒吼。
血熊浑厚的叫声连树枝上的一些积雪都纷纷掉落,阿格兹见状赶紧将手中的皮鼓平放,鼓面朝下,口中念念有词,右手食中二指在鼓沿一划,余一丁见识过他的四师弟用过此术,不知阿格兹使出来是否威力更大,只见那面皮鼓内忽地升腾起一股黑雾,犹如一条黑蟒般向那血熊激射而去,阿茹娜也同时加快了舞蹈的幅度和速度,仿佛中邪一般浑身抖动,那铃声也变得激烈起来,黑雾在铃声中变得越发粗大和迅猛,直接就将血熊兜头包住,手持神杖神刀的两名萨满也口中念咒,分别用神器的尖尾对准血熊,各自射出一道灰气将血熊缠绕,协助阿格兹的黑雾共同攻击血熊。
余一丁就这么看着几人施法,却没有任何动作,他也实在想不出自己的异术能有什么办法可以重创血熊,刚才射出的匕首和白气虽然打在血熊的头顶,但却对它丝毫没有影响,那家伙的头颅不知会是怎样的坚固,而要射眼睛在血熊头部乱晃的情形下根本没有准头,也不知是谁的箭矢那么厉害一下就射中那家伙的右眼。
“嗷~”
就在余一丁不知怎样协助而焦头烂额之际,峡谷通道内突然传出一道兽吼。
“不好!”阿格兹大惊失色,“母熊来了,余先生助我,其余人上树!”
阿格兹已经将公熊困住,心中万分不愿就此停止攻击,继续操控黑雾包裹那兽,血熊在黑雾中也是惨嚎连连,却无力竭的迹象,依旧在巨网中疯狂扭动。
余一丁心下苦道,这阿格兹老兄还真看得起自己……
第三十三章 血熊凶猛(二)
阿格兹吩咐完,其余几人已经各自找了一棵粗壮的杉树攀爬而上,余一丁硬着头皮站到阿格兹身旁,背对着他紧盯着峡谷通道的出口,那里传来一阵树木枝叶被撞动发出的嘈杂响动。
余一丁已经打定了主意,死道友不死贫道,如果那母熊来势太猛,他可不知道怎样抵挡,气流攻击对公熊无用,对母熊可能也是一样,只能想法将那兽吸引开,自己找机会上树躲避,阿格兹老兄,你就自求多福吧。
余一丁正在胡思乱想,只听见柳翠在树上叫道,“大哥小心,那头母熊过来了!”
余一丁头都没有抬地喊到,“小翠,好好在树上待着,不准下树!”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一头棕色血熊从峡谷通道中冲了出来,个头确实比那公熊小了一大圈,但对于余一丁来说还是只能仰视。
棕色血熊离余一丁还有十丈左右距离,余一丁已经将全身布满了绿色的气流,咋看之下就如一盏绿莹莹的灯火一样,那母熊才冲出峡谷,刚才公熊负痛的怒吼将它吸引了过来,一眼就望见浑身冒着绿光的余一丁,在夜色中犹如一盏明灯般指引方向,况且它的伴侣就在余一丁身旁不远处痛苦地翻滚,稍一愣神后就直接恶狠狠地扑了过来,目标正是余一丁。
余一丁大骇,双手连点,一道道白色气流径直冲向血熊,不过打在它的身上只能稍稍延缓其冲击速度,却未能阻止其前冲之势,刹那间就奔至余一丁面前一两丈处。
阿格兹见状大喊,“余先生莫要留手!找机会使用爆炸异术!”
余一丁闻言心头一惊,终于明白开始时自己为什么会有惴惴不安的感觉了,原因就出在这里,阿格兹以为他身怀爆炸异术,原来他是将宝押在余一丁身上,不仅希望余一丁可以助他,而且指望着余一丁关键之时使用此术攻击血熊,以便一招制敌呢。
可现在的问题是余一丁手中确实还有凌云子给他的竹筒,一旦使用后果怎样连余一丁也不太清楚,万一自己扛不住那爆炸威力就交待在这里了。
无暇多顾,再次射出两道白气后,余一丁连滚带爬地躲开猛扑过来狠狠扇出巨爪的血熊,向着另一边的陷阱处奔去,同时柳翠、朵丽娅和另外两名亲卫的箭矢也已射向血熊,意图可以减缓它的攻击速度,不过所有的箭矢都是打在血熊身上就被弹开,母熊那身厚厚的皮毛根本就不理会这些攻击,一击未中,直接转身又朝着余一丁猛扑过去。
余一丁已将脚力用到极致,眨眼间就已飞奔至另一处陷阱,不作停留直接越过陷阱,两三丈后才突然一个折身,朝身旁一处灌木丛钻去,母熊紧随其后,巨大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折转角度横着冲进灌木丛,同时熊爪再次狠狠地拍出,只见余一丁犹如一个断线的风筝般被拍打着飞向另一侧,在半空中滴溜溜地不断翻滚着朝另一处灌木飞去。
柳翠看的真切,情急之下正想冲下大树,却又见余一丁翻滚落地后直钻进那处树丛,紧接着如猿猴一般从那处灌木丛中飞身而出,并顺势借着血熊一拍之力滚到一棵大杉树之下,突然间腾身而起,手脚并用地蹭蹭蹭几下爬上大树,找了一处结实的树杈坐定。
母熊快速追击而至,人立在树下抱着树干不住抓挠,红色的熊眼紧盯着坐在树杈上的余一丁,嘴中还发出愤怒不甘的吼叫,余一丁一手抱着树干,另一只手终于有机会从怀中一把取出三枚凌云子给他的竹筒,稍稍犹豫了一下,想起袭营当晚的爆炸,万一这三枚竹筒一起爆炸自己抵挡不住那就算撂这了,赶紧又收进怀中一枚,接着就狠狠地一抹鼻头,嘿嘿一声冷笑,将火折子打燃凑到剩余两只拧在一起的引信旁边,当那火花开始四下飞溅时直接将竹筒抛下树干,自己急忙将周身绿气催到极致,一时间余一丁恍如一个绿光闪闪的鬼火灯笼一般在杉树上熠熠发光,映照的周围三五丈的范围都是一片鬼气森森。
血熊正在愤怒地抓挠树干,突见上方掉落两个闪着火花的物件,本能地直接用嘴衔住就要拿熊爪抓起查看,才将熊爪按上竹筒,还未等它瞧个清楚,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就在它的嘴爪之间爆发,紧接着一团巨大的火焰升腾而起,整个伊赛湖畔都被这震耳欲聋的声响震得晃了两晃,四周立刻传来各种鸟兽被惊动的声响,噼里啪啦地在四下响个不停。
余一丁只觉一股巨力从杉树下方传来,自己不由自主地就被吹离了树杈,翻滚着被那巨力托升到半空之中,然后那股巨力突然力竭,自己又有如一个铁坨一般急速下坠,直到轰的一声砸落在地面,草屑泥土碎冰渣子四处飞溅,却半天缓不过劲来。
众人俱都傻眼,他们几时见过如此场面,阿格兹和朵丽娅只是远远地瞧见过一次,也没有这么近距离感受过爆炸的威力,而且现在还是两枚竹筒的爆炸,那巨大的爆炸声和四处燃烧的草叶树枝让他们呆若木鸡,就连阿格兹也暂时停止了施法,这次爆炸似乎还更甚于那夜库塞军营的声势,巨网中公熊也被这巨大的动静震得不再乱动,唯一完好的左眼直直地望着十多丈外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母熊尸体只是发愣,甚至连撕咬巨网的熊嘴都静止大张,只露出几颗粗大的尖利犬牙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巴图率先反应过来,手中软剑再次犹如一条灵蛇一般直刺血熊的另外一只眼珠,趁着血熊还在发呆,巴图的剑尖毫不费劲地直接刺进熊眼,血熊负痛大吼,这才如梦初醒般再次狂暴挣扎,巴图轻巧地闪身躲避,任那畜牲胡乱拍打撕咬,血熊已瞎了双眼,剩下的只是困兽犹斗罢了。
柳翠早已跃下杉树,急急跑向仍旧趴伏于地的余一丁,只见他灰头土脸,浑身焦黑,衣裤均有不同程度的破损,虽然有兽皮衣物遮挡,但那件穿越而来的休闲服和牛仔裤包括运动鞋也是伤痕累累,到处都是窟窿,已破烂得不成样子。柳翠一把扶起余一丁,揽着他的脖子抚摸着他的脸颊焦急地呼唤,“大哥!大哥!醒醒呀!你没事吧?”
余一丁在他的怀中微微睁眼,声音犹如蚊呐,“怎么样,大哥厉害吧?”
柳翠已经有了哭腔,急道,“大哥!别吓唬小翠,你还好吗?”
余一丁闭眼微微点头,再不言语,似是昏死过去,柳翠竭力忍住哭声,紧抿着双唇,狠狠地将余一丁揽在怀中,泪珠却似断线的水珠般由脸颊不住滑落。
那边的战斗还在继续,当巴图刺瞎了血熊的另一只眼睛后,杀死它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剩下的几人不是继续施法就是用各自的兵刃不住地往血熊的要害部位招呼,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血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地躺在地面动弹不得。
虽然那巨大的兽身依旧微微在颤动,但众人都知血熊已是濒死之态,阿格兹这才停止了施法,任由其他人继续攻击血熊,自己转身疾步朝余一丁这边走来,正看见柳翠满脸戚然地怀抱着余一丁的脑袋坐在那里不住落泪,心中大吃一惊,他以为余一丁使用爆炸术杀死母熊本是手到擒来的事,虽然刚才的声势确实要比那天夜里军营中来得猛烈,可是怎么也不至于施个法术就把自己交待在这里吧。
当他快步走到柳翠面前,余一丁刚好幽幽醒转过来,一抬眼就望见阿格兹疑虑的眼神望向自己,余一丁不禁叹了口气道,“阿格兹老兄,这么快就干掉那头公熊了?”
柳翠正兀自伤心,听见余一丁说话赶紧瞧他,欣喜道,“大哥!你没事啦?”
余一丁嘻嘻一笑道,“当然没事,大哥还要带你到处周游呢,哪会轻易就出事。”
阿格兹见状也欣慰道,“萨满真神保佑,今日所幸倚仗先生神术,否则后果难料啊。”
柳翠见阿格兹到来,余一丁此刻也像是没有问题,就不好意思再抱着他,腾出一只手擦脸上的泪水,余一丁也趁机坐起身,帮着柳翠抹眼角,边抹还边说道,“傻丫头,不准哭鼻子,脸蛋哭花就不好看了。”
柳翠轻轻捶了他一下,不由自主地就伏在他的肩头微微啜泣。
阿格兹稍微有些不自在,说道,“要不我再去看看那畜生解决了没有?”
余一丁微微一笑,“呵呵,阿格兹老兄说哪里话,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你答应我的东西我可是要挑选的哦。”
说完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才感觉到身上的寒意,低头一瞧,立刻叫道,“阿格兹老兄,我的这身衣裳已经烂得不成样子,都快成要饭的了。”说着就将体内的绿气游走全身,立刻驱散了寒意,只是可惜了休闲服牛仔裤和运动鞋,那鞋子都露出了脚指头,现在穿越来的东西就只剩那条皮带还是完好无损,其他的基本都已报销掉了。
阿格兹见余一丁无事,瞧了瞧他那身破衣烂衫,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就等他起身,然后三人一起走到那头公熊旁边,看着那奄奄一息的巨兽,巴图正待上前补上一剑,余一丁眼疾手快,直接一道白气射进血熊胸口心脏位置,立刻结束了它的痛苦。
阿格兹的两名师弟赶紧将两头血熊开膛破肚,将熊皮、熊血、熊掌、熊胆、熊肉、熊油及熊骨分别取出装好,然后收集干柴浇上猛火油把血熊剩余的部分烧化,同时还依照萨满的规矩为这对血熊夫妻做了法事,超度它们的亡灵,因为萨满相信世间万物皆有灵,更何况血熊乃是齐格格峰的神物,萨满只是借用神物在这个世间留下的那副皮囊,它们死后的灵魂还会回到该去的地方继续修行,等待下一世的转世轮回。
四名萨满在做法事的时候,朵丽娅和巴图以及那两名亲卫都是虔诚肃穆地低头祈祷,请求神灵原谅由他们来结束这两头血熊这一世的性命,期望它们的灵魂可以得到安息,并用余一丁听不懂的语言低声吟诵,那吟诵声既像是老僧的低语,又像是梦中的呢喃,伴随着火堆中不住摇曳的火光,带着原始而神秘的气息,在山林湖水间回荡,经久不息。
……
回到齐格格峰萨满修行住所已是半夜,众人各自回屋歇息,阿格兹带着两名师弟把血熊身上的异宝全部搬到悬崖边门口立有图腾柱的一座洞窟中,他们要在那里连夜处理这些战利品,熊骨去筋肉,可以制成萨满所用的法器,熊油需熬制成熊脂,这也是处理熊皮的重要原料,两张熊皮需要分别采用不同的鞣制硝皮方法进一步加工成熟皮,公熊皮要做萨满皮鼓,母熊皮已经确定要给余一丁和柳翠两人各做一件皮甲,为了达到最佳的使用效果,阿格兹师兄弟三人只能连夜赶制加工。
余一丁被爆炸弄得灰头土脸,浑身上下已是破破烂烂,显得狼狈不堪,柳翠取了一些小石屋边上的木材,在石屋内生了一堆火,余一丁用山泉水洗了一个彻底的冰水浴,虽然有绿气护身,但是毕竟身处高达万仞的齐格格峰顶,洗完后还是冷得他不住颤抖,紧咬着牙关坐在火堆边烤火,最后在柳翠的服侍下吃了点东西,这才上床休息。
第二天清晨二人早早起床,柳翠已经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余一丁心里有事睡的也不踏实,二人随意洗漱吃了点东西就到阿格兹他们赶工的洞窟查看。
走到洞口时正看见阿茹娜和朵丽娅站在那里,余一丁询问之下才知道巴图三人也在洞内帮忙,而且还得知一个库赛人的禁忌,在处理这些东西的时候女人是不能进入的,哪怕阿茹娜是一名萨满,哪怕洞内还供奉着库赛人都信仰的萨满真神。
余一丁独自一人进洞,里面比较宽敞,大约五丈深三丈宽,顶高也有一丈多,全部是人工掏空悬崖岩壁而成,两边石壁上凿出了两排搁置油灯的小石窟,七八盏油灯点亮着将整个石洞映照的纤毫毕现。
石洞右侧有座石灶,上面放着一口大铁锅,灶膛内炉火熊熊,锅内热气腾腾,看样子是一大锅热水,虽然炉火很旺,但是洞内并没有多少烟气,应该是另有排烟通道。左面靠着石壁挖出一个大石坑,里面盛满了一种微微冒着热气的黄褐色液体,其中还浸泡着一张熊皮。中间是一个足有一丈多宽的大石台,阿格兹几人正围着石台在处理另一张熊皮。
见余一丁进来,众人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就继续着手中的活路,余一丁见状也没有打搅他们,又将视线向洞内更深处望去,石洞尽头是一座金灿灿的雕像,高大威猛,面部覆盖着一层狰狞的面具,身上的装饰也同阿格兹的服饰类似,两手各持神杖神刀,应该就是库赛人顶礼膜拜的萨满真神,神像座下供奉着一排祭品,还摆放着几盏烛光摇曳的烛台。
这时阿格兹绕过石台走到余一丁面前说道,“余先生,你需要的皮甲我们尽力赶工大概明晚前就可以做好,只是要用差一些的母熊皮制作了,请见谅。到时候请你与阿茹娜公主先行赶回科塔利,伊勒德亲王大概还有四五日就会回到部落,希望熊血可以及时送到。”
余一丁点点头,他懒得在这些事情上矫情,何况这边事了他也想尽快离开草原返回大梁,答应了柳翠先回柳河村看看柳四七和云兽,然后就可以去峡关郡找凌云子了,不到黄河非好汉,母亲河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的。
阿格兹见余一丁爽快地答应,接着说道,“余先生,熊血除了救治亲王还有剩余,你可以拿走一瓶,或许对你的修行有所帮助。另外熊骨我也给你留了两根,熊脂是上好的伤药,也请你带走一瓶,熊胆自不必说,我已给你留了一个,你看可满意否?”
余一丁又点头,说道,“好,就依阿格兹老兄的安排。”其实他对血熊之宝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实在是不清楚这些宝贝的功效,反正阿格兹给他就拿着吧。
阿格兹如释重负般说道,“那就好,就请先生在我们这里再待上一日,皮甲做好就可以出发。”
“好!”
……
第三十四章 再次增强
当晚,余一丁将阿格兹给的熊血、熊骨、熊脂及熊胆一一摆在小石屋的石凳上,皱着眉探究地望着这几样东西。
熊胆好说,余一丁也知道是一种名贵的药材,虽然不是特别清楚它的药效,但俗话说吃啥补啥,这熊胆大概对肝胆一类的脏器有好处,不过他和柳翠都是年轻人,估计也用不上,干脆回柳河村的时候交给他老丈人得了。
熊脂据阿格兹说是一种疗伤药,自己现在的异能完全就可以替代这玩意儿,对于他来说也是个鸡肋一般的东西,一并交给柳四七吧。
那两根熊骨一看就是血熊四肢上的骨头,灰白色的骨棒有三尺多长,拿在手中略微显得质轻,就是不知道坚硬程度如何。
余一丁纳闷,这东西能拿来做什么用?打造一件兵刃?还是像库塞人那样做成一件法器?问题自己又不会施法,唉,先留着吧,万一以后可以派上用场呢。
最后余一丁的目光集中到那个装着熊血的瓶子上,那是一个尺许高四五寸粗细的短颈玉瓶。
余一丁腹诽,这阿格兹也太小气,那么大的两头血熊,只给自己这么一点点熊血。
不过他看见阿格兹交给阿茹娜给伊勒德疗伤的熊血比这瓶子还要小点,而且好像最终得到的熊血也只有四五瓶,可能杀熊时浪费了很多吧,反正自己发动的爆炸将那母熊炸的血肉横飞,肯定损失了不少熊血。
余一丁如是想到,转念又记起阿格兹对他说过这东西对他的修行有好处,不会是可以提升自己的异能吧?想到这里余一丁终于兴奋起来,可是阿格兹虽然一直都将他当作是有修行的异人术士,问题是自己压根没有正经八百地修行过一天好不好,这东西喝下去会有什么后果真正的难料啊。
余一丁犯难了。
柳翠坐在床边有趣地望着他,见他对着满凳子的宝贝一会儿皱眉思索,一会儿又面带兴奋之色,不禁好笑地问道,“大哥,你这是在干嘛?”
余一丁为难道,“这些都是好东西不假,有些我准备留给咱爹,就是这熊血不知具体功效,我不知该不该喝,正在犹豫。”
柳翠笑道,“阿格兹大师不是说对你有好处吗,大哥何不饮下试试?”
余一丁迟疑道,“就因为他这句话,说是对我的修行有好处,可大哥我从未有过修行,一身本事全拜云兽所赐,这要是喝下去出点啥事咋办?”
“大哥你真笨。”柳翠笑骂道,“这血熊浑身是宝,怎会偏偏那熊血有害?何况一般兽血都是补物,以前爹爹打到兽类,那些血都是作为稀罕物送给村中长者服用呢。”
“哦。”余一丁点头道,“那我就先喝点试试?”
“嗯,喝吧。”柳翠也点头。
余一丁小心翼翼地拿起那玉瓶,拔下瓶塞,将鼻子慢慢凑了过去闻了闻,一股奇香立刻充斥了他的鼻腔,全无他所想象的腥臭之味,余一丁大感惊奇,猎杀血熊收集熊血的时候没有这香味啊,柳翠也闻到这香味,立刻对他说道,“好香啊,大哥赶紧喝一口试试。”
余一丁不再犹豫,直接将玉瓶送到嘴边就喝了一口,那熊血刚一入口,余一丁立刻感到满口生津,紧接着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滋味自咽喉一路直下来到胸腹,猛然间余一丁就感觉到他体内本来的那股绿色气流不停地在周身四肢百骸游走,最后统统来到胃部,围绕着那里一直旋转,仿佛是异常地欢喜。
而那些熊血现在都在余一丁的胃中,他有种错觉,由于绿色气流的不断旋转,那些血液似乎在他的胃袋中不停地蒸腾,慢慢由液态变为气态,再变成一个个更为细小的颗粒,从胃壁中一点点渗透出去,再和那些绿色气体不断地混合交融,两股气体就在余一丁的体内渐渐地合而为一,先是变成墨绿色,接着又转为深绿、浅绿,直到最后慢慢变成淡淡的黄色,表面似乎还不时闪烁着一点点金色。
变为黄色后,这些气体不再围绕余一丁的胃部,转而继续周身游走,在他的体内转了三圈之后,全部汇集到印堂一带,缩成了一个龙眼大小的气团蛰伏在他的脑部。
柳翠见他闭着眼半天没有动静,脸上倒是一副舒适无比的表情,也就没有理会,直到余一丁像是惊醒一般猛然睁眼,然后笑嘻嘻地望着她,才问道,“大哥有何感觉?”
余一丁依旧笑而不语,只见他的额头处突然冒出一股黄气,刹那间就将全身包裹,然后余一丁周身泛起了一层淡黄的光晕,余一丁就在那层光晕中微笑望着她,柳翠好奇地用手指点了点那层略带金色的光晕,一圈圈好似水面的波纹般从她的手指处荡漾开来,余一丁周身的光晕也跟着轻轻晃动起来。
还没等柳翠回过神,余一丁又从光晕中伸出右手,心念一动,光晕立刻消失,余一丁一把将她拉到身前揽在怀中,然后那光晕再次出现,突然又胀大了三五倍有余,将二人一起包裹了进去,就像一个大蛋壳一样包裹住二人,柳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使劲击打气团,看看能不能出去。”余一丁在她的耳边说道。
柳翠闻言略略从他怀中挣出,一掌劈向气团,只见那气团只是不住地晃动,却丝毫没有破裂的迹象。
“哈哈哈,从今以后,我终于不用担心你这丫头闯祸了。”余一丁仰天大笑,蓦地收回黄气。
柳翠只是痴痴地望着他,半晌没有言语。
余一丁笑完低头看着柳翠奇怪道,“小翠你怎么了?不替大哥高兴吗?”
柳翠看了看他,又转头指了指凳子上还剩大半瓶熊血的玉瓶,低声说道,“大哥,还有那么多……”
余一丁一愣,瞧着石凳上的玉瓶,一拍额头,对啊,光顾着傻乐去了,还有那么多熊血呢,立刻又抓起玉瓶喝了一口,然后再次闭眼感受刚才的情形……
又是半盏茶的功夫,余一丁睁开眼睛,不无遗憾地说道,“似乎没有刚才的感觉了,不知是否只能有一次机会,还是我原来的护身绿气太少了,再也无法融合熊血。”
柳翠也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余一丁却无所谓道,“这已经很好了,小翠你也喝一口看看。”
说着将玉瓶递给柳翠,她接过玉瓶迟疑了一下还是喝了一小口,然后如同余一丁那样闭上双眼,片刻后就睁眼说道,“我只觉得周身特别舒服,神清气爽的,没有其他特别的感觉。”
“哦,看来一般人服用也就是强身健体。”余一丁有些明白了,接着道,“想来这东西确实可以替伊勒德疗伤。”
柳翠却没想那么多,只是替余一丁高兴,妻以夫荣,自己的夫君厉害比什么都强。
……
隔天中午刚到未时,巴图来到小石屋请余一丁,两人一起走进那座洞窟,余一丁一眼就瞧见一大一小两件棕色皮甲摆在石台上,阿格兹正在石台边拿着一根熊骨用解玉砂打磨,其他几人在水坑中鞣制公熊皮,见余一丁进洞,阿格兹连忙放下熊骨过来指着石台上的皮甲对他说道,“余先生,皮甲已经制好,你请试穿一下。”
余一丁不客气地套上那件大的,还别说,阿格兹他们几人的手艺不错,大小正好,前胸后背的重要躯干部位防护的严严实实,而且熊皮比较柔软,很贴合身体,余一丁伸着胳膊一边左右打量一边不住地点头。
阿格兹也笑着说道,“不错不错,非常合身,以后余先生再使用爆炸异术就不至于伤及自身了。”
余一丁本来挺高兴,听他这么一说,吃瘪地望着一脸捉狭笑容的阿格兹,没好气地说道,“阿格兹老兄,做人要厚道。”
“哈哈哈哈,玩笑而已,还请先生莫怪。”阿格兹心情很好,余一丁的皮甲已经做好,他们不久就能出发,伊勒德亲王的伤情想来没有大碍,公熊皮的处理也是有条不紊,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制成一件新的皮鼓,到时他的实力绝对会大幅提升,不仅自己的地位会更加稳固,莎林娜女王的统治也会得到加强,都是好消息,由不得他心情不好,顺便也就开起了余一丁的玩笑。
余一丁的心情其实也不差,阿格兹的玩笑话更是提醒了他,现在自己不仅有个更为坚固的蛋壳防御,再加上血熊皮制作的皮甲,爆炸的力量应该可以抵挡下来,如果以后再遇险境,先将柳翠一起包裹住,再用那爆炸竹筒给敌人以致命一击,基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想到这里余一丁不禁露出了一丝傻傻地微笑,这下阿格兹诧异了,怎么自己一句奚落的玩笑话弄得余先生开始傻笑了呢?这是什么情况?!
余一丁没有理会阿格兹的诧异,收了笑容直接问道,“阿格兹老兄,我们是不是即刻就出发?傍晚就可以赶到嘎尔迪的山鹰部落聚居地。”
阿格兹忙道,“请余先生稍等,我用熊骨给阿茹娜做了一根骨笛法器,再有片刻就可完成。”说着又回到石台边拿起熊骨用金刚石和解玉砂打磨钻孔。
余一丁收拾好柳翠的那件皮甲,好奇地走到阿格兹身边看他制作骨笛。
阿格兹一边钻孔一边对余一丁讲解,“阿茹娜所学都是萨满的音律攻击,这个骨笛结合她的萨满串铃一起使用可以极大地提升她的法术威力,这也要感谢余先生啊。”
“哦,这个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受教了。”余一丁虚心回答,又问道,“不过阿格兹老兄送我两根熊骨,却不知用途,可否给我讲解一二?”
熊骨都送了,阿格兹也不藏私,慢慢给他道来,“给阿茹娜做骨笛用的是血熊前肢肱骨,送给余先生的是后肢股骨,肱骨细长,骨质匀称,用来做骨笛最为合适,而股骨粗大坚韧,却又份量颇轻,算是一种奇物,我们萨满可以用它来做鼓槌,余先生倒是可以用它打造兵刃,不过切记一点,只能用金刚石来分解此物,然后再用解玉砂打磨成型,至于具体选择何种兵刃样式,还是由先生自己做主。”
余一丁仔细听完恍然大悟,看着石台上的一堆加工材料,想了想后又对阿格兹说道,“阿格兹老兄,现在做兵刃恐怕也没有时间,我看你这里的物件如此齐全,能否送我一些金刚石和解玉砂?”
阿格兹笑答,“好吧,那么贵重的熊骨我都送于先生了,也就不在乎这点材料了。”
说着取了几颗金刚石装入一个皮袋,又用另一个皮袋装了一袋解玉砂,一并递给余一丁,余一丁赶紧道谢收下。
该办的该问的都已做完,这里也没有余一丁什么事了,他又仔细想了想是否有什么遗漏,片刻后拱手对阿格兹道,“好了,我的问题都已解决,就不在这里打搅老兄干活,先回石屋了,一会儿出发时再差人通知我就好。”
“好,余先生慢走。”阿格兹头也没抬,继续仔细地打磨阿茹娜的骨笛。
余一丁回到石屋,先把皮甲拿给柳翠让她试穿,也是非常合身,还把柳翠的身材凸显得婀娜多姿,余一丁严重怀疑阿格兹几人当中的某位以前一定是个手艺不错的裁缝。
现在两人的上身除了柳翠穿了件抹胸以外都是贴身皮甲,外面再套上一件皮袄,余一丁的牛仔裤已经完全不能再穿,跟柳翠一样都是皮裤,柳翠见牛仔裤布料结实,把它裁改成几个口袋,用来装一些随身物件。
不到半个时辰,又是巴图前来相请,余一丁二人来到洞窟前,正看见阿格兹和阿茹娜朵丽娅三人站在那里,阿格兹还在同阿茹娜交谈。
见余一丁二人前来,阿茹娜和阿格兹停止了交谈,上前行礼道,“多谢余仙师相助猎杀血熊,阿茹娜才会有幸得到骨笛,我们现在出发可以吗?”
余一丁哈哈一笑,“好啊,我们就等着下山了。”
阿格兹也在一旁说道,“我已放出鹰报让女王安心,你们尽管出发就好,一路顺风。”
余一丁调笑道,“阿格兹老兄,我们自己说急着走可以,你这么催促是几个意思?”
说完又同阿格兹玩笑几句,带着柳翠同他道别,然后就和阿茹娜朵丽娅一起直奔山脚而去,现在还不到傍晚,又无风雪,几人下山加快点速度能够在晚上赶到嘎尔迪的部落聚居地。
刚过戌时,四人就已来到山鹰部落的聚居地,嘎尔迪当然是一番热情款待,余一丁再次重提了老族长的誓言,在嘎尔迪信誓旦旦的保证后,几人吃完一顿丰盛的草原大餐后就各自歇息,等待明日一早继续赶路。
三日之后快到晌午,余一丁终于望见了他曾经和阿格兹比试过的山顶那块巨大的岩石。
……
第三十五章 恩怨两清
再次回到科塔利部落所在的山谷,余一丁怎么也想不到在山坡下迎候他们的除了莎林娜和她身后的两名女侍卫以外,身旁还站了一位带着面具的萨满,余一丁一眼就认出是乌萨苏,此时他正和两名內侍一起陪着莎林娜女王恭恭敬敬地望着缓缓策马前来的余一丁四人。
待余一丁他们行到近前,莎林娜女王已是面带微笑,快步迎上前欣喜地对余一丁说道,“天神护佑,余仙师你们总算平安归来,一路辛苦了!”
见女王亲自下山迎接,虽然明白她主要是挂记熊血和她兄弟的安危,但余一丁还是有些感动,立刻下马回礼道,“女王大人有心了,还好还好。”
其余三人也都纷纷下马,阿茹娜还撒娇似的用库赛语跟女王说了句什么,惹得莎林娜爱怜地斥道,“阿茹娜,仙师大人在此,应该说汉话。”
“是,母亲大人。”阿茹娜一副做错事的孩子表情,然后微微转头冲着柳翠眨了眨眼睛,又微不可察地摆摆手,惹得柳翠抿嘴偷笑。
莎林娜没有理会女孩之间的小胡闹,指着身旁的乌萨苏继续对余一丁说道,“余仙师,这位乌萨苏大师与您见过面,今天特意前来迎接您,也是为了当面赔罪。”
余一丁面带玩味地看着乌萨苏,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好,乌萨苏大师,我们又见面了。”
乌萨苏的面具特别,令余一丁记忆深刻,要不然也不可能一下就认出,只见他恭敬地对余一丁行了一个礼,说道,“在仙师面前不敢称大师,当日乌萨苏自不量力,对余仙师多有冒犯,还请仙师恕罪。”
余一丁望着这个曾经挑衅过自己的萨满,没有再继续再为难他,问道,“既然你都回来了,那么伊勒德应该也到了吧?”
乌萨苏闻言依旧恭敬地答道,“回余仙师话,我是提前赶回部落,亲王随大军行动,大概明日可以到达。”
“哦。”余一丁沉吟。
这时莎林娜女王接口道,“余仙师,能否请您先随我去大帐,稍候再去歇息?”
余一丁没意见,他倒不觉得累,只是诧异莎林娜对他态度,有些太过谦恭,不过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不论是乌萨苏的描述,还是阿格兹的鹰报,肯定都已把他塑造成一个天人形象,加上之前留给莎林娜的印象,所以女王才有现在这种态度,于是应道,“好,就依女王大人的安排。”
众人来到金顶大帐,阿茹娜立刻将那瓶熊血交给莎林娜,这是女王最惦记的东西,她小心地接过玉瓶,仔细地打量了两眼,这才放下玉瓶对余一丁肃然说道,“余仙师,万分感激您的恩情,现在是莎林娜兑现誓言的时候了,请问仙师提出的具体条件是什么?”
余一丁皱眉,从杀死血熊直到莎林娜女王在山坡下迎接他们这段时间自己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上山这一路虽然想起了这件事但却没有头绪,云兽隐患之事已经解决,他对库赛人也没有特别的需求,让库赛人永世不得入侵大梁?柳翠当然欢喜,但这显然不现实,基本的历史知识余一丁还是知道的,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之间延续了千年的战争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穿越者提出一个条件获得一个承诺就能解决,如果他提出这种条件,那就真的是很傻很天真,余一丁至少还具备正常的思考能力。
想到这里,余一丁忽然有了主意,他对莎琳娜女王拱手说道,“尊敬的女王大人,我现在还没有想好提出的条件是什么,如果有一天,我有了需要女王你才能实现的愿望,希望能够得到满足,你看这样可以吗?”
莎林娜明显愣了愣,她也没有想到余一丁会是这样一个答复,低头思索了一下才说道,“余仙师,您的条件不能伤害库赛人和科塔利部落的利益,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余一丁立刻回道,“那是当然。”
莎林娜又考虑片刻,才盯着余一丁的眼睛说道,“好,我答应您,再次感谢您对我和草原的帮助。”
余一丁淡淡地说道,“好说,帮人也是帮己,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他想到了自己的防御蛋壳和身上的血熊之宝,脑袋一抽,不禁冒出了这么一句,莎林娜女王闻言却是一愣,不知该怎样接口。
紧接着余一丁又想到一事,立刻对莎林娜说道,“不知女王大人是否有玉佩之类的首饰,可否送一块给我?”
莎琳娜纳闷,这又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还是转头吩咐內侍取了一块精美的玉饰,交给余一丁。
余一丁看着那块雕工精美带有龙凤呈祥图案的玉牌,双手用力一掰,玉牌一分为二,他将带有飞凤的半块递给莎林娜,拿着飞龙的半块说道,“女王大人,也许以后我不能亲自前来草原,若有人拿着我手中这半块飞龙玉饰向你提出条件,请你能够满足。”
“好吧。”莎林娜女王深深地看了余一丁一眼,应承了下来,接着微微一笑,又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余仙师暂且歇息吧。”
说完立刻有两名內侍上前引路,将余一丁和柳翠二人带到毡房。
……
第二天清晨,余一丁被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吵醒,出了毡房一看,天空阴沉,不时有阵阵凛冽的北风吹过,初冬的天气说变就变,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会有风雪来临,而柳翠正站在毡房门口不住地向山谷外眺望。
余一丁立在她的身旁也举目远眺,只见山谷之外灰茫茫的天际线上已经显出了大片的人马,余一丁知道这是科塔利部落的大军回来了,随着距离山谷越来越近,余一丁看清了这支军队全部都是骑兵,万马奔腾踩踏着草原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他站在山坡上都可以感受到大地发出微微的震动。
余一丁又转头望向金顶大帐,只见莎林娜女王、乌萨苏以及一群亲卫內侍都立在帐前,连阿茹娜和朵丽娅都在人群中不住地向着山谷外张望。
没过多久,十几匹快马冲过聚居地内无数的帐篷毡房,径直来到山坡下,那十几名骑士飞身下马,快速地向山坡上奔来,待行至女王近前,全部单膝跪地向女王叩首,其中一名头领模样的骑士对女王说着些什么,莎林娜同他交谈了几句立刻面露焦急之色,顾不得其他,微微提起裙摆就往山坡下急行,身边的一干人也随着她一起冲下山坡,那些骑士起身紧紧跟随。
余一丁不知发生了何事,拉着柳翠往金帐门口走去,他没有下山的念头,只是想看看这群人下山要做什么,而站在毡房门口却看不真切。
莎林娜女王下到坡底时,骑兵大军已经进入山谷,走在最前面的是由几名骑兵护卫的一架马车,正不疾不徐地穿过山谷中库赛人的帐篷和毡房,就要到达女王面前,莎林娜女王一脸焦急地迎上前去,四周的库赛人都跪伏于地,那几名护卫的骑兵急忙下马,马车也停了下来,骑兵们掀开车尾的挡帘,从车厢内小心地抬出了一个担架,莎林娜冲到担架边俯低身子按住了担架,但并没有停止脚步,只是跟随着抬担架的士兵一起前进,片刻间就上到坡顶来到余一丁二人身旁。
余一丁微微侧身伸着脖子向担架上望去,果然看见袭营当晚他偷袭过的那名三十岁左右的库赛人正紧闭双眼,面色蜡黄嘴唇惨白,一副将死的模样,正是莎林娜女王的兄弟伊勒德亲王,众人没有理会余一丁的举动,直接从二人身边越过,担架被迅速抬进金顶大帐,只有女王、乌萨苏、阿茹娜和几名内侍跟了进去,余下之人都被金帐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
余一丁见朵丽娅都被拦在帐外,忙走上前去攀谈。
“余仙人,你找我,什么事?”朵丽娅的脸上也有些许焦急之色。
“刚才担架上的就是你们的伊勒德亲王?”余一丁问道。
“是的,难道,余仙人,不知道?”朵丽娅面对余一丁时的心情十分矛盾。
当年就是伊勒德亲王亲自将她的杀父仇人斩于马下,将她从部落冲突中解救出来,并做了阿茹娜公主的贴身侍女。而在青岩客栈和库塞人军营,余一丁有两次机会可杀她却都放过了她,虽然她觉得刺杀伊勒德亲王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余一丁,不过齐格格峰上主要也是靠余一丁只身犯险猎杀血熊取得熊血,甚至他身上具备的种种超能力也让朵丽娅敬畏,就有了现在面对余一丁时的矛盾心态。
余一丁可不清楚朵丽娅内心的纠结,他还在装傻充愣,“我怎么会认识你们的亲王?不过看这样子伤的很严重啊。”
“那晚,余仙人,走后,亲王就,受到了,袭击。”朵丽娅小心地说道,紧盯着余一丁的眼睛。
“呵呵,我不是告诉过你那晚不止我一个人偷袭你们的大营吗。”余一丁继续打着哈哈。
“余仙人,你可以,救治嘎尔迪,是否也能,救治亲王?”朵丽娅忽然拉住余一丁的手臂问道,柳翠在一旁直拿眼神刷余一丁。
“不是已经取回了熊血吗?”余一丁微不可查地挣开了朵丽娅的小手。
“亲王的,伤势,耽误,太久,恐怕……”朵丽娅黯然低下头。
“朵丽娅姐姐,你别难过,现在不是正在救治亲王吗,还不知道结果呢,千万别说不吉利的话。”柳翠赶紧上前一步安慰朵丽娅。
朵丽娅把头靠在柳翠的肩上,柳翠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余一丁眼看二女要开启悲情模式,连忙躲到金顶大帐门口,对着里面探头探脑,侍卫都知道余仙师在女王心目中的地位,只要他不进大帐,也就无人理会他了。
半个时辰后,阿茹娜从金帐内出来,看见柳翠和朵丽娅两人在一起,急忙走过来,三个女人在走到一旁窃窃私语。
过了一阵柳翠回到余一丁身边,小声说道,“大哥,他们那个亲王的伤势非常严重,熊血已经服下,略有效果,但仍不见起色。”
“那就只有等待熊血的药效挥发出来吧。”余一丁淡然道。
“大哥,那亲王是阿茹娜唯一的舅舅,也是朵丽娅的救命恩人,你看是不是……”柳翠没有继续再说,她看见余一丁已经皱眉。
余一丁心里嘀咕,这算怎么回事?自己替嘎尔迪续命累个半死,好不容易才将云兽的事情搞定。难道又要救治伊勒德?可自己本就是帮助大梁刺杀伊勒德,反过来还要帮助库塞人救他?你说库赛人和大梁之间打得你死我活,凭什么折腾自己这个局外人呢?何况自己冒险陪阿格兹去齐格格峰取回熊血,已经算是帮了莎林娜女王的大忙,到现在都不知道该向女王索取何种回报,如果再救治伊勒德,莎林娜又能拿出什么条件报答自己?另外柳翠这妮子怎么也想着帮库赛人了?
余一丁头疼。
柳翠见他半晌没有言语,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余一丁抬头,柳翠努嘴,余一丁疑惑地望向阿茹娜和朵丽娅,只见二女满脸凄然,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余一丁叹气。
这时阿茹娜走到他的面前,嗫嚅道,“余仙人,阿茹娜知道您是有大本事的人,山鹰部落的嘎尔迪那么重的病您都能将他治好,也请求您救治我的舅舅,虽然阿茹娜还没想好怎样报答您。”
余一丁苦笑。
这个阿茹娜还真是实诚,她虽然知道余一丁替嘎尔迪治病,但确实不知道背后有关云兽的隐情,而且她也不知该给余一丁什么样的承诺,就这么直接地央求余一丁替她的舅舅疗伤,看来真是病急乱投医了,这时柳翠又在扯余一丁的衣角,余一丁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
“这样吧,我们去看看伊勒德亲王的情况再说,好不好?”余一丁无奈地说道。
“好的!”阿茹娜欣喜地回道,“余仙人请走这边。”
说着她急忙在头前替余一丁引路,几人一起来到大帐内。
伊勒德此时正在左侧二层的一间毡房内,他仍旧躺在担架上,担架被置于一张床榻上,看来为了抓紧时间救治都来不及将他移到床上,余一丁微微皱眉,伊勒德的气色比在帐前余一丁初见时略微好一些,但是依旧没有血色,仍是昏迷不醒,莎林娜女王面带憔悴地坐在床榻一侧,双手紧紧地抓住伊勒德的左手,似乎像是在抓住他的性命一般,而乌萨苏则垂头立在一旁。
余一丁几人进帐的响动惊动了二人,他们一起抬头望向门口,看见余一丁后俱是一愣,不知他来到此处是何用意,一时也没有开口询问。
“女王大人,我就是来看看亲王的伤势如何,有所好转吗?”余一丁只好主动开口道。
没等莎林娜说话,阿茹娜抢先道,“母亲大人,余仙人在山鹰部落医治好了嘎尔迪族长的病,他或许可以替舅舅疗伤。”
莎林娜闻言大惊失色,忙道,“就是那位重病卧床十余年,据说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嘎尔迪?!”
不由得莎林娜不吃惊,嘎尔迪是现任山鹰部落首领的爷爷辈,如今七十有八,为了给他医病,那首领这些年派人四处寻找仙药替嘎尔迪续命,春天的时候山鹰部落在派人向王族部落进贡时还对她提起过此事,也曾向女王求过药,可惜莎林娜手中也无药可赐,在她看来,嘎尔迪的性命乃是天数,天数至,不可违。
“余仙师……”莎林娜刚刚开口就被余一丁手势阻挡。
“请女王大人带领大家先回避一下,此处只留我们夫妻二人。”余一丁没有解释。
莎林娜愣愣地盯着余一丁好一阵,才从嘴中吐出一个字“好”,说着率先出了毡房,紧接着其余几人都跟着出来。
……
一个多时辰以后,大帐外早已是风雪交加,午时已过,内侍端来的饭食依旧摆在一旁的小几上,余一丁没有发出指令,没人敢进毡房,莎林娜呆呆地坐在王座上,她拒绝了内侍给她拿来的衣物,亦不进食,内侍无奈只得在四周增加摆放了好几个炭火炉,女王就这么望着眼前红彤彤的炭火出神。
……
毡房内。
伊勒德已经苏醒,他睁眼就看见余一丁正面带戏谑地望着他。
当晚遇袭时伊勒德在扑倒前尽力转头望了一眼余一丁的方向,正看见余一丁在隐身符的加持下逐渐消失的身影,就是那惊鸿一瞥让他记住了那张脸孔,而眼前这张看起来无比欠揍的脸庞不正是自己记忆中的那张脸吗。
伊勒德没有立刻发作,片刻之后才虚弱地问道,“为什么救我?”
余一丁点点头,竖起右手拇指赞道,“不愧是草原之狼,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这是我们科塔利的大帐,你被抓住了?”伊勒德眼珠转动四下打量,紧接着又道,“不对,怎么帐内没有其他人?”
“说对了,这里就是你们的大帐,你姐姐此刻正在外面等候我的消息。”余一丁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我们来谈谈条件吧。”
“什么条件?”伊勒德疑问。
“现在是我救了你,总得有点好处吧?”余一丁理所当然。
“咳咳咳……”伊勒德一阵咳嗽,脑子有点乱,“你刺伤了我,然后再救治我,最后以此来跟我谈条件?!”
“这有什么,我们立场不同,各为其主嘛。”余一丁循循善诱,“我跟着阿格兹到齐格格峰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替你们猎杀血熊,取来熊皮和熊血,就是帮了你们科塔利的大忙,何况我能救你就能杀你,自己选吧。”
伊勒德愣了愣才说道,“你想怎样?”
余一丁还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库赛人又没有他垂涎的东西,他所知晓的血熊之宝阿格兹已经给他了,但是救治了伊勒德不要点好处似乎又对不起自己,所以才会顺口说起谈条件要好处,这下还真是让他有些为难。
正在这时,门帘外响起莎林娜女王的声音,“余仙师,请问我兄弟的伤情如何?刚才我听见毡房内似乎有咳嗽的声响。”
柳翠赶紧掀开门帘,说道,“女王大人,快快请进。”
莎林娜望向躺在床上的伊勒德,正好看见伊勒德转头看她,惊喜之下急忙冲进毡房,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就去抚摸伊勒德的脸庞,接着就用库塞话激动地同他交谈起来,莎林娜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停地抹泪。
过了一阵,阿茹娜和朵丽娅也听到消息赶来毡房,看见莎林娜正在和伊勒德交谈,满心欢喜地跑上前去,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趴伏在床前。
余一丁一句都听不懂,也不愿见这种场面,只得拉了柳翠悄然退出毡房,来到一层的王座前,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座金碧辉煌的大帐,前几次都来去匆忙,没有时间仔细察看,这下细细观之,禁不住啧啧称奇。
没过多久莎林娜三女就从毡房内出来,个个脸上还带着泪痕,女王来到余一丁面前,歉意地说道,“刚才莎林娜情急之下礼数不周,让余仙师见笑了,还望仙师多多体谅。”
余一丁知道她说的是在毡房讲库塞话一事,对余一丁这位贵客来说就是礼数不周,也没太在意,随口说道,“无妨,待风雪消停后,我们夫妻即刻赶路。”
莎林娜立刻说道,“还没感谢余仙师救治伊勒德的恩情,怎能说走便走?”
余一丁闻言知道伊勒德并没有说出伤他之人就是自己,心中稍安,他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说出来会使双方尴尬,而且他现在也无心继续逗留在此,于是便说道,“在下急着赶回大晋,还请女王大人莫怪。”
说着拉了柳翠就往帐外走去,心道,这就算是与库赛人恩怨两清了吧,不过以后想到了合适的需要女王报答的条件还是少不得要到草原一行的。
莎林娜见他边说边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第三十六章 返回大梁
这场风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直到隔日午后才渐渐消停,余一丁也趁此机会好好地休息了一番,将医治伊勒德带来的疲劳一扫而空。
傍晚莎林娜女王大摆筵席款待了余一丁夫妻,这次是真心诚意地感谢余一丁,莎林娜最担心的几件事都已解决,现在阿格兹的能力也得到大幅提升,伊勒德的伤情和王权的稳固都已无忧,她要考虑的就是明年冬春之交怎样度过,往年靠着劫掠大梁占了不少便宜,明年肯定不行了,打不打得过暂且不说,至少会得罪余一丁,这在莎林娜看来很不划算,也许北上打劫吉鲁人会是个不错的主意,虽然吉鲁人远没有大梁富庶。
宴席上余一丁虽然肉吃了不少,奶酒却不敢喝多,有了上一场酒的教训,努力把持住没有喝多,一直保持着清醒,反倒是柳翠和她的两个新姐妹喝高了,下午三女在莎林娜的见证下拜了姐妹,也算是女王拉拢余一丁的一个手段,结果晚餐聚会时三个丫头兴致颇高,奶酒烤肉一顿猛吃猛喝,因为风雪无法燃起篝火,三女就在帐篷内伴着库赛人的琴笛之声又唱又跳,直到酒宴结束,最后柳翠直接被余一丁抗回了毡房。
第二天午饭过后,风雪已住,柳翠早已醒酒,二人整理好行装准备出发,余一丁内里仍旧是阿格兹送的皮甲,外面穿了一件女王给他准备的带风帽的长皮大衣,另外就是皮裤皮靴,柳翠也是一样扮相,只是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皮帽,乍看之下活脱脱俩库赛人,行囊水袋包括柳翠用余一丁牛仔裤改的几个布包都由马匹驮负。
莎林娜女王带领了一大群人在金顶大帐前送行,临行前专门交给余一丁一件女王的信物,以便他们遇见草原其他部落时可以得到帮助,余一丁感谢后接过,最终没有忍住对莎林娜女王说出了希望库赛人停止对大梁的侵略,就算天真一回吧,女王也只是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算是回避了这个问题。
余一丁心中没有多少离别的感慨,反而是柳翠同阿茹娜朵丽娅三女站在一旁红了眼圈依依惜别。
离开了科塔利部落,两人一路向东,奔走在银装素裹的茫茫草原,到了夜间就按照地图寻找库赛人各个部落的冬季聚居地留宿,有了莎琳娜女王的信物,他们在路途上遇见任何一个部落都受到了热情的款待,甚至包括对大梁人不太友好的班塞部落。
第三日下午,二人赶到了小巴特尔所在的卡亚那部落聚居地,这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正和一名中年大汉一起剥羊皮,他的爷爷莫日根却不在身旁,余一丁二人靠近的马蹄声惊动了他们,巴特尔不经意抬头看见是余一丁,惊喜之下急忙上前招呼。
介绍过后余一丁才知道那中年人正是巴特尔的父亲,跟随库赛大军攻打庆阳城时因被编入后续攻城部队,和淄重部队一起都未渡过碧水河,侥幸捡回一条性命,早在数日之前就已返回部落。
傍晚时分莫日根返回部落,巴特尔的父亲听闻余一丁曾帮助巴特尔爷孙杀死头狼驱赶狼群,又是莎林娜女王的贵客,那汉子自然不会怠慢,晚餐是好酒好菜热情招待一番,在莫日根的坚持下,又执意将余一丁二人留宿一晚,直到隔日清晨才让他们离去。
余一丁答应柳翠回柳河村看看,他也正好顺便去看望一下云兽,为了节省时间不准备再绕道庆阳,他想起钟离宇和林啸天曾经从草原返回庆阳由翠山经过,走那条路到翠山直接转道青岩,可以节省不少时间,试着询问了一下巴特尔,正巧莫日根曾带着巴特尔去翠山砍过竹子,巴特尔的父亲反而没去过,于是小巴特尔又成为一名向导,一起跟随余一丁夫妻赶往翠山,三人快马加鞭,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抵达翠山脚下。
告别了巴特尔,余一丁望着白雪皑皑之下依旧苍翠挺拔的满山竹林,不禁想起了翠山一游,还有那些战死的库塞人刺客和边军士兵,唏嘘感慨一番,方才带着柳翠牵着马匹开始登山。
一个多时辰后,二人再次来到苦竹村官道旁的那家小酒肆,现在天寒地冻,过往路人稀少,店内生意也是萧条,掌柜的初时还被二人装束惊吓了一番,以为又有库塞人前来呢,当看清两人相貌后才知是个误会,弄得余一丁好不尴尬。
随后两人喊了一两个小菜,余一丁跟掌柜的随意攀谈,他只想了解一下这些时日大梁境内的情况,得知库赛人退兵后,边军四大营也陆续返回各自驻守的小镇,骁骑营是五日前从此处路过返回青岩,现在临云一带仍是处于戒备状态,虽然薛长龙已率边军本部返回临云县郡,但据说钟离宇和林啸天以及护卫营仍旧留在庆阳,却不知何故。余一丁又打听了一下青岩一带的情况,掌柜的也没说出什么特别的消息。
看来一切都无意外,余一丁也就没有再与掌柜的多说,待酒菜上齐,二人吃了午饭继续赶路,这次有了坐骑,虽然道路由于雨雪天气仍旧泥泞,依然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青岩,这次余一丁学乖了,离小镇门楼还有一两里时就放慢了速度,不敢再披着风帽,以便别人看清他的模样,柳翠捂嘴偷笑,不过她虽将风帽披在肩后,但还是戴着那顶小皮帽,一身皮衣身身背角弓,显得既可爱又飒爽,二人在镇上那家唯一的客栈办好投宿,这才缓缓策马向骁骑营的驻地走去。
守门军士远远看见两名库赛人装束的骑士策马前来,均是大惊失色,纷纷拿出武器戒备,待到二人即将行至眼前,居然有人认出余一丁,众军士中一位收起武器上前恭敬地拱手说道,“原来是余先生回来了,我这就带您去见刘将军。”
营内早有军士通报刘豹,待余一丁二人下马进了大营还未到刘豹大帐,就见他已经远远地迎了过来,边走口中还欣喜道,“哈哈,果然是余兄伉俪。”
余一丁微微一笑,抱拳拱手道,“刘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说哪里话,请到我大帐一叙。”刘豹过来就牵手搂肩,亲热地拉着余一丁就往大帐走,说着还看了柳翠一眼,又道,“我就说吉人自有天相,尊夫人不是安然无恙嘛。”
柳翠冲他笑笑没有说话,跟着两人一起向大帐走去。
在大帐内坐定,军士端上热茶,刘豹率先开口道,“我以为至少还需几个月后才能再见余兄,怎么?从草原回来就不准备去大晋了?”
余一丁笑道,“那倒不是,我妻这是头一次出远门,离家也快一个月了,有些思念老父,趁着还没走远顺便回来看看。”
“哦,原来如此。”刘豹恍然,接着又道,“余兄今夜就在青岩留宿吗?”
“正是,我们已经在镇上投宿,刘将军切莫费心。”余一丁客气道。
“余兄,这就是你不对了,到了青岩怎么还在客栈留宿,罚你今晚在我大帐饮酒,另外,还是不要再称我为刘将军,岂不见外?”刘豹佯怒。
“哈哈哈,那好,今晚定要和刘兄痛快地再喝上一回,上次在庆阳刘兄可是提前下桌的哦。”余一丁哈哈大笑,“不过我已写好客栈,你忘记了我在庆阳也是住的客栈吗?”
“那倒是。”刘豹道,“既然如此,小弟就不勉强了。”
傍晚,刘豹大帐。
“这第一碗酒,我敬余先生。”刘豹端着满满一碗水酒说道,“多亏余先生和凌云子道长,救下边军无数弟兄的性命,来!我先干为敬!”
余一丁微笑着看他一饮而尽,自己也端着酒碗缓缓喝了一口。
“这第二碗酒,给尊夫人压惊。”刘豹又盛满一碗,说道,“尊夫人平安归来,值得庆贺,小弟再干一碗!”
余一丁见他又是一饮而尽,连忙喝完自己碗中的酒,又拦着刘豹盛酒,说道,“刘兄,别光是一碗碗地干啊,我还有话要说呢。”
这次柳翠主动拿起木勺替二人斟酒,余一丁接着说道,“刘兄,我在途中听闻宇公子和林统领都未离开庆阳,这是何故?”
刘豹嘿嘿一笑,说道,“其一,就是在等余兄你从草原归来啊,宇公子心中愧疚,只想等再见余兄伉俪,当面赔罪。这其二嘛,凌云子道长在余兄离开庆阳后第二日就已返回峡关郡,临走前留给宇公子一件东西,说是见到余兄时转交,至于具体是何物小弟也不清楚,只待余兄与公子见面时自会知晓。”
“哦,如此便好,我还以为庆阳又有事故发生。”余一丁心中安定,又道,“刘兄可知柳河村现在的情形?”
“小弟的骁骑营返回青岩已有五日,青岩所属各乡村均无大事上报,想来应该无事。”刘豹思索一下后又道,“柳河村地处碧云山区中部,平日里少有外人踏足,现在库赛人退却,又至冬季,余兄尽可安心。来,小弟这第三碗酒再敬余兄,这次可是兄弟情分,干!”
这下余一丁心头再无顾虑,举碗同刘豹一碰,俩人一起一干而尽,相视大笑。
回到青岩后,余一丁心头的警惕已完全放下,结果真的就跟刘豹喝了个痛快,推杯换盏不知不觉每人喝了近二十碗酒,刘豹的舌头早就大了,余一丁也感觉到头昏脑胀,眼神渐渐朦胧起来,就在这时,余一丁晕晕忽忽地就感觉到蛰伏于印堂处的那团气流从头部开始,缓缓地在体内自行游走,片刻之后就觉得神清气爽,好似滴酒未沾,只是自己的身体却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酒气,头顶居然还有丝丝雾气冒出,柳翠看得大为惊奇,赶紧找毛巾帮他擦拭,还好帐内只有他们三人,无人发现余一丁身上的异样,谁知刘豹又在胡乱叫着上酒,柳翠急忙又叫来帐外卫士,服侍着刘豹躺下,余一丁也借机告辞。
回到客栈,余一丁交给掌柜一小块散碎银两,让他差人烧了一大锅热水,自己擦了个身子,又将皮甲擦洗干净,这才基本除去一身酒味,那气团居然还可以解酒,余一丁以后就不用担心再喝醉,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隔日清晨,余一丁被柳翠弄醒起了个早,这个妮子现在的心思全在柳河村上,二人估摸着此时刘豹还在昏睡,也就没去骁骑营辞行,直接退房赶往柳河村。
往碧云山区的官道只有短短几里路,再往前就进入山区小路,余一丁二人也不着急,信马游疆缓缓前行,后来山路越发地崎岖陡峭,便牵马而行,待接近晌午,余一丁已经望见距离柳河村的最后一道山脊。
出了青岩一路上柳翠都是兴奋不已,这段路她随柳四七已走过多次,只是从未像这次一般离家那么长时间,随着距离柳河村越来越近,她的心中亦有几分激动,几分忐忑,甚至几分惶恐。
二人终于来到那道小山脊下,说是山脊其实就是一座不算太高的土梁,面前是个缓坡,一条小道延伸到土梁顶端后消失,柳翠翻身上马,余一丁知道顺着小道越过土梁一直到村口小桥这一两里路都是坡度平缓的土路,于是也跟着上马沿着小道而行。
二人刚刚走到土梁顶端,正好可以望见柳河村,远远地就看见村子的方向冒出一股股黑烟,二人不禁大惊失色,柳翠更是心中一紧猛然加鞭,急急向柳河村冲去。
才奔到桥头,就看见村头柳四七的小院已经变得七零八落,余一丁帮着新建的院墙被推倒了好几根木桩,散乱地歪斜在一旁,两间小屋屋顶的茅草也被烧得直冒青烟,而且村中好些房屋都已成残垣断壁,上面留下刀砍火烧的痕迹,一些木头柴禾上还有未熄的火苗,腾起一股股黑烟,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一点人声,只是偶尔可以听见木材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柳翠跳下马背,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下一刻像疯了一般冲向柳四七的小院,余一丁赶紧下马牵着两匹马也跑到小院边上,柳翠将院内房前屋后都查了个遍,未见着柳四七,此时正立在院内发呆,余一丁进了院子走到柳翠身边轻轻搂着她的肩膀。
“余大哥……”柳翠声音已经哽咽,转身伏在余一丁胸前嘤嘤地啜泣起来。
余一丁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目光却在四下搜寻,突然他看见村子废墟中似乎有道人影一闪而逝。
“谁!”余一丁大喝一声,推开柳翠就往人影消失处冲去,柳翠一愣之下也反应过来急忙跟了过去。
柳翠的速度比余一丁慢了许多,跑到一座废墟前,正看见余一丁将一名中年汉子逼在墙角,那人穿着土布衣裤,正在余一丁的逼视下不住地瑟瑟发抖。
待柳翠看清那人的面相,急忙叫道,“张五叔?”
此时中年汉子听见柳翠出声,转头看她,亦是面露惊喜,失声说道,“这不是四七兄弟的丫头吗?你没有随着夫婿回大晋?”
“张五叔,他就是我夫君。”柳翠指了指余一丁,又急道,“我们村发生了何事?我爹他们呢?”
“唉!”张五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此人是高岗村的农夫,高岗村是距离柳河村最近的一个山村,在柳河村西北十多里地。以前柳四七带着柳翠打猎时碰见过张五,还曾用猎物跟他交换谷物,一来二去彼此也渐渐熟悉。
前日,张五正在自己的地里查看冬小麦,曾见到田边树林中有一伙人向碧云峰方向而去,人数大约有十五六个,只是他们俱是身背刀剑,像是门派中人,且个个面相凶恶,不似善类,张五便没敢上前询问,因为高岗村未被骚扰,村内族长听闻此事也未向青岩上报。
现在碧云山区的乡勇团因为大梁与库赛人的战争基本都在靠近草原的丘陵地带戒备,还未来得及返回各村,山区中部的村落只剩老弱妇孺,因此直到今日上午,与柳四七交好的张五才冒险前来柳河村查看,进村后发现整个村落已是一片废墟,却空无一人,正在逐个探查各户情形时,余一丁柳翠骑马前来,张五听见动静偷眼瞧见二人是库赛人的装束,恐慌之下想要躲避却被余一丁发现。
听完张五的讲述,柳翠只觉一阵心慌,转头对余一丁说道,“大哥,现在怎么办?爹爹不知会不会与那些强人交过手,也许他……”
说着柳翠的眼泪就下来了,余一丁其实在张五述说时一直在思考,见状急忙对她说道,“小翠别慌,现在乡亲们和那伙强人都不见踪影,情况不明,无法判断。”
说完不待柳翠有所反应,又对张五说道,“张五叔,你先回高岗村小心防备,我们夫妻再去碧云峰探查探查。”
“好,你们也小心点。”张五点头道,“那我先回村了。”
待张五走后,余一丁接着对柳翠说道,“小翠,你还记得云兽对我的承诺吗?它会保护好咱爹的。”
柳翠傻傻地点头,带雨梨花般盯着余一丁,似乎想从他的脸上得到更确定的答案,余一丁帮她擦了擦眼泪,又道,“傻丫头,也许咱爹和乡亲们都躲起来了。”
柳翠皱着眉发傻,余一丁拉着她边走边说,“现在我们赶紧上碧云峰查看。”
出了院门,余一丁将两匹马的缰绳直接拴在栅栏上,虽然他对柳翠一再安慰,但是心中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伙强人到碧云峰是否就是为了云兽而来?是否已经得手?为什么要将柳河村焚毁?柳四七和那些村民哪里去了?想到此处,余一丁心头不免暗暗担心起来……
第三十七章 噩耗
安置好马匹,柳翠从马鞍后取下箭袋绑在身侧,提着角弓跟随余一丁就往山顶而去。
二人心急火燎地赶到原来柳四七布置的机关陷阱一带,入眼已是一片狼藉,几乎所有的暗弩、陷阱和绳套都已被触发,地面上还留有大片新鲜的打斗痕迹,杂乱的枯草丛、散乱的积雪以及一些树木枝干上都留有不少血迹,而且越往前走,打斗的痕迹和血迹也越来越多,四周的景象越发地触目惊心。
柳翠的心渐渐下沉,握着角弓的手微微颤抖,余一丁赶紧拉住她,边往前走边说道,“小翠,我们要快些赶去山顶的大岩石,也许咱爹和云兽正在那里。”
可是当二人一路飞奔到那块大岩石旁,却不见任何人兽的踪影。
余一丁有些傻眼,但脑子却在飞速地思考,这伙强人不像山鹰部落的那伙库赛人,他们敢于从高岗村方向进入柳河村继而登上碧云峰,根本就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迹,至少说明这伙人不会是异族人,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大梁人。而那些打斗痕迹十有八九是那伙强人被柳四七引到机关陷阱所致,甚至柳四七也参与了打斗,但是柳四七和乡亲们去了哪里?云兽为什么也不见踪影?难道是那伙强人已经将其捕获?又因为柳四七的缘故报复焚毁柳河村?甚至已经屠村?可是遇害者的尸体在何处?……
思索半天,余一丁有许多疑问,却没有任何头绪,只得悻悻地带着柳翠往山下走,路过那个瀑布下面的水潭边时,柳翠由于刚才哭过,又爬了阵山,现在脸上很不舒服,于是就到水潭边洗脸。
余一丁仍在一旁沉思,忽然柳翠惊叫一声,“大哥,快看!”
余一丁急忙转头,柳翠指着水中让他看,只见潭水中正漂浮着一丝丝血迹,那些血丝正从瀑布方向流过来,二人顺着血迹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水边一块大岩石的后面赫然露出一只人脚,余一丁心中一惊,柳翠已经用一只拳头顶住自己的嘴巴,双眼圆睁,因为那人脚上的鞋正是碧云峰山区的猎户常穿的那种兽皮短靴。
余一丁赶紧几步跨到岩石旁边,伸头查看后面的情形,只见一名中年汉子趴在岩石后面,背心处插着一把短刀,身下是一大滩血迹,已经快要干涸,只有一部分渗流到潭水中,一丝丝地飘向下游。
柳翠紧跟着赶了过来,余一丁正绕过岩石走到那人身边,蹲下来将他翻过身子,待见到那人的面目时,柳翠惊讶地叫道,“何叔?!”
余一丁也识得此人,是柳河村一名老实巴交的农夫,却不知为何会死在这里。
正在余一丁查看尸身时,柳翠又在一旁叫道,“大哥,这边还有血迹。”说着她就顺着岩石旁地面的血迹一路向前搜寻,余一丁连忙跟上,十步以外是大片的丛林,地面长满了茂盛的灌木,两人顺着血迹小心地拨开草丛,一点点深入丛林,又往前走了十多丈,来到一片草木稀疏的空地,而就在前方三五丈外,只见一人躺倒在一棵树下,身旁倒着一柄钢叉,正是柳四七。
柳翠也瞧见了她爹,稍一愣神后立刻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一下跪倒在柳四七的面前,伸手就去搂他的脖子,余一丁上前查看,柳四七的胸腹间有伤口,衣服上都是暗红的血迹,应该已经死去多时,早已没有了呼吸。
“爹……”柳翠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呼,紧紧将柳四七搂在怀中。
余一丁半跪在一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安慰柳翠,只得任她宣泄情绪,过了好一阵才说道,“小翠,爹爹已经走了,还是先入土为安的好。”
柳翠抱着柳四七的头,低声啜泣着,一语不发,余一丁见她这样,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柳翠转头无神地看着他,余一丁只得再次轻声说道,“小翠,我们先将爹爹入土,其他的事情随后再说……”
柳翠依旧没有说话,任由余一丁将她的手臂从柳四七的脖子下抽出,然后看着他将柳四七的遗体平平摆放好,只是默默地靠着树干流泪。
余一丁取下柳翠的短刃,在旁边的地面挖坑,用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挖好了两个土坑,他转头见柳翠还是如同当初的姿势靠在树干上,眼睛失神地望着半空,走过去将她轻轻地搂在怀中,在她耳边说道,“小翠,人死不能复生……”
“大哥……”柳翠呢喃道,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大哥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余一丁搂着她,任凭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嗯……”柳翠泪眼朦胧地点点头。
“大哥先去将何叔背过来。”余一丁又说道。
“嗯……”柳翠点头直起了身子。
余一丁走到水潭边,拔出插在何叔背后短刀,这是凶手的武器,也是一个重要线索,余一丁将短刀洗干净收好,这才将何叔背到土坑旁边。
这时柳翠已经再次跪在柳四七的尸身前,轻轻为他擦拭脸庞,又把沾在他头脸身上的草屑树叶取下,整理时柳翠发现她爹的右手紧握,手中似乎有什么物件,忙让余一丁帮忙一起将柳四七的拳头展开,从他的手中掉落一块绣有图案的绸布,余一丁瞟了一眼,来不及细看先收入怀中。
随后余一丁又简单地为何叔整理了一下遗容,将他放入一个土坑,又过来帮着柳翠一起将柳四七抬进另一个土坑,这才开始将土坑周围的泥土填入。
在黄土掩过柳四七的脸庞时,柳翠再次哇的一声痛哭失声,余一丁没有继续,只是先去另一边迅速地将何叔掩埋,这才过来和柳翠一起慢慢掩埋柳四七……
一捧黄土,两座新坟。
余一丁带着柳翠最后在柳四七和何叔的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这才转身下山。
……
夜晚,高岗村。
张五家中,余一丁柳翠与张五两口围坐在屋内的地灶前,地灶燃着柴火,房间内暖洋洋的,可是几人都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余一丁已经将碧云峰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张五,惹得这位中年汉子一阵唏嘘。
“张五叔,你能再给我讲讲那些强人的情况吗?”余一丁现在的重点已经放在寻找凶手上。
张五仔细回忆了一下后说道,“我前日看见那些强人中有个头领模样的人,他的右侧脸颊上有条刀疤,年纪约莫三十左右。”
余一丁赶紧问道,“还有其他发现吗?那人使用何种兵器?”
“那头领似乎没有兵器,其他人则是手持刀剑,也有几个拿着绳索棍棒。”张五又回忆了一阵才开口,紧接着又道,“不过当时他们在树林中,距离也不近,我不敢上前查看,就没有看的太清楚。”
余一丁沉思,刀疤脸的三十岁男子算是一个明显特征,可是该如何入手查找呢?这伙强人是图谋云兽还是五色果?难道他们也有一个像嘎尔迪那样需要五色果续命的头领?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清楚五色果的生长成熟期?又或者仅仅是想捕捉云兽作为增加战力的宠物?如果不弄清楚对方的来意,连顺藤摸瓜的藤都没有,下一步该如何寻找凶手确实不太好办。
余一丁头疼,下意识地拿出那把短刀和绸布仔细查看,这把刀的刀身有二尺多长,宽两寸,却只有一两分厚,拿在手中轻巧无比,刀身上泛着黄绿色的幽光,刀刃锋利无比,可谓吹毛断发,护手是一个打造成张嘴蛇头的样式,后面的手柄就是蛇身,长六寸左右,用上好牛皮细细缠绕,最后的蛇尾卷成一个小圈,整把刀的做工就是一个词:精良。
余一丁又摊开绸布仔细查看,那布匹显然不是普通货色,似绢似锦,像是衣襟的残片,上面绣有一些残缺的图案,像是云纹,又像是某种花卉,甚至是某种图腾,因为图案靠近绸布边缘,太过残缺,一时也不好判断。
余一丁端详着那把精美的短刀和那块绸布,脑中在思索究竟是什么样的强人才会有如此精美的武器和穿戴,却又在杀死何叔后不取走武器,难道是当时情况危急到强人连取走刀的时间都没有?那么是谁令他们如此危急?柳四七不太可能,他已被杀死,强人完全可以返回来再取回短刀。难道是云兽?柳四七利用机关陷阱重创强人,然后他们追杀柳四七,一并杀死何叔,这时云兽姗姗来迟,因为未能保护好柳四七,接下来就变成云兽追杀强人,使得他们连取走短刀的时间都没有,这倒是很有可能。
这样看来云兽的处境似乎没有那么糟糕,余一丁不禁为这个推断心中窃喜,但这仅仅是有可能性,而且至今都不知云兽的巢穴在何处,看来还得再上一次碧云峰仔细探查,余一丁已经暗下决定。
柳翠仍是愁眉苦脸,现在不仅是柳四七惨遭毒手,连整个柳河村都遭受灭顶之灾,那是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家园,突然间就变成一堆废墟,而那些熟悉的乡亲们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可现在对凶手的来历几乎一无所知,这一切让她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茫然之中,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地灶里的火苗发愣。
张家大婶见她这副模样忙说道,“柳家妹子,事情已经出了,还是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我先去弄些吃的,晚上你们小两口就在我家将就一宿,明日再作打算吧。”
柳翠这下才回过神赶紧谢道,“多谢张大婶,我同您一起去做吧。”
她们俩一起到屋外简陋的灶间去弄吃的,余一丁已经在构思下一步的具体计划,张五见他这样也没说话,生怕打乱了他的思绪。
片刻之后,忽然有高岗村的村民前来,说是有柳河村的乡亲已经到了村内祠堂,他知道余一丁夫妻在张五家,急忙过来报信。
余一丁柳翠一听连忙就往祠堂跑,到了高岗村祠堂,正看见二三十个柳河村的村民惊魂未定地挤在祠堂的院子里,高岗村的族长正在与其中的一名老者交谈。
众人一见余一丁二人进了院子都围了过来,那位老者惊讶地对柳翠说道,“小翠啊,你们小两口怎么在这里?”
柳翠扑到老者怀中,带着哭声问道,“柳二爷爷,我爹爹还有何叔都被强人害了性命,呜呜呜……”
那位姓柳的老者正是柳河村族长的胞弟,当初余一丁柳翠的路引就是他亲哥柳大爷给出具的,听闻柳翠所言,大惊失色,何叔的老伴已经晕倒在一旁,众人又是七手八脚地救治一番,半晌后柳二爷爷才黯然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昨日上午,柳河村突然来了一伙强人,个个手持武器凶神恶煞,一到村子不由分说就将全村老幼三十余口全部赶到祠堂内,逼问云兽和村内猎户的下落,柳大爷作为族长就将碧云山区乡民对外的那套说辞告知那伙强人,并说柳四七一早就已上山,确实不在村中,结果强人中的一个刀疤脸头目闻言大怒,直说柳大爷诳他,言明他们能直接找到柳河村来寻云兽下落,就是知晓云兽的隐秘,而且柳河村的猎户应该最清楚云兽下落,于是不由分说就将族长杀死,然后抓出人群中的何叔让他带路上山,如有不从,柳大爷就是下场,何叔没有办法,只得答应给他们引路。
午后,那伙强人吃饱喝足,没有理会其余村民,只逼着何叔一起上山,众人见这伙强人走远,都不敢再于村中久留,于是柳二爷爷带领大家找了一处山坳躲藏,顺便将族长的遗体掩埋,直到今天清晨才派出一人回村查看,只见整个村庄已成一片废墟,强人却不见踪影,那人回去将消息告知大家后,众人又惊又怕,只得再在山坳中藏了小半天,因为匆忙中没有携带足够的干粮衣物,加上大都是老弱妇孺,饥寒交迫之下,捱到下午终于由柳二爷爷拿定主意,率众人先到高岗村躲避。
柳二爷爷说完泣不成声,大伙也跟着掉泪,现在柳河村族长已经被害,柳四七和何叔又惨遭毒手,柳河村也没了家园,这些乡农还不知怎样熬过这个冬天,众人都是一副悲戚模样。
高岗村族长听柳二爷爷讲完立刻吩咐跟着余一丁二人赶来的张五道,“老五,你先去叫村里各家弄些吃食,然后再凑些铺盖棉被,让柳河村的乡亲们在祠堂里安顿下来,把今晚先对付过去。”
库赛人已经退回草原,碧云山区的乡勇团不日便能返回各村,到时大伙可以帮忙重建柳河村,现在只要想办法让这三十余口人度过这几日便可,高岗村族长心中已有计较,明日让周边村有亲戚的柳河村民暂去亲戚家借住,剩余的大概十几口人只有在高岗村的祠堂大院对付些时日了。
第二天上午,余一丁带着柳翠骑马回了一趟柳河村,在废墟中又翻找出一些未被烧毁的衣物粮食等物,甚至在柳四七的小仓库里还剩有一百多斤肉食,都用马匹驮回高岗村,这下柳河村留在高岗村的十几口人接下来几天的生存有了保障,衣物口粮解决了,余一丁也可以安心地寻找凶手,替柳四七和柳河村的乡亲们报仇雪恨。
安置好乡亲们,余一丁带着柳翠再次回到柳河村,将柳四七的大屋房顶简单地修补一番,当晚他们二人就住在这里,等待明日一早再上碧云峰。
余一丁已经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柳翠,也许很快便能寻到云兽,甚至还有可能找到凶手,这让柳翠心中不禁有了一丝期盼。
第三十八章 巢穴
清晨,余一丁二人早早就已起床,他在昨夜就给柳翠交代清楚今日上山有可能遇见的危险,柳翠也暂时从悲痛中缓过劲来,只盼着手刃仇人,替爹爹和柳河村报仇雪恨。
马匹就留在高岗村,二人用过早饭,直接登山。
昨日余一丁特意准备了香烛纸钱,经过柳四七和何叔的坟茔时,二人又祭拜了一番,这才继续攀登。
等二人来到那块大岩石,守候了小半个时辰,依然不见云兽踪影,柳翠有些焦急,余一丁却一直在左顾右盼,希望可以从最初遇见云兽的来路发现端倪。
又等了片刻,余一丁终于下定决心,带着柳翠踏入岩石后面的茂密丛林,他等不来云兽,只得自己去寻它,至少要找到云兽的巢穴,才能解开诸多疑问。
余一丁穿越过来第一次下山时就走过这片丛林,只不过现在已到了冬季,天上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树林中就更加的阴暗,五六丈外已是雾气蒙蒙看不真切,两人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林间的灌木丛中,这个季节山林里的鸟兽基本都已绝迹,少有动物白天出来活动,四周都是静悄悄地。
大半个时辰后,两人快要走出这片丛林,此时再也不像第一次那样可以看见远处的层层山峦,雾气遮挡了视线,余一丁想起第一次也是在走出这片丛林时云兽又来给他带路,不过云兽来的具体方向他就再也无法记清。
这时柳翠指着一个方向开口道,“大哥,往那边走就可以到我们来时经过的悬崖,这边过去就可以去瀑布下面的水潭。”
“哦。”余一丁已经停下脚步思索,柳翠看出他对前进方向的疑惑,所以开口给他提示,余一丁根据柳翠的指向努力回忆当初的情形,皱着眉头想了一阵,他问道,“小翠,当初你和爹爹打猎时走过的路线在哪里?”
柳翠答道,“碧云峰的猎户都不会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打猎,这里已经是云兽的地盘,我们也是为了到峰顶才走过几次,都是走悬崖那边那条路,而且也是为拜见云兽才来的,猎户们不会去刻意寻找云兽的巢穴,这是山里的规矩。”
“这样啊,那我们应该往其他的方向走走看了。”余一丁记起柳翠跟他讲过的护山神兽的事,乡民们淳朴,肯定不会违背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现在只有找没走过的路线试试了。
“这边吧。”柳翠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反正我从没走过这边。”
余一丁想想也没其他法子,左右是在山中探查,也没个具体的目标,只有到处走着瞧吧。
柳翠指的这边是一片不算太陡峭的坡地,有些稀疏的林木,但主要都是灌木,地面上不时可以看见一些岩石裸露在外,表面都是苔藓,比较湿滑,余一丁在前面小心地移动脚步,两人很多时候都需要手脚并用地前进,余一丁不得不时常停下来牵扶一下柳翠,顺便查看清楚前行的道路,确实比较难走,怪不得柳翠从没有走过。
约莫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抬头仍是看不见日头,余一丁估摸着大概已是晌午,腹中也有些饥饿,便寻了一处较大的岩石停了下来,两人靠在岩石旁,余一丁取出干粮肉脯水囊,与柳翠一起吃午饭。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正吃着干粮,天空中飘飘洒洒地就开始下起了小雪,这下视线进一步受阻,余一丁帮着柳翠戴上小皮帽,自己也把肩上的风帽翻过来戴上,正在整理身上的装束,余一丁忽然觉得自己眼角的余光中有一道白影飞速地一掠而过,柳翠的身子也突然一震,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诧异,两人赶紧将手中的食物胡乱地塞进嘴里,朝着那东西消失的方向追去。
余一丁可以肯定那是一只动物,而且体型绝对比他见过的那只云兽要小上不少,不过一瞥之下也能确定是只灰白色的小动物。柳翠也很纳闷,这么高的地方,会有什么小兽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出现呢?关键是那东西速度很快,全然不似她认知中碧云峰上那些小兽的速度。
由于下着小雪,四周的景物都变得模糊不清,而那个小兽又是灰白色,就在两人视线的边缘处时隐时现,跟着它走了一段路,两人又进了一片林子,余一丁隐隐有种感觉,那小兽像是有意在给两人引路,似乎是要将他们带去某处。
想到这里,余一丁暗暗提高警惕,又将柳翠挡在自己身后,不紧不慢地跟在那个小兽的后面,直到穿过这片树林,那小东西却忽然没了踪迹,两人眼前却现出一堵峭壁,抬头向上望去只能望见漫天雪花和大片的雾气,峭壁顶部完全被遮掩,余一丁只觉得那个灰白身影似乎在峭壁底部左侧一闪,也没细想就向左转顺着峭壁追了过去。
前行大约二十多丈后,余一丁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隐约能够听见附近似乎有水流的声响,他正在奇怪紧挨着这么大一片峭壁哪里来的溪流时,柳翠一指前方一丈外的地面,依稀只见一条细细的溪水在地面的岩石缝隙中流淌,两人摸了过去,这才注意到右侧的峭壁上有一个丈许宽的裂缝,那溪水就是从这个裂缝中流出,余一丁抬头望了望,裂缝一直向上延伸,隐没在一片雪雾之中,他又走到裂缝前往里张望,视线只能看出三五丈的距离,空中也有一些雪花落下,再往里就是一片阴暗,看来这裂缝是道一线天,就是不知通向哪里。
左侧依旧是大片的树林,余一丁在林中寻来几根还算干燥的粗树枝做成简易火把,准备在进入裂缝后光线太暗时使用,这才让柳翠紧跟他踩着小溪上那些散乱的岩石小心翼翼地走进裂缝。
往里走了十多丈后,余一丁发现前面越来越阴暗,道路也越来越窄,目力所及只有一丈多远,裂缝也由刚进入时的丈许宽变成只有五六尺宽的一条通道,随着地面的散碎岩石越来越多,脚下那条本来水就不多的小溪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两人现在就是走在石头路上,四周显得阴冷潮湿,余一丁只好停下打着火折子点燃了一根火把,这时才发现前面不远处似乎没有路了,火光映照到的地方都是石壁,雪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连雾气都一并消散,余一丁举高火把仰望上方,头顶黑乎乎的一片,这才发现二人似乎已经走进了一座洞穴内部。
这个发现让余一丁心中一惊,难道那小兽就是要把他们引到这洞穴中来吗?或者前方正有什么不知名的危险正在等待着两人?心中这么一想,余一丁赶紧将头上的风帽掀开,这里没有风雪,不戴风帽还可以让身体的五感更加敏锐,然后提起百倍的警觉,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摸出了一把匕首,柳翠也将腰间的短刀抽出,在这么窄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使用角弓,两人便更加小心地向前走去。
前方似乎到了洞穴的尽头,余一丁放眼看去都是石壁,等二人走到面前才发现那里有个很隐蔽的向右转角,那转角处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距离稍远根本不容易看出来,会以为那里只是块岩石,确实像是没有路了,待转过转角没走上十几步又是一个向左的转角,走到这个转角的时候余一丁明显感觉到四周的空气渐渐变热,完全不像是冬季的气温,倒有些春夏之交的感觉,同时通道内又逐渐有淡淡的雾气飘散,不过这里的雾气与洞外的不同,更像是热水的蒸汽。
余一丁大感惊讶,这时从洞穴内涌出一股气流,将他手中火把的火苗吹得不住摇曳,在火光忽明忽暗间,转角内似乎有一些微弱的亮光透出,随着那股气流的消失,火苗恢复正常,那些亮光也随之消失。
余一丁不由地又将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一点点靠近那个转角,先是将手中的火把慢慢伸出去,然后才小心地探出身子向通道的另一边窥视,柳翠刚才也已看见那些亮光,急忙挤到余一丁身后,眼神还不住地四下打量。
余一丁的头已经伸出了转角,他手中的火把只照亮了转角处的一小块地方,但是当他望向通道的另一头时,那里并不是一片黑暗,七八步外就豁然开朗,似乎是个大厅,笼罩在一片微弱的蓝色光芒之中,那些光芒还在不断地闪烁,而在那些蓝光的掩映下,大厅中央似乎有个池子,正冒出丝丝雾气。
看到这幅奇景,余一丁呆立半晌,直到柳翠在后面轻轻地扯动他的皮衣才反应过来,赶紧跨步上前,直接转过转角,径直向前走去,柳翠也紧随其后,这时候火把的亮光基本将蓝光遮盖,通道内的情形也越发的清晰起来。
两人快速走过那七八步长的通道,眼前赫然是一个四五丈大小的洞窟,中间的地面稍稍凹陷,那里有一个三四尺见方的小水坑,正不断地有水流从坑底冒出来,接着越过坑沿,向余一丁他们站立的这个方向流淌,然后消失在地面散碎岩石的缝隙中,而那水面升腾着丝丝热气,刚才在转角处出现的雾气就是这里的热气飘散而形成,在水池上方的洞窟顶面有一块仿佛由无数个小块的蓝色萤石组成的大石,突出整个石壁,像是镶嵌于其中,正闪烁着微弱的蓝光。
余一丁猜测那水坑正是一处泉眼,冒出来的应该是地底的温泉,头顶的蓝色石头他不认识,估计就是某种萤石,这些闪闪发光的石头照亮的范围很小,靠近石壁的地方已是朦胧一片,于是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更加靠近那口泉眼,火把的亮光也基本可以覆盖整个洞窟,这才细细打量着洞窟深处的情形。
就在余一丁右前方五六步的洞窟角落,有一块岩石突出石壁,在那里形成一个不大的凹槽,底部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树枝草叶,正有一个小小的兽头趴伏其上,兽身隐在岩石后面完全看不见,一双漂亮的兽眼带着好奇和探究紧盯着余一丁。
“云兽!”柳翠从余一丁身后探出身子就看见了那个灰白的小脑袋,不禁小声惊呼道。
“嗯,也许就是给我五色果的那只云兽的孩子。”余一丁点点头道。
柳翠欣喜地边往前走,边收回短刀,伸手就想去抱那小云兽,可是她的手才刚刚伸出,那小兽的头立刻抬起,做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样子望着她,柳翠则是傻傻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余一丁连忙上前拉住她,轻声说道,“小翠别过去,我来试试。”
说着就将火把递给柳翠,慢慢俯低身子,伸着双手,脸上带着友好的表情向那小云兽靠近,这时那小兽的头又转向他,眼中恢复了好奇的神情,歪着脑袋看着不断走近的余一丁。
待他走到小兽面前,完全蹲下身子,正想去抱它时,那小兽抽了抽鼻子,突然飞快地窜进余一丁的怀中,小脑袋不停地在他的衣服上拱来拱去,余一丁虽然不明白这小兽为何跟他这么亲热,但是他想起怀中还有不少肉脯,给它吃的总是没错,于是赶紧取出一些肉脯递到小兽嘴边,那小家伙一见肉脯立刻两眼冒光,张嘴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柳翠见那小兽吃得香甜,也凑过来蹲在一旁查看,小兽只是瞟了她一眼,又不管不顾地大嚼着肉脯,柳翠看得有趣,不禁伸手摸了摸那小兽的头,见它没有其他反应,便对余一丁说道,“大哥,让我也抱抱。”
余一丁回道,“好。”
作势就要将小兽放到柳翠怀中,谁知那小兽却不愿意,含着肉脯呜呜叫着,两支小爪紧紧抱住余一丁的胳膊,见状余一丁只得无奈道,“看来这小家伙只认我。”
柳翠郁闷地皱了皱鼻子,又伸手在那毛茸茸的兽头上抚摸了一阵,看那小兽吃的欢快,忽然说道,“它不会是饿了两天吧?可能它的娘亲已经被那些强人抓走了。”
余一丁点头,“我就是有这种怀疑,那些强人如果得手,应该已经离开碧云峰,想要再去寻他们就非常困难了。”
“那这只小云兽怎么办?”柳翠越看越觉得这个毛茸茸的灰白小家伙可爱,又道,“大哥,要不我们把它带走吧?”
“小翠,你听说过有人喂养幼年期的云兽吗?”余一丁疑问,“我原来听咱爹说过有人捕捉成年的云兽作为增加战力的宠物,好像没听说可以养活幼年的云兽吧?”
柳翠低头想了想,确实从未听说过有人喂养云兽,就是捕捉成年云兽也是只有耳闻,从未得见,苦恼一阵后又抬头说道,“那它怎么活下去?现在它没有娘亲的照顾,岂不是会活活饿死?”
余一丁闻言也是眉头紧皱,正在犹豫时就感觉那小兽正在咬自己的胳膊,低头一看,好家伙,五块肉脯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全吃完了,那可是他和柳翠一顿午饭的量呢,小兽正在低头轻轻咬着他的衣袖,可能感觉到余一丁低头,也抬起小脑袋望着他,小鼻头一抽一抽地,那眼神似乎是在讨要食物,余一丁不禁又掏出两块肉脯送到它的嘴边,小兽一口将两块全部叼起,接着就在他的怀中挣扎,余一丁连忙将它放在地上,那小东西叼着两块肉脯回到它的窝中,将它们仔细藏在那个凹槽的最深处,上面又用一些草叶遮掩,然后又趴在原来那些树枝草叶上,将肉脯挡在身后,只从岩石后面露出一个小脑袋,呆呆地望着余一丁他们来时的通道。
余一丁恍然,它这是在储备粮食啊,心念一动,摸了摸小兽的头,对它说道,“你自己在这里很难活下去,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柳翠“扑哧”一笑,说道,“大哥,它能听懂你说的吗?”
果然,那小兽只是抬眼看了看他,就又直直地望着通道口,一动也不动。
柳翠明白这小东西是在等它的母亲返来,心中暗暗有些伤感,就对小兽说道,“小家伙,你的娘亲可能回不来了,没有吃的你活不下去的,跟我们走吧。”
小兽这次头都没抬,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余一丁心中也有些着急,说道,“你不跟我们走吃什么啊?”
这下小兽像是听懂了余一丁的话,又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洞穴的一个角落,用一只前爪轻轻地在地面刨着,两人一起跟着过去看,只见那里一尺见方的地面都是一层浮土,小兽刨了一寸多深就露出一堆黑色的小石子,余一丁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那里面埋的哪是什么小石子,全都是云兽给他的那种五色果,小兽衔出一枚,在嘴中嚼了几下吞进腹内,然后就是一副特别舒服享受的模样,又衔出一枚放在地面,转身将那些浮土盖了回去,然后用鼻子把那颗五色果推到余一丁面前,便再次回到窝内眯着眼趴伏。
余一丁拾起那颗五色果,心中渐渐有些明白了,成年云兽不会服用五色果,只是炼化其中的灵气,然后将这些炼化过后的黑色果实储存起来作为幼崽的一种食物,五色果本身就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幼崽吃了这些果实成年后才会变得那样的刚猛,看来云兽赠与余一丁的三颗五色果就是这只小兽的食物啊,不过这小兽也真有灵性,吃了余一丁的肉脯还知道送给他一颗五色果呢,想到这里,余一丁赶紧将行囊中所有的肉脯全都拿了出来,又用柳翠的短刀在挨着埋有五色果的角落旁边挖了一个坑,然后将那些肉脯全部放了进去,小兽眼睛一亮,走过来看看肉脯,又望望余一丁两人,接着就用前爪把余一丁挖出来的土又填回土坑,仔细将那些肉脯掩埋好,然后再刨出一颗黑色的五色果衔到余一丁身前放下,这才又回到窝内趴伏着一动不动。
余一丁面色复杂地拾起那个果实,见它这样就对柳翠说道,“小翠,就让它留在这里吧,云兽是碧云峰的神兽,它的娘亲虽然不在了,但它应该永远属于碧云峰,等它长大后会再次成为碧云峰的守护神,一直保护着这片土地的。”
“嗯……”柳翠点了点头,依旧有些出神地看着那小兽。
余一丁转头摸着小兽的头对它说道,“小家伙,你就留在碧云峰,等我们给你的肉脯吃完了,如果再想吃肉可以找山下的猎户讨要,我会去给他们打招呼的。”
小兽又抬眼好奇地看了看他,也不知听懂没有。
“我们走吧。”余一丁叹了口气,拉着柳翠就向通道走去,柳翠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那小兽,它依然趴伏在窝内一动不动,只是一直望着两人,直到他们消失在通道内……
第三十九章 线索
二人离开云兽的巢穴,虽然没有再作逗留直接下山,但是回到柳河村时已经将近傍晚,一路上柳翠有些心不在焉,余一丁知道她还在想云兽的事情,于是开导道,“小翠别担心,云兽的洞穴那样隐蔽,应该比较安全,而且你看那小家伙有那么多五色果吃,我才吃了三颗就这么厉害,它以后一定比我厉害多了。”
柳翠勉强笑了笑,说道,“大哥净瞎说,哪有人跟云兽比的?再说了,我只是在想那小云兽也没了爹娘,真是可怜,还好它的娘亲留了那么多五色果给它。”
柳翠提到爹娘,余一丁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妮子又想到了柳四七,他的心情也不禁随之黯淡下来,瞬间没有了玩笑的兴致,余一丁又想起本是上山找寻云兽巢穴,现在巢穴找到了,可云兽多半已被贼人掳去,这下云兽这条线索算是断了,想要寻找贼人只有另想办法。
柳翠答了余一丁的话,却见他再无言语,奇怪地问道,“大哥,怎么了?”
余一丁从怀中摸出那把短刀和绸布,缓缓开口道,“现在云兽也不见了,可能留给我们的唯一线索就只剩下这两样东西,看来得找个懂行的人看看,也许会有一些收获。”
“嗯,都听大哥的。”柳翠应道。
回到柳河村,二人准备在柳四七的残破小屋内歇息一晚,等明日清晨再去高岗村与乡亲们道别,这就算是在柳河村的最后一夜了。
余一丁在大屋的地灶内燃起一堆篝火,又烧了一罐开水,两人依偎在火堆旁,肉脯全都留给了小云兽,现在只能就着开水吃些干馍。
柳翠靠在余一丁肩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馍馍,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火苗发愣,再过些时日乡勇团就会返回,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手帮着柳河村重建家园,过不了多久,村子就会恢复往日的安宁,可是柳四七的小院不会再重建,余一丁柳翠不留在这里,这个小院只会任由它荒废,然后随着岁月的侵蚀彻底变成一堆废墟,柳翠这回是真的要跟着余一丁漂泊在外浪迹天涯了,余一丁可以感受到柳翠此刻的心情,但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将她搂在怀中。
“大哥,你说我们明日一走还会再回来吗?”柳翠靠在余一丁怀里,仰头看着他的脸问道。
“也许吧。”余一丁不确定,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感觉不妥马上接着又道,“柳河村毕竟是你的家,爹爹还在碧云峰上,也许以后我们会回到这里养老,到时候我再给你在柳河村重建一个家。”
“嗯,小翠只有大哥一个亲人了……”柳翠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余一丁低头看她,柳翠耷拉着脑袋,余一丁正好瞧见一滴眼泪滴在她手中的馍馍上,忙伸手给她擦泪,口中说道,“小翠不哭,我们还要给爹爹报仇,到时候再回来祭拜他老人家。”
“嗯……”
……
第二天清晨,二人早早就起身赶往高岗村,柳河村的一众村民还在祠堂内,按照高岗村族长的安排,柳河村在附近乡村有亲戚的村民昨日就已离开,现在祠堂内只剩下十几个人。
余一丁找到柳二爷爷和高岗村的族长,将云兽的事情告诉他们,二人听后嗟叹不已,余一丁又让他们通知碧云峰的猎户,以后如果在山中碰见幼兽,务必给它提供些肉食,二人连忙称是,保护云兽是碧云峰的规矩,也是每位猎户的责任,山区的乡民定会照顾好幼兽。
余一丁点点头,又将短刀和绸布取出,告诉二人这是杀害柳四七和何叔,以及掳走云兽的凶手所留,二人接过仔细查看了一番,却也看不出任何眉目。
余一丁只得说道,“我本以为寻到云兽巢穴就可以找到那伙强人的踪迹,不料云兽也惨遭毒手,现在剩下的只有这两样东西,我们夫妻会继续追踪这条线索。”
柳二爷爷立刻说道,“小丁啊,你们放心去吧,柳河村重建时我会让人帮着把你老丈人的房子一起重修。”
“多谢柳爷爷好意,修房子就不必了,追查凶手是个耗费时日的事,我和小翠可能会很长时间回不了柳河村。”余一丁急忙拱手道。
“那怎么行,那些强人不仅是你们的仇人,也是整个碧云山区的仇人,你和小翠追凶是在帮整个碧云山区的百姓报仇,替你们修房子大家不会啥说的,何况那还是四七兄弟的房子。”柳二爷爷正色道。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柳爷爷了。”余一丁再次拱手致谢。
“哈哈哈。”柳二爷爷开怀一笑道,“这就对了嘛,房子修好后给你和小翠留着,啥时候回来打扫一下就可以住。”
“好。”
余一丁又同高岗村族长闲话几句,这才和柳翠一起收拾东西,原来随身携带的肉脯全都留给了小云兽,余一丁从乡亲们那里又要来一些,随后将水囊,武器和马匹准备好,又同乡亲们一一道别,两人这才牵着马往青岩而去。
中午二人赶到青岩骁骑营驻地大营,刘豹本来还很纳闷他们才离开青岩两三天就返回,待在家中的时间未免也太短了点,当余一丁将情况跟他讲明,刘豹大吃一惊,他从庆阳返回青岩不到十日,碧云峰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杀害村民,烧毁整村房屋,这是非常严重的事件,他必须将此情况上报临云,掳走云兽对于朝廷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大事。
接着刘豹又安慰余一丁,骁骑营肯定会派出一队人马帮助柳河村重建家园,而且临云全境现在还未解除军管,青岩还是由骁骑营负责防务治安,必要的话刘豹可以派出骁骑营协助余一丁缉查凶手,余一丁感谢他的好意,不过军队出动只能设卡盘查,不知贼人身份和踪迹也是有劲使不出,此时或许还不如捕快有用,不过青岩只是一个小镇,没有衙门,只有几个捕快,而且余一丁都不认识,看来调查追踪还是得靠自己。
于是他又取出短刀和绸布让刘豹查看,刘豹看后啧啧称奇,说道,“这短刀做工如此精良,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而且此种绸布也是高档服饰的面料,余兄,这些贼人的来头恐怕不小啊。”
余一丁点头道,“刘兄所言与我的猜测相似,以前可曾见过此种样式的刀剑?或者带有此种花纹图案的衣物?”
刘豹又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才道,“余兄,对衣物这类女红小弟确实不太精通,而且这块绸布上的图案纹路太过残缺,实在不好判断,但是这把刀应该不是我们大梁常用的样式,据小弟所知,南边楚越蛮夷之地常有类似的武器,当地武士惯用的刀剑常常打造成龙蛇头部模样的护手,以其牙舌作吞口,当然,也不能排除一些江湖人士或者门派使用此类武器。”
余一丁皱眉,刘豹简单这么一说,范围也着实有些大,不过还算有了点线索,难道自己现在去不成峡关郡,反而要转道南下楚越?想到这里不禁苦笑道,“刘兄,照你这样说来,难不成我们夫妻还得去楚越之地走上一遭不成?问题是我对那里真的是一无所知啊,就这样贸然前往恐怕……”
“哈哈,余兄还真是性急。”刘豹笑着打断余一丁,继续道,“就算要前往南面,也应先到临云县郡,从那里往东南才有官道通向楚越之地,宇公子还在庆阳等候余兄,到时可一同前往临云,郡王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余兄何不求教于他?也许在临云就能得到贼人线索,也不用枉自奔波。”
听闻刘豹所言,余一丁深以为然,拱手道,“刘兄所言极是,多谢!我们夫妻午后便可上路。”
“好说,若能帮上余兄的忙,小弟求之不得。”刘豹也客气道,“小弟这就命人准备酒食,缉凶事大,也就不再强留余兄了,待用过午饭,再替余兄挑选两匹骏马,我骁骑营别的没有,好马却有许多,到时余兄伉俪即可出发。”
“那就有劳刘兄了。”余一丁长长一揖。
余一丁夫妻就在骁骑营与刘豹一起吃过午饭,刘豹又命军士挑选两匹上等好马,陪着余一丁夫妻走了一截官道,又闲话一阵后才依依惜别。
路上柳翠感叹刘豹礼多人不怪,余一丁只是笑而不语,心中却知他这是行伍之人的耿直性格,庆阳之战余一丁和凌云子可以说是挽救了无数边军性命,军中将领但凡认识余一丁的都是钦佩有加,连薛长龙钟离宇之流都对他有结交之心,更别说下面的将校了,强者在任何地方都是受尊崇的。
别过刘豹,二人不再耽搁,一路快马加鞭直奔庆阳。
远远地就见到城墙箭塔,眼前似乎还飘荡着千军万马鏖战疆场的惨烈,耳畔似乎还回响着金戈铁马万箭齐发的呼啸,但余一丁的心情却早已不似当日。
守卫城门的军士远远望见官道上两匹快马直奔而来,其上坐着两名身着库赛人服饰的骑士,众军士还在疑惑猜测,二人转眼便已行至城下,守城军士正待上前开口询问,已有眼尖者认出了余一丁,连忙进城禀报。
余一丁望着这座城池还在感慨之时,钟离宇、林啸天和李忠等人已经快步向城门走来,余一丁柳翠只好下马,想想二十几日前两人城下叫门,差点被守城军士挡在城外,露宿野地,而这次回来,连钟离宇都亲自相迎,这待遇还真是云泥之别,不得不让人感慨万千。
钟离宇远远望见余一丁夫妻二人,更加兴奋地加速向城门走来,快到近前时又加快了几分,直接小跑到余一丁面前,高兴地说道,“哎呀,余先生与尊夫人总算平安归来,幸甚!幸甚!”
余一丁环视几人,微笑着抱拳拱手道,“诸位,又见面了,在下这厢有礼。”
众人俱是笑着回礼,钟离宇紧接着又道,“余先生莫要多礼,这次尊夫人受苦,先生受累皆因我之过而致,岂敢受礼,还是快快请入城一叙。”
说着伸手引路,林啸天李忠也是高兴地拉胳膊扶肩膀,将余一丁夫妻二人迎到神弩营李忠的大帐,马匹自有护卫军士牵走。
大帐内众人落坐,钟离宇问道,“齐格格峰来回近两千里路,余先生和夫人想必是一路劳顿,我已命人准备酒宴,稍后就给先生伉俪接风。只是近日边军已在西门碧水河上搭建浮桥,先生却由南门而来,这是何故?”
“哦,我已在几日前就已返回大梁,只是内子思念老父,便取道翠山至青岩,回了趟柳河村。”余一丁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个刘豹,也不差人通报一声,害得宇公子白白多担心几日,下次来庆阳定不饶他,非灌醉不可。”李忠佯装生气道。
“哈哈哈哈……”
屋内一片笑声,余一丁也含笑点头,李忠此话既表明他与刘豹的亲密,又婉转地说出了钟离宇对自己的重视,看来这边军还真是上下一心。
这念头在脑中也就是一闪而过,余一丁现在更关心的是凶手,所以没再客套,收了笑容正色道,“宇公子,我这次赶来是有要事请教。”
钟离宇忙道,“余先生有何事请讲,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余一丁从怀中掏出短刀和绸布,说道,“前几日又有贼人袭扰碧云峰,捉走了云兽,杀害了我老丈人,又焚毁了柳河村,这是贼人遗留在现场的凶器和衣物碎片。”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钟离宇怒道,“库赛人大军才退去没有几日,居然又有贼人胆敢残害我大梁子民,焚毁村落,这是欺我大梁无人不成?!”
林啸天忙接口道,“公子请息怒,先看看余先生拿来的东西,也许可以寻得一些端倪。”
说着接过余一丁手中的物件递给钟离宇,钟离宇接过仔细端详,半晌后说道,“这短刀样式奇特,在我们大梁比较少见,倒像是南蛮之人常用,你们也看看。”说着将短刀交给林啸天,让他和李忠一起查看,接着又道,“这绸布似乎是衣服前襟的碎片,上面还有残存的徽记,看起来像是某个组织或帮派的标识,只是过于残缺,实在不好判断。”
余一丁听着钟离宇的说话,皱眉思索没有言语,这时只听见林啸天迟疑地说道,“余先生,这把刀我看着比较眼熟,以前我肯定见过此种样式的刀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林啸天低头仔细回忆,又道,“这种刀做工奇特,所以当时我看到后大为好奇,对了!几年前我还未追随郡王,那时只是一个普通武师,在京师长平城见过类似的短刀!”
几人一起抬头看他,林啸天接着说道,“那时候朝廷举办比武大会,招揽天下英雄豪杰,全国各地的门派都有派出武师参加,我记得当时有个武师使用的就是这种武器,那人武艺高强,一下子就从诸多武师中脱颖而出,好像最后被某个亲王收为手下,当时他手上就拿着一把类似的短刀,对了,那人外貌也比较好认,一侧脸颊上有一个明显的刀疤。”
余一丁失声说道,“袭扰碧云峰的贼人头领就是一个右侧脸颊有个刀疤的中年男子!”
李忠在一旁急道,“那就对了!林统领可曾记得是哪个亲王?”
林啸天摇摇头说道,“参加比武大会的武师最后将排列名次,然后各自会被朝廷安排去处,出类拔萃的会被大内或亲王挑走,其次的会到军中任职,我就是被安排在临云县郡任护卫营统领,听说那人被某个亲王看中,至于具体情况便不得而知了。”
钟离宇点头说道,“是的,比武大会就是朝廷招揽人才的一种方式,而且所有的亲王都是分封制,他们各自都有亲卫随从组成的护卫队,也会在比武大会上挑选人才,全国有十多个外封亲王,具体是哪位亲王收留此人,我就不太清楚了,也许要等回到临云,问问我的父亲也许知道。”
余一丁闻言心下稍定,现在线索越来越清晰,只要有了具体目标,迟早都可以找到凶手。
这时钟离宇又说道,“既然可以大致确定那贼人是某个亲王的手下,就不担心找不出来,余先生请安心,现在快到酉时,再过一阵酒宴就会备好,你们夫妻二人一路劳顿,先去住所歇息片刻吧。”
余一丁拱手谢道,“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们夫妻还是住客栈,这军营实在是住得不太习惯。”
钟离宇笑道,“那好,就依先生意思,李将军,你安排此事吧。”
李忠抱拳道,“是,末将这就差人去办。”
第四十章 赏赐与报恩
傍晚,钟离宇在大帐内摆了一桌酒宴,为余一丁夫妻接风,林啸天和李忠作陪,本来几人因为余一丁安全返回庆阳兴致颇高,结果一见面就得知这么一个坏消息,酒宴的气氛微微有些压抑,不过在酒过三巡之后,钟离宇虽然还是小口浅酌,林啸天和李忠却已显出军中本色,推杯换盏频频举杯,余一丁也笑吟吟地来者不拒。
席间几人又问起草原之行,余一丁删繁就简地叙说了一番,众人听后皆是唏嘘嗟叹,感慨良久之后林李二将又不住劝酒,余一丁只是一碗碗地陪着他们豪饮,却在暗中将那气团护住肠胃不断解酒,加之帐内四周摆放着几盆取暖火炭,几人又喝的是温酒,到后来余一丁浑身热气腾腾,大汗淋漓,林李二将也是红光满面,钟离宇虽觉奇怪,但也以为是帐内气温较高所致,直到最后两位将军全都喝醉,余一丁仍旧像个没事人一样生龙活虎,令钟离宇不禁大感惊讶。
酒宴还未结束,林啸天和李忠就被卫士搀回各自营帐休息,余一丁却没有告辞的意思,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菜,倒是钟离宇微微有些尴尬,他的本意是让二将陪好余一丁,既可显示军中豪气,如果余一丁不胜酒力今夜就先歇息,明日再谈正事也不算迟。
“真不知先生原来竟是海量,我与林统领数年的交情,深知他的酒量,居然和李将军一起都喝醉。”钟离宇苦笑着说道。
“哈哈,不让他们俩喝好,我怎么跟公子谈话?”余一丁笑笑。
钟离宇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余一丁的言下之意,面色一整,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余一丁,说道,“这是凌道长离开庆阳之前专门嘱托我转交给先生。”
余一丁伸手接过,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巴掌大黄色绸布包,表面仍然有个太极图案,里面鼓鼓囊囊像是布匹一类的东西,余一丁将布包扎口的细绳解开,里面果然有一团写满了字的绢布,另外还有一个裹在绢布中两寸多长的小竹筒,一头有木塞,还被蜡油密封,不知其中装有何物。
余一丁正待打开绢布细看,钟离宇伸手拦住说道,“先生且慢,凌道长所留书信稍后再看不迟,我还有一事。”说完就起身进到内帐,片刻后只见他双手郑重地端着一个二尺木匣走了出来。
余一丁纳闷,疑惑地问道,“公子手持何物?”
钟离宇呵呵一笑并不说明,将木匣置于桌上,又从怀中掏出一面精美玉牌道,“余先生,这是临云郡王府信牌,持有此物之人在大梁所到之处,有如郡王亲临。”
余一丁大感震惊,钟离宇见他模样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坐下接着说道,“先生于我有救命大恩,此战又立大功,于情于理都可获赠此物,以示临云郡王府的感激之心,望先生务必收下,切莫推辞。”
说着就将玉牌递了过来,余一丁傻傻接住,握在手中只觉温润细腻,通体冰凉,明显不是普通玉石,低头仔细一瞧,正面刻有一圈庆云图案,其内雕有篆体“临云”二字,背面是印章样式的“钟离世家”四个字。
钟离宇接着解释道,“先生行走大梁若遇事端,在各个郡县府衙出示此牌,均可获得帮助,家父虽不是亲王,可‘钟离世家’的招牌在大梁还是好用的,就算先生以后回大晋,或许此牌也有用处。”
在这里钟离宇卖了个关子,没有具体言明,就这样余一丁已经大感惊讶,心中对钟离宇的家世暗暗好奇,只是忍着没有问出,只将那玉牌仔细收在怀中,对钟离宇拱手道,“公子为我一介草民考虑的倒是周全,我夫妻二人返回大晋路途遥远,真不知会遇见多少难事,公子此举便是预先替我解危,多谢美意!”
钟离宇闻言哈哈一笑,他所要做的就是向余一丁报恩,余一丁不是大梁人,招揽此等异人的可能性很小,只能是施以恩惠,意图结个善缘,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只要能得到余一丁一声道谢,让他承这个情义就算达到了目的。
紧接着,钟离宇又起身端起桌上的木匣,脸上恢复了郑重的神色道,“余先生,刚才那信牌是我私人所赠,代表我们钟离家族对先生的感激之情,此物则是朝廷的赏赐,请余先生收下。”
余一丁收了玉牌心中欣喜,差点忘了桌上的东西,听钟离宇如此一说,也不由得好奇这木匣中到底是何物,赶紧起身同样郑重地用双手接住,感觉颇有些份量,就将木匣放在桌上,眼神示意钟离宇,钟离宇微微一笑道,“先生何不打开来一观。”
余一丁打开木匣,就连柳翠都好奇地伸着脖子观看,只见其中平躺着一柄短剑,余一丁一把将其取出,将短剑从剑鞘中抽出,寒光闪闪倒是亮眼,再仔细一瞧,剑鞘剑身制作的美轮美奂,却是连刃都未开,只是剑身上还刻有一行小字“忠勇杀敌,以资嘉奖”。
余一丁瘪瘪嘴,这玩意儿就是个摆设嘛,亏得钟离宇还郑重其事地交与他,比那玉牌差远了,再抬头看钟离宇,正见他捉狭的眼神,余一丁没好气地说道,“公子何必忍着,想笑大可畅快笑出来。”
“哈哈哈哈……”
钟离宇真的是一阵长笑,连柳翠都在一边捂嘴偷乐,然后才见他喘息着说道,“余先生莫怪,这个赏赐虽无实用,但是可传后人,作为战功的一种世袭身份受人敬重嘛。”
余一丁无语,心道我要这身份有何用?!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吧,好歹是朝廷的赏赐,以后有家了可以摆在堂屋里供着,就当是个装饰品吧,随即将短剑放回木匣交给柳翠抱着,对钟离宇拱手道,“宇公子,这酒宴吃了,赏赐也收了,我们夫妻二人先回客栈歇息,明日一早出发去临云可否?”
“好,缉凶事大,不容耽搁,请余先生今夜好生歇息,明日清晨我差人到客栈请先生。”钟离宇也拱手说道,“来人,送余先生和夫人回客栈。”
门外卫士应声而入,陪同余一丁夫妻返回客栈。
返回客栈后,余一丁打发走军士,立刻取出凌云子给他的布包,先是看那写满小字的绸布,柳翠不识字,只能坐在一旁看他,余一丁也看了她一眼,柳翠古灵精怪地对着他露齿一笑,余一丁不禁心头一荡,急忙低头继续看绸布,心中却寻思着过些时日怎么也要教柳翠识字,要不然两人相处久了不仅尴尬,而且容易产生隔阂。
余一丁仔细将凌云子的留书看完,已将其中内容牢牢记在脑中,然后借着桌上灯台中的烛火把绸布烧掉,柳翠大感惊讶,忙问缘由,余一丁于是又给柳翠解说了一遍,原来凌云子在留书中已经将火药的配方和制作方法写了出来,并让余一丁看过后立即焚毁绸布,以免配方外泄,怪不得凌云子临走前要交给钟离宇,还要嘱托他一定要直接交到余一丁手中。
有了火药配方,余一丁就可以自己制作爆炸竹筒,甚至还可以做出简易的炸药包,他不禁幻想自己手举一个炸药包冲进敌群中,身穿护甲,再将自己的护身气盾开启,爆炸过后,敌酋死绝,就剩自己一个人犹如天神般立在当场,那场面是何等的威武……
“大哥,你在那里傻乐啥呢?”柳翠奇怪余一丁看了凌云子留书的反应。
“哦,没什么。”余一丁这才回过神,忙道,“对了,凌道长还在留书中讲到他给我的竹筒里留有三颗乾坤丹……”
乾坤丹,乃是凌云子自己修行炼丹所得。他是一名散修,没有依附哪个修行门派,十几岁时得到异人赠予的一本玄门异术奇书,开始了自己的修炼生涯,二十多年来,依靠此书以及自己常年寻道交友游历,不断地摸索实践,直到某次外出游历时得到两颗棪木果,将此果混合其它药材终于炼制出此种丹药。
据凌云子的留书中所称,此丹具有强身健体,洗经伐髓的功效,一颗强身健体,两颗延年益寿,服用三颗即可洗经伐髓,凌云子一直认为余一丁身怀的是某种内家气功,如果再服用乾坤丹也许会令他的功力更上一层楼,而且他的气功既可医病又能攻敌,使凌云子萌生了结交之心,这才以火药配方和乾坤丹相赠。
在绸布的下方,凌云子将自己在峡关郡的洞府地址写出,并着重强调日后余一丁若是路过峡关,一定要去他的洞府,他这次回去将会在洞府闭关半年,不再外出,余一丁半年之内都可以在那里找到他。
绸布的最下端还有一小段话,其中提到在凌云子看来,火药配方和丹药一类都是身外之物,而外出游历,访友煮茶论道,交流修炼的心得体会,逐步提升自己的悟道深度才是修行的根本,所以他以火药配方和乾坤丹相赠,并期待余一丁的峡关之行。
看了凌云子的留书,又给柳翠解说完,余一丁陷入沉思,现在火药配方有了,所需的几种原料都可以找到,只是制作方法自己还不是很明白,只能将凌云子留下的制作方法也就是几句口诀强记在心,像留书内提到的“伏”、“煅”、“灸”、“抽”、“飞”等炼丹术语他是一个都不懂,也只有日后去了峡关郡面见凌云子再行讨教了,看来这炸药包大杀器目前只能停留在空想阶段。
至于乾坤丹,余一丁自己肯定是不需要了,他抱着胳膊手托下巴盯着柳翠,直把这丫头看得心头纳闷,不禁疑惑道,“大哥,你一直盯着我做啥?”
“小翠,你愿意洗经伐髓像大哥一样厉害吗?”余一丁没回答反问道。
“什么?”柳翠惊奇道,“就像第一次见到大哥那一夜,那么臭?”
余一丁无语,不过想想自己那时候确实跟个臭鼬似的,实在是不好闻,于是说道,“当时是有些臭,不过臭过了以后大哥不是变得很厉害嘛。”
柳翠歪着头皱着眉想了一阵,半天没说话,余一丁又说道,“今天就算了,这洗经伐髓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而且此处条件简陋,连个洗身子的地方都没有,等有合适的机会大哥再帮你洗经伐髓吧。”
柳翠听见余一丁说洗身子,又想起那晚余一丁跑到小溪里泡了那么久,立刻羞红了脸,小小啐了一口道,“大哥又没有正经了,不理你,我要准备睡觉了。”
余一丁郁闷,怎么帮她洗经伐髓成了不正经了?再说了,这不是自己的媳妇儿嘛,早就圆房了居然还害羞,看来这古人确实蒙昧,想到这里又记起要教柳翠识字的事,于是又说道,“小翠,你是我的娘子,我给你洗身子有啥怕羞的?再说了,以后我要教你识字。”
柳翠本来还在害羞,最后又听见余一丁说要让她识字,不禁愣了愣,她是猎户女儿,山里的孩子,从小就没有了娘,一直帮着柳四七一起忙前忙后,自然是没上过私塾的,余一丁这么一说,她自是愣神,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余一丁则是下了决定一般又道,“今天就这样吧,识字之事定是要做的,不过不急在这几日,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刚才喝了太多酒,大哥现在是一身酒气,一会儿让店小二弄点热水我擦擦就睡了,小翠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一会儿我来服侍大哥。”柳翠又恢复了小媳妇的角色。
隔日清晨,余一丁二人起床洗漱完毕用过早餐,又在客栈内闲坐了一阵,余一丁都有点等不及想要直接去神弩营大帐了,钟离宇派来的侍卫才姗姗而来,余一丁问明缘由,原来一大早钟离宇和林啸天就在集结部队,这次护卫营将一起返回临云,而且钟离宇又命人准备了一架马车,哪有长途奔波时女眷骑马的,柳翠现在尊为余一丁夫人,照例肯定要乘坐马车。
余一丁暗道钟离宇还真是讲究,不过想想古时也就是这样,除非江湖儿女,妇女确实很少有抛头露面的,于是没有多说什么,二人跟着侍卫来到神弩营,与众人见礼后,在大营校场集结完毕的护卫营就准备开拔。
林啸天已是一身将军铠甲,显得英气逼人,他骑在马上一声呼喝,护卫营的三百余号人马立刻整齐列队,除了留守临云的一百人以外,还有几十人战死在这次库赛人入侵的战争中,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
随着林啸天的号令,头前二十几骑负责开道引路,率先缓缓出发,随后是柳翠乘坐的马车,马车两边各有数名骑士护卫,最后才是剩余的护卫营军士,虽然都是步兵,但个个身着盔甲,手持刀剑盾牌,与余一丁在翠山上所见一样,浩浩荡荡直奔营门而去。
李忠立在众人马前,拱手行礼与几人告别,余一丁、钟离宇和林啸天各自抱拳,然后拨转马头,直追柳翠所乘马车,待追上马车后,队伍已经出了大营,直奔庆阳东门,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也许再过数日,待边境彻底安定,庆阳的百姓才会陆续返回小镇。
出了城门,余一丁回望一眼这座城池小镇,他知道,如果再次返回就将是大仇得报之日,他会带着柳翠返回碧云峰告慰柳四七的在天之灵……
第四十一章 郡王府
临云县郡距庆阳五十多里,护卫营大部分都是步兵,也不用急行军,虽是官道,但仍属丘陵地区,又值冬季,因此队伍一路上打尖休息,走走停停,用了两个多时辰才赶到临云城。
偌大的一座城池矗立在余一丁眼前,岂是小小的庆阳那样的战斗堡垒可比,只见五六丈高的城墙左右各延伸出去一两里,全部都是由当地特有的暗红色黏土混合黑泥烧制而成的巨大墙砖砌成,间隔二三十丈便有突出墙面的敌台马面,其上还建有箭楼,内部设有床弩。
围着城墙的是一条两丈多宽的护城河,城门处还有一圆弧状的瓮城,其城墙低于主城墙,站在护城河的吊桥之外就可以望见小半个主城楼,所有箭楼和城楼处都插有旌旗,在女墙箭垛后猎猎飘舞,其中最大的一面立在门楼处,上书一个大大的隶书“梁”字。
余一丁随着护卫营走过护城河吊桥,又分别穿过瓮城城门和主城门,这才算进入了临云县郡。
刚进城门的左侧就是一大片空地,林啸天告诉余一丁此处是校军场,护卫营的营帐就在校军场的旁边,走在街道上就可以远远望见护卫营的辕门。
经过校军场时队伍短暂停留了一阵,在林啸天的指挥下,大部分护卫营军士都返回营帐,只有跟随马车的几名骑兵依旧陪同余一丁钟离宇及两名侍卫向郡王府前进。
穿过闹市区,基本上是在整个临云城的中心位置就看到一片高墙围住的建筑群,正是郡王府,到了王府大门前,只见门洞内两扇漆黑的大门,两旁各挂着一只大灯笼,每只上写有“钟离”俩字,正中一面深色牌匾,上书“郡王府”三个鎏金大字。
众人下马,柳翠也从马车中出来,其余军士侍卫俱都告退,只留下两名侍卫陪着钟离宇、林啸天和余一丁夫妻四人径直入府。
早有卫士通报郡王,此时他正端坐于府内会客堂,四人进入堂内,钟离宇率先上前请安,然后立于郡王身侧,钟离杰慈祥却不失威严地看着他,又同他耳语几句,接着林啸天上前单膝跪拜,郡王赐座,林啸天在下首左侧就坐。
轮到余一丁夫妻,他上前低头拱手行礼道,“草民余一丁携内子柳氏拜见郡王。”
“余仙师无须多礼,请看座。”
郡王声音平缓低沉,一听便是久居高位之人那种特有的不带喜怒的音调,余一丁落座,立刻有家仆端上茶水,柳翠则傍在他身旁低头侍立。
余一丁小酌一口清茶,这才仔细打量上座的郡王,只见他方脸鹰目,留有短髭,眉宇间不怒自威,只有在与钟离宇低语时才会流露出一丝慈爱的神情,其余大部分时候都是不苟言笑,表情严肃庄重。
父子两个又低声地交谈了几句,钟离杰本来是淡然地听着钟离宇说话,到后来脸色微变,最后似乎是强忍着愤怒,待听完钟离宇整个的叙述后,又恢复了正常,这才歉然地对余一丁说道,“余仙师请见谅,适才犬子已将仙师的情况告知本王,在我临云辖区境内居然发生此等丧尽天良之事,本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余仙师以及柳河村的百姓一个交待。”
余一丁闻言连忙起身拱手道,“不敢烦劳郡王,只需指点迷津即可。”
钟离杰道,“仙师莫要客气,本王乃一郡之主,此为本王份内之事,烦请仙师将那贼子遗留之物给本王一观。”
钟离宇忙走到余一丁面前,接过他递过来的短刀和绸布,转身交给钟离杰查看,郡王细细查看了一阵,皱眉道,“这短刀本王没有印象,不过这绸布嘛,应该是贡品中蜀锦的一种,只有亲王府内之人才有资格使用,上面的图案虽然残缺,但是看得出是流云纹,这也是亲王品阶专用的庆云图案,只不过本朝亲王太多,不好确定是哪位府上之人。”
这时林啸天起身行礼道,“郡王,弘德十四年比武大会时,属下见过此刀,由于形制特别,属下记得使刀之人最后是被某位亲王选中成为护卫随从,至于具体是哪位亲王,属下当时只是一名武师,无从得知。”
钟离杰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弘德十四年?那是五年前了,长平城比武大会……,林统领似乎就是那一年成为我临云边军护卫统领吧?”
“回郡王,正是。”林啸天恭敬答道。
“哦,那就好办了,本王可以暗中差人查看那次比武大会使用此刀之人最终被哪位亲王选中,即可确定贼人下落。”钟离杰似乎是同众人讲,又似乎自言自语,末了又对余一丁说道,“余仙师切莫心急,请先在临云住下,由犬子和林统领作陪,暂且歇息几日,本王这就命人查办此事。”
“那就多谢郡王了。”余一丁拱手郑重答谢道。
“哪里,哪里。”钟离杰客气道,“余仙师于犬子有救命大恩,些许小事就不用再言谢了。”
说着端起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立刻有管事之人上前招呼。
钟离杰又道,“立刻为余仙师安排最好的住所,不得怠慢。”
“是!”
下人立刻去办理此事,钟离宇和林啸天也一起向郡王道别,陪着余一丁夫妻出了会客堂。
一边走余一丁的心头一边暗自嘀咕,终于见识到了封建社会的森严等级制度,在郡王面前,下属一个个就像孙子一样,甚至连亲儿子都像下属一样,余一丁实在是太不习惯。
出了会客堂,钟离宇引领几人来到王府别院,此处主要是接待王府的食客、异士以及来王府办事的重要官员,像凌云子这样的异人在此地就有一幢专门的独门小院,还有丫鬟伺候,余一丁夫妻至少也是如此的待遇。
几人随管事的来到一座精致的小院前,钟离宇说道,“余先生,您与夫人就暂且在此院安歇,我先去拜见母亲大人,傍晚时再来。”
没等余一丁开口,林啸天紧接着说道,“余先生,我刚回临云,要去薛将军的将府述职,也暂且告退。”
二人齐齐对着余一丁行了一礼,余一丁忙笑着说道,“二位怎么回到临云就开始见外起来?你们先去忙你们的,我这里正好休息一下。”
送走二人,余一丁牵着柳翠进了小院,放眼一望就不禁感叹,这里真是太精致了,院落周围一圈七尺矮墙,进门就是小桥流水,还有一个五六丈方圆的小池塘,池塘边遍种花草树木,岸边还有石桌石椅,左侧墙边建有一个小亭子,过了池塘上的小桥就是一套两进的房子,前面是会客室,卧室在后面,连茅厕浴室都配备齐全,看得余一丁不住感慨,这王府确实是讲究,连给客人准备的客房都这么奢华,他却忘记了钟离杰是让下人准备最好的院子了。
柳翠从进了院门就一直保持着惊讶的神色,她长这么大哪见过如此豪宅,直到二人走到会客室门口,才看见两名丫鬟站在那里掩嘴偷笑。
余一丁咳嗽一声,沉着脸道,“你们就是前来伺候的丫鬟?”
两女立刻收了笑容,低头恭恭敬敬道,“正是,请问老爷有何吩咐?”
“嗯。”余一丁继续板着脸,想了想道,“老爷我和夫人车马劳顿,先备些洗澡水,去吧。”
“是。”这次两女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后急忙去浴室准备洗浴用具,接着又出了小院取热水。
看那两个小丫头起劲地忙里忙外,余一丁心头暗爽,看你们还敢瞧不起人,哼!
柳翠倒没有余一丁的小心思,不过大冬天洗个热水澡的确让人向往,加上这些日子四处奔波,身上确实不太清爽,她也就欢快地进了浴室查看,当看见一大一小两个木桶摆在浴室中央,而那个大桶的大小明显是双人使用时,不禁又想到昨夜余一丁的话,立刻羞红了脸颊,飞快地逃出了浴室,躲进会客室里不再出来,心头一阵惴惴不安。
余一丁还在纳闷这妮子又在搞什么鬼,跑来跑去干嘛呢?也跟着进了会客室,正看见柳翠红着脸坐在椅子上咬着嘴唇绞着手指,不知发生了何事,于是开口问道,“小翠,有哪里不舒服?”
柳翠下意识摇头,急忙又点点头,余一丁更加摸不着头脑,走过去用手背挨着她的额头,柳翠蜂蛰一般跳开,脸色更加绯红,余一丁一头雾水道,“小翠,这是怎么了?”
柳翠垂下头,声音细若蚊呐,“一会儿我先洗,大哥随后再……”
“什么?”余一丁一下没听清,随后反应过来笑道,“哈哈哈,你这个妮子真是……,你是我娘子啊。”
“大哥不许笑我。”柳翠继续害羞。
“好好好,你先洗,等你洗完了我再洗。”余一丁没撤了,看来观念的改变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做到的,古时女子就是与丈夫行房也是黑灯瞎火,青楼女子当然除外,赤诚相见那还了得,这些就是礼教,余一丁也无奈,想想替柳翠洗经伐髓的事看样子还得再等等了。
过了好一阵丫鬟准备好了洗澡水,又取来两套干净的衣物放在浴室内的小条案上,一名稍大一些的丫鬟才来到会客室,恭敬地说道,“洗澡水已经备好,请老爷夫人入浴。”
柳翠还没反应过来,余一丁吃了一惊,忙问道,“你是让我同夫人一起入浴?”
“是啊。”丫鬟也有些奇怪,忙回答道,“我们按照老爷您的吩咐,准备的是两个人洗浴的水量,难道只有一人入浴?”
余一丁回望柳翠,这妮子依旧在害羞,磨磨蹭蹭地不肯起身,见状丫鬟又道,“莫不是夫人身子不适?需要我们侍浴吗?”
柳翠一听连忙起身,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间,在她看来,与其让丫鬟伺候着帮她洗澡还不如和余一丁一起洗呢,丫鬟纳闷地看着余一丁,余一丁只好摊手耸肩地跟了出去。
到了浴室门口却不见柳翠踪影,余一丁知道她躲在里面,只好先遣开两名丫鬟,进去后“呯”地一声把门一关,只见柳翠背对着他低着头,那声响惊得她身子微微一震,余一丁笑笑,说道,“小翠,再不脱衣服一会儿水就凉了。”
柳翠还在磨蹭,余一丁又道,“你忘了大哥说的还要帮你洗经伐髓了?现在一起洗,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见她还在犹豫,余一丁一把从背后抱着她,在柳翠的小声惊呼中几下将她身上的衣裤一并脱了个精光,直接抱到大木桶边丢了进去,然后自己也飞快地脱下衣物,跟着进了木桶……
这些时日以来二人最多也就是在客栈擦擦身子,今天算是洗了个彻底,直到出了浴室,柳翠的小脸依旧是红扑扑的,余一丁还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小翠你看,这洗完不是舒服多了嘛,身上多清爽,一个人的话怎么能洗得这么干净?下次替你洗经伐髓时就方便多了。”
看着丫鬟们进进出出正在清理浴室,柳翠没好意思接话,只是偷偷地伸手去掐余一丁的腰间,吓得他忙不迭地逃走,柳翠咯咯笑着追了过去……
傍晚时分,钟离宇又来到小院,邀请余一丁夫妻赴宴,这次是郡王为答谢余一丁对钟离宇的救命之恩,顺便算是替他接风,薛长龙和林啸天也一并前来。
余一丁再次见到薛长龙,自是一番寒暄,众人落坐,钟离杰简单说了几句感谢的客套话后,酒宴就正式开始,待吃到一半,突然侍卫前来禀报,有紧急事务需要钟离杰处理,于是他对余一丁表示歉意后就离席匆匆而去,其余几人神色自若,似乎对此种现象习以为常,酒宴也继续进行,直到掌灯时分才结束。
薛长龙作为临云军事首脑,能抽空前来赴宴完全是看在余一丁的面子上,他的事情本来就多,因此酒宴一结束就首先告辞。
林啸天随后也匆匆离去,护卫营才回临云,一大堆事务等着他去处理。
宴会厅内只剩钟离宇和余一丁夫妻三人,追查贼人的事情至少还要耽搁几日,所以余一丁也要在临云继续逗留数日,钟离宇约好明日陪伴二人逛临云城,就将余一丁夫妻送回小院,让他们好生歇息一夜。
余一丁也觉得这十多日以来,就是今晚才可以好好睡个囫囵觉了,因此没有外出的打算,准备明日再去欣赏临云作为县郡主城的风土人情。
送走了钟离宇,余一丁又同柳翠闲话了一阵,冬季的夜晚也不可能在池塘边花前月下地卿卿我我,柳翠如同往日一样打理了一下武器装备,又将二人的随身行囊整理好,将近亥时两人就上床歇息。
躺在床上余一丁搂着柳翠,脑海中却在整理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随着线索逐渐清晰,贼人的行迹很快就会浮出水面,多日以来压抑在心头的悲伤,疑惑,焦虑,担心等情绪也慢慢平复,随之而来的疲乏困倦一齐袭来,弄得余一丁头脑昏沉,柳翠早就躲在他的怀中入睡,还微微发出了鼾声,看来这些日子也是疲乏的狠了,渐渐地余一丁恍恍惚惚中也进入了梦乡……
第四十二章 夷人
第二日钟离宇很体贴地没有早早过来打搅他们,两人一直睡到辰时将尽才醒转过来,一名丫鬟伺候着洗漱,另一名丫鬟已经将早餐在会客室摆好,余一丁终于体会了一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爷生活。
小院门口已有钟离宇派来的人守候,等二人用过早饭,便恭敬地将他们引到钟离宇的居所。
钟离宇在郡王府内有自己单独的一个宅院,三进三出的样式类似四合院,比起余一丁柳翠居住的小院,钟离宇这里就更加是座豪宅,门房、偏房、主厅、会客厅、卧室和厨卫一应俱全,他手下的下人丫鬟使唤老妈子以及最后剩下的两名贴身侍卫都住在这个院子里。
余一丁二人被那下人带着进了院门兜兜转转了片刻才来到会客厅,钟离宇已在此等候,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绝色美少女俏丽地立在那里,两人本在低声交谈,见他们进来,美少女抬头好奇地打量走进会客厅的余一丁夫妻。
见余一丁二人进了会客厅,钟离宇忙起身迎了上来,微笑着说道,“余先生,昨夜歇息得可好?”
“还不错,这些时日以来就是昨晚睡得最踏实了。”余一丁笑着答道。
“那就好,今日就陪着余先生和夫人一起逛一下临云城。”钟离宇道,接着指着站在他身后的美少女说道,“余先生,这是舍妹钟离雪,她听说我今天要陪先生出去逛街,非要一起跟随。来,雪儿,快快拜见余先生。”
余一丁这才仔细打量这位美女,约莫十七八岁,一身劲装,眉宇间英气勃发,活脱脱一个巾帼美女,完全不似余一丁心目中郡王之女大家闺秀的模样。
见余一丁上下打量自己,钟离雪微微皱眉,上前对着余一丁拱手道,“多谢余仙人救治哥哥,小雪感激不尽!”
这打招呼如同男子一般,余一丁愣了一下赶紧回礼客气道,“哪里,你哥哥是吉人自有天相有惊无险,我救治他也是侥幸而已。”
钟离雪闻言暗自瘪瘪嘴,略显不悦地说道,“余仙人真是客气,救人就是救人,何必心口不一,倒是显得虚假。”
钟离宇听她这么一说连忙呵斥道,“雪儿!不得无理,余先生是哥哥的救命恩人。”接着又对余一丁解释道,“舍妹被宠惯了,娇纵失礼,请余先生见谅。”
钟离雪小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余一丁见她如此作态只得说道,“无妨,无妨。”
钟离雪听他这么说再次重重哼了一声,不再做声。
原来这钟离雪与钟离宇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前一阵前线快马回报说钟离宇身负重伤命悬一线,她还着实担心了好一阵,结果数日前薛长龙率大军返回临云,向郡王告知钟离宇已被一位名叫“余一丁”的仙人所救,现已痊愈,而且言语间对此人甚为钦佩,据说库赛人大军这么快退却也是此人立下大功,钟离雪听闻后大为好奇,一直在想这仙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哪想今日见着余一丁却是如此年轻,样貌也是普通,比原来见过的凌云子那般仙风道骨差了许多,况且凌云子只说自己是修道之人,尚不敢自称仙人,此人何德何能敢称仙人?而且刚才余一丁打量自己的眼神也好生放肆,言语间又显得虚情假意,于是心中更加不喜,大小姐脾气直接就发作了。
钟离宇心头苦笑,他就这一个妹妹,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王府上下都是宠爱有加,加之这位大小姐喜武恶文,从小跟着哥哥和府内的侍卫一起舞枪弄棒,习得一身的武艺,周围之人平日里都让她三分,渐渐地也变得有些颐指气使,偏偏最见不得虚伪客套之人,余一丁给她的第一观感就不好,再一客套就更加厌恶,直接就不再说话了。
余一丁也是尴尬的立在当场,钟离宇还没来得及继续圆场,这时柳翠上前拉住钟离雪的手说道,“雪儿妹妹,我们初次来到临云,早就听说了这里的繁华,却没有机会游览,还要麻烦妹妹带我们见识一下啊。”
钟离雪这才转回头来看着这个“余夫人”,刚才只顾着跟余一丁置气去了,眼前只见一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漂亮女孩正微笑着望着自己,不由得亲近了几分,连忙呐呐地说道,“这位姐姐,我和哥哥就是来陪你们去看临云城的。”
“那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好啊。”
钟离雪说完拉着柳翠就往外走,余一丁和钟离宇面面相觑,这女孩子的友谊来得这样突然着实让二人大开眼界,不禁相视苦笑一下急忙跟随,只见两女边走还边窃窃私语,不时发出一阵阵轻笑。
四人就这样结伴来到街市,柳翠哪里见过如此繁华的城市,一条条街道逛过来,只瞧得她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偏偏刚认的这个便宜妹妹钟离雪又是个豪爽的性子,见柳翠穿戴的朴实,又让钟离宇掏钱买了好些珠花饰品,外加几套女儿家的漂亮衣物,执意要送给姐姐,并不时拿眼角瞟余一丁,一副鄙视的样子,钟离宇自是爽快付钱,余一丁无所谓,反倒是弄得柳翠有些不好意思。
快到中午,钟离宇带着几人寻到一条僻静的小巷,据他所言这里有一家很有特色的小餐馆,准备让几人品尝一下。
到了小店,此时还没有多少客人,店面也不算大,只有五六张桌子,四人寻了一张靠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店小二殷勤地过来抹桌净案,又替几人摆上碗筷,钟离宇点了几道菜,小二把毛巾往肩头一搭,吆喝着正准备到后厨帮忙,只见店面门口又走进来三人,赶忙带着特有的职业笑容迎了上去。
余一丁坐在靠墙的位置,正好对着店门,很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刚进来的客人,立刻就被那三人的奇怪装束吸引,只见他们头上包着藏青色的头巾,上身是大襟右衽短衫,外面罩着一袭长至膝盖形似披风的羊毛披衫,衣物的主体颜色为青黑色,在领口衣襟和袖口有浅色的绣花纹路,脚上踏着皮靴,每人手中提着一把带鞘的短刀,有两人背后还背着竹篓。
这一看就不是汉人打扮,余一丁暗暗猜测这三人应该来自大梁以南地区的少数民族。
钟离宇见余一丁紧盯着小店进门处,也不禁好奇地转头打量,一眼正好瞧见那三名客人正被小二引到另一边的空桌,见那三人的穿戴他也是一愣,这临云城地处大梁西部边境,一般来此的异族人以库赛人、吉鲁人以及其他西域的番人居多,很少见到有其他地区的夷人到这里来。
不过这天南地北到临云城的人多了去了,偶尔有一些装扮奇特的夷人也不足为奇,甚至连黄头发蓝眼睛或者浑身黝黑的夷人他都在临云见过,钟离宇想想也就释然,不好总盯着别人,自然收回目光。
可回头看见余一丁还在有意无意地望着那三人,目光中似乎在思索什么,钟离宇纳闷,不禁低声问道,“余先生,心中可有疑问?”
余一丁本在思索,突然被钟离宇的提问打断了思绪,愣了一下连忙看向他,歉然道,“哦?不好意思,公子有何见教?”
钟离宇微微侧头更加靠近余一丁,说道,“余先生可是觉得那几人有何不妥?”
“哦,没有。”余一丁低声解释道,“我是看他们的穿戴似乎是南边的夷人,又想起刘豹将军所言,他曾对我提起那把短刀,似乎就是那边夷人惯用,因此多想了一些。”
“原来如此,余先生怀疑凶手是来自大梁以南的地区?或者说那名刀疤男子本身就是一名夷人?”钟离宇也跟着思考。
“不一定,也许是我杯弓蛇影想得太多。”余一丁自嘲地笑笑。
“唉,余先生莫要着急,临云城距长平城也就不到五百里路,今晨我父亲已经派出加急快马前往京城打探,最多三五日就会有消息传回来。”钟离宇安慰道。
钟离雪本来正和柳翠在一旁低声交谈,二女一起逛了一个上午,直到后来说起年龄才知道,原来柳翠比钟离雪还要小五个月,此时两人正为姐妹身份互换而在一旁笑闹,根本没有理会余一丁和钟离宇的谈话。
这时钟离雪突然发现他们二人神神秘秘地交头接耳,好奇之下不禁转头问道,“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钟离宇忙回道,“没事,你们俩聊你们的。”
钟离雪不以为然地说道,“哼!有什么不好说的,不就是寻查凶手的事嘛,小翠妹妹都已经给我讲了。还有,你们俩做贼似的交谈我也听见了,不就是几个夷人嘛,像那样装扮的夷人我前些日子在临云城就已经见过了。”
“哦?雪儿见过这些夷人?”钟离宇惊奇。
“哥哥你真笨!不是这些夷人,是这种装扮的夷人,哥哥还在庆阳没回临云的时候,人家替你担心了好些时日,有一天待在府中烦闷我就瞒着母亲大人偷偷跑出来,在街道上就遇见过这种装扮的夷人。”钟离雪说道,最后还补充了一句,“哥哥你不许告诉母亲大人哈。”
钟离宇没有理会妹妹的最后一句话,他很吃惊这一阵子怎么会有这么多夷人前来临云城,平日里此种情况非常少见,这些人到临云做什么?最终的目的地是哪里?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加上现在又多了追查凶手这件事,何况余一丁说刘豹告诉他刀疤男子可能就是来自南部的夷人,这些线索汇集起来让钟离宇不得不多想,他已经隐隐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他还不了解的隐情。
正在这时,余一丁听见那几名夷人中的一位在招呼店小二,小二殷勤地跑过来同那人交谈了几句,最后却显得很不高兴,那名夷人只是在桌上扔下几钱碎银子,叫上其余两名同伴急匆匆起身就往店外走,小二一边收起银两一边还在那里嘀嘀咕咕些什么。
“哥哥,我还有一件事没说呢。”钟离雪没理会这些夷人又说道。
“雪儿还有何事?”钟离宇问。
“哥哥还没有答应我不告诉母亲大人呢。”钟离雪狡黠地笑了笑。
“好,我答应雪儿。”钟离宇无奈,他对这个妹妹真的是既喜爱又头疼。
“嘿嘿,我那天偷偷跑出来散心,在街上走着就看见几个那种装扮的夷人,哥哥也知道这类人平日在临云非常少见,我就好奇地一直跟着他们,直到最后他们从北门出城我就没再跟随了。”钟离雪一口气说完。
“出了北门?”钟离宇喃喃道。
“是啊,那几人出了北门顺着官道就走了,如果不是父亲大人严令不准出城,我肯定要跟出去看个究竟,哼!”钟离雪说到最后似乎还很不满意,又道,“不过后来那些夷人似乎也发觉我在跟着他们。”
“哦?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钟离宇问道。
“没有,我是光明正大地跟着他们的,在临云城内夷人不敢乱来。”钟离雪大大咧咧地说道。
余一丁一直听着他们兄妹说话,也没插嘴,这时店小二端着托盘走过来,将一盘盘菜肴摆上他们的桌子,口中说道,“客官,你们的菜都上齐了,请慢用。”
“小二,刚才的客人怎么了?”余一丁问道。
“他们说有事要走,点的菜不要了,可是他们所点菜品都已下锅,那几人给了些银两直接就走,真是怪事。”店小二也很奇怪,说完又去忙他的了。
钟离宇看余一丁,余一丁表示只是随便问问,于是众人不再谈论此事,钟离宇招呼着几人一起品尝临云的美味,还别说,此店虽小,饭菜却是可口,几人吃得满心欢喜。
饭后钟离雪提议去临云城北的金凤山,此山中有座古寺,以前她陪母亲去上过香,那里景色宜人,虽说现在已是冬季,前几天还下了大雪,但可以去山中踏雪赏梅,钟离宇也随声附和,余一丁柳翠自是客随主便,于是结账后几人就向金凤山而去。
出了临云城北门没多远,前方一两里外隐约有一座小山,由于金凤山距临云城很近,爬山也不能骑马,几人就干脆步行游玩,二女兴高采烈地走在前面,钟离宇告诉余一丁那里就是金凤山,余一丁点头,并靠近钟离宇低声说道,“公子,有人跟随。”
钟离宇微微点头道,“我已察觉,余先生小心。”
“你保护好二女,剩下的我来应付。”
“不急,这里是官道,谅他们也不敢放肆,不过未尝不是同路,等到了山中再说。”
“好,千万小心。”
“哥哥,你们俩干什么呢?走快一点啊。”钟离雪和柳翠往前走着,突然发现钟离宇和余一丁离她们俩已经有四五丈距离,忙停下来催促。
“就来,雪儿你们慢些,小心路滑。”钟离宇答道,天上下着点小雪,他还不忘提醒一句。
“亏哥哥还是习武之人,余先生又是仙人,现在还在官道上,要是上了山怎么办?”看来这大小姐还没放下对余一丁的成见,刚才只听见余一丁最后一句“千万小心”,心想就这样的官道还要怎样小心,终于找到机会揶揄一下,余一丁已经渐渐习惯这位大小姐脾气,并不做声,只是低头跟着钟离宇前行。
“雪儿!……”钟离宇不知该如何斥责妹妹,又不好发作,叫了一声后却没了下文,只得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小心。”
“就是,余仙人要小心哦。”钟离雪又拿着腔调说道。
“多谢雪儿姑娘提醒,我理会得。”余一丁答道。
“哼!”
钟离雪直到现在也没瞧出余一丁有何等过人的本事,一直找机会呛他,可惜余一丁总是不接招,还让她碰了个软钉子,钟离雪没有办法,只得跺脚拉着柳翠就往前走,柳翠回过头对着余一丁作了个鬼脸,钟离宇也只有抱歉地看着余一丁,余一丁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继续跟着往前走。
几人来到金凤山边,官道顺着山脚继续向北延伸,右侧有一条岔路向着东北蜿蜒上山,现在官道上偶尔还能看见行人或者车马经过,上山的小路却看不见任何人影,天寒地冻出来游玩的人几乎没有。
到了岔路口,钟离雪招呼了走在后面的两个男人一声就拉着柳翠走上小路,余一丁和钟离宇急忙加快脚步跟上,跟随他们的人就在后面十几丈外,出城到现在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余一丁早就知道是刚才在店中吃饭的那三名夷人,如果按钟离雪所言,前些日子有类似夷人出北门那么跟随他们至此也许是碰巧同路,但如果那三人跟着他们上山就肯定有问题,于是余一丁和钟离宇都开始暗中戒备,紧跟着二女向山上走去。
走了一阵,余一丁假装同钟离宇交谈,似乎是不经意地向后方瞥了一眼,小路上空无一人,余一丁立刻给钟离宇使了一个眼色,钟离宇也转头看看来路,确实一个人影都没有,余一丁不禁皱眉。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第四十三章 生死之间
四人缓缓上山,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来到半山腰,山间生长着茂密的松柏,虽是寒冬,山中依旧是黄绿色的成片树木,几人就行走在林中的小路上,四周地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钟离雪说这里已经离山中古寺不远,而在古寺附近就有一片遍种腊梅之地,在那里就可以欣赏到已经开始开花的腊梅。
走了这么长时间,余一丁和钟离宇都没有再发现身后还有尾随之人,两人的戒备之心随即放下不少,或许那三名夷人就如同前些日子钟离雪在临云城中见到的一样,只是路过临云往北而去,今日只是巧合同路罢了。
几人终于看见前面的山坡上现出了成片的腊梅树,已经有不少的腊梅花在枝头绽放,其间还点缀了一些红梅,整片山坡或黄或红,有些花朵和枝干上还有冰雪覆盖,煞是好看。
两女看见这些鲜艳的花朵,欢喜地就向树丛奔去,余一丁和钟离宇也笑着往前走,突然间柳翠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左顾右盼,余一丁心头暗道不好,急忙向柳翠靠近,可是钟离雪还笑着向一株花朵较多的腊梅树跑去,已同其他三人拉开了三四丈距离,却浑然不知周围有何异常。
这时钟离宇也感觉到异样,立刻开口叫道,“雪儿,快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已有四五名夷人装束的人影从腊梅树丛外的高大柏树上跃下,距离钟离雪最近的一人离她只有不到两丈的距离,仅需再一次飞跃就可以冲到她的身边,钟离雪虽然有一身的武艺,可是对敌经验实在欠缺,眼前突然多了数人,直惊得她傻立在原地,全然没有其他的动作。
钟离宇用尽全力向前猛冲,可是很明显他不可能在那夷人之前抢到钟离雪面前,余一丁已经来到柳翠身边,抬眼间就已看清钟离雪那边的情形,只好一只手揽住柳翠腰身,同时另一只手一指气流射出,直取距离最近那人的胸腹。
那夷人似乎同钟离宇是一样的心思,两丈的距离一个腾身就掠到钟离雪跟前,一双大手闪电般伸向钟离雪的肩膀,眼看就要将她控制在手中,双手已经堪堪擦到钟离雪的衣角,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气疾如闪电般射向他的胸口一没而入,只见那人的身子随之一抖,顺着白气的去势就蹭蹭倒退两步,他仿佛不可思议般低头看了看胸口,只见衣襟上有一个指头大的血洞,此时正不断向外溅射出鲜血,随后那人又抬眼看向钟离雪和余一丁,努力地抬起双手,从右手的袖口唰地飞出一道青芒,直直地向钟离雪飞去,左手的袖口也同样有一道青芒射向余一丁,三四丈的距离转瞬即至,余一丁根本来不及反应,可他的额头处突然涌出一团黄光,瞬间将他和怀中的柳翠包裹在内,那青芒射来仅仅是打在那团黄光上泛起阵阵波动,然后掉落在地面。
余一丁这才惊骇地定睛一看,只见一条四五寸长的青色小蛇正在地面不断扭动,似乎想要逃开,他急忙一脚踏上去,直接将那小蛇的头踩个稀烂。那人的最后一眼只看见余一丁和柳翠突然被一个蛋壳状的黄色光团包裹,小蛇激射在光团上就被弹开掉落于地,这才心有不甘地合上双眼,身体一软瘫倒下去。
而钟离雪此时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右手一下捂住左胳膊,花容失色,直直向后便倒,而另一条小蛇正掉在她身旁的地面,扭动着身体往雪里钻,但是片刻间就没了动静,似乎是被冻住了,这时正好钟离宇飞身赶到,一下就将妹妹接在怀中,然后立刻向余一丁的位置退却,只见怀中的钟离雪已经陷入昏迷,而且口泛白沫,面色几乎瞬间就笼罩上一层黑气,钟离宇不禁心头大骇,暗道这毒性发作得也太快了一些。
这些事情几乎在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钟离宇抱着妹妹退到余一丁和柳翠身边时,笼罩他们俩的光团已经缩回余一丁额头,剩余的四名夷人也呈扇形围了过来。
“余先生……”钟离宇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很小但却急切,看得出来他已经非常焦急。
余一丁赶紧握住钟离雪的手腕,渡进一些疗伤气流,现在对面还有强敌环伺,他没有时间进行彻底的治疗,只能是稍稍压下钟离雪脸上的死气,余一丁明显感觉到他的气流进了钟离雪的身体后,一部分迅速护住她的心脉,另一部分则像治疗钟离宇那样在她的全身游走,将一些扩散开来的有毒杂质推向胳膊上的创口,还好钟离雪是刚受伤就受到救治,片刻之间余一丁已经将她的伤势稍微稳住,这才松开手望向那几名逐渐围拢过来的夷人。
“你们是什么人?”余一丁厉声问道。
“什么人?!”其中一名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夷人吼道,“你敢杀我族人,我就是要你命的人!纳命来!”
那壮汉不由分说抽出钢刀,抬手将刀鞘扔在一旁,然后双手紧握了刀柄就向余一丁冲了过来,余一丁问话时柳翠已离开他的怀抱,见那人冲上来,余一丁急忙将她挡在身后,同时小声喝道,“退后!”
柳翠闻言迅速向后退了几步,钟离宇见状也立刻抱着妹妹和柳翠一起后退,余一丁见他们三人都已退后,不再顾虑,额头处黄光一闪,他的周身微微泛起一层光晕,紧接着不退反进,迎着那人的钢刀就冲了上去。
那壮汉看余一丁赤手空拳就敢冲过来,虽然那光晕让他诧异,但他更相信自己手中那把锋利的钢刀,于是大喝一声,双手高举钢刀过顶,狠狠地以万钧之势向余一丁劈了下来,余一丁脑袋微偏,左胳膊向上一抬,小臂上的光晕又增大几分,几乎放射出两三寸的光芒,在柳翠的惊呼声中迎着劈过来的钢刀就格挡了上去。
没有想象中的利刃砍进肢体的刺耳声响,也没有任何惨叫发出,柳翠回过神才发现那钢刀确实砍在余一丁格挡的胳膊上,只是连那层光晕都没有砍透,刀刃离余一丁的胳膊还有寸许距离,却怎样也无法深入分毫。
那壮汉还在发愣,余一丁与他已是照面,不等他再又反应,右拳直接挥出,拳头上同样包裹着一层两三寸厚的光晕,结结实实地杵在那人的肋部,只一拳就将他击出两三丈外,那人在地面还滑行了一小段距离,腾起一层雪雾,这才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剩余三名夷人眼睁睁看着那人抽刀、冲出、劈砍然后被余一丁格挡最后一拳击飞,惊骇之下还没有来得及转头再看余一丁一眼,就见三道白气“噗噗噗”接连射进那三人的胸腹,等他们转回头在这世上看见的最后一眼是余一丁已经转身向钟离宇奔了过去。
余一丁刚才用雷霆之势杀灭几人,是因为他知道钟离雪的伤势仅仅是暂时压制,那小蛇看似体型不大,毒性却非常强,如果拖延过久后果不堪设想。
他现在对自己的异能使用越来越纯熟,只是准头还差一些,如果刚才他能精准射击对方头部,那人就根本没有机会放出毒蛇反咬一口,当然这些是需要以后加紧练习的东西,眼下他只能快速除掉几人,然后反身奔到钟离宇身边查看钟离雪的伤情。
钟离宇蹲在地上,钟离雪倒在他的怀中,柳翠正焦急地抚摸着钟离雪又开始泛起黑色死气的小脸,余一丁抢到他们身旁,见状赶紧俯身再次握住钟离雪的手腕,但当他接触到钟离雪的皮肤时一惊,居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再看钟离雪的嘴唇也开始哆嗦起来。
“余先生,这是怎么回事?”钟离宇慌了神,因为抱着妹妹,他的感受最为明显,钟离雪的身体开始变冷,浑身颤抖,现在那层死气又浮上她的脸庞,嘴唇也渐渐发青。
余一丁紧皱眉头,不停地将治疗气流送进钟离雪的体内,可依然不见好转,这是以前他从没遇见过的情况,所以听见钟离宇的发问,余一丁也只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可能得试试丹药了。”
然后他转头看了看那边躺在雪地上的几名夷人,对柳翠吩咐道,“小翠,再去看看那个拿刀砍我的人是否还活着,然后仔细搜索一下他们每个人的身上看看有无解药一类的东西,小心地上的蛇,要快!”
柳翠并不答话,她看出余一丁比较紧张,赶紧起身到那边查看,片刻后返回,急声说道,“大哥,那些夷人都死了,我搜了他们身上只有一些普通的金创药,没有特别的药物。”
余一丁听了柳翠的话,略加思索就对钟离宇说道,“公子,这附近的那座寺庙你可知位置?”
“知道知道,我们这就去那里。”钟离宇忙不迭地回答,接着就要起身。
“公子莫慌,令妹由我来抱,你带路!”余一丁说着伸手就去抱钟离雪,这样他可以边走边给钟离雪体内输送气流。
钟离宇也没矫情,当余一丁抱起钟离雪后,他急忙在前引路,柳翠跟在余一丁身边扶着钟离雪的身子,三人快速地奔向寺庙,钟离宇这才发现余一丁抱着一个人的行走速度依然不减,心下稍安,于是在头前加快了步伐,片刻后三人就来到那座古寺。
寺中的住持认得钟离宇兄妹,知道他们是郡王的子女,赶紧找了一间客房安顿,余一丁将钟离雪置于床上,屋内只留柳翠一人,其余僧众都被请出门外,又对钟离宇说道,“公子,救治令妹之事由我夫妻完成,你去让住持派人先拿几盆炭火进屋,然后准备一大锅热水,到时有用。”
“余先生可有办法了?”钟离宇记得刚才余一丁还要柳翠对夷人搜身找解药。
“我身上还有一些丹药。”余一丁淡淡地说道。
钟离宇一怔,接着连忙点头照办,转身就出了房间,余一丁关好门窗,又查看了一下钟离雪的情况,只见她现在浑身发抖牙关打颤,脸色越来越灰暗,嘴唇都变成青紫颜色,赶紧又握住钟离雪的手腕不停地输入气流,状况才稍稍好一些,余一丁不由得眉头紧皱。
只片刻间钟离宇就在叫门,柳翠开门看见他和一名和尚一人拎着两个炭火炉,余一丁让他们将火炉摆在床铺四周,然后二人退出房间,柳翠重新将门关好。
余一丁待屋内气温升高,犹豫片刻后对柳翠说道,“小翠,你把雪儿姑娘的外衣脱掉,只留抹胸亵裤。”
柳翠根本不会怀疑余一丁有啥不好的企图,急忙上前将钟离雪的外衣外裤都脱掉,只听见她惊呼一声,余一丁转眼去看,只见钟离雪胳膊的伤口处还嵌着两颗毒牙,应该就是那条小蛇的牙齿,余一丁小心地用布包了毒牙拔出,只见伤口中流出的都是发黑的脓血。
这时余一丁又说道,“小翠,为了救雪儿姑娘,你会失去一次洗经伐髓的机会,不会埋怨大哥吧?”说着便掏出了凌云子留给他的装着乾坤丹的小竹筒。
柳翠这才知道余一丁所说的丹药就是乾坤丹,微微一怔后说道,“没事的,有大哥在我身边就好,赶快给雪儿姐姐服药吧。”
“好。”
说着余一丁收好毒牙,又将竹筒递给柳翠,让她取出一颗龙眼般大小的药丸放入钟离雪口中,然后又拉着她的双手将钟离雪扶坐起来,余一丁则坐在钟离雪的背后,按照凌云子留给他的炼化乾坤丹的方法,一手抵在钟离雪的颈后,一手则按在她的背心,准备炼化丹药。
柳翠轻轻地扶着钟离雪的肩膀,余一丁让她托着钟离雪的头部,使她的下巴微微上扬,按在她颈后的手掌率先将气流输进钟离雪的体内,冲向那颗已被她含在口中的药丸,渐渐地,那丹药在气流和钟离雪口中津液的作用下缓缓化开,一点点流进她的喉咙,余一丁又用按住钟离雪背心的手掌输进气流,将流入她腹部的药液催化成气态,再引导这些气态的药力慢慢游走全身,不一会儿,钟离雪的全身上下各个毛孔中就渗出一层灰色的东西,在她左侧胳膊的伤口处也继续流出一些乌黑的毒血,余一丁则是满头大汗,连头顶也微微散出一丝热气。
柳翠紧张地望着余一丁,她不知道这疗伤还需要多长时间,看着余一丁的模样柳翠只是暗暗心疼。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余一丁才将按在钟离雪颈后的手移开并扶着她的香肩,略有些疲惫地说道,“小翠,现在雪儿姑娘口中的药丸已经全部化开,但是我还需将药力继续引导至她的全身,你休息一下,顺便帮我擦擦脸。”
柳翠依言起身,取来毛巾为余一丁轻轻擦拭脸庞的汗珠,擦完后她没有离开,只是有些担心地看着余一丁,见他又要扶着钟离雪,又要不停地输入气流,双手都不能撒开,浑身已经是大汗淋漓,柳翠只好不停地给他擦汗。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钟离雪身上的灰色东西终于不再往外冒,只是她体内的东西不似余一丁洗经伐髓时那般恶臭,而是带着一股淡淡地异味,甚至还有一丝幽香,这让余一丁大感惊奇,暗自猜测不是乾坤丹服用数量太少就是这女子本身就有体香。
洗经伐髓需要三颗乾坤丹全部服用才行,这是凌云子留书上写得清清楚楚的,余一丁自己就是经过洗经伐髓,所以才会浑身恶臭。
可能给钟离雪服用一颗药力不够吧,余一丁这么想着,不过现在钟离雪的呼吸逐渐平稳,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看来是那乾坤丹起了作用,那剩余的两颗乾坤丹不必再用了,余一丁这才让柳翠扶着钟离雪躺倒,又给她盖了一床被子,自己则收回了双手,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和柳翠一起出门。
钟离宇正在门口来回踱步,见余一丁夫妻出来,忙出声询问,余一丁先是让柳翠端了一盆热水进屋帮钟离雪擦洗身子,顺便嘱托要先将她胳膊上的伤口包扎好,才能擦洗其他部位,然后才转头对钟离宇说道,“公子请放心,令妹性命已无大碍。”
听余一丁这样一说,钟离宇立刻如释负重般瘫坐在门外的凳子上。
第四十四章 疑云
余一丁也累得够呛,见钟离宇瘫坐一旁,他赶紧让柳翠帮他找了张凳子坐下休息,虽然经过熊血增强的异能使他现在不再像原来那样头昏脑胀,但是这样坚持一个多时辰依然非常疲劳,需要缓一下。
坐下来余一丁就闭着眼睛开始胡思乱想,这次治疗蛇毒让他明白了一点,他的治疗异能并不是万能的,如果今天没有凌云子给的乾坤丹,钟离雪十有八九性命不保,这让他不禁一阵后怕,幸好他的防御蛋壳足够强大,否则那小蛇如果给他来上一口,可能就连他自己也会和钟离雪一起交待在这里,这等于再一次给他提个醒,前路多险峻,行走须当心。
另外从猎杀血熊到今天对付夷人,他虽有强大的气流攻击,但是准头实在不敢恭维,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也是要人命的事情,以后一定要想办法多多练习射击的准确性了。
最后就是柳翠自保的问题,本来那三颗乾坤丹余一丁准备拿来帮柳翠洗经伐髓,那样柳翠的能力可以得到进一步提升,也许关键时刻就能保命,可惜现在为了救钟离雪已经用去了一颗,剩下两颗不足以做到洗经伐髓,只能以后去峡关郡与凌云子会面时想办法再要一颗了。
余一丁坐下后就闭着眼胡乱思考着,钟离宇那边已经缓过劲来,柳翠还在屋里忙碌,她已经进进出出三四次了,热水也换了好几盆。
钟离宇见余一丁一个人坐在那边休息,忙起身将凳子拉到余一丁身边,挨着他坐下,见余一丁闭着眼睛像是在打盹,也没好意思叫醒他。
过了一会儿柳翠总算为钟离雪擦好身子并穿戴整齐,正端着水盆出来,余一丁似乎有所感应一般坐直睁眼,他一睁眼就看见坐在身边的钟离宇,钟离宇有些歉意地对他笑笑,余一丁带着疲惫点点头,起身对柳翠说道,“小翠,都弄好了?”
“嗯。”柳翠继续端着盆向外走。
“那好,公子我们进去看看吧。”余一丁对钟离宇说道,钟离宇在余一丁起身时就站了起来,还不住地向门内张望,听余一丁这么一说赶紧推门进屋,余一丁笑着摇摇头也跟了进去。
床上的钟离雪安静地躺着,似乎还在昏迷之中,不过看她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还略微透出红色,呼吸平稳,看起来问题应该不大。钟离宇微微有些紧张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雪儿怎么还在昏迷?”
余一丁当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又不是大夫,于是实话道,“公子,令妹体内所中之毒已经尽被祛除,至于现在为何还不清醒,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再继续等待。”
钟离宇听余一丁这么说忙道,“余先生莫要怪罪,您能为雪儿祛毒保住性命已是天大的恩情,救命之恩不敢言谢,余先生已经先后救我兄妹性命,这份恩义钟离宇记下了。”
余一丁笑着摆摆手,并没有说话,这时柳翠返回,疑惑地对余一丁说道,“大哥,外面有好些官军把守。”
没等余一丁答话,钟离宇接口道,“余夫人勿惊,那是林统领带领的护卫营军士,先前余先生救治舍妹时我已经让住持派人通知郡王府。”
钟离杰接到古寺和尚的报信,急忙派林啸天带了五十名护卫营军士前来,此时林啸天正带人查验那几名夷人的尸首,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返回。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林啸天带了两名军士返回客房,看见余一丁后急忙行了一礼,余一丁点头回礼,林啸天这才望了望躺在床上依旧昏迷的钟离雪,问道,“公子,雪小姐怎样了?怎么还是昏迷不醒?”
“林兄,余先生已经将小妹身中的蛇毒祛除,只是不知为何仍然不见苏醒。”钟离宇皱眉道,随即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又道,“那几名夷人的尸首上可有发现?”
林啸天无奈地摇摇头道,“只能通过衣饰确定他们是南边过来的夷人,但身份目的一概不知,而且我听库赛人入侵时留守在临云的手下军士说,前些日子也有同样装束的夷人从临云经过往北而去,不能确定这几名夷人与先前那些是否为同一伙人,公子特别嘱咐的那两条小蛇也被我收好带了回来,都已经死亡,但不认识是何种毒蛇,只有下山后让医官辨认。”
“嗯,雪儿也同我讲过前些日子有夷人路过临云。”钟离宇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揉着太阳穴,有些疲惫地说道,“看来得好好查一下这些夷人的来历。”
“公子,现在天色已晚,下山很不方便,况且雪小姐虽无性命之忧,但仍旧昏迷,不如今夜先留宿古寺,如果明天一早大小姐仍未苏醒,我再安排车马护送大小姐下山?”林啸天见钟离宇疲惫提议道。
钟离宇沉默片刻后道,“好吧,夜里你须派人严加警戒。”
“是!”林啸天冲着钟离宇和余一丁抱拳,然后就忙他的去了。
“余先生也辛苦了,一会儿吃些东西就休息吧。”钟离宇又对余一丁说道。
余一丁还没说话,柳翠抢着说道,“今夜我就在这里陪着雪儿姐姐。”
钟离宇看看余一丁,余一丁说道,“这里有小翠看着也好。”
钟离宇歉然道,“那辛苦夫人了,现在我们还是去吃点东西吧。”
午饭过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四个时辰,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当紧张担心疑虑的情绪稍稍缓解后三人都感觉到一阵饥饿,于是出门就在隔壁房间随便吃了些林啸天带来的食物,然后柳翠回屋照看钟离雪,余一丁和钟离宇就待在这间屋子里休息。
二人各怀心事,躺在床上都无睡意。
余一丁在想这些夷人是否和那刀疤脸的男子有关联,除了刀疤脸男子疑是南方的夷人,其他的却怎样也联系不到一块儿,况且那些夷人在山上为何主动攻击他们?而且上来就下杀手?不过他再仔细一想好像对方一开始并没有下杀手,似乎那几名夷人只是想制住他们几人,只是因为自己的气流攻击准度不够,歪打正着一下就射到袭击钟离雪的那人胸口,那人垂死之前困兽犹斗才放出毒蛇咬伤钟离雪的,那么问题又来了,那几人为何想要挟持自己四人?目前看不出任何理由,而且他们也不像是普通的图财害命的匪徒,余一丁头疼中……
钟离宇还在担心妹妹的安危,虽说余一丁已经将她身中的蛇毒祛除,但是现在仍旧昏迷,也没有一点清醒的迹象,万一一直不能醒转过来自己父母那边如何交待?可恨这些夷人的来历目的目前看来没有一点线索,而且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来,现场遗留下来的东西不多,也许那两条毒蛇会是追查这些夷人的主要线索,不过也得等明日下山回到临云让医官看过后才有结论,钟离宇郁闷中……
两人就这样闭目思索了大半个时辰,迷迷糊糊才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一丁忽然听见隔壁柳翠在呼喊,猛地睁眼,这才发现钟离宇已经从床上一跃而起向门口奔去,似乎一直就尖着耳朵没睡实,余一丁赶忙起身跟了过去。
到了隔壁房间,钟离宇已推门进去,余一丁跟到门口正看见柳翠拿着毛巾在给钟离雪擦脸,此时钟离雪正微睁着眼睛,眉头紧皱,嘴里胡乱说着什么,钟离宇立刻上前,握着妹妹的手,又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看样子是有些发烧,钟离宇回头看余一丁,后者也紧跟着走到床前,仔细观察钟离雪的情况。
钟离雪满脸通红,全是汗水,嘴唇干裂,可以看见眼皮下的眼珠快速地转动,余一丁对柳翠说道,“小翠,去取些温水给她喝。”
“嗯。”柳翠应声而去。
余一丁等柳翠取回温水给钟离雪喂下,又让她解开钟离雪的衣服,露出胳膊上的伤口,柳翠帮钟离雪擦身子前已经包扎了一下,现在解开那块白布就见伤口周围已经肿了起来,轻轻一按就有一些脓水流出,白布上也沾了不少污渍,这时候钟离雪又开始呻吟起来,余一丁急忙让柳翠再给她喂水。
余一丁以他不多的现代医学知识也知道这是伤口感染发炎,进而引发高烧,心下稍定,看来钟离雪真的是性命无碍,现在只要能消炎退烧就能让她好转过来。
这时林啸天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余一丁忙让他取来一些伤药,然后又安慰了一下钟离宇,让他安心,这才上前挨着伤口抓住钟离雪的胳膊,慢慢地将气流渡进她的体内,余一丁能够很明显地察觉到气流在钟离雪的体内受到阻碍,有种给嘎尔迪治病时的相似感觉,于是他引导着气流在钟离雪体内慢慢地流动,就像是推动着某些阻碍物前进,最后一点点将那些阻碍物推到伤口附近,片刻后,钟离雪本来已经微微结痂的伤口再次迸裂,同时流出一些红黄相间的脓血,在那些血液中还能看见一些灰黑色的杂质,而钟离雪的脸色再次变得灰白,嘴唇也是干裂的没有血色,不过她的体温正在缓缓降低,从余一丁开始感觉的发烫到现在的温热。
又是小半个时辰,余一丁就这样握着钟离雪的胳膊,直到最后他看见伤口流出来的血液已经是正常的鲜红色,才让柳翠给钟离雪清洗伤口,同时保持着气流的输入,等柳翠将伤口清理干净又敷上林啸天拿来的伤药,再用干净的白布再次细细裹好,余一丁这才松开手,摇晃着坐到屋内的椅子上。
柳翠又给钟离雪喂了一些温水,此时她的脸色不再像先前那般通红,已经变得面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虽然闭着眼,但是眼皮已经不再乱跳,而且呼吸再次渐渐平稳。
钟离宇看看妹妹,又转头望望余一丁,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余一丁抬眼看着他焦急的模样,轻声说道,“令妹这回是真的没事了,就是需要休养几天。”
钟离宇这才吁出一口长气,面色复杂地望着余一丁,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再次感谢?似乎有些多余,钟离宇想着还是让他好生休息一下吧,于是说道,“余夫人,你陪着余先生先去歇息吧,这里我来照看就好。”
柳翠还有犹疑,余一丁说话了,“小翠,就听公子的,我真得好好休息一下,现在雪儿姑娘已无大碍,公子在这里照顾就行,记着醒了就给她喝温水。”最后他又嘱咐了钟离宇一句。
“好的,先生赶紧去休息。”
柳翠立刻上前搀扶着余一丁到隔壁,在床上躺下来时余一丁不禁浮想联翩,如果自己用这身气流来治病救人,也许还可以在这个世界生存得很好,悬壶济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嘛。
……
第二天当余一丁醒转过来时已接近晌午,柳翠不住身边,倒是钟离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打盹。
余一丁醒来起身的动静惊动了钟离宇,他急忙道,“余先生休息得可好?”
“我没事,昨晚就是疲劳,令妹怎样?”余一丁问道。
“已经清醒了,就是仍有些虚弱,林统领已经派人回郡王府取轿子。”钟离宇回道。
“那就好。”
说着二人一起来到隔壁,只见钟离雪靠坐在床头,柳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余一丁二人进屋时两女还在轻声交谈。
看见余一丁进来钟离雪还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一直对余一丁没有好感,不过这次至少是余一丁救了她的命,因此只是盯着余一丁,却是呐呐地没有开口。
余一丁并没有在意钟离雪的态度,很随意地问道,“雪儿姑娘,你现在感觉怎样?”
钟离雪已没有了巾帼风范,低声答道,“还好,就是觉得身子有些发软。”
余一丁笑着说道,“那就是没什么事了,休息几天就可以恢复。”
这时钟离宇插话道,“没事就好,雪儿应该好好感谢余先生。”
钟离雪还在扭捏,余一丁已经说话了,“公子别再客气,一会儿轿子就该到了吧?”
“是啊,轿子到了我们就返回临云,那些夷人的底细一定得查清楚。”钟离宇也急着搞清楚这伙夷人的具体情况,被余一丁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军士将轿子抬到古寺,众人将钟离雪送进轿子,立刻返回临云,郡主和夫人虽然已经知道钟离雪脱险,仍是心急火燎地等在府门口,见着爱女归来,郡主又打发医官上前查看,直到确定钟离雪已无大碍,钟离杰和夫人又将钟离宇训斥几句,顺便对余一丁感激一番,这才由钟离夫人和柳翠陪着钟离雪回到自己的闺房静养。
余一丁和钟离宇、林啸天跟随钟离杰来到会客厅。
落座后钟离杰开口道,“余仙师,昨日犬子让人回城报信,本王已派人调查此事,前一阵是有一伙夷人路过临云往北而去,因其没有闹事,也持有南部县郡所发路引,因此守城军士查验后便放行。”
说完他又转向林啸天道,“至于袭击你们的这几名夷人,林统领上山后可有发现?。”
林啸天拱手道,“回郡王,属下已经查验过那几名夷人尸首,他们身上都无路引,也无可证明身份之物,只能通过衣饰判断是南方的夷人,刚才医官已经查验了属下带回来的两条蛇尸,据他所讲,这种小蛇名叫鹤蛇,但是一般的鹤蛇长度都在三尺左右,少有这种四五寸长的,可能是用秘法培养出来的品种,而且除了一条头部损毁严重致死,另一条没有外伤,但是其口中毒牙已脱落,而且被余先生收回,看来这条蛇的死亡同毒牙脱落有关联,很有可能是夷人专门培育的可作为暗器使用的鹤蛇,这种蛇在南方十万大山中是常见品种,这些夷人应该来自那边,只是不知道具体属于哪个族群。”
钟离杰闻言点头道,“十万大山就在我大梁南部边界以南,那里属于蛮荒之地,有众多的蛮夷小国,紧挨我大梁南部县郡,南部县郡是被分封的邹邦盛亲王的领地,他与内子是远亲,按辈分还要称本王一声‘表姑爷’,何况前一批夷人的路引就是南部县郡所发,本王可以书信一封问明缘由。”
钟离宇道,“父亲,那这几日还是由我陪着余先生夫妻吧。”
钟离杰沉吟,“嗯,宇儿陪着余仙师,接下来几日最好就待在临云城中,以防万一。”
余一丁拱手问道,“请问郡王,长平城那边可有消息?”
钟离杰微笑道,“余仙师莫急,再有三四日就会有消息传回,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仙师一个人的事了,本王定会追查到底。”
余一丁也知道这事急不来,随即谢过钟离杰,与钟离宇来到钟离雪的闺房,探视了一下钟离雪,又拉着柳翠回到自己的小院,并让钟离宇取来一些识文断字的基础书籍,剩下这几日就准备教柳翠识字,顺便让林啸天在小院内弄了个射箭的靶子,余一丁自己也要开始练习气流攻击的准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