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跟踪追击
隐身符的时间就快要用完,余一丁发觉自己的身形已经渐渐显现出来,加上女子此时也已进了房间,为了稳妥起见余一丁来不及细看只得赶紧离开窗边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柳翠就忙不迭地追问道,“怎么样?大哥有何发现?”
余一丁将他在窗户那里看见的情形跟柳翠一说,又疑惑道,“女子房间的床上似乎有个人,但是那人蜷缩成一团又用被子遮盖根本分辨不出男女,不过就算是个人又会是什么人呢?又是在何时进屋的呢?”
柳翠听到女子身边居然还有一个人也吃了一惊,想了想才说道,“大哥,那人的身份根本无从猜测,但是他会不会一直都在马车内,然后等我们吃饭时女子才将他带到房间?”
马车就在后院,现在因为黄河封渡来往的旅人客商不算很多,峡关郡城内的客栈生意都不是很好,今晚这家客栈内只有余一丁夫妻、书生女子和另外一名客商模样的中年人,余一丁他们吃晚饭时那客商也在前院用餐,那时后院和客房只有书生女子一人,完全有时间将马车内的人带进客房。
余一丁点了点头,柳翠说的不无道理,不过现在女子已经回到房间,自己若是再去打探弄不好就会暴露,而且看样子女子今晚肯定是住在客栈,那么到了明天有的是机会查探,还是等天亮了看看那女子的动静再做打算吧。
念及于此余一丁便道,“小翠说的有理,现在那女子也已回到客房中歇息,看样子今晚不会再外出了,有什么事等到了明早再说吧。”
柳翠点点头,这下才算真正放下心来,又坐在一旁开始修习打坐,余一丁看她模样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做任何事情只要自己有兴趣再加上有了一点小成绩后劲头就会特别足,正如现在的柳翠,原来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踏入修行之路,直到自己忍受那么大的痛苦终于完成了洗经伐髓,忽然间就发现自己也成了一名修行者,而且短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做到运转小周天,连凌云子都大加赞赏,于是这妮子的修行瘾头就被勾了起来,现在是一门心思地想要修行,这样的话在提高自己实力的同时还能为余一丁分忧解难,对于她来说真可谓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余一丁本想陪着柳翠一起打坐吐纳,可是在一旁静坐了好一阵却总是不能入定,他明白自己这是心中有事杂念太多,又坚持了一阵实在进入不了状态终于放弃,想想还是先把心中所想捋一捋再说吧。
现在书生女子就在同一家客栈,那么就说明她和那死去的大汉在飞仙关时对那掌柜的所言要到峡关并没有乱说,可是为什么那汉子会死在庆阳附近?这是余一丁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只能说明他们两人本来可以直接经临云东去峡关,路上肯定遇见了让他们不得不前往南面庆阳的事情,同时在路上还出了意外,直接导致了汉子的死亡,这个推测余一丁觉得应该比较合理。
另外余一丁一直觉得这二人是疾风阁的人,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个判断也不太准确,疾风阁在峡关郡本就有分阁,书生女子要是疾风阁的人为什么到了峡关并不前往分阁却来住客栈?而且跟汉子一起时她还是女扮男装,现在却恢复了女子容貌?况且还有另外一人与她同行却又藏头缩尾,这又是何故?
诸多疑问令余一丁焦头烂额,不禁又想起凌云子告诉他的有关九转回阳阵的信息,要是疾风阁真的在做那掳掠女子只为了救某人性命的伤天害理之事,自己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如果要管自己又是否有能力去管?
望着还在一旁打坐吐纳的柳翠,想起她对自己说过的话,余一丁再次陷入了沉思。
直到柳翠已经行功完毕,睁眼就看见余一丁还坐在桌子边手撑着下巴在那里发呆,不禁好笑道,“大哥,还没有想清楚那书生女子的事吗?”
余一丁苦恼道,“唉,小翠你说疾风阁的事我们管还是不管?”
柳翠聪慧,稍稍一想就明白余一丁的言下之意,于是道,“大哥,爹爹走后,小翠就只能与大哥相依为命了,当然不愿意大哥去冒奇险,可是我们都知道疾风阁所行之事肯定是伤天害理,定为天下人所不齿,试想一下,如果那些女子中有雪儿姐姐,大哥是否还会如此犹豫不决呢?”
余一丁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如果雪儿遇险我肯定要去救啊。”
等他回过神来不禁一愣,正想解释时柳翠却接口说道,“对呀,如果是雪儿姐姐遇险大哥就要去救,小翠也一定会去救的,但是换做其他无关女子我们就不去了吗?”
余一丁语塞,“这……”
柳翠又道,“大哥,其实无论是谁,雪儿姐姐也好其他女子也罢,她们都是无辜之人,凭什么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呢?”
余一丁看着柳翠疑惑道,“小翠你什么意思?”
柳翠嫣然一笑道,“大哥怎么啦?小翠的意思是说无论是谁只要让我们遇上了这种事都要去管,只不过疾风阁势力庞大,大哥只需暗中探查就好,实在不行还有大梁官府呀,小翠可舍不得大哥自己就跑去跟疾风阁拼命。”
听了柳翠一席话余一丁不禁感慨,就是因为担心疾风阁势力太大,自己贸然出击万一有个好歹只留下柳翠一人该怎么办,哪想到这妮子心思细腻,不仅能够体会到他的顾虑,甚至还顺便帮他想好了退路,实在不行时求助官府看起来确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想到这里余一丁再无担忧,直接一把就将柳翠拉到自己怀中亲了一口,看着她的双眼说道,“还是小翠明事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柳翠缩在余一丁怀中望着他仿若融化般小声道,“大哥……”
接着二人又是卿卿我我好一阵缠绵之后方才歇息。
直到余一丁吹熄了灯火,与柳翠相拥而眠,窗外早已响过二更的梆子声,余一丁揽着已经渐渐熟睡的柳翠却依旧没有睡意。
现在已经拜访过凌云子,余一丁也掌握了震天雷的制作方法,这是他目前震慑疾风阁的最大倚仗,同时无形罡气也比原来的蛋壳防御强大了许多,而且柳翠亦是经过洗经伐髓可以做到真气运转小周天,虽然目前还看不出她在实战中的具体提升效果,但是余一丁自忖他们夫妻此刻若是面对疾风阁还是有一定的把握自保。
既然柳翠支持他继续调查疾风阁劫掠女子一事,接下来就要考虑该怎样着手调查了,目前唯一的线索就在书生女子身上,无论该女子是否为疾风阁的人,他都已经打定主意要紧跟着她,看看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依柳翠所言,到最后自己实在是力有不逮时再求助于官府也不迟。
余一丁正在这里胡乱想着,突然就听见房间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似乎是某一间客房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片刻后之就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那脚步声一直从客房延伸到后院。
余一丁赶紧将柳翠摇醒,又在她眼前立着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柳翠会意连忙坐起身小心翼翼地穿着衣裳,余一丁腾身跳下床靠在窗边,借着窗户上的缝隙向后院张望,只见夜色中两个漆黑的身影互相搀扶着缓缓向墙边的马车走去。
见此情形余一丁赶紧也回到床边穿衣服,柳翠此刻已经穿戴完毕,她凑到余一丁耳边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余一丁边穿衣服边也同样凑到柳翠耳边说道,“书生女子带着那个人上了马车,估计是要离开客栈。”
柳翠又问,“我们怎么办?”
余一丁答,“我们跟着他们,不能骑马,带上凌道长给的隐身符和御风符。”
柳翠点点头不再说话,从包裹内取出两张隐身符交给余一丁一人一张,又各自取了一块黑布将头脸包裹起来,然后二人就在窗前屏息观察那女子动静,书生女子扶着的人影看起来似乎是一名女子,余一丁的心头莫名一颤。
这时书生女子已经将那人扶进马车,又放下车帘将车厢遮掩严实,这才转回身向前院走去,不一会儿就听见她在拍掌柜的房门,然后就听见她与掌柜的交谈起来,余一丁就算竖起了耳朵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又过了一阵余一丁看见一团灯火向后院而来,只见掌柜的举着一个灯笼与那女子并肩而行。
掌柜的声音传了过来,“唉呀,我说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姑娘一个人外出可真要当心啊。”
书生女子压低的声音,“掌柜的见谅,我有点急事必须要现在去办,麻烦给我留着房,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的。”
掌柜的声音,“好的好的,到时候姑娘叫门就可以。”
说着二人就来到马车旁,掌柜的将灯笼插在院门边墙上的座子里,又去取后院门上的门闩,女子则将拴在马棚里的马匹牵出来套好车。
在这段时间内余一丁和柳翠已经各自取出一张隐身符将身形隐去,随后两人牵着手小心地溜出房门,借着隐身符的加持在女子还没有驾着马车出门时先她一步跑到了院外,就躲在墙根下等待女子的马车出来。
稍候才见女子坐在车辕处赶着马车从院门出来,随后就沿着街道向西缓缓而去,掌柜的则是嘴里咕哝着又将后院门关上。
街道四周的房屋内偶尔还有零星的灯火透出,所以女子也没有让马匹放开奔跑,马车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在街道上向前走着,这样的速度也用不上御风符,余一丁二人待隐身符的效果消失后就借着街边的建筑物和树木遮掩身形,始终在马车后面五六丈远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随。
没过一会儿,马车就来到县郡的边缘,由于峡关郡没有城墙,也就不存在出城的问题,女子驾着马车离开城镇后没有继续沿官道前行,而是拐上了一条往北而去上山的土路。
躲在城边一座民房墙角下的余一丁犯了愁,出了县郡这一带基本没有大树,他们要是再跟得那么近如果马车突然折返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好等马车稍微走远一些,看样子已经离着他们俩有十多丈距离了才又跟了上去。
现在四下一片漆黑,借着微弱的星光只能模模糊糊地望见前方马车的身影,余一丁现在基本上是靠听觉在继续追踪,因为女子离开县郡后明显加快了车速,所以马蹄声仍旧一直传到二人的耳中,直到此时余一丁知道再不用御风符可能跟不上马车了,于是二人立刻在腿上贴了御风符,一溜烟似的奋力地追赶着马车。
御风符能够持续一柱香左右的时间,现在余一丁心中直打鼓,虽然这样可以勉强跟上马车,可谁知道那女子要驾着马车跑多远,万一距离还远的话他真担心剩下的不到十张纸符够不够用。
最后在翻过两道山梁,余一丁二人又各自用了一张御风符后,前方的马蹄声终于随着一声骏马的嘶鸣消失了,余一丁赶紧拉着柳翠离开土路,钻进一侧的小树林,准备绕行过去查看。
树林中的地面上有许多枯枝败叶,为了尽量不发出响动,二人行走的非常缓慢,而且还要绕着圈潜行过去,就更加耗时费力。
等到他们终于可以从树丛的缝隙间看清楚马车时,才发现在那里除了马车以外还有一座小庙,马车正停在小庙门口。
余一丁立刻止住脚步,把背在自己身后的角弓和箭袋交给柳翠,让她在一棵树后隐好身形,用弓箭替自己警戒,然后才蹑手蹑脚地向马车摸了过去,等走到马车跟前才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书生女子和另外一人都已不在马车上。
余一丁冲着柳翠那边挥了挥手,柳翠立刻像只灵猫一般奔了过来。
余一丁在柳翠身边附耳说道,“他们肯定进庙了,但是里面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为了以防万一,小翠你守在外面,大哥一个人进去查探就好,注意安全。”
柳翠点点头道,“嗯,大哥小心点。”
余一丁又道,“你还是回到树丛里,在马车边不安全。”
柳翠依旧点头应道,“嗯。”
说完她就提着弓箭再次悄声无息地返回树林,余一丁看了看她的背影立刻转身弓着背向庙门口摸去,他不能再耽搁,刚才绕过来怕惊动书生女子二人花费了不少时间,现在还不知道那两人躲到哪里去了呢。
庙门敞开了半边,余一丁靠在门口墙边向小庙的院内观望了一阵,只见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棵歪脖槐树散乱地分布其间,原有的小石径上铺满了落叶,庙门的左侧有座厢房,看那破烂程度肯定是早已废弃,另外还能看见的除了围墙就是大殿,那里的门窗也是破烂不堪,加上夜半子时院子里还隐隐有薄雾飘荡在四周,更令这座破败的小庙到处都透露出森森鬼气。
余一丁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气,又定了定心神,暗中已经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这才小心翼翼地踏入庙门,顺着右侧的墙根慢慢向大殿方向走去,如果书生女子二人进了小庙,大殿内或者它的后面是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了。
正在余一丁一点点挪动着靠近大殿时,耳畔突然传来一句冷冽的声音。
“阁下难道真打算赶尽杀绝吗?”
……
第七十六章 初现端倪
余一丁猛然吃了一惊,说话之人假若不出言警告而是直接动手的话,如果以疾风阁少主那种级别的暗器威力余一丁还真不知道能否抵挡得下来,仓促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同时涌向头部,小心脏也一个劲的乱跳,不禁“唰唰唰”急退三步,这才稳住身形抬眼朝四周扫去。
四下里看不见一个人影,从声音发出的方位看似乎说话之人躲藏在大殿屋顶,那明显是个女声,而且很像是那名书生女子。
余一丁终于稳住了心神,又左右观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埋伏,况且这女人只是出声质问,并没有一上来就痛下杀手,看来还有谈的余地,这才开口道,“恕在下愚钝,不知女侠话中深意,何谓赶尽杀绝?”
女子仿若气急般“嘿嘿嘿”冷笑了数声,又道,“真是可笑至极,你二人偷偷摸摸尾随于我到此小庙,难道不是前来赶尽杀绝的吗?”
余一丁大感惊讶,原来书生女子早就发现他和柳翠跟踪了,若是那样的话留下柳翠一个人在小树林岂不是非常危险?这样一想他就没搭理女子问话,直接撤身奔向庙门,也没听见在他转身跑向庙门时女子口中发出了“咦”的一声惊呼。
待他跑到马车旁边望向小树林那边只有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柳翠的身影,实在忍不住急忙吼了一声,“小翠!”
柳翠此时仍靠在一棵小树旁警惕地四下张望,她已瞧见余一丁快速地从庙门冲出,正在疑惑间就听见余一丁的喊声,赶紧应道,“大哥,我在这里。”
“过来,快!”余一丁的的声音略微有些慌张。
柳翠急忙跑了过来,她不知道庙内发生了何事,也不明白余一丁为何表现的如此惊慌。
待她来到余一丁身边后还是面带疑惑地问道,“大哥,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慌张?”
“那女子早就知道我们在跟踪马车,也许她是引诱我们来此地,千万小心。”余一丁沉声说道,同时不住地扫视四周,“你那边没有什么情况吧?”
“没有,也未发现庙外有人埋伏。”
余一丁依旧疑惑,他们俩那样小心地隐藏身形居然还是被女子发现了,看来应该还有其他的疾风阁成员在暗中监视马车动向,以至于两人的行踪完全暴露,一想到此处,余一丁不禁又紧张起来,现在是敌暗我明,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
“大哥,现在怎么办?”柳翠问道。
余一丁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怎么办?继续待在庙外肯定不行,难道等着人家暗器招呼吗?一想到暗器,余一丁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冷汗差一点就下来了,急忙揽过柳翠,同时用无形罡气将二人包裹,万一刚才有人偷袭她后果不堪设想。
“走,不能待在庙外,紧跟我身后。”余一丁说着便放开柳翠,现在要是一直待在马车旁那肯定是坐以待毙,只能再进庙一搏了,于是二人背靠背小心地移向庙门。
这回才一进庙门,余一丁一眼就看见书生女子靠在大殿门框旁,正在向庙门这边张望,当她看见余一丁去而复返,又是两人一起而且柳翠还手持弓箭,立刻从大殿内一跃而出,手举长剑指着余一丁二人恨声说道,“贼子休要欺人太甚!想再害我妹妹性命,先问问本姑娘的手中长剑答不答应!”
余一丁愣神,怎么听这话风有点不对啊。
可是不容他再细想,那女子说话间已经从台阶上跳下扑了过来,对着余一丁挥剑便刺,这时柳翠也从余一丁身后转过身,眼看那女子的长剑递了过来,下意识就要举弓准备放箭。
情急之下余一丁急忙抬起左手反手一挥,将柳翠再次挡在自己身后,柳翠已经开弓,可惜被余一丁这么一挡,飞出的箭矢立刻失去了准头射向半空,而此时女子的长剑已经刺到余一丁的胸前,他已经没有躲闪的余地,只好又抬起右手格挡剑锋,只见那宝剑被余一丁的右胳膊挡的扬了起来,却一直离他的衣袖还有两三寸的距离,怎样也落不下去,紧接着余一丁的右手顺势沿着剑身向下滑动,当手腕靠近剑身时突然一个翻腕,他的右手直接握在剑身上。
“大哥?!”
“啊?!”
柳翠和那女子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柳翠是在疑惑余一丁为何阻拦自己射杀女子,而那女子却是惊讶于余一丁居然敢徒手接剑,而且在余一丁抓住剑身时她还发力欲将长剑抽回,可是用力一拽之下那长剑却在余一丁手中纹丝不动。
“且慢动手!”余一丁沉声喝道。
二女闻言俱是一愣,两人望着他的眼神中满是惊疑和不解,只不过女子是目露惊疑,柳翠则眼含不解。
“你不是疾风阁的人?”余一丁面对女子发问道。
“什么?!你们疾风阁不是要……”女子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望着余一丁的目光闪了闪,虽然住了嘴但面上的表情仍旧是半信半疑。
余一丁看清女子的模样心中有数,于是将手中的长剑松开,又挡着柳翠退后半步,他有点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了,从他见到书生女子和那大汉的第一眼起,他就判断两人是疾风阁的人,以后所做的所有推断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而现在看起来这书生女子应该与疾风阁无关,甚至和疾风阁还有过节,那么他原来的所有推断就要全部被推翻了。
想到此余一丁温和地说道,“看起来姑娘并不是疾风阁的人,那么我们能否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女子依旧将信将疑地望着余一丁,手中的长剑并没有放下,缓缓地开口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余一丁笑了笑,既然对方不是疾风阁的人,那么对于他来说就好办了,于是他又侧了侧头对柳翠说道,“小翠,把弓箭收起来。”
这么一阵柳翠在他身后也听明白了八九分,心头再没了刚才的不解,听见余一丁这么一说便将弓箭收了起来。
余一丁摊开双手说道,“姑娘请放心,我们不仅不是疾风阁的人,而且与它之间还有过节,原来一直误解姑娘的身份,抱歉。”
女子见柳翠收了弓箭,余一丁虽说厉害但是手中也是空无一物,而且他如果要对自己不利根本无需再废话,直接出手攻击就可以了,可是女子似乎仍旧是不太放心般地追问了一句,“那你们为何跟踪我到此地?”
余一丁想了想道,“我们在飞仙关见过姑娘一面,你当时可是乔装改扮与那大汉同行,后来我们偶然间发现那大汉死在庆阳附近,今夜在客栈投宿又碰巧遇见姑娘,况且在你的马车内还藏有一人,既然姑娘身上有诸多疑点,况且先前我还误以为姑娘是疾风阁的人,所以就跟着过来探查一番了,这么说你可相信?”
女子听着余一丁一句句道来,越听心中越发惊疑,直到最后见余一丁一把将脸上的面巾扯下,待仔细看清了他的脸庞后心头一颤,手中的长剑也缓缓地放下,秀眉紧蹙,似乎是在思考余一丁话中的真实性,半晌才开口道,“果然是你们,你们和疾风阁又有何过节?”
余一丁心中憋屈啊,他现在也是满脑子疑问,可是这女子一直在提问,又不好不回答,看样子只有自己先解释清楚才能让女子彻底放下警惕心,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爽答道,“前些日子疾风阁在黑水镇掳掠良家女子,我们正好路过该镇知晓了此事,因此在野熊岭上与疾风阁少主大战一场,彼此已经结下死仇。”
女子这才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噢,原来那一夜野熊岭上那么大动静就是你们搞出来的?”
余一丁赶紧问道,“难道那夜姑娘也在野熊岭上?可是我们并没有在那小庙周围发现有女子啊。”
女子道,“那夜我确实不在小庙内,只是跟随疾风阁其他人员下山劫掠无辜女子,后来才知道那一夜有人上山偷袭,待在山顶小庙内的人死伤大半,疾风阁少主也受了重伤。”
余一丁惊奇道,“姑娘怎会跟疾风阁的人一起劫掠良家女子?!”
女子苦笑一声道,“公子有所不知,前些时日我妹妹在临云隆丰镇附近被疾风阁掳去,我抓获一名疾风阁散阁成员拷问后得知他们的少主需要抓捕女子,而且那少主正在往西北而行,于是我杀了那人,取了他的腰牌,乔装成一名书生,一直追赶到黑水镇时听闻有山贼在那里劫掠良家女子,断定是疾风阁在搞鬼,另外疾风阁人数众多,彼此之间大多并不认识,基本上是以腰牌相认,于是我就找了个机会加入他们,随后又跟随疾风阁的人一起下山抢人。”
余一丁沉思,“哦,原来如此,那姑娘怎么又跟那大汉一起往峡关去?而且那时也没见你与其他女子同行啊?”
那女子正待回答,忽然大殿内传来一阵隐约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呓语,女子闻听后眉头一皱,紧忙转身进了大殿,余一丁二人对视一眼也连忙跟着进了大殿。
大殿内狭小破败,就连坐上供奉的泥像也缺胳膊少腿,余一丁进殿之后就见那女子飞奔到右边的角落,那里的地面铺了一层杂草,一名衣装散乱的女人正躺在草上闭目呻吟,书生女子急忙取了旁边的水袋搂着她的脖子给她喂水。
余一丁夫妻来到两女身后,只见书生女子怀中的女人年约二十,面容枯槁眼窝凹陷,且嘴唇泛白鬓发散乱,整个一副重病未愈的样子。
书生女子没有回头,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她就是我妹妹阿玉,救她出来时就已变成如此模样,整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偶尔清醒一阵也是浑浑噩噩,但她身上又没有中毒的迹象,不知疾风阁对她用了什么手段。”
余一丁看着地上躺着的阿玉,又走近一步俯身蹲了下来,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书生女子回头疑惑道,“公子这是何故?”
余一丁还没说话,柳翠开口道,“我大哥算是个郎中。”
书生女子“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紧张地望着余一丁的脸,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余一丁却闭目皱眉,可惜自己真不是大夫,他只能凭直观的感受知道这女子的脉象很乱,其他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稍稍将治疗气流送进女子体内,只觉那气流在女子体内好几个地方都明显受到阻滞,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片刻后,余一丁将手从女子手腕处抽来,书生女子忙问道,“敢问公子阿玉现在是什么情况?”
余一丁皱着眉头沉吟道,“令妹脉象很乱,体内仿佛是经络受阻,具体原因我也不知,不过姑娘能否将如何寻到妹妹并从疾风阁手中解救她的经过说说看,也许会有一些发现。”
书生女子望了望已经安静下来并再次昏睡过去的阿玉,这才起身说道,“我原以为疾风阁会带着抢来的女子跟随那少主一起行动,谁知他们都是抓到女子就立即将人送到临云境内的散阁关押,正好那李执事也就是那名汉子要去散阁内将那些女子解送到总阁,我就找了个理由与他同行,这才在庆阳附近的散阁内找到阿玉,那些被劫女子同阿玉是一个模样,都是长时间的昏睡,疾风阁的人给她们每人服了一颗药丸后就会短暂清醒并任人摆布,然后会被驱赶到马车内运往总阁,我找了个机会杀掉了李执事这才救出阿玉。”
余一丁疑惑道,“既然姑娘都已救出妹妹,为何还要往这峡关而来,你也知道疾风阁的总阁就在这里,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书生女子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姐妹是大晋人,本想尽快赶回大晋,哪知黄河还在封渡,我们又不敢再去其他地方,只好在峡关城内暂且留宿,我在客栈内见着公子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生怕是疾风阁的人,惊疑之下就想先将妹妹转移到这处破庙安置,等过几天黄河开渡就立刻返回大晋。”
余一丁恍然,看了看昏睡中的那名女子,又对书生女子说道,“令妹现在的情形我确实说不清楚,听你所言她被迫服用的药丸应该就是疾风阁的一种秘药,具体是何种药物就不得而知了,我建议你们等到黄河开渡后立即返回大晋找大夫医治。”
刚才见余一丁像模像样地给妹妹把脉,书生女子本以为这位“郎中”会有办法救治一下阿玉,现在听他这样一说,不禁又低下头悲伤起来。
余一丁也很无奈,看那阿玉应该就是中了迷失魂魄一类的药物,他自己曾被疾风阁少主所伤,在祛毒以后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这还是他身怀异能,要是普通人真不知会落得怎样的下场,看来这疾风阁的毒药还真的是厉害,如果是外伤他还敢于出手救治,但这种迷魂类的伤害确实没有把握,因此就没有大包大揽地要去帮忙治疗。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忙问道,“姑娘可知疾风阁劫掠那么多女子是要干嘛?”
书生女子正在伤神,闻听余一丁发问,愣了愣后才答道,“我只听他们说需要捕捉数十名至阴女子,好像是那少主要用来救人。”
余一丁暗道果然与凌云子所言差不多,难道那少主真的知晓九转回阳阵这种歹毒的阵法?如此看来,江湖上恐怕又要像几百年前那样掀起一片血雨腥风了。
正在这时又听书生女子说道,“我妹妹就是至阴女子,因此才遭此劫难,在飞仙关与公子偶遇时你们三人中的另一位姑娘似乎也是至阴女子,疾风阁有种奇物可以感受到至阴女子的气息,同我一路的李执事手中就有此物,就是他告诉我你们的同伴也是至阴女子,可能他们也会对她不怀好意。”
听闻此言,余一丁本来已被郡王飞鸽传书平复的心情再一次悬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顺兴赌坊
看着躺在杂草上的阿玉的惨状,余一丁只觉自己渐渐恍惚,阿玉的面容似乎已经幻化成钟离雪的模样,正满脸憔悴地抬头望着余一丁,幽幽的眼神仿佛是在埋怨他为什么不去救自己……
直到柳翠在余一丁身旁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臂,余一丁才像是猛然惊醒一般回过神来,下意识摆了摆头挥去眼前的幻象,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中不禁暗暗埋怨,怎么会这样沉不住气?难道那个古灵精怪却又时时充斥着无聊正义感的小丫头会被疾风阁的人轻易掳去?她可是郡王之女啊,在临云城内身边围绕着那么多高手护卫。再说了,钟离杰给凌云子的飞鸽传书肯定假不了,就算疾风阁对钟离雪不怀好意也应该无从下手或者说不敢下手才对吧?
自己还是多心了,余一丁如此一想便慢慢平复了情绪,这时柳翠在一旁说道,“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余一丁略略思索了一下,但并没有直接回答柳翠的问话,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不要着急,然后转过头对书生女子说道,“这位姑娘,既然你接触过疾风阁的人,可知那些被劫女子送到峡关后是直接送往总阁还是……”
“不是的,那些女子说是解送总阁,其实到了峡关都会被安置在分阁内,等待总阁那边的通知再一起送过去。”书生女子直接打断了余一丁的问话答道。
“哦,那姑娘是否知道他们在峡关的分阁位于何处?”
书生女子点点头答道,“知道但从未去过,救下阿玉后我们只能一路小心躲藏着来到峡关,对疾风阁的人唯恐避之不及,怎会再冒险再去他们的分阁?不过那分阁就在峡关城北的一座名叫‘顺兴’的赌坊内。”
余一丁听完后对书生女子拱手抱拳道,“多谢姑娘。”
言罢他就准备带着柳翠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去探一探疾风阁峡关分阁的虚实,就算钟离雪未被劫持,能稍稍救助一下其他被劫的无辜女子也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公子若是去顺兴赌坊,可以拿上我使用过的这块腰牌,也许会有些用处。”书生女子从怀中摸出一块雕成鱼形的深色木牌递给余一丁。
余一丁接过木牌拿在手中查看,那是被雕成一条摆尾的鲤鱼形状的木牌,比一只手掌略小,在两面的鱼眼处各画了个圈,圈内分别用墨写着“疾”和“散”两个小字,鱼身两面也分别有字,一面是“楚越”,一面是“三等”。
书生女子见余一丁疑惑便解释道,“这个就是被我抓获的那名疾风阁楚越分阁的三等弟子的腰牌,这种疾风阁低级人员的腰牌统一都是木制,而且人数众多,冒充时不易被人察觉,但那李执事的腰牌却是铸铁所制,比弟子牌要大些,又是临云散阁中的执事职位,若是冒充他风险会比较大,万一峡关分阁有识得此人的就会有大麻烦。”
余一丁闻言频频点头,最后再次拱手道,“姑娘最好带着妹妹隐藏好,黄河渡口最多数日内就会解封,到时还是速速返回大晋吧,我们这就告辞了。”
书生女子急忙抬手阻拦他,“公子先别着急,还有一件事,我解救阿玉时临云散阁已经将那些劫获的女子送往峡关,我带着妹妹一路疾行赶到峡关准备渡黄河回大晋,他们应该会比我慢一些,但估计最迟也就是一两天内就会到达峡关,如果公子冒充查探最好抓紧时间。”
余一丁谢道,“好的,多谢姑娘提醒,告辞了。”
书生女子点点头却不再言语,又低下头查看妹妹的状况,余一丁见她如此便带着柳翠离开了破庙。
二人一路赶回客栈已是三更时分,余一丁不想耽搁准备直接去探查一下顺兴赌坊,虽然已是深夜,但是赌坊这一类场所应该还没有关门,柳翠是个女子,在深夜跑去赌坊太过不合常理,很容易引人怀疑,况且腰牌只有一面,所以余一丁就让柳翠先在客栈歇息,他独自一人前往即可。
顺兴赌坊位于峡关城北的一座矮山旁,再继续往北就是黄河岸边的连绵山区,而赌坊所在的街道算是比较偏僻,不过余一丁和柳翠数日之前去玉屏山找凌云子时路过了这里,只是那时候正是清晨,赌坊也刚刚打烊不久,因此二人就没有太过留意罢了。
此时余一丁正在站在一座三层的木楼前,正中间的两扇大门向里开,门上用两块厚厚的毛毡作为门帘挡在门口,让人看不见门内的情形,“顺兴”二字一边一个分别写在毛毡上,而两边木墙上的窗户位置都被毛毡严严实实地遮蔽,不仅可以保持室内温暖,同时还能有效地隔绝内外的声音,所以余一丁就算是此刻站在楼前,四周仍然是非常安静,如果不是看见门口的屋檐下灯笼边悬挂着一串骰子天九牌样式的招牌,他根本看不出眼前的竟然是一座赌坊。
余一丁走上前去掀开毛毡,入眼是一个七八尺长的门洞,掀开门帘的刹那间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嗡嗡人声,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混合了各种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门洞内一边一个靠墙站着两个伙计打扮的小厮正耷拉着脑袋打瞌睡,听见余一丁进来的动静连忙直起身子行礼迎客,其中一个客气地说道,“这位大爷里面请,若要兑换筹码进门转左!”
余一丁点点头没搭理他,稍稍适应了一下屋内的味道,这才继续往门洞里走,刚踏进屋内眼前便豁然开朗,偌大的一个房间足有十丈左右长宽,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个大厅,屋顶的几根横梁上挂着六七盏燃着牛油蜡烛的灯座,整个大厅内摆放着两排十来张丈许宽的赌桌,每一张桌子前都围满了人,摇骰子以及推骨牌的动静和人们吆五喝六的声音混在一起此起彼伏,大厅四周的墙角还燃着几个炭火盆,使整个大厅在初春的半夜也没有一丁点儿寒意,另外还有一些看场子穿着劲装短衫的打手在四周晃来晃去。
看见余一丁进来,打手们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了过来,余一丁也没太在意,定了定神才转头向左侧看去,那里有一个宽大的柜台,两边各站了一名打手,柜台里面坐着一位账房先生模样的人。
余一丁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个四两的银元宝,对柜台里的那位说道,“劳驾给我换些筹码。”
那账房看见元宝眼睛一亮但也没有多话,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秤约了约元宝,又从柜台内取出两贯铜钱和不到三两的散碎银锞子摆在台面。
其实在兑换散碎银子的过程中赌坊已经进行了抽头,一般市面上一两银子能兑换到的铜钱是二千多一点,大概就是两贯还多出二三十个大钱,但是赌坊就只给兑换两贯,生生扣下了二三十个铜子,同样的,当你要用赢来的铜钱换元宝时就变成二千零五十个铜子兑换一两银子了,反正赌坊是两头都要占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顺兴赌坊后台足够硬而且没被人抓到过出老千,名声还算不错,否则一般小赌坊是不会在兑换银两时抽头的,那样就不会有太多人来了,他们只会在每一局的赢家手上抽取五分红利。
只不过愿意来赌坊兑换银两的无非有两种人,第一种是豪客,手中不差钱到赌坊来就是图个乐子,将手中的元宝整钱兑换成散碎银子铜钱便于下注,让赌坊吃点抽头无所谓;第二种是赢了很多钱的赌徒,将赢来的铜钱或者散碎银两兑换成整钱,除非他不嫌背着散钱麻烦。
就如余一丁兑换的四两银元宝,其实他已经被赌坊抽走了大约一百个铜子,不过这点钱对他来说无所谓,主要是他的目的本就不是来赌钱的,另外半夜三更他也没地方去兑换银子啊,而且他还不清楚进了赌坊该如何查找线索,那就先扮作一名赌徒看看情况再说吧,要是一般的赌徒那都是在外面兑换好了银钱才进来赌,对于他们来说几个铜板就是一顿饭钱,凭什么白给赌坊那么多饭钱呢。
峡关郡算是个交通枢纽,往来的客商众多,在此谋生的人也不少,各色人等聚集在此,这个时代又没有那么多娱乐节目,对于男人来说不是赌就是嫖,这也是人的天性,大部分人都有不劳而获天降横财的欲念,也希望身边有娇妻美妾相随,赌博似乎给了人们这样一个希望,所以在峡关县郡中大大小小的赌坊也有不少,各家的生意也算是兴隆,这里又离巫神山区那么近,疾风阁肯定是要分一瓢羹的,加上它本身的势力,这顺兴赌坊就成了峡关城中最大的几家赌坊的其中之一了。
眼见余一丁兑换好了银两,那些打手们也就对他没有了兴趣,又各自把目光转回了赌场中间,余一丁也收好了兑换来的银钱在每一张赌桌间溜达着观望。
他最先看见的四张桌子赌的是番摊,也就是俗称的“猜单双”,庄家的面前有两只大碗,桌面上摆着四十粒豆子,庄家快速地用两只土碗分别扣住一部分豆子,然后将其中一只推向桌子中间,另一只收在自己的身前,这时赌客可以将钱放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圈中,分别是单双和具体数目,猜具体数目就是“意钱”,这个赔率较大,一般猜单双就是一赔一,而意钱则是一赔十,待赌客下好注,庄家掀开大碗并用一根细长的前端带勾的竹棍四颗一组地数豆子,然后将输家的钱勾到自己面前,再赔给赢家,但是赔付的时候都要抽取五分利,最后还要将自己面前的大碗掀开并把其中的豆子再数一遍,以示没有出千。
另外四张桌子赌的是骰子,玩法比数豆子要丰富一些,有单双也有大小另外还加上猜点数,当然这个点数比番摊的意钱要好猜得多,所以赔率也只有一赔五,庄家取一只海碗中放进两颗骰子,让众人看仔细后再盖上另一只碗,上下摇动几下放好,然后就是赌客下注,最后庄家掀开海碗看结果。
最后四张桌子上则是玩骨牌的,余一丁在穿越前就从影视作品里见过这玩意,好像是叫“牌九”或者“天九牌”,但是始终搞不清楚它的游戏规则,也没有真正玩过,不过赌骨牌的阵势看起来比较大,显得紧张刺激,庄家娴熟地码牌切牌发牌,连带着把桌子也弄得咔嚓作响,而且还要用两只土碗摇骰子,随后每个赌徒根据摇出的骰子点数拿起属于自己的几张骨牌放在眼前小心翼翼地查看点数,最后又将自己的骨牌按规则摆成各种形态样式放在桌面,由庄家一一掀开,口中还要吆喝着输赢吃赔,由于骨牌比起番摊和摇骰子来说技术性强上不少,所以玩这个的赌徒一般下注比较大,往往是开牌后赢钱的赌徒眉开眼笑,输钱的则是垂头丧气,真正是一副世间赌徒百态图。
余一丁在大厅中转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在一张摇骰子的赌桌前站定,骨牌他不会,而番摊的桌前围观的人不少,每张桌前除了下注的赌客以外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在围观,相对来说摇骰子的桌前人要少些,正好有一名赌徒才输完了身家,正眼神发直地看着庄家将自己面前的一堆大钱用竹棍收走,红着眼还在身上乱摸着,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身无分文,于是垂头丧气但仍旧兀自不甘地离开了赌桌,门口大柜台前除了兑换银钱还可以放高利贷,疾风阁不仅开了顺兴赌坊,顺便还开有“顺兴”字号的钱庄、客栈、酒肆甚至娼馆,赌坊的这个柜台就是钱庄设在此处的高利贷,余一丁看着那输红眼的赌鬼正犹豫着往柜台走去,心中只能一声叹息……
他以前总是听好赌之人喜欢说的一句话是“小赌怡情,大赌伤身”,那是穿越前他还在现代的时候,国家不允许开设赌场或者没机会触碰地下赌场,只是跟朋友三四逢年过节玩玩小牌或许算得上小赌怡情,可眼下是在古代,面对赌坊只要你一旦上了瘾,特别是像顺兴赌坊这种每次下注最少一百文,一晚上的输赢都能在几两甚至十几两银子的大赌坊,那真的可以让你输到倾家荡产卖老婆卖儿女都在所不惜,赌坊加高利贷等同于吃人不吐骨头那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余一丁看着那人离开后半天没有人去坐他的凳子,大概周围的人都觉得这个位置手气不顺吧,这时庄家已经再次摇动大碗中的骰子,口中还在念叨着“下注啦!下注啦!多买多赢!少买少赢!赶紧下注!买定离手!”,说着嗵地一声将大碗重重地放在赌桌上,紧接着已有赌客纷纷下注。
余一丁见那个位置迟迟没有人去坐,也没有往那里下注,于是取出一百文放在刚才那人座位面前的小字圈中,接着便坐了下去。
等大家都买定离手后庄家掀开了大碗,看了看碗中的骰子吆喝道“双二四点,吃大赔小!押四赔五!”说着就将桌面大字圈中的所有银钱划到自己面前,然后对押小者一一赔付,没有人押四点,余一丁只赢了九十五个大钱,另外五个则被赌坊抽了头。
也不知是什么运气,余一丁自从坐上这个位置后就输少赢多,没一会儿面前就摆满了一小堆银钱,除了有很多大钱外居然还有一两个银锞子,这让周围观赌的人群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刚才那位输红了眼的赌徒借了一两银子的高利贷也返回到这一桌围观,虽然他显得很谨慎地一直站在那里观望并没有下注,不过赌场熟客都清楚只要他不离开这里,借来的这些钱迟早都会还给赌坊,他也会因此背上沉重的高利贷直至万劫不复。
余一丁没有理会周围的人,用布包好银钱拎着离开了座位,那位借了高利贷的一直守在他身后,见他离开了立刻一屁股坐了回去,看样子这位今晚是要交待在这里了,余一丁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便不再逗留,这种人可怜又可悲,也不值得同情。
当余一丁又在各个桌边转悠的时候,一名看起来就是赌坊伙计的人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这位大爷,要不要玩点刺激的?”
余一丁明白总算是可以深入打探了,于是赶紧也小声说道,“哦?还有更好玩的?”
那人见状连忙说道,“是啊,玩这些都是小意思,大爷可以随我到二楼玩玩。”
余一丁欣喜道,“那就有劳兄弟带路吧。”
可那人只是对余一丁比了一个搓手指的动作道,“大爷别急,这个上二楼有个规矩,身上至少得有这个数。”
说着他又将两根食指交叉,余一丁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道,“这个够不够?”
那人眼神一亮,忙伸手引路道,“够了,够了,大爷这边请。”
余一丁跟着他来到大厅的一角,那里有座木梯直通二楼,楼梯口站着两名伙计打扮的小厮正在低声交谈,看见余一丁二人走过来,那两人抬头对领头的微微点头示意,余一丁就这么被那人领着登上了楼梯。
第七十八章 如意夫人
来到二楼后那人推开一扇雕门,余一丁进门入眼仍旧是一个大柜台,不过坐在里面的已经不再是账房先生,而是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美女,看见两人进来后其中一名美女赶紧站起身走出柜台对着余一丁深深施了一个万福,口中娇声软语道,“这位爷,欢迎光临顺兴赌坊,在二楼由奴家陪伴您消遣。”
说完对带着余一丁上来的汉子使了一个眼色,那人急忙对余一丁说道,“大爷,您请在二楼慢慢享受,小的先告退了。”
余一丁心中纳闷,怎么这疾风阁会将赌坊和妓院开在一处?虽说嫖和赌不分家,这两样对男人来说都是极具杀伤力有如毒品,无非是在无尽的享受中逐渐沉沦迷失,最终身陷其中不可自拔,但它们依旧是各自独立经营,余一丁还没在大梁见到过合在一起开的呢,看来这疾风阁的主事人不仅胆子大,而且经营理念未免也有些太超前了一点吧。
余一丁正在这里愣神,那美娇娘掩口一笑,轻轻拉了拉余一丁的衣袖,带着扑面的香风,再次娇声说道,“爷,这边请。”
眼前是一条昏暗的走廊,看过去一面是墙,墙面上间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烛台,另一面就是一间间客房般的小门,烛光把整个走廊映衬的昏黄而暧昧,余一丁的小心脏也不住地“扑通扑通”直跳,是跟着美娇娘继续往前走还是立刻下楼?这是个问题,余一丁不想对不起柳翠,可是眼前的情景又让他有些想入非非……
美娇娘见余一丁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靠过来依偎在余一丁身边,伸过粉颈在他的耳畔吐气如兰般娇声道,“爷,既然都上来了,何不进屋消遣一阵?还怕如花吃了您不成嘛?”
余一丁一个哆嗦,眼前立刻闪现出周星驰电影中那名长着络腮胡子抠着鼻孔的“美女”,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赶紧闪开半步稳住心神深深呼出一浊气道,“你说你叫如花?!”
美娇娘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余一丁吸着气牙疼般说道,“好吧,头前带路。”
如花粲然一笑,便不再言语,扭动着腰肢在前面款款而行,走到第一个门口时转头说道,“这前面三间房分别是番摊骰子和骨牌,后面四间是麻将房,不过那里已经客满了,爷您看?”
余一丁闻言终于长吁一口气,奶奶的,原来不仅这位美娇娘叫如花,而且二楼仍旧是赌坊啊,他还以为改成妓院了呢,慢慢缓过劲来后说道,“哦,既然如此那就都看看吧。”
“是。”如花掩口偷笑,不禁心花怒放,她看出余一丁是个雏儿,这下就有了多挣钱的可能,连忙推开第一间房门,余一丁走进去正看见几个衣着光鲜的富商公子般模样的人坐在一张大桌子旁,这张大桌子比楼下的赌桌起码大上一半,庄家也由伙计小厮换成了一位端庄秀美的女子,坐在桌边的几位赌客每人身边都坐着一位与余一丁身边的如花类似的美女,帮着续茶下注,而那几位爷只是动动嘴皮而已,偶尔也自己下注,有的甚至在身旁女子身上揩点油,不时惹得女子身子乱扭嘻嘻娇笑。
门旁边有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好些红红绿绿的竹片,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妇人站在一旁,如花小声对余一丁介绍道,“爷,在这里可以将您的银两换成筹码,红码二钱银子一个,绿码一两银子一个,每次最低下注一个红码,赢钱后庄家什一而取。”
余一丁点点头,所谓“什一而取”就是十分利,赢了拿走九成,剩余一成归庄家,这比楼下抽五分利更狠,又见那桌子足够大,而桌边还有好几个空位,不过他到现在也没见着赌坊的管事人,也不想玩番摊,于是就说道,“还是去看看摇骰子吧。”
“好的,爷这边请。”
两人又进了骰子房间,这里还是没几个赌客,最关键的是二楼这些房间内没有一个围观的人,四周相当安静,只能听见骰碗的声响,余一丁从怀中摸出那片金叶子拿给如花,女子喜笑颜开地帮着换了一堆红红绿绿的筹码,用一个小木盒装了抱在怀中,跟随余一丁随便找了一张空椅子坐下,把木盒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转身又去端茶,最后才搬了一张凳子坐在余一丁身侧。
二楼摇骰子的玩法与一楼略有区别,每次摇三个骰子,如果庄家摇出三个一或者三个六则大小通吃,除非赌客猜中点数则是一陪二十,其余的点数猜中大小一赔二,猜中数目一赔十。
这还真有点领余一丁上楼的那个伙计口中说的刺激,每次最低下注二钱银子,大梁的物价余一丁现在也基本了解,普通的人工一个月也就挣得到二三钱银子,不要说二楼,就是一楼大厅一次一百大钱赌得也不小啊,这顺兴赌坊还真不是一般赌徒来的地方,可是就连大厅内在这么晚的时候依旧是热闹喧嚣,看来不是峡关郡有钱人多就是这里嗜赌成性的人多,反正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过现在余一丁无暇顾及这些,对面坐着的那位温婉大方的庄家女子已经开始摇骰子了,只见她云鬓高耸,两条微微皱起的细长黛眉下一双秀目略微低垂,略施粉黛的小脸只有两腮泛着些许桃红,挺直的鼻梁下抿着两点嫣红的樱唇,身着淡青色的罗衫,裁剪得有些低的领口露出白色的裹胸,衬托出粉颈直到胸口的一大片雪白,一双纤纤玉手捏着对扣的两只碗底,很优雅地上下摇动了几下,然后将陶碗轻轻放在桌面又向桌子中间稍微推动了一下,这才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次扫过每一位赌客,右手平摊开在身前缓缓划出一道弧线。
余一丁身旁的如花扭过小脸仰头眼巴巴地望着他,他知道女子是在询问自己是否下注,不过余一丁并没有着急,左右瞧了瞧,只见左边一个满脸淫相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搂着身边的美女在她耳旁轻声说了句什么,那美娇娘像只小母鸡一般咯咯直笑,在中年人面前桌上的木盒内取出三块红码放在大字圈中。
而余一丁右边的一位像是某个大家公子般的青年则是一直紧盯着庄家,现在明明还是初春,这人却拿了把折扇缓缓摇着,而且他的身边居然没有负责服侍的美娇娘,青年公子从身前木盒内拈出五块红码,将其中两块放进小字圈,又将剩下的三块红码放进一个画着三个六点的圈中,口中说道,“七姑娘,本公子赌了一夜,你一夜未曾开口,真是金口难开啊。”
庄家女子只是对着那位公子面带歉意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这时桌面上除了余一丁还未有动作以外其余的赌客都已下好了注,庄家女子扫视半圈后就将询问般的目光停留在余一丁脸上。
余一丁想了想对身旁的如花小声说道,“四钱买大。”女子闻言连忙从木盒中拿出两个红码放进大字圈内。
庄家见余一丁已经下注,又看了看其他赌客,待众人都没有继续下注的意思后,双手将盖在上面的一只陶碗轻轻掀开。
好几名赌客伸着脖子查看陶碗中的点数,看清数目后几人口中同时发出一阵惊呼,然后又不可置信般同时转头望向还在轻摇折扇摆谱的青年公子。
被青年公子唤作“七姑娘”的庄家女子脸上也微微变色,一只玉手有些颤抖地从陶碗中将三个骰子依次平平取出摆在桌面,赫然正是三个鲜红的六点。
那青年公子似乎对此结果早在意料之中一般,似笑非笑地看着七姑娘一言不发,庄家女子定了定心神后从桌下取出一根细长的带勾银杆,看起来比大厅的那些庄家手中的竹竿长了许多,因为是三个六点,所以庄家大小通吃,除了青年公子独押三个六的三块红码以外,其他的筹码全部被她用银杆划到自己面前,余一丁大致数了数,最多有二三两银子,然后女子又从桌下取了十块绿码和四块红码用银杆拨到青年公子面前。
青年公子只是紧盯着女子的手,对拨到面前的一堆竹片不屑一顾,只用一只手指按在一块绿码上,稍一用力那竹片就向庄家女子滑了过去,青年公子带着笑意说道,“七姑娘真是有一双漂亮的手,借这双手摇出的豹子替本公子赢了钱,这点银子算是赏钱了。”
庄家女子本已用手挡住滑过来的竹片,听闻青年公子如此一说,连忙起身对着众人施了一个万福,接着缓缓开口道,“七七技艺不精,让各位爷见笑了。”
这女子本就长相清丽,这下突然开口声音又宛转悠扬珠圆玉润,众人都好奇地盯着她看,青年公子也想再说些什么,这时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余一丁转头就看见一名浑身透着熟美风韵的妇人走了进来。
她径直走到庄家的座位旁,那七姑娘见了她慌忙起身低头行礼,口中小声说道,“七七见过如意夫人。”
“小七,你也辛苦大半夜了,下去休息吧。”美妇淡淡地说道。
说完也不再搭理七姑娘,转头又对一众赌客说道,“各位大爷,七姑娘有些倦了,就由妾身替她坐庄如何?”
那位似乎一直垂涎七七的青年公子闻言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如意夫人明察秋毫般目光一凛,又转过头软软地说道,“小七,将赏钱一起取走吧,还不谢过张公子。”
刚才如意夫人吩咐时七七就已经在向门口走去,听见如意夫人的话赶紧回身从桌上拿起那块绿色竹片,又对着青年公子微微万福道,“七七谢过爷的赏赐。”
那名张公子这才转嗔为喜道,“哈哈,七姑娘无需客气,不知在下能否有幸与姑娘品茗畅谈?”
七七没有回答,仍旧低垂着头让鬓发遮住大半个脸庞,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瞟向如意夫人那边。
“呵呵,张公子何必性急?今夜小七辛苦了大半夜,要不明日等她歇息好了再陪公子如何?”如意夫人开口道。
张公子闻言大喜,自从见到七七以后他就夜不能寐,魂儿都被勾去了大半,已经在这顺兴赌坊流连了数日,银子也输出去不少,目的只为一亲芳泽,可七姑娘却是少言寡语,对他基本上是不假辞色,哪知今夜这如意夫人居然松了口。
于是张公子兴奋道,“好说好说,七姑娘好好休息,本公子明日再来叨扰。”
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立刻有侍立四周的美娇娘上前帮着他收拾桌上的筹码,张公子歉意地对如意夫人道,“夫人,小可先行告退,明日下午再来拜会七姑娘,”
如意夫人笑了笑示意他请自便后不再言语,麻利地将桌上的骰子放进陶碗扣好就摇动起来,仅仅摇了两三下就将那陶碗置于桌面如七七那样往前推了推。
其余赌客见状纷纷下注,这次余一丁仍旧没有率先动作,等其他人都下完注了,如意夫人也转过头微笑看着他说道,“这位小兄弟面生的紧,是头一次来顺兴?”
余一丁笑笑道,“是啊。”
如意夫人追问,“那这一把?”
余一丁直接在木盒中拿出三块红竹片放在大字圈中道,“就押它吧。”
“好啊,没有再加注的妾身就要开了哟。”如意夫人笑着说完后就将陶碗掀开,娇笑道,“小兄弟运气不错嘛。”
说着将碗内的三颗骰子拿出来摆在桌面,又娴熟地用银杆收走输家的筹码,再给赢家赔付……
就这样接连赌了好几局,余一丁靠着连猜带蒙居然是赢多输少,也让如花收到了将近一两银子的赏钱,不禁对余一丁的好感度直线上升,终于在某一次下注时小声告诉他如意夫人正是这间赌坊的东家,余一丁闻言心头凛然,疾风阁峡关分阁的阁老居然就是眼前这位女流之辈?
正在余一丁胡思乱想暗自猜测之时,如意夫人又一次摇好了骰子等待众人下注,余一丁因为前面赢了十多两银子,这一局便鬼使神差般让如花将赢来的银子全部押了小字圈,足有十七块绿码外加几块红码,这一举动却让周围几名赌客面色大变。
赢来的钱不当钱,况且在余一丁看来刚才那青年公子一局也赢了十两多银子,怎么大家都这样看他,于是不明就里般对依旧目瞪口呆的如花耳语道,“大家这样看着我是个什么意思?”
没等如花开口回答,如意夫人悠悠地说道,“小兄弟今晚的运气不差,而且胆识过人呀。”
余一丁没反应过来,这跟胆识过人有何关系?虽然十多两银子对于一个大梁的普通家庭已经算是一两年的收入了,但是对于那些商贾显贵来说还不算什么吧,而且从顺兴赌坊如此兴隆的买卖来看,一次能下注十多两银子的应该大有人在,不说别的,就是今晚在座的这些赌客随便一人都可以轻易拿出二三十两银子下注,怎么这些人就跟看怪物一般看自己呢?
其实余一丁有个误区,以为这二楼就是一个所谓的贵宾区,能到这里来赌的人根本不差钱,无非是为了寻找刺激,但是他忘记了一点:摇骰子基本就是靠运气,像什么仅凭声音就能猜测点数的说法完全是在扯淡,也许庄家有能力在十次里面摇出三四次豹子,但是并不是想摇出来就摇得出来,况且是先摇骰子后下注,闲家还有可能独买豹子,那要是买中庄家就要赔二十倍,这个时代又没有那么多高科技机关控制点数,在摇骰子这一项赌坊的收入主要来自于抽头,也因为摇骰子运气成分太重,所以一般赌客下注也就是几钱银子,最多能有一二两也就够刺激了,像余一丁这种一次下十多两银子的实在是罕见,基本上不是脑袋有问题就是跟赌坊有仇,因此难怪其他赌客看他的眼神不善了。
如意夫人刚才的话语虽然温和,但对余一丁似有所指,她明白疾风阁在江湖上的死仇肯定不少,所以已经暗中戒备,脸上却再次带笑望着余一丁说道,“小兄弟视钱财如粪土,此等胸襟令妾身佩服,不知在何处发财啊?”
余一丁没发现此刻就连如花都悄悄地将自己身下的凳子移出些许距离,只为稍稍远离余一丁一点,但他已经知道是自己这一次的下注行为让如意夫人产生了怀疑,虽然仍是不知何故,但依旧恭敬地答道,“在下从南面楚地来,对这边的规矩不太了解,还望夫人见谅。”
说完摸出那鱼形腰牌拿在手中一晃后便收入怀中,余一丁看的真切,如意夫人在看见腰牌的瞬间眼神一闪但立刻恢复了正常,接着笑吟吟地对他说道,“原来是南边来的兄弟,不知可否与妾身单独对赌?”
其余赌客一听如意夫人如此一说,都以为余一丁定是前来寻仇,这如意夫人看样子是要跟他单独决斗了,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立刻就有人准备起身开溜。
哪知如意夫人率先起身道,“诸位还请慢慢玩耍,妾身与这位小兄弟另寻雅间。”
余一丁心说正好,于是笑嘻嘻地跟着如意夫人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第七十九章 山雨欲来
二人出了房门,门口有一名丫鬟模样小女子立即迎了上来,如意夫人低声说了一句,“去三楼雅间。”
丫鬟点点头,随即在头前引路,三人一直往走廊尽头走去,路过最后四间房门时余一丁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哗哗哗的声响,心中明白那是麻将的声音,听这动静果然是四个房间里都应该坐满了人,看来这种赌博方式还真是深入人心。
到了三楼的楼梯口,依旧有两名汉子守在那里,但已不是一楼到二楼梯口那种伙计打扮的小厮,二人俱是一身劲装,虽然看不出配有武器,但是身体笔挺,双手背在身后,明显就是练家子,也没有任何交谈,有如两尊雕像立在楼梯两旁。
见到如意夫人过来,两人稍稍合拢双腿,微微低头行礼,待三人上了楼梯后才又恢复刚才的姿势。
三楼似乎整个是一个大套间,因为余一丁一眼就看见三楼只有一扇漆黑的木门,没有走廊也看不见有其他房间。
丫鬟先二人一步推门进了房间,如意夫人示意余一丁在门口稍候,片刻后房间里亮起了烛光后她才领着余一丁进去。
这是一间会客室一般的房间,左侧是一个大窗户,右侧有门通往别的房间,如意夫人直接走到靠墙的一张躺椅边坐下,随即半靠在躺椅的靠垫上,也不说话,就这么玩味地盯着余一丁。
余一丁脑海中飞快地思考着对策,他不明白如意夫人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表现,主要是他不清楚如果是一名来自楚越之地的疾风阁散阁成员在这个时候应该做些啥,因此只能暗暗地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
这时候那名丫鬟从右侧的门内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茶杯,她先是将其中一杯放在如意夫人身边的一张小几上,然后才把另一杯放在躺椅对面两张座椅中间的茶几上,随后就退出了大门。
如意夫人仍旧用那种眼神盯着余一丁,随手端起小几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小口吸啜着,渐渐地她的目光变得清冷起来,刚才那个风情万种的美妇已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目光犀利的女中豪杰。
“呵呵呵呵,有趣,有趣!看来你们这些来自蛮夷之地的家伙还真是不懂规矩啊。”如意夫人终于发话了,余一丁本能地绷紧神经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却见她放下茶杯继续说道,“还不将你的腰牌呈上来?”
余一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怀中掏出腰牌,躬着身子双手递了过去。
如意夫人单手接过腰牌,这种牌子她见过太多了,只需拿在手中瞟上一眼就知道肯定不是假货,看过之后便懒懒地抛还给余一丁,再次瞪着他半晌不开口。
“怎么?见到阁老不懂参拜也就罢了,难道连自己的身份任务也不会介绍吗?哼!真不知道楚越分阁是怎么调教你们这帮家伙的。”验证了余一丁手上腰牌的真实性,如意夫人的疑心去了大半,疾风阁势大,江湖上敢招惹他们的不说没有也绝不会多,因此虽然对余一丁的木讷还有些不满,但见他楞在当地,也只以为是南蛮未开化之地的愚夫缺少教养所致,这才再次开口训斥。
就这一阵余一丁的脑子里已经转了不知多少圈,听闻如意夫人如此问话,虽然还没彻底想好合适的说词,但见她没有翻脸的意思,只得咬咬牙再次恭敬地躬身抱拳道,“属下该死,参见阁老!属下名叫余一丁,乃是楚越分阁下辖的散阁三等弟子,这次是奉少主之命前往庆阳散阁解送所获女子,只因李执事那边临时有事,派我先来通报一声,庆阳散阁关押的女子要推迟两日才能送到。”
如意夫人本来在仔细听余一丁的禀报,当听到他说临云那边劫来的女子要晚两日送来时不禁大怒,恨声道,“哼!这个李守业,竟敢将少主吩咐之事拖延,他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不成?!”
“这个,属下不知。”余一丁依旧谦恭地说道,心中却暗自庆幸,果然这如意夫人与那李执事是认识的,随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还好自己没有冒充他。
“罢了,这也不关你的事,现在阁内密室还关押着一些女子,等临云散阁那边的女子到了你就跟着一起将她们送到总阁去吧。”
“是,属下领命。”
“嗯,你叫余一丁是吧?呵呵,还真是个有趣的名字,南蛮之地的人都是起这种奇怪的名字吗?”如意夫人转换了话题,她对这种低等弟子没有太大兴趣,只是随口一问。
“回阁老,姓名乃父母所赐,不敢非议,属下家中就我一个男丁,因此取名一丁。”余一丁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哦,倒是本夫人唐突了。”如意夫人听出余一丁的言外之意,姓名乃是上一辈人的美好祝愿和血脉传承,岂容他人亵渎?于是她就略微表示了一下歉意,自觉能给这个无名之辈赔个不是已是天大的恩惠了。
“多谢阁老体谅,若无其他差遣,属下先行告退。”余一丁再次恭敬行礼,看来今夜能打探到的情况有限,既然已经知道那些被劫女子关押在密室,现在这如意夫人也不可能立刻让他接触那些女子,他觉得最好还是先离开后再想办法去打探密室所在。
“你是初次来到峡关?”如意夫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回阁老,属下不仅是初次来峡关,也是第一次离开楚地。”余一丁只得继续扯谎。
“哦,对这赌坊有兴趣?”如意夫人又问道。
余一丁不知她想要干嘛,只得老实说道,“回阁老,属下确是第一次见着赌坊,楚地那边虽也多有好赌之众,但少有人开办赌坊,特别是像顺兴这样规模的赌坊,主要都是一些私人庄,加之属下半夜到来,不知如何拜见阁老,于是就……”
“呵呵呵,你也不必拘束,想必最后那一局你是故意将所赢银两全部押上的吧?”如意夫人笑着问道。
“正是,属下只是好奇,并不敢中饱私囊。”余一丁答道。
“嗯,不错。”如意夫人点着头上下打量着他,又问道,“你的功夫如何?”
“属下位列三等弟子,身上功夫实属一般。”余一丁只得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实在弄不清楚这位阁老想要做什么。
“哦,你到了峡关郡寻到住处没有?”如意夫人听他这么一说微微皱眉道。
“回阁老,属下赶到峡关已是深夜,不敢歇脚,直接就往顺兴赌坊来了,还未投宿。”
“既然如此,你可以在赌坊后面的弟子居中暂且歇息,小九!”听见如意夫人召唤,门口的丫鬟推门进来低头站在余一丁身旁。
“你将这位余兄弟带到弟子居,给他安排住宿。”如意夫人吩咐道。
“是,夫人”那位名叫小九的丫鬟回了话后又对余一丁说道,“余公子请随我来。”
余一丁对着如意夫人再次抱拳道,“多谢阁老,属下告退。”
如意夫人挥了挥手,丫鬟小九便领着余一丁离开了房间,等他们出了三楼的大门,如意夫人又端起小几上的茶杯缓缓喝了一口,皱着眉头想了想,对着内门喊了一声,“小七!”
话音刚落,七七便从右侧的内门出来,此时她已不再是刚才摇骰子那个娇弱的庄家,也没有穿着那一身暴露的衣服,而是换上了一套深色的收腰短装,一头秀发也被梳理成利落的马尾辫。
“大姐。”七七进了客厅就随便地在如意夫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刚才我和那个余一丁的谈话想必你也听见了,有什么看法?”如意夫人问道。
“那人说得也符合常理,少主此次去往西域时就要求除了大晋分阁以外的各个分阁派出人手协助,南蛮之地确有派遣弟子过来,只是临云散阁的李执事平日里虽然有点贪杯好色,但做事一向周全,也深得少主信任,这次少主专门派人将他从临云招去,按说解送那些女子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应该有何纰漏,却不知因何事会拖延两日。”七七分析道。
如意夫人听了她的话后举起右手用拇指和中指按住两边的太阳穴轻轻揉了揉,有些烦闷地说道,“我就是为此事头痛,那个余一丁虽说看起来没有太大疑问,但是他带来的有关李守业的消息太过蹊跷,少主的大事要紧,天明后你多注意点那个三等弟子的动向,这件事上我们必须要小心行事。”
“好的,但是张公子那边?……”七七又追问了一句。
“张公子那边你看着办就好,难不成还真想把自己搭进去?小七你要听姐姐一句劝,男人只要好赌好色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还年轻,别最后落得跟姐姐一样的下场。”如意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恨恨地说道。
“大姐……”七七开口叫了一声就不知该如何说什么了。
“好了,你也赶紧去歇息吧,白天还要注意那个小子。”如意夫人说道。
“好的,七七先告退了,大姐也早些歇息。”七七说着便起身往内门走,如意夫人似乎是不耐烦一般对她挥了挥手。
……
余一丁跟着那位名叫小九的丫鬟来到赌坊一楼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还在纳闷的时候就见小九将一堵墙面推开,原来此处是一个暗门,门外正对着的就是赌坊后面的小巷,对面就是一个大院子,想必就是如意夫人口中的弟子居了,进了院子余一丁才看出这是一座由两层楼环绕组成的“回”字形建筑,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天井,天井四周摆有一些练功器械和箭靶,看样子这个天井平日里就是疾风阁弟子练武的场所。
小九领着余一丁上到二楼,给他寻了一间空房,点燃烛台后就提着灯笼离开了。
这房间像是个宿舍,里面放着两张床,一桌一椅,再无他物,余一丁随便在一张床上合衣而卧,虽然现在已近黎明,可他却睡意全无。
由于身怀异能余一丁也不觉得有多少疲惫感,又不敢四处走动,万一那如意夫人正派人监视他,这一出去就不好解释了,还是趁着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捋一捋下一步计划吧。
刚才如意夫人给他安排住处时余一丁心中就有些懊恼,这下不知道柳翠在客栈里会是怎样担心,不过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只有等天亮以后找个机会再到客栈通知柳翠,再说住在这里顺便还能寻找一下关押被劫女子的密室位置,也许就在这院子内也说不一定。
而且他对如意夫人扯谎说的是李执事两天后就会到达,这谎言到时候定然会被戳破,留给他探查那些被劫女子的时间也就只剩下两天,可能还会更短,这都是书生女子所言,临云分阁的人会不会提前赶来也不好说,如果不能尽快找到线索,他就算与疾风阁完全撕破了脸皮,到时候就不是暗中查探的事了,双方定会刀兵相见,而且看如意夫人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以及那少主与余一丁结下的死仇,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你死我活的惨烈局面。
余一丁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面对一个善于使用暗器和毒药的江湖帮派,又是同行中翘楚般存在的数百人的庞大组织,说余一丁不担心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担心的并不是自身的安全,个人与组织拼斗时最大的优势就是一个人目标小且灵活,况且余一丁现在算是很有实力,就算疾风阁有数百之众,但是放在这广袤的大地上那也只是一颗颗细小的沙粒,在余一丁的防御和攻击都进一步加强后完全可以躲藏起来将这些沙粒一颗颗慢慢碾碎。
因此他还真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是柳翠这个妮子才是余一丁的软肋和七寸,如果柳翠因为他和疾风阁之间的拼斗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哪怕有一点点闪失都是余一丁不能承受之痛。
这才是余一丁最为担心和害怕的事情,他确实也没有做好保证柳翠安全的准备。
所以这两天他还需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余一丁的第一想法就是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不过那样行事起来就会缩手缩脚,而且这两天该如何对如意夫人解释柳翠的身份也是个麻烦事。
余一丁再次懊恼,听了那书生女子的话就急匆匆地跑到这顺兴赌坊打探消息确实有些冒失了,可惜现在事已至此,只能再另想办法补救,余一丁暗暗记下了这个教训,再次告诫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光棍一条,以后遇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将柳翠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自己独自一人才好行事,想来想去在峡关郡的熟人只有凌云子,况且这老道还要在玉屏山洞府内待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将柳翠安置在他那里是最为稳妥的选择,不过有了上一次毒蛇的教训,余一丁不可能再让柳翠自己独自上山去找凌云子,可是玉屏山一来一去最少需要大半天时间,他又该如何向如意夫人开口呢?
余一丁有些犯难,思来想去也没有更为稳妥的方法,眼看着天就快要亮了,他依旧没有一丁儿点头绪,最后干脆心下一横,等天亮后立刻赶去客栈,直接将柳翠送上山,回来后再找借口向如意夫人解释,反正到了凌云子的住所后疾风阁应该拿柳翠再无办法,到时候自己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大不了提前跟疾风阁翻脸。
主意已定,余一丁心中就更为难耐,最后还是趁现在天色要亮未亮时直接贴了一张隐身符悄悄地离开了弟子居大院,迅速奔向客栈,回到客栈后才发现柳翠这一夜也是基本没睡,见着余一丁平安返回后那块压在她心头的巨石才算落地,余一丁简单跟她讲了一下情况,最后告诉她这两天必须待在玉屏山凌云子的洞府,柳翠明白余一丁的顾虑,二话不说就跟着他赶往玉屏山。
接近中午时夫妻二人登上玉屏山在云筑找到凌云子,余一丁把情况同老道一讲,凌云子沉思良久,又拿出十几张隐身符和御风符交给余一丁说道,“余小友,这些纸符你拿着防身,贫道听你所言想必疾风阁知晓九转回阳阵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了,如果可以阻止这种邪魔歪道的害人之术也算是功德无量,就让柳施主在云筑暂且安顿,过两天贫道自会下山协助小友。”
余一丁听闻凌云子如此一说大为感动,欣喜道,“若是道长愿助我一臂之力此事定能大功告成,我先谢过道长。”
随后他又交待柳翠要勤加修行,争取早日提升实力,柳翠应承后又嘱咐他自己多加小心,这才依依不舍地让余一丁下山,直至申时他才匆匆赶回峡关郡城。
……
第八十章 密室
余一丁从玉屏山返回郡城若是走原路回客栈就要经过顺兴赌坊,可是他现在还连骑带牵着两匹马,所以就绕了一大圈回到客栈,将马匹暂时寄存在那里,毕竟昨夜他到顺兴赌坊时并没有骑马,如果一下弄来两匹马也不好对如意夫人解释。
弄好这一切,余一丁才溜达着慢慢从客栈回到赌坊后面的弟子居。
刚到院门就有守门的将他拦下,喝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私人宅院?”
余一丁大感惊奇,疾风阁居然会如此行事,这看门人根本不提疾风阁的字号,看来在明面上他们还真是低调啊,于是掏出腰牌递给那人,那人一看腰牌立刻压低声音说道,“原来是楚越之地过来的兄弟,请进。”
余一丁也没多废话,接过那人递回来的腰牌往怀中一收直接进了院子,院子里正有十来个疾风阁的弟子在练功,有的用双手交替抡石锁,有的坐在凳子上双手或正或反地提着石杠铃来回翻腕,也有的在练习拳脚,就是没看见任何一人操练兵刃,不过余一丁稍加思索也就明白过来了,疾风阁以暗器见长,主要练习的就是腕力和臂力,相对来说刀剑就不是他们需要掌握的主要功夫,应该是这个原因才没有人练习兵刃吧。
余一丁站在一旁看了一阵,也没有人上前与他打招呼,正当他看得无聊准备返回二楼的住处时,大院门口现出丫鬟小九的身影,她一进大院就望见站在天井边上的余一丁,急忙上前招呼道,“余公子,正好你在这里,如意夫人有请。”
余一丁暗自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别想休息了,昨晚一个通宵没睡,一大早又带着柳翠赶去凌云子的洞府,来回少说也有三十多里路,虽然有无形罡气护身,身体机能不会有太大损害,可以这疲乏感依旧不会因为异能而完全消失,可是又没有办法,他现在的身份是疾风阁楚越分阁下属的某个散阁的三等虾米弟子,而如意夫人则是阁老,那是仅次于少主的人物,岂敢抗命,只好跟着丫鬟再次来到顺兴赌坊的三楼。
还是那个会客厅,如意夫人依旧慵懒地靠坐在那张躺椅上,手中端着那盏香茶不时抿上一小口,直到看见小九带着余一丁进了房间,如意夫人都没有变换一下姿势。
柳翠已经被安顿好了,余一丁心头再无顾虑,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目前疾风阁仅次于少主的四大高手之一,别看她表面一副慵懒的贵妇人模样,手上的暗器功夫肯定是相当了得,因此余一丁进屋后就将无形罡气暗自布满全身。
丫鬟小九上前一步道,“夫人,余公子已经带到。”
余一丁赶紧躬身抱拳行礼道,“属下参见阁老!”
“小九你先下去吧。”如意夫人对着丫鬟挥了挥手,看着小九低头退出房间,这才转过头对余一丁说道,“不错嘛,这才不到一天就懂得礼数了?我还以为你们南边过来的需要再学习两天呢。”
“阁老谬赞,不知阁老唤属下前来有何吩咐?”余一丁依旧保持着谦恭之态。
“昨晚歇息得可还习惯?”如意夫人似乎拉家常般说道。
“阁老有心,还不错。”余一丁答道。
“中午时我曾让小九去弟子居寻你,结果不见你的踪影。”如意夫人很随意地将茶杯放在小几上,又稍微将身子坐正了一些,目光直视余一丁的双眼问道。
“回阁老话,属下自幼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不到午时就再无睡意,而且属下又是第一次来到黄河边,于是起床后就自作主张去河边转了转,午饭后便匆匆赶回,属下心中清楚,若是两天后李执事他们解送那些女子来到峡关属下可能就再无机会欣赏黄河美景了。”余一丁已经想好了说辞,反正不管如意夫人信不信,他就这样说了,大不了直接翻脸。
“哦,原来如此。”如意夫人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余一丁的这个解释,接着又说道,“这样吧,你也刚来峡关,对这里又不太熟悉,反正临云那边的女子送过来后你要帮着一起送到总阁,从今晚起你就跟着阁内看守那些女子的兄弟们一起值守密室吧,也好有个事做。”
余一丁稍稍意外,他没想到如意夫人会这样轻易地就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个好机会,不免心中暗喜,于是连忙应声道,“是!属下遵命!”
“好了,你先回弟子居吧,晚饭后自会有人来带你前去密室。”如意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让余一丁自行离去。
待余一丁刚刚离去,七七直接从内室中走了出来,对如意夫人说道,“大姐,这小子肯定有问题。”
如意夫人微笑着问道,“何以见得?”
“我中午去弟子居询问过守门的弟子,如果这个余一丁确实是午时前离开大院肯定会被守门人看见,但是今天上午守过门的两位弟子都未曾见过他离开,除非是天未亮时就偷偷跑出去的。”七七说道。
“嗯,我知道他有问题,那么就说明他提供的李守业迟来两日的消息也很有问题,八成是临云那边出事了,就是不知道那些抓获的女子是否还在,不过最多一两日就能传来消息,我们现在只能静观其变,所以我命他看守密室,你去交待老六他们几个看紧着点,我看这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哼哼!”如意夫人冷笑着说道。
“大姐放心,密室那边我会亲自照看。”
如意夫人又低头想了一下后接着说道,“小七,晚上密室那边再加派暗哨,一定要严密注意这个余一丁的动向,既然他敢独自一人前来想必功夫也不会差了,甚至还有可能另有帮手,阁内那些女子不能再有半点差池,如果这小子敢有丝毫异动即刻拿下,实在不行就地格杀,决不能放跑任何一名女子,少主的大事不能耽误。”
“是,大姐,七七明白。”
……
直到余一丁回到弟子居二楼的住所,他也没想明白仅仅过了数个时辰如意夫人就会给他安排一个看守密室女子的任务,在这大院中他又没有认识的人,更不会知道中午七七已经过来找过他,现在如意夫人已经对他有了防备。
余一丁躺在床上又思索了一阵,疾风阁峡关分阁里的人唯一可以对他构成威胁的也就只有如意夫人这名阁老,他们的少主都没在余一丁手中捡着便宜,更别说现在余一丁身上的异能已经大幅度提升,无论防御还是攻击都已大大增强,更没理由害怕一个实力本就低于少主的阁老了,至于其他疾风阁的弟子就更不在话下,余一丁这也算是艺高人胆大,现在柳翠也被安顿好,到时候他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奋力一搏。
于是余一丁想着现在距离傍晚还有一两个时辰,干脆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准备应付晚上的任务。
……
傍晚时分一名身穿劲装的汉子来到房间叫醒了余一丁,也不多话,带着他就在弟子居底楼的一间食堂一样的大房间吃过晚饭,随后俩人就一前一后出了院门向后面的小山走去。
一路上那汉子不言不语,闷着头在前面带路,余一丁只得安静地跟着他顺着一条小道前行,约莫走了两里多远,眼前的一小片树林边有座农户一般的茅舍小院,四周围着一人多高的篱笆,看不清院内的情形,而且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余一丁也没看见周围还有其他人家,汉子走上前去轻轻叩了叩木门,不一会儿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一个小厮模样的青年看清了汉子面容后说道,“原来是四哥来了,快请进。”
汉子小声说道,“有财,这边都还好吧?”
名叫有财的小厮将两人让进院门答道,“那些娘儿们好着呢,刚刚六哥才给她们都灌了药,现在一个个正睡的香呢。”
汉子这才指着余一丁对有财说道,“那就好,这位是楚地来的兄弟,今晚他帮着一起守夜,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余一丁急忙答道,“两位大哥,小弟名叫余一丁,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汉子嗯了一声说道,“哦,原来是余兄弟,这位是孙有财,是这里的管事。有财,晚上余兄弟就跟着你值夜,我先回去了。”
“啊?四哥这就要走?”孙有财问道。
“废话,赌坊那边一大堆事呢,我先走了,晚上警醒着点。”汉子说完就离开了小院。
孙有财急忙点头应承,等汉子走后将院门锁好,这才斜眼打量着余一丁说道,“你叫余一丁是吧?”
余一丁连忙拱手对孙有财说道,“正是小弟,有劳孙兄照应。”
孙有财道,“嗯,跟我来吧。”
说完把手一背,也没再理会余一丁,直接大摇大摆地向屋子走去,余一丁赶紧跟上。
这屋子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是看守人员居住,余一丁二人进去时正有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一只脚踩在长凳上坐在一张桌子边,桌上放着两盏油灯,其中一盏燃着,另外还摆放了几个小坛酒,几个碟子里装着一些下酒小菜,旁边还有一小堆花生,一个墙角燃着一盆炭火,另一边铺了两张地铺。
那汉子见着二人进来,瞟了余一丁一眼说道,“有财,又来新的弟兄了?”
孙有财急忙对余一丁说道,“这是赵六福,你喊他六哥就好。六哥,这是楚地分阁来的余一丁,今晚他跟咱们哥儿俩一起值夜。”
“六哥好!”余一丁连忙拱手。
赵六福摆摆手道,“哦,原来是余老弟,随便坐吧。”
余一丁四下扫了一眼看见墙边还有一张长条凳,连忙搬到桌边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孙有财在一旁说道,“余老弟,想不想跟哥哥去瞧瞧美人儿?”
赵六福一边吃喝着一边说道,“我说有财你小子悠着点,这些娘儿们都是有重要用处的,要是出了差错我看你有几个脑袋。”
孙有财无所谓道,“嗨,六哥说哪里话,我这不是让余老弟熟悉一下环境嘛。”
说着拿起桌上没点着的油灯续上火,又领着余一丁往里间走。
刚打开房门,余一丁首先闻到一股怪味,像是某种药材味道,但又混合有一些腥臭味儿,余一丁闻到些许就感觉头脑有些发晕,不过在无形罡气的作用下他立刻恢复了清明,余一丁心中明白,这些味道应该就是刚才孙有财口中所说的六哥给被劫女子们灌下的药味。
待油灯的光亮将整个内间照亮后,余一丁这才看出这是一间比外间大了足有一半的大房间,进门正对着的是一条走道,走道两边各有一排矮炕一样的通铺,炕上铺满了稻草,其上并排躺满了正在昏睡女子,都是头朝走道脚对着墙壁,个个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余一丁暗自数了数共有十七人,年龄看起来从十几岁到三十岁左右不等,右边的墙上本来有一扇窗户,现在也同顺兴赌坊一样被毡布封得严严实实,整个房间里还微微散发出些许暖意。
正在这时孙有财说话了,他一边举着油灯往里走,一边说道,“来来来,余老弟你看,这些娘儿们就是我们峡关分阁从各地捕获而来的,据说是少主有大用,只是我们这些下面人也不清楚能拿她们来做什么,难道总阁要开娼馆吗?老弟你可知道?”
“小弟怎会知道,只是被派到这里说是过两天帮着解送到总阁去。”余一丁道。
“哦,原来如此,不过这都是少主的事情,你我弟兄就不议论了,但是这些娘儿们中有几个长得颇为标致,嘿嘿嘿……”
孙有财淫笑着走到其中一名女子面前,将她额头上散乱的秀发拨开,又擦了擦女子脸上的污渍,抚摸着她的脸蛋说道,“余老弟,你来看这娘儿们还算盘靓条顺吧?”
这名女子看年纪也就和柳翠钟离雪她们差不多,看她穿的衣衫像是某个大户人家中的小姐,余一丁微微皱眉,突然想到钟离雪就有可能在这些女子当中,胸口立时就有种莫名的痛楚。
只见那孙有财抚摸了一阵女子的脸蛋,又要伸手向她的领口摸去时,余一丁急忙上前说道,“孙兄,你也别一个人乐呵啊,也带小弟看看这些娘儿们的容貌吧。”
“哦?原来余老弟也好这口,嘿嘿嘿,好说好说。”孙有财听他这样一说立刻来了精神,压低了声音又道,“哼,赵六福那老小子就知道喝酒,老子真怀疑他是不是男人,就因为他在,老子只能看和摸,过过眼瘾手瘾罢了。”
“呵呵。”余一丁干笑了两声,不自觉的已将右手的拳头攥紧,“这些娘儿们可都是少主要的人,哥哥还敢乱来不成?”
孙有财闻言身子一抖,可能他也想到了少主的厉害,讪讪地说道,“哥哥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哪敢真上啊,呵呵呵……”
说着急忙带着余一丁走到最里面,轮流将每一名女子脸上的秀发拨开,有些人脸上实在太脏的他还用袖口帮着擦了擦,一直查看到最后一名女子时余一丁也没有发现其中有钟离雪,不禁暗暗呼了一口气。
孙有财说道,“怎么样?还是哥哥最先给你看的那小娘儿们好看吧。”
余一丁心不在焉地答道,“是啊,小弟怎么忽然觉得这房间里有些凉意?”
孙有财急忙说道,“对了,现在才刚刚开春,晚上还是比较凉,一会儿余老弟去给两座炕都添点炭,可不能熄了火,这些娘儿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兄弟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余一丁忙道,“好的,小弟这就去。”
说着他就向门外走,孙有财有些着急的小声说道,“嗨,我说兄弟你也太心急了,我们哥儿俩先乐呵乐呵再出去也不迟嘛……”
余一丁没跟他继续废话,直接打开房门来到外间,孙有财也只得跟了出来,余一丁开口问道,“两位大哥,怎样给大炕续炭火啊?小弟在楚地时从没有睡过炕呢。”
赵六福瞟了余一丁一眼,笑着说道,“呵呵,说的也是,有财,你教教他吧。”
孙有财没好气地说道,“余兄弟跟我来。”
边说就边推门而出,余一丁跟着他来到屋外里间位置的外墙边,看见墙根处均匀排列着三块铁板,每块铁板上还有一个把手,孙有财上前用布包着把手将最近的一块铁板提起来,余一丁才看出铁板是卡在两边的卡槽内可以向上抽出,里面是个两层的炉膛,中间是铁钎组成的格栅,上层架着一些正在燃烧的煤炭,下层是烧过的炭灰,孙有财又提了一筐煤炭过来,拿起火钳刨了一些炭灰出来,又往里面添了好几块新煤炭,然后才对余一丁说道,“看见没有?这里间的炕下每个炉膛间隔半个时辰都要加炭,这边墙面有三个,另一面的墙面也有三个,如果炭灰太多就要先掏出来再加炭,明白了吗?”
余一丁点点头道,“哦,小弟明白了。”
“那就好,我先进屋了,你弄好了就回屋。”孙有财说完就往屋内走去,入夜后四周还是有些寒冷。
余一丁看他进了屋,立刻学着刚才孙有财的样子开始给每个炉膛加炭,这边两个炉膛几下就弄完了,他又提着炭筐转到另一面墙边,正准备加炭的时候,耳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听声音似乎是从小院边上的树林中传出来的……
第八十一章 动手
余一丁不禁一颤,立刻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开始加炭,心头却是一阵惊诧,他想不明白树林中的响动是怎么回事,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或兽小心翼翼地行走时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的动静,虽然极其轻微,但是在安静的夜色中也被余一丁的耳朵捕捉得一清二楚。
这里距离峡关郡城也就一两里路,根本算不上太过偏僻的山区,虽然四周没有人家,难道会有野兽出没?又或者是准备打家劫舍的蟊贼?甚至还有可能是其他的受害女子的亲朋好友发现了这座密室,准备前来营救?
余一丁一边脑中快速地思考,一边略显笨拙地往炉膛内添着煤炭又掏出炭灰,小院的四周都是一人多高的篱笆,虽然篱笆上有许多孔眼,但是周围是一片漆黑,而且余一丁面前的炉膛内还燃着炭火,所以如果篱笆外面有人的话看他非常清楚,而他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情形。
下午返回弟子居时如意夫人把他叫过去问话,看样子没有对他产生怀疑,况且又安排了这么重要的任务给他,余一丁压根儿不会想到会有疾风阁的好手前来,他哪里知道小院四周本来就有三四个暗哨,现在篱笆外面又多了十来个蒙面黑衣人。
终于将所有的炉膛都添加了煤炭,余一丁浑身裹着无形罡气慢慢往屋内走去,此时他的心中也有了计较,野兽和蟊贼他都不怕,大不了一起拿下,如果是前来营救那些女子的人他就更不担心了,只要不给孙赵二人透露自己已经发现院外有动静,若要动起手来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应对,这一点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余一丁还是自信能够做到的。
回到屋内,余一丁见孙有财并没有进内间去骚扰那些可怜的女子,正和赵六福一起喝酒,心中稍稍安定。
等他关好房门,赵六福开口问道,“都弄好了?”
余一丁哈着腰谦卑地说道,“回六哥话,小弟已经将所有炉膛内都添加了煤炭。”
赵六福点点头又说道,“余老弟是楚地人,会喝烈酒吗?”
余一丁忙道,“会一点,不过酒量一般。”
赵六福闻言笑道,“哈哈,我年轻时去过楚地,那边的酒简直能淡出鸟来,来来来,夜里寒气重,余老弟喝点儿酒暖暖身子,今晚我和有财守上半夜,你要守下半夜,到时候可别冻着。”
余一丁暗自撇撇嘴,这摆明了就是欺负外人嘛,可惜自己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赶紧陪着笑说道,“多谢六哥体贴。”
说着就坐到桌边,赵六福取了个空碗拿起一坛酒倒了一些在碗内递给余一丁,余一丁连忙端着碗皱着眉头喝了一小口,感觉跟临云那边的酒相比似乎还少了些辛辣,而且味道也有一点点奇怪,不过酒水下肚后他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赵六福看他的模样惊奇道,“哦?原来余老弟果然可以喝得烈酒,不像有财这小子,才喝二三两就不行了,来来来,陪哥哥多喝点。”
看起来这赵六福也是个贪杯之人,余一丁连忙端起酒碗跟他碰了碰,又抿了一小口,赶紧放下酒碗抓起桌上的几颗花生剥着吃了,这才开口道,“六哥见谅,小弟酒量真的一般,别喝多了耽误晚上值夜。”
孙有财也在一旁接口道,“就是啊,六哥酒量好,你自己慢慢喝就好了,别把余兄弟灌醉了,这要是半夜出点啥事我们仨一个都跑不了。”
赵六福骂道,“啐!你个龟孙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别净说晦气话。另外我跟你讲再有三两天这些娘儿们就送走了,你小子也别再总惦记着动她们的身子,到时候真出了事别说六哥没提醒过你。也包括你余老弟,刚才你们俩进屋干了些啥别以为我没听见,等这边的任务完成后到窑子里你们随便快活没人会说半句不是。”
孙有财闻言后呐呐地没有出声,余一丁心中也是一阵嘀咕,看来这赵六福才是密室这边管事的啊,不过这俩人倒是绝配,酒色都占了,还好赵六福不贪色,否则那些可怜的女子真不知道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因为赵六福的一番话,场面多少有些尴尬,余一丁连忙端起酒碗碰了碰他的碗说道,“六哥别生气啊,小弟初来乍到,孙兄刚才也就是带着小弟查看了一下那些娘儿们,女人嘛,摸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孙兄肯定是有分寸的,这杯酒小弟干了,就当是刚才的事给六哥赔个不是,都是自家兄弟,还望六哥别动气。”
余一丁仰脖一口将碗中的酒干了,假装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连忙抓了双筷子夹了些卤菜吃着,孙有财也在一旁附和着说了几句,随后余一丁又倒了点酒跟赵六福喝了两口气氛才渐渐缓和下来。
三人吃喝了一阵,余一丁又接连喝了几碗酒,但他没有刻意使用无形罡气解酒,继续假装不胜酒力,赵六福就让他先在地铺上歇息,等到了半夜再叫他换班,余一丁摇晃着躺倒在地铺上,随便扯了一张毛毡布往身上一盖脸冲着墙角就睡下了,不一会儿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孙赵二人见余一丁已经睡了过去,就不再理会他,孙有财继续吃了些酒菜也靠在桌边歇息,而赵六福则是继续自斟自饮,大约过了有小半个时辰,赵六福也吃饱喝好了,站起身看了眼睡得像头死猪似的余一丁,又捅了捅坐在一旁打盹的孙有财说道,“喂,有财!别睡了,我出去解个手,你也起来顺便加点炭火。”
孙有财抬起头迷糊着应声,口中说着也要去撒泡尿,然后就起身跟着赵六福一起出了门,两人出了门刚走几步就小声嘀咕起来,而且孙有财脸上也没有了醉态。
赵六福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孙有财答道,“不好说,我带着他将每个娘儿们都查看了一遍,那小子的眼神不像是跟其中任何一位认识,不过在我摸那个小娘儿们的时候我瞧见那小子的拳头都攥起来了。”
赵六福又道,“哼,看来阁老怀疑得没错,这小子果然还是有问题啊。”
孙有财道,“六哥,那小子要是真有问题你我二人能制得住他?”
赵六福道,“你别忘了下午四哥来时怎么说的,晚上七姐的人都会在院子外面呢,还怕这小子一个人?”
孙有财道,“六哥你也别忘了到时候屋子里面就咱俩人,要是出了事在那些屋外的弟兄进去以前就只有咱哥儿俩面对他。”
赵六福道,“阁老说了,如果那小子有问题就直接拿下,如果拿不下则格杀勿论,哥哥我早在他的酒里下了点料,本想着他若没有问题明天我就给他解药,现在看来这小子九成九有问题,那样的话,嘿嘿嘿……”
孙有财喜道,“真的?还是哥哥想得周到,嘿嘿。”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茅厕旁边,赵六福靠近篱笆轻轻呼哨了一声,立刻有一名蒙面黑衣人从院子外面的暗处走了过来,在院子外面贴近篱笆,赵六福与他小声耳语了几句,那人点点头又转身隐去了身形。
随后孙赵二人又是解手又是给炉膛添加煤炭,忙乎了好一阵才返回屋内,这时余一丁依旧面朝着墙角呼呼大睡,二人对视一眼,就各自坐在桌子旁边休息。
余一丁当然没有喝醉,这点酒就是他不刻意地使用无形罡气化解都醉不了,而且从他喝第一口酒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出酒里有问题,体内的治疗气流自主地就开始化解酒劲和药力,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隐隐察觉出不对头来。
这个赵六福无缘无故不会给他下药,又结合他在屋外听见的异响,余一丁已经猜测出疾风阁开始对他的怀疑了,躺在地铺上装睡时稍稍思索一下就明白过来,肯定是他送柳翠去玉屏山这段时间被人发现不在弟子居中,在去的一路上他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踪,要么是对方的追踪非常隐秘,要么仅仅知道他离开了弟子居很长一段时间。
他还是相信后一种推测,如果疾风阁察觉出他去玉屏山,以疾风阁的势力肯定不会惧怕一个小小的散修,如意夫人一定会派人对付他们,而且也不会再派他来看守密室,直接动手就可以,况且他离开弟子居的时候使用了隐身符,别人是看不见他回到客栈的,所以只能说明疾风阁找不见人后对他起了疑心。
现在离后半夜还有两个多时辰,余一丁可以继续装睡好好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他现在百分之百确定小院外面会有疾风阁的人埋伏,只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而孙赵二人就是个诱饵,如果自己现在就动手那么屋外的人肯定会群起而攻之。
余一丁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再冒失,还好柳翠已经转移,他已经丝毫没有后顾之忧,这是一个优势。而且从饮酒后他微微有些头晕来看,疾风阁秘药的药力来得很快很猛,仿佛体内的经络突然间瘀滞,周身一下子就提不起劲来,好在片刻之后就被体内的治疗气流全部化解,这也让他相信那些被劫女子肯定也被下了这种药,就如同书生女子的妹妹阿玉那样长时间陷入昏睡,而且用量肯定不小。
现在该怎么办呢?就算他现在直接跟疾风阁翻脸,可以利用自身的异能以及隐身符将眼前的孙赵二人以及屋外埋伏的疾风阁人员悄悄干掉,但是这十七个昏睡的女人怎么办?通知官府也来不及,他又没有办法可以在短时间内将这些女人转移,而且这十七人中没有钟离雪,她会不会就在临云送来的那批女子当中呢?可是一旦自己今晚采取行动就会打草惊蛇,那批女子也许就不会再送到密室来了,到时候自己到哪里去寻找她们的下落?
余一丁心中非常憋屈,如意夫人也许就是算准了他不敢轻举妄动,索性将他派来看守密室,反正只要余一丁不离开此地,就算有同伴接应他也无法传出消息,而仅凭他一己之力也根本没办法救出那么多女人,哪怕他只是想救下其中某个女子,小院外面的这么多好手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应付的了的,何况还要救人。这样只要等到临云那边的女子送过来,如果一切正常就让他协助一起将这些女子送到总阁,若有问题这里已经被严密监视起来,或擒或杀都在如意夫人的掌控之内。
正在余一丁为下一步进退两难难以抉择之时,赵六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后蹲下来,使劲推了推余一丁的后背,口中说道,“喂!余老弟,醒醒,醒醒!”
孙有财本来趴在桌子上打盹,听见动静连忙抬头,正看见赵六福在叫余一丁,他揉了揉眼,嘀咕道,“六哥,怎么回事?”
余一丁本来还在思考,赵六福的推搡帮他做了决定,余一丁干脆心一横直接就装作中了秘药般昏睡不醒,赵六福又一把将他翻了个身,余一丁就四仰八叉地躺在地铺上没有任何反应。
见他这般模样赵六福又对孙有财说道,“没事,我就是想看看药力怎样,本来在酒里我放的量就不大,要不然这小子也不会喝了五六碗才倒,现在看来这药效不到明天早上他是醒不了了。”
“六哥,这小子不会是装的吧?”
“你不是眼瞧着他喝下了几碗酒,咱们疾风阁的迷魂药什么时候失灵过?保证这小子一觉睡到敞亮。”
“嗯,那六哥你说阁老会怎样处置这小子?”
“下午四哥过来时给你的条子上不是说了嘛,现在阁老只是怀疑这小子,要是临云那边送过来的娘儿们真的出了问题我估计阁老会宰了他。”
“奶奶的,那明儿一早还给不给这小子服解药啊?”
“这个还不是得听七姐的,你也别怕,今晚他是醒不了的,刚才我已经给外面的弟兄打过招呼,他们还在外面守着,万一这小子还有同伙呢,我估摸着明天临云那边的弟兄就会赶过来,到时候就知道怎么处置他了,我说你操这心干嘛?”
“我哪里是害怕,只觉得真他娘的晦气,妈的,下半夜又只有咱哥儿俩值夜了。”
“要不你先睡会儿,我值上半夜?”
孙有财年龄比赵六福小,在阁内的资历地位也比他低,自然是不敢有什么异议的,只得说道,“我听六哥的安排,那我就先去睡会儿了,到点了六哥再叫我。”
赵六福嗯了一声起身坐回到桌子边,孙有财走到余一丁身边粗鲁地将他移到墙角,自己又拿了一块毛毡布整个人往地铺上一躺,蒙头就睡。
余一丁被他挤在角落里,又是面朝墙壁的方向,虽然不是很舒服,但是这样侧躺着假装昏迷也不容易被他们发现,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明明白白,眼前的局面已经非常清楚,如果他不先下手,等到天亮后可能就会更加被动。
没过多久赵六福起身往内间走去,差不多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他得随时注意大炕的温度,夜深了屋子外面的温度更低,必须要保证内间屋里的温度,否则这些女子非冻出毛病不可。
没一会儿赵六福就从内间出来,直接拉开大门出去准备加炭火。
余一丁就在等待这个机会,他依旧背对着孙有财,这家伙已经打起了呼噜,余一丁假装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嘴中胡乱嘀咕着呓语,等了片刻感觉身旁的孙有财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微微地眯起一只眼,朦胧中只见孙有财仍然在熟睡,不知是不是余一丁的翻身呓语影响了他,这家伙居然也翻了个身背对他还咂巴了几下嘴。
赵六福加炭火不会耽搁很久,余一丁咬咬牙不再犹豫,看准这个时机将无形罡气灌注于右手,一个手刀狠狠地对着孙有财的后脖颈就切了下去。
其实余一丁只想将他打晕而已,哪知手上的劲道太重,只因他现在还不能随意控制力道,又怕打轻了没效果,于是只听见“咔嚓”一声轻微响动后,孙有财的呼噜声戛然而止,身子一软,立刻就没了气息,余一丁知道这家伙没救了,但还是不敢乱动,赵六福随时都会进来。
片刻之后赵六福推门进屋,可能是觉得地铺上二人的睡姿有些奇怪,亦或是察觉出不对,连忙快步走到地铺前,正想蹲下查看时,余一丁突然暴起一个气指直接射在他的额头。
赵六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望着正在起身的余一丁,喉咙中咕噜着发出一两个没有含义的音节,仰面就向后倒去。
余一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赵六福的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拿着毛毡布就向其头部裹去,他可不想飞溅的鲜血把这屋内弄得乱七八糟。
瞬息之间就已将二人解决,余一丁轻手轻脚地将赵六福放在地铺上与孙有财的尸身并排,又取过一张毛毡布将两人盖好,这才起身坐到桌边从怀中摸出一张隐身符,咬破手指将鲜血涂在纸符上,默念了句口诀,紧接着他的身形就开始慢慢变得模糊起来,片刻之后桌边就只剩下一个朦胧的身影……
第八十二章 大开杀戒
小院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屋子的外间透出一点点微弱的灯光,现在小院被外面好几双眼睛紧紧盯住。
原本布置在小院外围的四个暗哨,全部是峡关分阁的一等弟子,个个都是暗器高手,每人都是黑衣蒙面,有两个在小院后面的树林中,隐藏在树木枝干之间,虽然还是初春,依然被枝叶将身形遮掩得严严实实。另外两个在弟子居通往小院的道路两旁的杂草丛中,仅仅距离小院大门一两丈远,都是仅容一人匍匐在内的地洞,洞口被灌木杂草遮挡,就是大白天也不太容易看出来。
七七临时派过来的十几名蒙面人是她的直属手下,全部由分阁内的一二等弟子组成,他们没有暗哨的位置,都隐藏在小树林中,只是轮流派出两三人严密监视小院动静。
大半个时辰前赵六福已经将余一丁被秘药麻翻的情况告诉了七七的手下,现在小院外面所有的埋伏之人都将监视重点放在防备余一丁有可能的接应同伙身上。
而且刚才赵六福出来给每个炉膛添加炭火时众人都看在眼里,这表明屋内的情况一切正常,此时又迟迟不见周围有余一丁的同伙现身,所有的暗哨和埋伏之人心里都微微有些庆幸和松懈,不过好在这十多名黑衣蒙面人都算是分阁内的精英弟子,就算此刻心里再松懈还是保持着基本的警惕,始终紧盯着小院。
忽然间屋子的房门被打开了,从篱笆网眼处透出来的门内灯光一下就把躲藏在地洞内的两名暗哨吸引住了,不知道这回是谁要从屋内出来,两个人都紧盯着门口,可是半天都不见有人出来,正当他们还在纳闷时,小院的大门也一下敞开来,可是门口却是空无一人。
这下不仅是这两人心头骇然,连院子后面躲在树上的那两人也发现了院子里的情况有点不对,如果屋内没有问题孙赵二人最多是打开房门出来加炭或者解手,肯定不会打开院门,所以连忙通知了在树下埋伏的七七手下。
其实余一丁打开院门后并没有离开院子,他就紧靠在屋子到房后茅厕小道边的墙角,这里既可以看见整个前院,也可以观察到院子后面的动静,同时心里紧张地盘算着隐身符的持续时间,盼望着埋伏之人赶紧到小院查看。
片刻后他终于听见从小树林那边传来轻微的踩在落叶之上的脚步声,听声音不止一人,余一丁急忙又蹲得低了一些,往院门那边挪了挪。
脚步声从树林一直延伸到篱笆边,然后就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小院的大门旁突然现出一条黑影,探头探脑地向院内窥探,紧接着就摸进了院门,其后还有人跟随,余一丁这下看得真切,只见三名蒙面黑衣人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一点点向屋门走来,其中一人还在轻声呼喊,“老六,老六。”
在三人进了院子往屋门移动时余一丁也贴着墙壁跟着他们一点点移动,三人来到屋门时余一丁也跟着蹲在三人身后。
为首的黑衣人伸头就看见了躺在地铺上的孙赵二人,除此之外没看见外间有其他人,内间的木门紧闭,而且自始至终都未见有人离开过屋子,为首那人回头给身后两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两人点点头就冲到内间的门边戒备,他们认定余一丁还躲在里面,而为首之人则是上前查看地铺上两人的状况。
余一丁就在等待他们进屋,待三人全部进屋后余一丁紧跟着去,为首那人掀开盖在孙赵二人身上的毛毡布时不禁发出一声惊呼,这时余一丁也出手了,近在咫尺的距离,三人又毫无防备,余一丁的气指三下连发,那三个黑衣人的背心或胸口就多了三个血洞。
就在三人扑倒的同时余一丁也迅速地向门外撤出,他没有选择对方的头部作为攻击目标,这样三人的惨叫声就会传到屋外将其他埋伏之人吸引,最好可以将他们都引到小院中来,当然余一丁也不能再待在小院里,否则被堵在院内应付起来就会麻烦很多,况且隐身符的剩余有效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要趁着对方心惊胆颤的时候离开这里,然后找机会再将其余的人一一击杀。
就在余一丁冲出院门的同时已经有一群黑衣蒙面人跑了过来,余一丁与他们堪堪擦身而过,现在没有那么多思考的时间了,就在这一瞬间余一丁将无形罡气包裹全身然后再次出手,立刻就有离他最近的两人一头栽倒在小院门口。
这群黑衣人立时就像炸了锅一般四散开来,他们连任何人影也没瞧见,只见两道白气鬼魅般地出现,紧接着两个同伴就在自己的身边莫名其妙地倒在地上,等众人反应过来上前查看时这两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余一丁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怒,趁着剩余的黑衣人还在惶恐不安地左顾右盼之际已经飞奔出了五六丈远,随便找了一个草窝子就钻了进去,他现在还不知道剩余的敌人有多少,只能先隐藏自己再做打算。
可是虽然他仍是隐身的状态,但是钻草窝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是避免不了的,立刻就被躲在地洞中的暗哨察觉,紧接着两道暗器的破空之声瞬间既至,还好余一丁的无形罡仍旧气布满全身,而且疾风阁弟子的功力有限,暗器带着哨音打在气团之上后随即被弹飞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隐身符法术时间的消逝,余一丁的身形也一点点显露出来,而且这时候还在小院门口的一众黑衣人也听见了暗哨打出暗器的声响,连敌人的照面都没见着就折损了五人,剩下的黑衣人早已是惊弓之鸟,直到现在他们依旧认为余一丁还在屋内躲藏,最早进屋的三人也是被他所杀,而死在院门口的两人应该是被他前来接应的同伴所杀,于是这些疾风阁弟子简单商量了一下后就分成了两拨,一拨四个人仍旧小心翼翼地向屋内摸去,剩下的六人出了小院后立刻散开向余一丁隐身的这片草窝围了过来。
虽然四下仍是一片漆黑,但是借助小院内散发出来的微弱灯光,余一丁还是看清了这包围过来的六人的身形,趁着他们缓慢其实是害怕胆颤的靠近草窝的这一小段时间,余一丁再次摸出一张隐身符咬破手指将鲜血涂于其上,然后默念口诀使自己的身影再次慢慢消失。
现在对于余一丁来说就是玩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对这些助纣为虐的疾风阁弟子没有丝毫的同情,隐身之后就一点点移出草窝,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而且在离开草窝后他还捡了个土块扔向刚才的隐身处,那六个人听到动静立刻将扣在手中的暗器全部射向声音发出之处,余一丁趁此机会迅速从几人之间穿过,就在跑动中气指连发,隐约间又是六道鬼魅般的白气闪过,而那六个人接连倒地,让不远处躲在地洞中一直监视草窝的两名暗哨惊骇欲死,他们何曾见过这种攻击,那些白气出现的突然,敌人在哪里都没瞧见,自己的同伴就被一道道白气收割着性命。
暗哨中的一人终于达到了神经紧绷的临界点,他不顾一切地爬出地洞就想离开这个恐怖之地,可惜才从地洞中刚跑出一两步就见黑暗中一道似隐似现的白气再次穿透他的身体,那人只在惯性的作用下又向前冲出了一步然后就扑倒在地面。
可是那名倒地的暗哨却没有直接毙命,他跑出地洞的速度太快,而余一丁仓促间没有击中要害,那人躺在地上大声地呻吟,可是此时再也没有其他疾风阁弟子上前救助他,最终在一道白气射进他的头部后才止住夜色中的惨嚎。
四周突然间变得一片寂静,除了晚风从树林间掠过发出一阵呼啸外,小院四周就再也没有一丝声响。
进了小院的四名黑衣人此时并没有离开屋子却也毫无声息,而剩下的暗哨全都安静了下来,也许他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蒙了,全都吓破了胆,因此没有人敢再次轻易显露身形。
余一丁只得慢慢地移动着再次靠近小院,刚才他明显感觉到是两道暗器打在护身气团之上,可他只杀死了一人,仔细观察那人的现身之处,余一丁又将目标锁定在道路另一侧的一片乱草丛中。
确定了暗哨的位置,余一丁再次靠近那片草丛,直到还有丈许距离时他已经看清了那人的所在,“唰唰唰”三道气指直接将那人钉死在洞口,只有发出一半就被堵在喉咙中的惨叫,然后四下里再次回归寂静。
这人的死终于引爆了剩余疾风阁弟子内心的恐惧,进了屋子的四个人全都惊疑不定,因为他们已经查看过内间,并没有发现余一丁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到底躲藏在何处,刚才小院外同伴临死前的惨叫不断刺激着四人本就绷紧的神经,此刻他们全都一股脑地冲出小院,其中一人色厉内荏地喊道,“什么人?竟敢跟疾风阁作对!不想活了吗?”
四周依旧安静,余一丁根本懒得理会他们,其实他现在就蹲在四人面前一丈多远的地方,面带戏谑地瞧着他们,看着他们的眼神惊慌失措地四处乱瞟,疾风阁在他的心目中终于也没有了原来的威慑,只剩下一个“不过如此”的评价,于是接下来这四人也变成了四具僵硬的尸体摆在地面。
望着躺在地上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几名疾风阁弟子,余一丁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算上赵六福和孙有财,今夜死在他手中的疾风阁弟子已有十九人,可是自己的内心依旧没有太多的波澜,他仅仅是暗自感叹,一些为虎作伥之人在作恶之时想得最多的只是自身能从中获得怎样的好处,却从没考虑过需要承担的后果,而那些后果往往是要用性命来承担的,自己在野熊岭上对疾风阁少主出手之时就已经注定了双方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余一丁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活下去,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之人。
刚想到自己要保护的人,余一丁立即想起了临云散阁的那些女子还没送到,也不知其中是否有钟离雪,连忙摇了摇头挥去心中的杂念,屋里的十七名女子他目前无法解救,而且趁着隐身符的效果还未消失,最好还是即刻离开此地,说不定马上就会有疾风阁的其他弟子闻讯赶来,对于单枪匹马的自己余一丁目前只能选择暗中监视,等待临云散阁的女子送来后再做打算。
其实就在不久前一名临云散阁的二等弟子匆匆赶到顺兴赌坊,向如意夫人汇报临云散阁那边出了意外,十几天前临云散阁正准备将劫掠而来的十五名女子解送峡关时,李守业和另一名来自楚地散阁的三等弟子突然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一名被劫女子,因此解送队伍的另一名主事人就没有即刻出发,而是一面派人寻找失踪的几人,一面又在数日内于临云城附近劫获了一名女子,凑够十五人后才解送峡关,大概会在明天清晨到达。
如意夫人急忙打听那名楚地三等弟子的样貌,回话说是一名黄脸书生,名叫林夕,如意夫人闻言大怒,赶紧命七七带人赶到密室将余一丁带回赌坊发落。
在余一丁离开小院没多久,七七终于带着五名疾风阁弟子赶到小院,半个时辰前有人传话给她说赵六福他们已经将余一丁迷倒,密室这边一切正常,所以她也没有太过着急赶过来监视,谁知这才过了小半个时辰,等她带着自己剩余的手下来到小院时只看见遍地的尸体,惊怒之下询问最后两名待在树上的暗哨才知道事情的大概经过,急忙进屋查看,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十七名女子依然安然无恙,可是余一丁却不见踪影。
这时候余一丁已经悄悄潜回到顺兴赌坊附近,刚才他的隐身符效果消失后就没再继续走来时的小路返回赌坊,而是选择了绕路前进,因此也就阴差阳错地与七七几人错过。
此时他正躲在街道上一个阴暗的拐角处,这个位置可以同时监视顺兴赌坊和弟子居的大门,没过多久就看见好几名疾风阁弟子从密室的方向匆匆赶来,这让余一丁大吃一惊,他真不知道七七带着人去了密室,而是以为密室那边原来还有那么多人,认定这些人应该都是暗哨,心中不禁暗自庆幸在隐身符效果结束前就离开了密室,要不然又会是一番苦斗,可接下来的情形让他更为吃惊,在大门处的灯笼光线映照下他一眼就瞧见了那个漂亮的女庄家七七,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居然是疾风阁峡关分阁内的一个头目,因为余一丁感觉所有的弟子们都在听她的安排,不一会儿就有人牵出五辆套好马匹的厢车等候在一旁。
这时如意夫人也快步从赌坊内走出来,径直走到七七身边,两人耳语了一阵,余一丁看得出来她们俩的关系非常不一般,而且七七在面对如意夫人时也不像在赌坊时那样拘谨,片刻之后就见如意夫人对着七七一挥手,七七则命令弟子们赶着马车向密室而去。
余一丁知道他们这是要转移密室内的那些女子了,每架马车的旁边都有三四名弟子跟随,另外还有七七单独带着五名黑衣人跟在马车后面,稍一思索余一丁就决定跟着这支队伍,因为对方人多他也只能远远地跟在十多丈外的距离。
一直来到密室的小院,余一丁远远地躲在一旁注视着这些疾风阁弟子将死去的那些人装进两架马车中,然后又将那些女子每人裹上毛毡布再放进剩下的三架马车内,接着队伍又开始行动起来,这次的方向居然是往回走,余一丁急忙找了一个草窝小心地钻进去,看情形他们是要返回顺兴赌坊。
果然,五架马车最终转到了赌坊后面的弟子居前停了下来,但是没有人将那些女子和尸体抬下车,就在大院门口停着,所有人都紧张地守在马车两旁,余一丁正在奇怪他们停在院门口要做什么时,就见如意夫人从赌坊后门出来,七七急忙跑上前去跟她交谈了一阵,两人似乎是在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儿七七就对旁边的黑衣人交待了些什么,紧接着就有七八名弟子一起赶着装有尸体的两架马车穿过街道向东南方向而去。
余一丁明白这些人应该是去处理尸体,但不清楚接下来他们要如何处理那些女子,还没容他多想,突然从弟子居里又出来十多名黑衣人,有的人准备赶车,有的人从院子旁边的马棚中牵出马匹,然后这十几人一起护送着剩下的三架马车离开了弟子居,顺着郡城内的街道向南而去……
第八十三章 斗智斗勇
余一丁直接傻了眼,这如意夫人果然好算计,显然就是要连夜将这些女子送走,就算余一丁有同伙想要解救这些女子,但他们的最初目标是密室,很可能也没有准备马匹,那么要继续追踪这队人将会非常困难,而且就算有马匹要追踪也很容易暴露自己。
至于疾风阁是要将这些女子直接送往总阁还是另外再找安置点还真不好说,这样一来至少有很大机会甩掉余一丁的跟踪,而余一丁确实是没有马匹,若是等他回到客栈叫醒掌柜的再牵马出来,这队人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余一丁甚至想到如意夫人有可能将计就计布置了陷阱就等着他往里面跳也说不一定,毕竟峡关距离疾风阁总阁不远,在赌坊和弟子居中以余一丁的观察就有几十人,这还是让他看得见的弟子,暗中是否还有更多的人他就不得而知了,真要布置陷阱收拾他如意夫人在人手上还是绰绰有余的。
余一丁现在是心急如焚,哪怕他现在就跑去县郡府衙报官都不好使,捉贼拿赃,如果没有了这些被劫女子的踪迹,官府也不会轻易拿人,更何况是疾风阁这样的庞大江湖组织,总不能就凭余一丁拿着钟离世家的信物然后一句指证的话官家就去办了疾风阁。
就在余一丁犹豫的这一会儿工夫那队人已经走远了,他一边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平静下来,这时候急也没有用,同时脑子里思索着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现在这十七名女子暂时是无法解救的,可是疾风阁会怎样处理从临云那边解送来的女子呢?会不会也像这些女子一样直接送走?余一丁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如果是那样的话对于他来说线索就会再一次中断,自己前面所做的一切只是徒劳而已,该怎么办呢?
渐渐地余一丁的眉头越拧越紧,刚才五架马车先后离开时,如意夫人和七七这两个女人都没有跟着一起走,如意夫人是疾风阁峡关分阁的阁老,余一丁对疾风阁架构的了解只知道分阁内除了阁老执事以外就是分了等级的弟子,也不知是否还有其他的职位,刚才见到七七与如意夫人的关系很是亲密,看样子七七在分阁内的地位一定不低,八成就是执事的职位,余一丁在想自己是否要再一次铤而走险呢?
他的内心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阁老的功夫肯定不差,而且作为一个分阁的主事人,她的身边不可能没有护卫,况且刚才马车离开后如意夫人就返回了赌坊,现在肯定还待在三楼,余一丁只去过三楼的会客厅,对三楼的整体布局并不了解,贸然对阁老出手他没多大把握。
而七七在马车离去后又进了弟子居,就算她是一名执事,身边肯定也不会缺人,刚才她的身边就一直跟随着五名黑衣人,而且这座两层的小院内房间众多,余一丁也不知道她此时会待在哪一间,何况小院中还有不少的疾风阁弟子,若是慢慢寻找也是危险重重。
如果使用隐身符潜入赌场或者弟子居,余一丁都没有十分的把握在隐身效果结束前找到如意夫人或者七七,到那时候他就很有可能陷入疾风阁的重重包围,也许他们还有什么秘术或者武器可以像那少主一样破了余一丁的无形罡气的防御,那样的话他就不是铤而走险而是自投罗网了。
左思右想了好一阵余一丁都没有找到一个对付两人较为稳妥的办法,最终决定今晚还是继续监视赌坊和弟子居的动静,如果如意夫人和七七不再露面,那么等到了天明他就去一趟衙门,利用钟离世家的信物先将自己掌握的情况提供给官府,毕竟京城长平都贴出了告示,这种在全国各地劫掠人口的恶性案件峡关郡没理由不接到通报,也让府衙有个准备,至于府衙怎样查证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在没有更多切实证据前余一丁也只能如此,然后自己再想办法继续找线索。
现在余一丁要做的就是找一个便于隐藏又能监视赌坊和弟子居的地点,顺兴赌坊所在的这条街道并不算是峡关的主要街道,位置相对来说比较偏僻,特别是弟子居后面有几块菜地,紧挨着菜地的就是密室所在的小山,傍晚去密室的一路上余一丁就发现山上没有什么人家,靠近弟子居这一侧则是稀稀落落的一片不大的树林,余一丁决定就在山坡上找棵大树隐藏,同时还可以居高临下地观察。
这会儿正是夜深人静,除了赌坊的窗户缝隙隐约透出点灯光和人声,剩下的就是弟子居院门增设了几名岗哨。
余一丁观察了一下赌坊和弟子居周围的街道,为了安全起见,他最终还是选择从几幢民居后面绕过去潜行到山坡上,此处正好可以斜斜地俯瞰整个弟子居,而且距离不算太远,虽然不能直接看到院子天井内的景象,但是可以望见赌坊的后门,而且只要有人离开弟子居,无论是向左右任何一个方向只要离开的弟子居的范围他也能看见,于是便在身体上涂抹了一些凌云子给他的防虫蛇的药膏,然后匍匐在树根处一丛乱草堆中隐藏起来,只将目光透过杂草的缝隙紧紧注视着赌坊和弟子居里的动静。
刚才五架马车从密室返回,如意夫人就安排了人手先将死去的弟子拖到城南的一处疾风阁专门处理门内尸首的山沟内埋葬,余一丁不清楚临云那边的女子将会在清晨何时送到,如意夫人同样也不知道余一丁这边到底有多少人前来,密室那边的拼斗只有不到小半个时辰就使疾风阁折损了近二十名弟子,大部分人都是被一击致命,而敌人却未见踪影也无死伤,这让她对余一丁背后的势力产生了严重误判,她认为也许是被劫女子中某个人的背景过于强大,于是她当机立断跟七七简单商量了一下后就命人连夜将分阁内的被劫女子解送到总阁,少主的大事不容有失,等这件事结束后疾风阁不会惧怕任何江湖组织的复仇,而且到时候无凭无据的他们也不怕把这件事拿到桌面上来说,但是眼下这些女人不送走终究会让她做起事来缚手缚脚。
所以如意夫人不仅立即安排人手连夜赶路将峡关的被劫女子送走,同时还故布疑阵,在弟子居加强戒备,大门处增加了守夜的岗哨,又派七七坐镇弟子居,其内还布置了二十多个暗哨,如果余一丁和他的同伙看见弟子居的阵势,误判被劫女子还在里面,那么他们若是敢来强攻救人,必定会遭到沉重打击。
双方都是小心谨慎,任何一方也没有主动出击,就这样一直安静地等到凌晨时分,当掩埋死人的两架马车从东南方向的街道回到弟子居时,清脆的马蹄声才让余一丁稍稍有些疲惫的神经猛然一振,再次凝神注视着山坡下的两幢建筑。
正当天色微微放亮,暗夜就要过去时,街道上也陆续有赌徒离开赌坊,几声梆子声响过,更夫和扫街民夫的身影也出现在街道另一头,片刻之后远处又传来了马蹄和车轮的声响,打更的和扫地的全都慌忙躲避,余一丁只见三架马车风驰电掣般从西边街道飞奔而来,然后直接拐进了赌坊和弟子居之间的小巷,余一丁因为离得较远看得不太清楚,只以为是半夜时运送峡关分阁被劫女子的马车回来了,于是判断那些女子又被转移了地方,因为两三个时辰肯定不够时间从峡关分阁到疾风阁总阁之间跑个来回。
现在天色还未大亮,余一丁考虑是否要先离开这里,马车都已经返回了,那些女子肯定也被转移到疾风阁的另一处秘密安置点,自己留在这里继续守候意义不大,而且白天也容易暴露,不如先去峡关郡府衙一趟,依靠官府的力量一起对付疾风阁。
正在此时忽然有一名疾风阁弟子模样的人急匆匆地从弟子居出来跑进对面赌坊的后门,余一丁连忙仔细观察,不一会儿如意夫人和她的丫鬟小九一起出现在后门,这时七七也从弟子居中走了出来,余一丁看见那三架马车又被人牵到赌坊的后门前停下,如意夫人依次掀开每架马车的车帘伸头查看,又不住地点头,同时还在对来到她身边的七七说着些什么。
余一丁大感奇怪,难道说疾风阁将那十七名女子装在马车中跑了一夜转了一大圈后又送了回来不成?!要不然如意夫人还能查看马车内的什么东西。
不过没等他奇怪多久,就见七七和如意夫人交谈完毕后伸手一挥,余一丁这才知道刚才弟子居门口已经有近二十名弟子,这些弟子在七七一声令下后立刻护卫在三架马车旁,一起又向密室所在的小山而来。
余一丁急忙再往草窝里缩了缩身体,现在天色越来越亮,虽然四周有一些晨雾,可是上山的道路距离他也就两三丈远,要是这队人经过时稍不注意就会暴露自己的行迹。
只是他心中更加疑惑,如果疾风阁将这些女子又送回密室那半夜的时候干嘛还要运走?完全可以直接在密室那边加派人手就行了,这样转移来转移去难道不是加大了风险吗?或者就是因为自己袭击了密室,而如意夫人这样故布疑阵只是为了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密室引开?余一丁还是想不明白这个女人在搞什么鬼。
本来余一丁想的是趁着天还没有完全亮就离开这处草窝,直接去峡关府衙报官,但是如意夫人这通莫名其妙的举动让他改变了主意,最终还是决定跟着这支队伍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
现在不像在夜间,如果跟踪马车队伍距离太近很容易被发现,因此余一丁等队伍走后一阵才小心地从草窝里匍匐着出来,慢慢移动到小树林中,他也担心街道上的人抬头注意到自己,等进了树林才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密室方向而去。
距离密室还有二十几丈远时余一丁果然隐约看见那三架马车停在小院的门口,于是他更加小心地借助草木的遮掩摸了过去,就在距离小院门口还有近十丈距离的时候他再也无法潜行掩饰自己的身形,因为除了小院后面的那片树林以外,站在院门前就可以对这近十丈方圆的范围一览无遗,哪怕现在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晨雾,在大片的稀疏草地中偶尔有几丛茂盛的乱草堆,比如昨天夜里那两名暗哨的位置,但在天亮后无论怎样躲藏都会被门前的疾风阁弟子发现,除非在夜间才有可能隐秘地潜行过去,不过此时余一丁趴伏在一片灌木草丛下也已将小院门口的情形隐隐看了个清楚。
只见六七名疾风阁弟子守在车边紧张地注视着四周,另外有两名弟子掀开车帘,从马车中拽出一名摇摇晃晃的女子,等她下车后紧接着一名弟子就捏着她的嘴巴灌下一颗药丸,稍等片刻后那女子身子突然一软倒在其中一名弟子怀中,然后两人一个抬肩一个抬脚就将女子抬进了小院。
余一丁在女子下车时就立刻瞪大了眼睛,此处距马车不到十丈,他已然看得十分清楚,那名女子虽然头发散乱但并未遮住面庞,而余一丁可以肯定她绝对不是昨晚自己见过的十七名女子中的任何一人。
余一丁的心中猛然“咯噔”一下,他似乎有些明白,好像自己从一开始就搞错了,这三架马车并不是运送密室里那十七名女子的马车,况且它们又是从西边的街道狂奔而来,十有八九是临云散阁那边解送的女子到了!
自己太大意了,余一丁暗自懊恼,如果早知道是临云那边的马车过来,他肯定会第一时间隐身然后跟上这支队伍查看,虽说钟离郡王已经发回了钟离雪安然无恙的传书,但是书生女子的话总在他的心头缭绕,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但眼下已不容他细想,余一丁立刻有了决断,他再次小心地缩回草丛中,从怀内摸出隐身符和御风符各一张,迅速咬破手指涂了鲜血在隐身符上,收符入怀默念口诀,待自己的身形慢慢幻化成一道虚影后,飞快地从草丛中出来向马车奔去。
此刻那些疾风阁弟子还在有条不紊地将马车内的女子从后厢门一个个拽出来灌药抬进小院,刚才这一阵已经有三四名女子被抬了进去,余一丁来到昨晚小路旁边的一个暗哨位置,借着草丛的遮挡,他用气指分别射向对面的暗哨位置和自己刚才隐藏位置的草丛,发出的响动立刻让本来就已经很紧张地警戒四周的几名疾风阁弟子万分警觉,随着一声“谁?”的呼喝,瞬间就有好几道暗器打在暗哨位置,而余一丁刚才隐藏的位置因为距离太远暗器根本够不着。
这时院子里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谁在发暗器?”
马车边警戒的一名弟子答话道,“王哥,院子外面有动静。”
此时余一丁已经摸到了第一架马车旁边,他紧靠在车辕处一动不动,只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七八名弟子从小院中冲了出来。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出来后立刻发问,“怎么回事?”
刚才回答的弟子说道,“王哥,那边草丛中有动静,不知是人是兽。”
说着他就指了指两个草丛位置,那位王哥一听,左右使了个眼色摆了摆头,立刻有五六名弟子弓着身子散开向两个地点慢慢摸了过去,那王哥见其他人还在观望又说了一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呢?赶紧将剩下的女人都灌了药抬进去!动作快点!”
于是剩下的几人又开始两人一组地干活,而马车边上此时只剩下三名弟子各自守卫着一架马车,余一丁小心地掀开第一架马车的车帘往里看,车厢内还有三名女子仰面躺着,俱是一副半梦半醒的神态,其中一人还在小声呻吟,但余一丁一个也不认识,于是他又慢慢移动到第二架马车的车辕处,同样朝内查看了一番,其内的女子也都是陌生面孔。
三架马车在院门口是一字排开,所谓的最后一架其实是最先到小院的那架马车,疾风阁弟子是从最后一架马车开始拖拽女子下车,而剩下这一架马车已经非常靠近小院后面的树林了,余一丁摸到这架马车的车辕处时看见刚才还守在此处的两名弟子此刻只剩下了一名,正背对着马车警惕地望着小树林。
余一丁再次小心的掀开车帘朝内望去,只见五名女子安静地躺在车厢内,蜷缩在最靠近车帘处的那名女子秀发下只露出了小半张脸庞,当余一丁的目光触及到这张脸庞时心中就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一抓……
第八十四章 只为红颜
钟离雪像只小猫一般蜷伏在车厢内,这个妮子在昏迷中仍然紧蹙着眉头,小嘴紧紧抿住,望着她脏兮兮的小脸和身上的衣衫,余一丁就想到这些时日她所遭受的罪孽,心中立刻怒火中烧。
轻轻放下车帘,他再次稳了稳心神告诫自己一定要沉着,隐身的时间才过去了一半,现在一部分弟子正在查看他刚才弄出来的动静,剩下的人还在搬运其他女子,小院外只有马车边的三人在警戒。
这时需要冒一个险了,好在初春的晨雾渐渐浓烈了起来,两三丈的距离看人就已经有些隐约,余一丁悄悄地摸到那名背对他紧张地望着小树林的弟子身后,深吸了一口气,趁着没人注意这边的一个空当,左手猛地捂住那人的口鼻,右手抵在那人的背心处,接连几个气指就将那人射死,在他软倒的同时余一丁一提他的后腰带,就将他轻轻拖放在小院篱笆旁边。
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动静,包括小院内还在抬人的那些弟子,余一丁暗自感谢老天爷作美,这晨雾来的真是及时,然后再次转回到马车的另一面,掀开车帘将钟离雪从车厢内慢慢移了出来,随即在自己的腿上贴上了一张御风符,他需要再赌一次,在他抱着钟离雪冲进树林的这段时间内不被疾风阁弟子察觉。
这时那几名查看动静的弟子已经在那边大声地对王哥说没有任何发现,而那位名叫王哥的主事人又让他们再仔细查看一下四周,同时大声提醒其他弟子注意雾气变大了,小心防范,又命人添加炭火,然后自己就钻进了屋子,估计是去查看那些女子的安置情况。
这对于余一丁来说绝对是个好机会,他不能再犹豫了,隐身符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赶紧轻轻地将钟离雪托起,又施放出无形罡气包裹住两人全身,要是此刻有人看见钟离雪的模样一定会被吓坏,因为在四周的雾气缭绕中她就像自己仰面漂浮在半空中一样,只有头向后耷拉着,双腿也不自然地垂下来,紧接着慢慢地挨着车辕和马匹的身体一点点飘到马头前方,然后立刻如鬼魂一般突然平移起来,眨眼之间就已移动到树林旁边,而那些弟子们却无一人反应过来。
进了树林后余一丁直接将钟离雪背在背上,尽量轻手轻脚地前行,只要对方没有察觉出异常,他就会尽量小心地不发出响动,直到他已经快要穿过树林,距离小院足有二十多丈远后,这才隐约听见那边传来惊呼之声,余一丁急忙飞奔起来,这时隐身符效果慢慢消失,但他有御风符的加持,两人瞬间如同一道残影一般向山区深处飞射而去。
余一丁一路飞奔直到御风符的效果消失后才放慢了脚步,现在距离那座小院起码已在十里之外,经过这一阵狂奔,不知道是因为颠簸还是药效的时间到了,钟离雪低声呻吟着在他的背后扭动身子,余一丁瞟了一眼搁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脸,钟离雪已经微微有些清醒,他急忙停下脚步,找了一棵枯树,将钟离雪从背后放下来,自己靠坐在树干旁,然后用一只手搂着钟离雪的脖颈,让她在自己怀中躺的舒服一些。
片刻后钟离雪微微睁开眼,恍惚中那双大眼睛无神地望着余一丁,两人分开也就十几日,此刻余一丁怀中的女孩秀发凌乱,双颊和眼眶都有些凹陷,嘴唇没有几分血色且苍白干裂,看得他一阵心疼,赶紧握着钟离雪的一只手将治疗气流送进她的体内,并低声开口道,“雪儿,雪儿……”
似乎听见了余一丁的呼唤,钟离雪渐渐看清了他的模样,嘴角也努力扯出一丝笑意,轻声地说道,“余……大哥,是……你吗……”
余一丁连忙道,“是我,是我,雪儿你感觉可好?”
钟离雪吃力地皱着眉点了点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就像是放下心一般又闭上了眼睛再次昏睡过去。
余一丁心如刀绞,钟离雪现在的状态实在不能用好来形容,就在他将治疗气流送进钟离雪体内时,他已察觉出和书生女子的妹妹阿玉一样的症状,当初柳翠和钟离宇中箭包括在临云钟离雪被曲洛人的鹤蛇所伤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中毒,余一丁可以用异能帮助他们排毒疗伤,可是现在钟离雪身上并无中毒的症状,余一丁根据她此时的模样判断很可能是因为疾风阁秘药太过厉害,使得她因为经络受阻而脉象紊乱以至于陷入长时间昏迷,同时又为了保证她不死,或者减少排泄便于看管,这些天疾风阁的人仅仅给她提供了最少量的饮水和食物,使她看起来面色苍白同时有些营养不良。
此刻不是给钟离雪治疗的最佳时机,余一丁心里非常清楚,首先他不是大夫,其次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谁知道疾风阁的人会不会一路搜寻过来,余一丁想的还是尽快将钟离雪带回玉屏山,在凌云子那里再想办法给她彻底治疗,所以在给钟离雪体内输入了一些治疗气流,使她的小脸终于回复了一丝血色后,余一丁立刻背起她开始赶路。
刚才坐下来歇息这一阵余一丁已经有了计较,决定在回玉屏山前先去一趟县郡官衙,虽然已经救出了钟离雪,但是其余二三十名无辜女子还在疾风阁手中,这些都是一个个鲜活的性命,在看见钟离雪的惨状后,余一丁不可能对她们袖手旁观,只是他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亲自对付疾风阁,所以必须借助官府的力量。
这里已经是峡关郡北边黄河西岸的一大片山区,现在余一丁主意已定,为了安全起见,他没有直接返回峡关县郡,而是一直往东走,直到黄河岸边后才转而沿河向南,因为这一带黄河两岸的山势都很陡峭,而且基本上没有人家也没有道路,所以余一丁完全是在荒山野岭中趟出一条道路,很多时候需要手脚并用,但他还要随时腾出一只手托住背后的钟离雪,幸好这妮子一直伏在他的肩头熟睡。
直到临近中午时他才望见峡关渡口,到了这里就好走得多了,余一丁加快了脚步赶到隘口,直接找到守卫隘口的军士,跟他们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守军伍长见着余一丁出示的玉牌,虽然不能分辨真假,但是余一丁所说的案情重大以及钟离雪的模样都让那伍长不敢轻视,急忙派出一小队军士陪同余一丁二人返回县郡府衙。
峡关县郡与临云城或者呼图木格城相比小了很多,虽然也是边界郡,但因为梁晋算是友好邻邦,此处并没有大军驻守,只有一支五百人的小部队守卫郡城和隘口,带领他们的也仅仅是一名尉官武将,连参将都算不上,县郡内的最高行政长官虽然也是郡守,但身份就不像临云郡那样是郡王镇守,只是一名普通的五品文官。
军士们将余一丁二人护送到县郡府衙后就返回了隘口,余一丁则单独拜见郡守,将自己的玉牌递上,又将大致情况一说,郡守听后大为吃惊,余一丁拿出的钟离世家玉牌不假,郡王之女他虽说没见过,但是钟离雪的凄惨模样就在眼前,何况余一丁告诉郡守如此般惨状的女子还有二三十人,他当然知道最近大梁境内发生的多起女子被劫案件,急忙派人叫来守城尉官,安排他立即带兵前往顺兴赌坊查明此事。
可是余一丁并不想参与其中,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尽快返回玉屏山救治钟离雪。因为钟离世家的名头在此,钟离雪又是郡王之女,万一有任何闪失郡守也自认承担不起,又不敢直接命令余一丁协助办案,因此在安排完所有事宜后只得放余一丁离去。
现在钟离雪仍在昏睡,余一丁心中焦急,连郡守留他吃午饭都谢绝了,只讨了一些干粮就欲出发,他只对郡守说自己有好友在玉屏山上修行,有办法可以救治钟离雪,不敢再耽误时间,郡守听后眼神一亮,看来他也听说过玉屏山上住有仙人之事,当下二话不说马上就派人给余一丁找来一架马车,事权从急,余一丁也不客套,简单感谢后直接带着钟离雪上了马车就出发,中途又去了一趟客栈,给掌柜的再留了一些银两,托他将那两匹马继续照看数日,随后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往玉屏山。
等二人到了玉屏山脚下,那个老玉石工匠仍在,余一丁还将马车寄放在他那里,老头现在也知道他与山上的仙人相识,亦是欣然答应照看马车并坚持不再收取任何酬劳,余一丁无奈,只得心中暗自盘算等下山的时候再想法答谢吧,遂背着钟离雪离去。
等到凌云子和柳翠再见到余一丁时已是临近傍晚,乍见余一丁背负着钟离雪回到云筑,二人大吃一惊后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余一丁一天时间就已返回并且救回了钟离雪,忧的是钟离雪目前的状态实在不好。
余一丁将情况简单跟二人一说,凌云子首先写了一封传书由信鸽带回临云,以便安抚钟离杰的焦虑,随后才与余一丁商量如何救治钟离雪。
此时三人已将钟离雪抬到余一丁和柳翠两人睡的小屋内的床榻之上,凌云子一边给她把脉一边听余一丁说道,“凌道长,雪儿姑娘的脉象很乱,而且我给她把脉时发现她体内的经络似乎有多处受阻,但又不像是中毒,就是不知道疾风阁给她服下的秘药是何成分,却有如此厉害的致昏效果。”
凌云子听了余一丁所言不住点头,答道,“小友所言极是,贫道虽常年在玉屏山修行,此处亦距疾风阁总阁不远,但因不喜该派的行事,跟他们素无往来你是知道的,贫道也仅仅是听闻疾风阁有两大绝技,那就是暗器和秘药,疾风阁的暗器全部带有剧毒,中者如无解药最多撑上数个时辰就会毙命,而他们的秘药就更为神秘,据说可以使人迷失心神任人摆布,看来雪小姐服用的就是此种药物,但贫道从未得见此药,所以并不知晓其中的成分。”
余一丁听了凌云子的一席话不禁眉头紧皱,他又想起书生女子所说她的妹妹阿玉吃了这秘药就会长时间昏睡,偶尔清醒也是浑浑噩噩,难道就让钟离雪一直这样?可是现在自己和凌云子都不知道秘药成分,也做不到对症下药,一时半会儿又不可能找来解药,这该如何是好?
这时凌云子已经给钟离雪把完脉,抬头对柳翠说道,“现在天色已晚,厨房内有一袋小米,还请柳施主给雪小姐做些米汤稀粥,贫道手中也有一些滋补药材,她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也不宜直接使用药石,等稍稍恢复一些元气后再做打算吧。”
柳翠听后连忙去起火做饭,不仅钟离雪需要进食,他们三人也该吃晚饭了,而余一丁刚才本想跟凌云子商量一下再使用他的一颗乾坤丹,然后辅之以自己的异能看看能不能对钟离雪有效,听见凌云子这么一说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的钟离雪确实不宜用药,还是调养几日再说吧。
等米粥熬好之后余一丁再次将钟离雪唤醒,可是她仍旧神志不清,浑浑噩噩地任由柳翠给她喂了一碗掺有滋补药材的小米稀粥后,脸上终于又恢复了一些血色,余一丁也趁机给她的体内输入了一些治疗气流,这次钟离雪清醒的时间大约有一刻钟,过后便再次昏睡。
被劫之后钟离雪可能就没有再洗过身子换过衣服,大致算来也有三五日之久,此时她的周身隐隐地透出一股腥臭味道,于是柳翠又去烧水帮她擦洗,二女身材相差不大,擦洗完后柳翠就取出一套自己的衣衫给钟离雪换上,帮着盖好被子让她熟睡后才拿了钟离雪换下来的衣裳去屋后水潭处清洗。
柳翠在这边忙里忙外,余一丁又帮不上忙,便跟随凌云子来到他的卧房,两人沉默了片刻后余一丁才说道,“凌道长,早上我解救雪儿姑娘时还发现一事,就是那些临云被劫女子在下车时似乎有片刻的清醒,但立即有疾风阁的人给她们强行灌下一颗药丸后才被抬进密室,而且昨日我也进过密室,在进去之前听说疾风阁弟子也给被劫女子灌药,我估计疾风阁的秘药并不是吃了一颗后就致人长期昏迷,一定时间以后就需要继续服药,那样的话可能对雪儿姑娘来说或许是个好事,也许可以等待药性自己消失,就是不知道需要等待多久。”
凌云子沉思了一下后说道,“小友所言有一定道理,但是贫道记得昨日你上山来时说过那名书生女子的妹妹也被灌了药,而且其妹是在临云时就已被救出,她们赶到峡关最快也需要四五日,可是小友见到她们的时候其妹依旧与雪小姐此时的症状类似,这样看来要等药效自然消失还不知需要多少时日,那样的话小友是否还准备去协助官府解救其余二三十名受害女子?”
余一丁闻言一怔,是啊,峡关分阁的女子昨日深夜就已送走,现在那些临云送来的女子是否被官军所救还不得而知,若果自己和凌云子没有办法尽快治好钟离雪,难道就眼睁睁地瞧着其他的被劫女子被疾风阁所害吗?
没等他说话凌云子又道,“依贫道所见小友可以在明日一早下山去峡关府衙打探一下,如果事态紧急小友大可见机行事,雪小姐这边由贫道和柳施主照看应该无碍,小友意下如何?”
对疾风阁的所作所为余一丁原本就是义愤填膺,当初野熊岭上双方已经结下生死大仇,现在钟离雪又被他们害成此般模样,看来确实有必要好好同疾风阁算下账了,念及于此余一丁便道,“如此也好,就依道长所言,新仇旧恨总要有个了结。”
“小友切莫鲁莽!贫道可不是让你前去白白送命,疾风阁在江湖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势力,普通江湖帮派不会主动招惹他们,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加之峡关官军人数不多,想必此番主要就是收集证据,如果确有实据也只能奏请皇上出兵清剿,小友一定要谨慎行事,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啊。”凌云子急忙嘱托道。
“哈哈哈。”余一丁笑道,“道长多虑了,小子还是明白自己的斤两,绝不会贸然行事的,这次去主要是看能不能弄到解药。”
凌云子这才放下心来,余一丁明白他的一番好意,但是面对疾风阁此刻他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第八十五章 正面交锋
翌日清晨余一丁起床吃过早饭便和柳翠一起来到二女睡的房间查看钟离雪的情况,昨夜是柳翠一直在照看她,而余一丁则在凌云子的屋内歇息了一晚。
柳翠告诉他钟离雪这一夜还算平静,只是半夜时分有过短暂惊厥复又熟睡,因此柳翠就没有惊动余一丁和凌云子二人。最后余一丁又用治疗气流探查了一下钟离雪体内的状况,依然没有明显的好转,这也在余一丁的意料之内。当下又和凌云子商量了一下,凌云子再次让他放心下山,并表示一定会悉心照料钟离雪,余一丁这才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柳翠,随后在这个妮子的千叮万嘱之下方才离开云筑下山。
没用到一个时辰余一丁就急匆匆赶到山脚,谢过玉石工匠后便取走马车赶往峡关郡城,到达府衙时才刚过辰时,卫士通报后领着余一丁来到府衙堂前,除了两旁站立的数名衙役卫士,正好郡守和那名尉官都在,两人见着余一丁也是大感惊讶。
郡守立刻上前问道,“余先生如此之快便赶回本官府衙,不知钟离小姐病情如何?”
不怪郡守有此一问,昨日午后余一丁才带着钟离雪赶往玉屏山,这才一夜工夫余一丁便又返回,而钟离雪却不在他身边,也难怪郡守疑惑。
余一丁呵呵一笑答道,“多谢刘大人挂念,雪儿姑娘正在玉屏山上被我的朋友救治,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在下此次前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昨日官军前往顺兴赌坊查证的情况如何。”
那名尉官闻言赶紧对着余一丁拱手抱拳道,“昨日收到余先生情报后末将立刻带了兵马前往顺兴赌坊搜查,但却一无所获,不仅是赌坊,就连旁边顺兴名下的钱庄、客栈、弟子居以及后山的那幢独门小院末将都已亲自带领军士查看过,除了赌坊的女官和侍女以外,未曾见到任何女子的踪迹,而且那三架马车末将也已得见,就停在弟子居的马棚旁边,据赌坊的人说是运送物资所用,军士查验后也报称马车内全部都是粮食草料。”
这时郡守接口道,“余先生,事情确如龙将军所言,昨日本郡的一百兵马一直折腾到傍晚才收队回营,不仅毫无收获,反而还得罪了顺兴赌坊的老板如意夫人,她扬言要状告官府无故骚扰商户正常经营,本官虽然暂时将他们打发走了,但据说那如意夫人准备进京告状,顺兴产业众多,生意做的极大,而且众所周知顺兴属于疾风阁名下,其势力庞大人脉又广,这要真的上京告状确实是个麻烦事,所以本官头疼不已,今天一早就和龙将军商议对策,也不知是否该将此事上报,正好先生前来,你看……”
余一丁听着二人的言语心头微惊,看来这疾风阁动作够快的,从自己救出钟离雪到官军前去搜查,中间也就间隔了一两个时辰,他们不仅迅速将剩余的女子统统转移,而且还伪装了现场,不得不说疾风阁的行事还是相当果断迅捷,不愧为江湖上的大帮派,做事滴水不漏。
现在官军前去搜查,一无所获不说反而还打草惊蛇,接下来对方的行事势必会更加小心谨慎,也使得自己下一步的查探变得非常困难,另外因为搜查之事还被对方反咬一口,正如余一丁所见这两名县郡的文武主官都已是焦头烂额。
余一丁仔细思考了一下后才说道,“昨日雪儿姑娘的遭遇刘大人可是亲眼所见,至于其他的遭难女子嘛,也只能说明疾风阁行事太过缜密。这样吧,接下来在下还要亲自探查此事,若再有线索还望刘大人和龙将军不吝相助,多谢了!”
说着余一丁就对着二人抱拳行礼,那郡守却是眉头微微一皱,但仍旧回礼客气道,“这个自然,维护本地治安,保护百姓平安是本官的职责所在,不过,那个,余先生……,不知您是否可以将那临云郡王府信物再借给本官一瞧?”
余一丁不知郡守为何突然间吞吞吐吐起来,一时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稍一愣神后不禁问道,“刘大人说什么?”
其实郡守对余一丁本无疑心,昨日余一丁现身时他也亲眼看见钟离雪确实有遭受过折磨的迹象,姑且不说钟离雪郡王之女身份的真假,日前峡关县郡已经收到京师发文,称近期全国多地均有女子被劫遭难之事发生,望各级府衙严密关注此类案件,所以郡守一听到余一丁报案有女子被劫立即就指派龙将军前去搜查,可惜却是一无所获不说,还平白落得一个骚扰商户的罪名,更令他头疼的是对方又是疾风阁这样的大势力,万一那如意夫人上京告状就麻烦了,所以昨晚龙将军返回府衙汇报情况时郡守心中就已暗自懊恼,也怪自己贪功心切,听见余一丁报案且钟离雪又与他相随便见风就是雨,手中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贸然派出兵马,这下让自己变得非常被动。
现在若是借了余一丁的临云王府钟离世家的玉牌信物,到时候有什么事情郡守都可以推到余一丁身上,或者说推给钟离世家,反正就算余一丁人不在峡关也无所谓,郡守手中的信物就是个证据啊,那样就算如意夫人把状告到皇上面前他也不怕。如若不然余一丁指不定说走就走,万一出了事刘大人到哪里寻得到他?没有余一丁这个人证在场,郡守派兵搜查顺兴产业就成了自说自话,毫无根据了,上头追查下来自己头顶的乌纱帽很可能就不保,所以这才想借余一丁手中的钟离世家信物用以避祸。
“那个,呵呵呵……,余先生请勿多疑,只因先生报案称疾风阁劫掠各地女子数十名,可是龙将军前去查证却无实据,反而得罪了本地的大商户,现在对方要是越级上告本官确实是有苦难言,百口莫辩啊,还望先生体谅本官苦衷。况且本官只是暂借先生的信物数日,到时候一定完璧归还。并且这段时间内先生自可继续查探贼人踪迹,若再有发现本官和龙将军也会听候调遣,鼎力相助,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刘大人小心地说完这么一番话后整张脸都快挤成一团了,同时还要强作笑脸望着余一丁,余一丁见他那般模样心中也不禁暗自感慨,这疾风阁的势力还真是庞大,居然把一个郡守都吓成这般模样。再转念一想,这也许是每一个为官之人都会考虑的事情,可惜自己仍是不太理解的,于是再次暗叹一声便道,“这信物我倒是可以交给刘大人,但是你如何保证它的安全呢?”
郡守闻言大喜,急忙说道,“余先生说哪里话,钟离郡王镇守边陲重镇临云县郡,本就是皇上的重臣,数月之前还在庆阳痛击来犯的十几万库赛人大军,为保大梁平安立下了盖世奇功,如今天下有谁不知钟离郡王威名?又有哪个贼人敢打钟离世家信物的主意?先生尽可放心,本官只是担心那如意夫人越级上告不好交待,这才冒昧借用先生玉牌,而且此物我自会私人妥善保管。当然如果先生可以找到疾风阁劫掠良家妇女的罪证,解救那些被劫女子,那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就算先生不是临云郡王府的人皇上也会重重有赏啊。”
余一丁听了刘大人这一番话后心中并无太大波澜,他现在做事不求功名只为心安,柳翠已经表明了全力支持他探查疾风阁,为那些受害女子找回一个公道,而钟离雪现在仍在玉屏山上昏迷不醒,就算为了她余一丁也会再探疾风阁,以图可以找到解药,于是随手从怀中摸出玉牌递给郡守便要告辞离去。
这时忽然有守门卫士前来禀报,说是府衙外有人求见,郡守一问才知如意夫人此时正等在门外,闻言不禁与龙将军面面相觑,两人直接把目光投向了正准备离去的余一丁。
余一丁听说如意夫人就在府衙外时立刻收住脚步,他也有些好奇这位疾风阁峡关分阁的阁老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真敢去长平城告御状不成?心中一动便对郡守说道,“刘大人,在下暂时回避一下,要不就去你的后堂?”
郡守听余一丁如此一讲心中暗道不妙,莫非这位余先生害怕与如意夫人当面对质?不过正在他转眼珠的工夫又见余一丁微笑着对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就径自往后堂走去,郡守见状便会意地对卫士说道,“将求见之人带上堂来。”
卫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一位标致的浑身透出熟美丰韵的美妇人在卫士的陪伴下走进大堂,正是如意夫人,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子,余一丁此刻正躲在后堂窥视,原来是小九和那位七七姑娘。
如意夫人进了大堂见到郡守和尉官都在便说道,“原来龙将军也在此处,那就省得妾身再去军营了,刘大人,不知昨日龙将军兴师动众带了上百兵马到我小小的顺兴赌坊是为何故啊?难不成是顺兴赌坊意图谋反?还是妾身偷漏税款坑蒙拐骗?不知我顺兴字号犯了哪家的王法?”
如意夫人上来就连连发问,口气咄咄逼人,郡守只得呵呵一声干笑摆手道,“误会,误会,夫人请息怒,只因昨日有人报官在顺兴赌坊发现一些被劫妇女,夫人也知近日全国发生不少女子被劫案件,因此本官就派龙将军带人查证一下。”
这时那名尉官也在一旁帮腔道,“正是如此,末将接令只是到顺兴查证,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如有冒犯还请夫人体谅。”
如意夫人冷笑一声道,“哼哼!查证?想不到堂堂郡守只因小人一句诬告就大张旗鼓搜查合法商户,居然派出百十名兵丁包围顺兴所有产业,闹了一个下午鸡飞狗跳,最后可有查出什么?官家如此行事让妾身如何对一众捐客和手下弟兄交待?亏得顺兴这十几年来给峡关郡府上缴了那么多银子,哼!”
郡守心中尴尬,面上也稍稍有些不自在,心道这位余先生就一直躲在后堂看戏不成?现在官府对疾风阁劫掠妇女一事查无实据,面对如意夫人的质问郡守也是有苦难言,毕竟顺兴这些年不仅每年足额上缴税银,逢年过节明里暗里也给峡关郡府上下打点了不少银两,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郡守自己也得了不少疾风阁的好处,若不是这件案子牵扯面广,如果找到线索甚至破案可立大功,他才不会轻易去得罪疾风阁呢,何况真要较起真来他手中只有余一丁这个人证,连钟离雪现在是不是在玉屏山都不好说。
郡守心中如此一想,面上就有些讪讪地说道,“夫人这是说哪里话?平日里本官何尝为难过夫人?其实昨日不仅有人报官,而且本官还见到一名昏迷的女子,这就让本官不得不信,于是便派龙将军前去查证。”
郡守说完就观察如意夫人的脸色,可是并没有在她脸上看见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反而是轻蔑地看着郡守说道,“哦?既然有人证而且还有昏迷女子这种实证,那刘大人何必再派龙将军查证,直接派人将妾身拘捕而来岂不是更为省事?难道刘大人不怕妾身畏罪潜逃吗?”
郡守一时语塞,只得又好言道,“唉,夫人何必说这种气话?本官刚才不是说了一场误会嘛。”
如意夫人又是一阵冷笑道,“哼哼!误会?看来我一个妇道人家做点生意确实艰辛,今天大人如果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妾身在长平城里还是有些朋友的。”
郡守忙道,“别别别,夫人有话好说嘛……”
余一丁在后堂听了半天,实在忍耐不住了,没等郡守说完话直接掀帘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如意夫人还在那里做脸做色,冷不丁看见余一丁,微微一愣后立刻恢复常态,倒是她身后的七七和小九两人还保持着诧异的眼光盯着余一丁。
“哦?果然是你?”如意夫人开口道。
“怎么?夫人认得这位先生?”郡守已经看见七七和小九脸上的异色,又听如意夫人如此一说急忙道。
“当然,此人本是一名捐客,前几日在顺兴赌坊内输了些银两,莫非报案之人就是他?”如意夫人面带不屑地说道。
捐客就是赌徒的另一种称呼,郡守闻言疑惑地望向余一丁,如意夫人见郡守这般神态接着又道,“张大人莫非不信?南街的孙员外,西街的钱掌柜,包括一位长平城来的张公子都见过此人,甚至妾身带来的丫鬟和女官都认得这位先生,那可是在顺兴赌坊二楼一掷千金的豪杰呢,不会是输了银子就跑到府衙来诬告妾身吧?”
郡守知道顺兴赌坊二楼意味着什么,连忙向七七和小九询问道,“你们是否见过这位先生?”
七七答道,“民女见过郡守老爷,回老爷话,民女是顺兴赌坊二楼贵宾室的女官,前几日这位爷确实来过顺兴赌坊,那晚正是民女坐庄,这位爷可是输了几十辆银子呢。”
郡守听后皱眉低头沉思,余一丁从后堂出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面前的三个女人。
这时如意夫人又说道,“这位先生,要是顺兴赌坊出千被您当场捉住,妾身二话不说立刻赔钱,可是输了银子却要赖上顺兴赌坊,总得说出个理由来吧?现在居然又向郡守老爷诬告妾身劫掠女子,这可是要被杀头的罪过哦,妾身真的很害怕,您说话可得拿出真凭实据来。”
余一丁还没开腔,郡守立刻说道,“余先生还带来了一名昏迷的女伴。”
如意夫人再次冷冷一笑道,“哦?还有这事?请问这位余先生,那昏迷女子何在?又怎样证明她是被顺兴赌坊所劫?”
这下没等郡守说话,余一丁微笑看着如意夫人道,“如意夫人果然厉害,在下确实在顺兴赌坊赌了一晚,也有很多人可以证明,所以我不会抵赖这件事。但是我的女伴现在何处没必要跟你讲,因为被奸人所害,她也暂时无法证明自己是被疾风阁所劫,所以你也不用一口一个顺兴赌坊,你们疾风阁干过的事情总会有迹可循,这世上从未有过天衣无缝的阴谋,接下来你们可要再小心一些,最好不要让我找到证据。”
说完也不再看如意夫人一眼,转头对郡守说道,“刘大人,你可要仔细保管好我的东西,告辞!”
说完转身便往大堂外走去,根本不理会在场的任何一人。
“你……”如意夫人指着余一丁的背影只说出了一个字,随后转头不可思议般看向郡守道,“刘大人,您怎么不叫人拦住他?”。
“拦住他?呵呵呵……,如意夫人,本官与你们疾风阁交往也有些年头了,这次我要奉劝你一句,目前看起来他说你们疾风阁劫掠妇女是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不过你们疾风阁也许惹上了不该招惹之人,依本官来看,你还是好自为之吧,来人,送客!”
……
第八十六章 练炁术
余一丁快步从府衙大堂走了出来,有钟离世家的玉牌在,他相信郡守不会拦他,也不敢拦他,最后果然如此,直到他离开府衙大门也没有一个卫士上前阻拦。
他已经跟如意夫人撕破了脸皮,想必是不能在峡关郡城里直接露面了,疾风阁在峡关的势力本就庞大,他可以想象出如意夫人心头的怒火,如果可以的话肯定会将他生吞活剥碎尸万段,所以他现在必须隐藏好行迹。
这次下山余一丁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办法弄到疾风阁秘药的解药,先将钟离雪医治好才能集中精力继续探查,他相信疾风阁现在十有八九已经将临云劫掠而来的女子送往巫神山中的总阁,头一批女子在前夜就已送走,余一丁虽然不知道峡关郡城到疾风阁总阁的路程有多远,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不抓紧时间的话那二三十名女子必将性命难保。
出了府衙后余一丁并没发现四周有疾风阁的弟子,也许如意夫人压根就没想到仅隔了一夜余一丁便会跑到府衙来吧,她来官府也应该是打探消息顺便给郡守施加点压力,做这种事带了七七和小九已经足够了,用不着那么多随从,毕竟余一丁在峡关郡城的所见所闻中感觉到疾风阁在本地整体来说还是比较低调,对外也总说顺兴字号,很少用疾风阁的名头压人。
来府衙时余一丁已经将马车交还给郡守,现在只能靠两条腿走路了,而且大白天他也没有办法再混进顺兴赌坊或者弟子居,只有安心地等待到天黑再说,于是最终他还是返回了客栈,继续租下一间客房,反正左右无事,便在房间里静心打坐吐纳练气。
余一丁回忆着凌云子给他的练气术书中的内容,那本书封面虽然写的名字叫“练气术”,其实应作为“练炁术”,炁也者,旡火之谓炁,分为先天之炁与后天之气两种,先天之炁,即为内炁,亦为元精;后天之气,乃为呼吸之气,练气术修炼所用是为前一种。练炁的四大阶段分别是精炼化炁、练炁还神、练神返虚以及练虚合道,而练气术主要是对如何精炼化炁进行讲解。
练气或者说练炁就是通过一定的功法采用吐纳、引导、行气、修道、内丹等方式修炼人的元精,而余一丁现在需要进行的第一步仅仅是完成内外气动、小周天通、玄关设窍,可惜的是他连最基本的丹田内的真气都感受不到,就别提什么内外气动、运转小周天了。
柳翠在洗经伐髓之后已经算是一名的修行的入门者,因为她现在至少可以进行第一阶段的精炼化炁,假以时日当她完成精炼化炁的所有步骤后就可以迈入练炁还神,开始修习凌云子赠与的御气术,通过不断地修行做到内外机起、大周天动、祖窍失形而进入御气阶段,到那时就能像凌云子一样随风御气,如同一只鸟儿一样摆脱大地的束缚自由翱翔天地间。
余一丁获得异能后最初的气团是在印堂附近,再次增强之后来到檀中一带,这两处穴位正是练气术中所说的上丹田和中丹田,于是他便幻想如果自己还能增强异能是不是就可以让那气团来到下丹田处,使之成为真正的先天之炁,这一点凌云子无法给他答案,因为普通人练炁都是从下丹田开始,慢慢地通过修行一步步来到中丹田再到上丹田,余一丁这完全跟常人相反嘛。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穿越人士,所以就连修行的步骤也同别人相反?余一丁不得而知。但是他至少希望通过修习练气术能够起到增强异能的效果,延长无形罡气的作用时间,这一点很重要,凌云子给他的隐身符和御风符总有用完的一天,他自己又不会画符,纸符这种身外之物本就是用一点少一点,如果修行可以让自己的实力提升,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这也是余一丁愿意修行的最大动力,因此稍稍郁闷之后他就将诸多念头抛之脑后,一旦开始修行,中途切忌杂念分心,特别是需要静心打坐吐纳之时,如果心有杂念则会迟迟不能入定,根本做不到调心、调身、调息,所谓的练气也就无从谈起。这也是前些时日与柳翠一起打坐他总不能顺利入定的主要原因,脑子里装的事情太多,需要思考的东西太多,根本做不到心无旁骛,那又如何可以实现心静入定?
刚才写好房间之后余一丁就已告知掌柜的不要打搅自己,如果有事他自会吩咐,掌柜的连忙应允,不说别的,就看在余一丁让他照看马匹随便出手就是一二钱银子的份上,这样的大主顾对于一个峡关郡城内的小客栈来说当真是财神爷降临,必须好生供着,所以余一丁说东他绝不会朝西,只要银子赚到手,余一丁又不干伤天害理之事,那么在他租下的房间内做些什么就不是掌柜的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所以自打余一丁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后,便不再有人会来打搅,他除了仔细回忆练气术的相关内容以及凌云子给他的讲解,接着便是盘坐于床榻之上,静下心来努力消除杂念,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终于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入定状态。
余一丁能进行到这一步非常关键,因为练气术首先是通过静心打坐采用吐纳、引导、行气等特殊的呼吸方式,也就是利用后天之气,使修行之人慢慢摒除杂念逐渐进入到入定状态,也只有进入这种状态以后才有可能修炼先天之炁,即凌云子口中所说的真气,而能否感应到那一丝玄妙的丹田真气就是踏入修行的门槛,如果做到了便是真正开启了修行的大门。
很可惜,一直过了一两个时辰余一丁始终感应不到丹田内有丝毫真气的踪影,天色开始渐渐变暗,余一丁虽然看不见天色,但是一个初学者如果迟迟感受不到丹田真气就不可能长时间保持物我两忘,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入定状态渐渐不稳,最终内心潜意识中的焦急情绪成了破坏了平衡的那股杂念。
虽然再一次失败,但是这次余一丁至少进入了入定状态,他也对怎样入定有了清晰的认知,这就使他在以后的修行中能够做到快速进入状态,然后再慢慢感应丹田真气,也算是今天这几个时辰修行的最大收获了。
当余一丁来到客栈大堂时天色已微微擦黑,他随便点了两个菜吃过晚饭后便回到房间,换上了带来的深色衣服,又用黑布将头脸包裹起来只露出双眼,在房间内坐了一阵,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以后便翻窗而出几个纵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此时的顺兴赌坊的三楼,如意夫人仍是半靠在会客室内那张她的专属躺椅上,而躺椅对面的两张座椅之上坐着七七和余一丁在密室旁见过的那名络腮胡大汉。
“君泰,早上那小子离开府衙之后就不知去向,你派出去的人查得怎样,有没有他的下落?”如意夫人目光清冷地望着大汉问道。
“回阁老,因为事出突然,等您和小七回到赌坊后我才得知消息派人在郡城内外搜索,城内所有客栈、茶楼、酒肆、娼馆各个角落都已全部搜遍,直到傍晚都没有此人消息,就在刚才最后一名派出去的弟兄也回来了。”大汉答道。
“那就好。上午我们离开府衙龙雷随后就派人送来了消息,那小子很有可能是临云钟离世家的人,我估计昨日被他解救的女子可能也跟钟离世家有关系,临云散阁那帮蠢货,劫人之前也不好好打听一下此人背景就下手,那可是手握兵权的守边郡王,我看这李守业也是死有余辜!”如意夫人恨恨地说道。
殊不知她这可真是冤枉了李执事,钟离雪是在他死后才被劫持的,因为书生女子救走了自己的妹妹阿玉,临云散阁这边的被劫女子就少了一人,顶替李守业的临时主事人决定再在临云附近抓一名至阴女子凑齐数量,谁知钟离雪这些日子因为余一丁的离开而相思成疾,那天心情郁结独自一人跑到城外散心,散阁的人也在到处寻找合适的女子,正好碰上也没有时间再去打探钟离雪的身世背景直接就上手劫人了。
“那大姐的意思就是说此人很有可能只是前来救人,也许救了人后立刻就返回临云去了?王哥,你觉得呢?”七七若有所思地问道
大汉皱眉道,“不好说,前夜我们损失了那么多弟兄,也不知道对方具体来了多少人,我倒希望他们只是前来救人,万一那临云的郡王要对我们疾风阁下手就麻烦了,他手上可是有上万官军的,现在送往总阁的女子都还在路上,我就怕路上出事。”
如意夫人摇头道,“不对,余一丁冒充楚地散阁弟子来赌坊时临云的女子还未送到,这至少说明他并没有掌握解送队伍的行踪。而且那晚他们在密室杀人后十七名女子一个都没少,那名没死的暗哨说自始至终都没见到任何一个袭击者,我估计他们的目的就是在寻人,直到临云的队伍到来,他们找到并救出了那名女子立刻就撤走,这表明要么他们只是来救人的,救了就走,要么就是来的人少,不敢正面跟我们斗,所以现在送往总阁的女子应该比较安全,何况这次还去了几十名弟子解送,估计问题不大。”
听了如意夫人的推断七七和那位名叫王君泰的大汉都是频频点头,此时如意夫人又说道,“阁内大部分弟子都被派去解送那些女子,而且据龙雷讲余一丁解救的女子此时正在玉屏山上被人救治,只是不知真假,我已派出几名得力弟子前去查证,现在阁内只剩下二三十人,君泰你去安排一下,我不担心那些女子,反而是我们分阁内要小心,让弟兄们多加注意,万一余一丁那伙人今夜找我们分阁泄愤还是比较麻烦,要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大汉起身抱拳对着如意夫人和七七拱了拱手就下楼布置去了。
等他走后,如意夫人略显疲惫地说道,“小七,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余一丁可能会是我们疾风阁的一个劲敌。”
七七安慰道,“大姐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钟离世家势大,他们不是没有拿到我们的任何证据吗,那名女子没有我们的解药最少也要十天半个月后才能清醒,而且事后还会令她以前的记忆模糊不清,根本做不了人证,就是郡王亲自来也奈何不了疾风阁,加上龙将军那边从中斡旋,至少在官府这个层面不用担心。”
如意夫人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这些我心中都有数,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官府也不会轻易跟我们疾风阁作对,而且就算他们敢继续暗杀我们的人泄愤,到那时疾风阁就变成了受害者,我自会去官府报案,要求刘郡守和龙雷查明真凶,这样反而对疾风阁有好处。我真正担心的是少主的大事,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听到少主的事七七微微一愣,低下头半晌没有了声息,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而如意夫人也不再言语,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阵七七起身对如意夫人说道,“既然这边没有其他事,小七到二楼看看,大姐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别急,这几日你先不要去二楼做庄了。”如意夫人说道,这个余一丁彻底打乱了峡关分阁的所有安排,她只能希望少主的大事不被破坏,而且自己还得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几日分阁的安全,于是接着又说道,“这样吧,小七你去一趟龙雷那里,让他这几日给顺兴赌坊加派些人手,至于用什么名义他自己想办法,另外再从二楼提五十两银子一并送去。”
“是,小七明白。”
……
现在还没到深夜,街道上的行人还有不少,余一丁出了客栈只能寻找阴暗之处慢慢潜行,始终将自己的行迹隐藏在黑暗之中,还好峡关郡城本身就不大,加上客栈距离顺兴赌坊不算很远,没过多久余一丁便悄悄摸到弟子居后面的小山上。
此时他正隐蔽在山坡的一个草丛旁注视着下方的街道,赌坊外陆续有赌客进进出出,弟子居里也是灯火通明,不多时就见一名大汉从赌坊的后门出来急又奔进弟子居,余一丁只觉那人眼熟,再仔细回忆了一下便想起来是解救钟离雪时在密室小院里被人称作“王哥”的那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看起来这人是峡关分阁内的一名管事,不知道他这么着急忙慌的是要干嘛,余一丁正在考虑接下来自己是不是该用隐身符潜入弟子居探查一下时,没过多久又看见七七从赌坊后门出来,手上拎着一个小布包,但是她并没有去弟子居,而是走出了小巷顺着街道急匆匆往东而行。
余一丁心念一动,急忙跟了上去。
七七一直沿着街道往东走着,偶尔回一下头看看身后,余一丁在暗处悄然跟着她,看着她这副做派像是非常谨慎的样子,心头不禁琢磨莫非这个女子在峡关郡城还有一个自己的小窝?那一夜在赌坊他是看见那个什么张公子想花钱包养她,不过在见识了七七的身份后他相信这样的女人是不会被人包养的,难不成在外面养了个小白脸?
余一丁就这么胡思乱想地小心跟着七七一直走到了郡城的边上,如果再继续往前已经没有什么人家了,再远就只有出了关隘到达黄河渡口,而此处官道的北边则是驻守峡关的五百官军的军营,只见七七到了营房的辕门口很随意地跟守门的军士打了个招呼就径自进了营区。
余一丁心头“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这女人跑到军营来干嘛?而且看起来似乎跟军士很熟的样子,难道疾风阁跟峡关的官军还有瓜葛?那么昨日他让郡守张大人派出官军去查疾风阁劫掠女子的事情不是成了给疾风阁通风报信了吗?
……
第八十七章 七七的尴尬
进了军营,卫士直接将七七领到尉官龙雷的大帐,通报后卫士退下七七则是单独进了营帐,现在虽已近夜深,龙雷却没有歇息,此时正站在将军案边,而案几上放着一本摊开来的书籍,想必是刚才他正在挑灯夜读。
七七进帐后笑道,“龙将军可真是勤勉,这么晚了还在读书。”
龙雷也呵呵一笑道,“七七姑娘莫要取笑,我只是看看书打发一下时间而已,不知姑娘这个时候前来会有何事?”
七七走上前去将手中的布包放在桌案之上说道,“这是夫人让我拿来给将军的。”
龙雷眼角一缩,伸出右手将那布包轻轻撩开一角,里面是一小堆银锭,泛着亮闪闪的光芒,他急忙问道,“无功不受禄,如意夫人这是何意?”
七七嫣然一笑道,“夫人说这两日留在顺兴的人手有些不足,可能临云钟离世家的那个名为余一丁的家伙还会到赌坊来捣乱,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夫人希望将军可以增派一些军士在郡城内维护一下治安。”
龙雷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意夫人如此看得起末将,那我明日起就派出一个五十人的小队在赌坊附近巡视,为期十日,姑娘看这样如何?”
七七点了点头,随即对着龙雷行了个万福道,“如此便好,打扰将军歇息,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龙雷道,“姑娘客气,来人!送七七姑娘回顺兴。”
七七忙道,“龙将军客气了,送回顺兴就不必了,这点路小女子自己返回便可。”
说完也不再多言转身就往帐外走去,龙雷望着她的背影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
七七进了军营以后余一丁仍旧躲在暗处并没有动作,他并不准备潜进军营去查看这个女人要去做什么,只需在暗处等待她出来后想法拿下便可。
果然不出余一丁所料,没过多久七七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辕门火把的光亮之中,一名军士将她送到辕门口后两人交谈了几句,然后军士返回营内,七七则出了辕门向城内走来,不过此时她的手中已经没有了布包。
余一丁躲在距离辕门大约三四十步外的一幢民房围墙下的阴影中,看着七七渐渐走近的身影,余一丁又缩了缩身体,把自己隐藏的更为隐秘,七七则从一丈远的地方经过他的眼前,他像只捕食的猎豹一般静悄悄地冲到七七身后,当女子有所察觉正想回头时,余一丁的手刀干净利落地砍在她的脖颈侧后,这一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手刀的力度和位置恰到好处,七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昏厥过去,余一丁急忙揽住她已经委顿下去的腰身,一把将她抗在肩头再次冲到围墙的阴影下,现在夜已深,四周已没有任何行人,余一丁左右观察了一下就迅速穿过街道向城南的玉屏山方向而去。
峡关郡城地处东西狭长的山谷,南北两边都是山岭,余一丁往南去不远就登上了一座小山,在半山腰的一棵大树旁余一丁放下了七七,将她靠在树干上,等待她恢复知觉。
大约一刻钟后七七悠悠醒转过来,刚一睁眼就看见两尺外余一丁探究的目光,她猛然一惊,立刻坐直了身体双手捂住胸前衣襟,面色惊慌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余一丁冷笑道,“七七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嘿嘿……”
这时候余一丁已经去掉了头巾,七七也看清了他的面容,不禁颤抖着说道,“你、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别过来。”
余一丁慢慢凑近女子的脸庞,阴阴地说道,“我想要干什么?哼哼!把你们疾风阁秘药的解药交给我就好办,否则……,嘿嘿嘿!”
七七慌乱道,“什么解药?我、我不知道……”
余一丁又逼近了一点,几乎已经和女子脸对着脸,再次低声说道,“哦?你确定不知道解药?”
七七低下头避开余一丁的眼光,继续颤抖着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余一丁退后了一步,稍稍偏着头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望着眼前这名容貌秀丽的俏佳人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随即又轻轻叹了口气,而女子的眼神似乎是不知所措一般茫然地望向他,然后慢慢低下了头。
可是下一刻情势突变,女子猛然间抬起右手,口中恶狠狠地吼道,“去死吧!”
紧接着一道寒光从她的掌心出飞出,直奔近在咫尺的余一丁的面门!
随着暗器的射出,女子微微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冷笑瞟着余一丁,然后紧接着就凝固成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
只见那道寒光在离余一丁面门还有两三寸的地方像是碰上一堵无形的墙面,暗器和墙面剧烈的摩擦之下发出一道尖锐的“咻……”声,然后便不知被弹向了何处。
女子已经被惊呆了,一双美目瞪得溜圆紧盯着余一丁,眼神中满满地都是不可置信,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了呼喊,就这样一直傻傻地看着余一丁,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余一丁再次退后了一步,无不惋惜地说道,“七七姑娘,你很好地为我展示了疾风阁不择手段行事阴毒的一面,看来江湖传言并没有夸大其词啊。”
这时七七已经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说道,“别、别杀我。”
余一丁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杀你?哈哈,我不是疾风阁里的屠夫,虽然刚才你确实是真的想杀了我,不过只要你交出疾风阁残害那些无辜女子所用秘药的解药,我还是可以放你走,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
女子听了他的话后蹙着眉头半天没出声,过了一阵余一丁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想好了没有?”
女子的身体不禁一抖,随即像是下了决心一般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锦盒递给余一丁并说道,“解药就在里面,取一颗和水服下半个时辰就会见效。”
余一丁伸手接过盒子并立即打开,只见锦盒中放着三颗花生米大小的黑褐色药丸,他拿起一颗仔细观察了一下,却看不出任何端倪,于是又抬眼审视地望着七七,女子见他这般表情连忙说道,“余先生,请相信我,这就是迷魂药的解药。”
余一丁继续捏着那颗药丸皱眉思索,过了一会儿带着玩味儿的笑容对七七说道,“说句实话,我不相信你们疾风阁的任何人,但是照目前的情形看起来由不得我不信,不过我只想知道这东西正常人吃下去会怎样呢?”
七七闻言似乎有些紧张,她急忙又道,“这种药只能是在服下迷魂药后作为解药服用,如果单独服用还是会有一定的副作用。”
“哦?什么副作用?说来听听。”余一丁眉毛一挑问道,他当然知道“是药三分毒”的说法,这里的三分毒也就药物的毒副作用,况且七七又刻意说出来就说明这药的毒副作用肯定不小。
“这药丸内有一味主药,是取生长在巫神山中的一种草药熬制而成,具有很强的提神醒脑功效,主要就是靠它化解迷魂药的药效,但是它也有一个明显的副作用就是会伤及肠胃,若是过多服用还会导致五脏受损甚至危及性命,因此就算是作为解药也仅仅是服用一颗,等上半个时辰后昏迷者自会清醒。”
七七一口气将这药丸的副作用全都说了出来,余一丁闻言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只是伤及肠胃吗?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七七忙道,“三日后自愈,以后再服用些健脾养胃的滋补药物即可复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余一丁再次点了点头,依旧拿着那颗药丸仔细查看,而七七则是带着微微紧张的神情望着他,等待他的决定。
“既然如此,那这盒药我便收下了。”片刻后余一丁左手将锦盒盖好收进怀中,右手却依然拿着那颗药丸看着七七说道。
女子不由得舒了口气,但转眼就看见余一丁盯住自己的眼光有些不善,心中一惊急忙说道,“余先生,解药我已经给你了,你、你还要做啥?”
余一丁欺身上前一步说道,“没什么,反正一颗药丸也死不了人,到时候我自会给你买些滋补肠胃的药物,现在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在骗人。”
七七惊恐地靠在树干上望着靠近的余一丁,可是不等她反应过来躲避,余一丁话音刚落立刻就出手,左手迅疾如电捏住了了七七的下巴,右手紧接着就将药丸向她的嘴中送去,七七变了调的声音最终还是被卡在了嗓子里。
“比(别)、比(别),呃……”
可是余一丁的左手就像是一把钢钳一样将她压在树干上动弹不得,最终药丸还是送进了七七口中,余一丁的左手立刻捂住她的嘴,右手的手刀在她的脖子处轻轻一敲,只听“咕嘟”一声,药丸就被七七咽进了肚腹之内。
余一丁这才松开捂住七七嘴巴的手站起来看着她的反应,而七七已经是脸色大变,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则紧紧捂住肚子,余一丁见她这副模样不禁暗道刚才不会是这个女人骗他吧,怎么看这样子她就像是吃了毒药一般。
没过多久,余一丁就听见七七的腹中咕噜咕噜直响,突然间她的面色变得苍白惨然,手撑着地面和树干一下就站了起来,紧接着又赶紧弯下腰捂住肚子,余一丁见她这样立刻上前一步问道,“你没事吧?”
“你走!……走开!……离我远一点!”七七一下打开余一丁扶她胳膊的手,急促地说道,说完立刻转身就朝大树后面跑去。
“你干嘛?这样子能跑得掉吗?不会是要死了吧?”余一丁笑着紧跟一步上前道。
“走开!走开!我、我、我要大解……”七七的声音越来越小,余一丁立时也明白过来,赶紧停了下来又后退几步背对着她,七七则没有再作理会,又走了两三步就赶紧解衣蹲下,紧接着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余一丁很尴尬,虽然是背对着七七,可是两人仅仅相距七八步远,那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又有臭味传了过来,于是他赶紧又远离几步,这才明白原来七七说的副作用伤及肠胃的直观反映就是腹泻,余一丁觉得这药性来的真猛,这才刚吃下去片刻就起效,似乎比巴豆都来得快,虽然他从来也没有吃过巴豆。
足足有一炷香的工夫七七才低着头慢慢走到余一丁身后,不知是腹泻使她没了劲道,还是刚才的那次偷袭让她对余一丁产生了畏惧,虽然现在余一丁依旧是背对着她,可这次她并没有再用暗器招呼余一丁。
听见响动余一丁转过身来,他只能看见七七的脸颊两侧,苍白之中带着泪痕且微微泛点红色,余一丁知道那是因为羞涩,也不点破直接问道,“好了?那我们就走吧。”
七七闻言急忙抬起头看着他说道,“走?你不是说给了解药就放我走吗?”
余一丁笑着说道,“现在只是证明了这药会伤及肠胃,但没有证实它可以解毒啊。”
七七急忙又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余一丁道,“跟着我走就好了,你也别打歪主意,刚才偷袭我你也看见了,你伤不到我,等救治好我的朋友自会放了你。”
说完余一丁转身就朝山顶走去,翻过这座小山再继续往南不远就是玉屏山,余一丁当然是要带着七七一起回玉屏山的,七七没有言语,只是面色复杂地看着余一丁的背影,迟迟没有移动脚步。
余一丁已经走出去两三步了,却没有听见七七跟上来的脚步声,便停下回过头来说道,“怎么还不走?难道还要我再打昏你一次然后背着走?”
七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几步来到余一丁身边,然后停下来转头望向一旁,余一丁盯着她又看了几眼这才再次转身朝山顶走,这一回七七没再停留,紧跟着他继续前进。
两人翻过小山走了没多久就望见一座黝黑的山峰在夜色中矗立在眼前,余一丁知道前面就是玉屏山,并再次加快了脚步,七七则是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小跑着,到了山脚下时余一丁突然停了下来,从怀中摸出那瓶凌云子给的驱除蛇虫的膏药,在头脸和胳膊处抹了起来,七七脸色发白地站在他的身旁,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动作。
抹完之后余一丁把瓷瓶递给七七说道,“自己抹些膏药,就像我这样子,一会儿上山时可以避蛇虫。”
七七迟疑地接过余一丁递过来的药膏,伸出手指挖了一小块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后才开始慢慢地往身体上涂抹,等她刚刚涂完把瓷瓶递还给余一丁时眉头又是一皱,小声说了句,“等我一下。”
说完已经往一边快步走去,直到离开余一丁十步开外才蹲下来,有了上一次的尴尬,这一回双方都很默契地没再说些什么,等七七方便完回来余一丁便带着她开始登山,只是心中纳闷,这解药的威力还真是厉害,就这么小半个时辰的工夫七七就已经泻了两次,如果再来多来几次她非虚脱了不可,这就不是伤及肠胃而是整个身体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向山上走去,期间七七又去排泄过一次,等她回来后已经需要靠余一丁的搀扶才能继续攀爬了。
现在两人行进的速度非常慢,余一丁看天色已是后半夜,这才走了大概一半的距离,等到达三棵松树的位置可能都要接近黎明了,不过三次腹泻后已经让七七行走起来有些吃力,一直都是捂着肚子前进,余一丁只好放慢速度等着她一起前进。
两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余一丁第一次带柳翠上山时遇见毒蛇的那块巨石,七七疲惫地倚靠在石头旁,满头都是汗水,她今天本是披着头发,但现在却是鬓发散乱,一缕缕粘在脸颊上,面色也苍白的吓人,整个人灰头土脸显得非常狼狈。
于是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着说道,“余、余先生……,我不、不行了……,实在、实在走不动了……”
余一丁皱着眉头望着她,他本可以背着七七赶路,但是一想到那些无辜受害的女子他就放弃这个念头,只是一直牵着她往前走,根本没有丝毫地怜悯。
正待他准备拉起七七继续前进时,这个女人突然又是眉头一皱,直接起身就往巨石后面跑去,片刻后响声再次传来,余一丁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在他百无聊奈地靠在巨石边等着七七完事,忽然石头后面传来一声惊叫。
“啊!……”
第八十八章 醒神丹
余一丁本来是靠在石头边养神,他倒没觉得有多累,这一声惊叫让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听声音明显是七七的叫声,匆忙间他下意识地让无形罡气布满全身,然后立刻转到巨石后面查看。
此刻七七正斜倚在石头旁,手提着裙摆而亵裤仍旧褪在小腿处,余一丁一瞟之下急忙转过头去,就这惊鸿一瞥他似乎看见了七七雪白的小腹下那团黝黑,而此时的七七正满眼惊恐地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树丛,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余一丁的目光。
“树丛中有东西……”七七颤声说道。
余一丁只好斜着眼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月光下两三丈外是一小片长满灌木丛的树林,再往里则是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楚树林中有什么东西,只有四周偶尔响起虫鸣,可是眼前不远处的一小片灌木丛此刻正在没有规则地晃动,似乎其中藏有活物。
七七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这是女人天性使然,任你再厉害的女人身处这样的环境中都会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未知的恐惧,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受到惊吓。
身上抹着药膏呢,蛇虫肯定不敢近身。余一丁无奈地想到,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从灌木丛中传了过来,紧接着一个声音轻声道,“七姐,七姐?是你吗?”
余一丁发愣,这是什么情况?七七却已经从恐慌中听出这人的声音反应过来,连忙一边提裤子一边说道,“陆小八,是你吗?等一等。”
可是那边的人听见七七的声音已经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嘴里说道,“是我,是我,七姐你怎么一个人到山上来了?”
他突然住了口,并不是因为看见正在提裤子的七七,而是一眼就瞧见了靠在巨石边上的余一丁,疑惑地问道,“这位兄弟是?”
这时七七已经整理好了衣裤,不等余一丁说话急忙答道,“他是和我一起上山来的异地散阁弟子,你们其他人呢?”
那位名叫陆小八的疾风阁弟子连忙行礼说道,“他们就在前面不远的路边,怎么?七姐是来通知我们下山的吗?”
七七局促地望了余一丁一眼,连忙说道,“是啊,你们可以下山去了,山上由我和这位兄弟去查探就好。”
陆小八提醒道,“七姐,不用再往山上去了,山顶我们都搜遍了啥也没有,从下午开始我们几个就一直在这里守着,结果到现在为止只有你们俩来,等会儿我们下山后你们也可以守在这里,这条小道是上山顶的必经之路。”
“嗯嗯,你快去把其他几个弟兄叫上一起下山吧。”七七胡乱地答应着,又慢慢地挪动着靠近余一丁,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他们几个都是阁内的弟子,让他们下山吧?”
余一丁从他们的谈话中已经知道这几人是被派到玉屏山上来的疾风阁弟子,但没有回答七七,想了想却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玉屏山上?峡关驻守的官军里有你们的眼线吗?让我猜猜看,不会是那位龙将军吧?”
七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回答余一丁的问话,余一丁见她如此呵呵一笑道,“晚上你去军营的一路上我都跟着的,而且我来过玉屏山只有他和郡守知道,你也不用再隐瞒了,想不到疾风阁真是势大,连峡关的官军长官都能被你们收买,还真是蛇鼠一窝啊。”
七七对余一丁的嘲弄不置一词,这时候那几名弟子已经来到巨石旁边,一共有五人,远远地余一丁就闻到那股刺鼻的驱避蛇虫的药粉味道,看来这几个人是有备而来。
陆小八拱手说道,“七姐,哥几个都到了,那我们下山了?”
七七又瞟了余一丁一眼,见他仍旧靠在石头旁不置可否,暗自一咬牙说道,“好吧,你们几个赶快下山,路上小心些。”
陆小八又说道,“好的,七姐,你们也小心,前面路边有我们弄好的暗哨蹲坑,你们可以在那里隐藏。”
说着几个人就越过余一丁和七七往山下走去,经过他们俩身边时几人都对七七行礼,陆小八还对着余一丁拱了拱手才最后一个离开,七七没有看他们,只是一直紧紧盯着余一丁,眼神中满是乞求和期盼。
那几人已经走出了五六步远,余一丁才抬起手臂,七七面色大惊,就要扑上来准备阻挡他的动作,可惜余一丁的气指就在电光火石间射出,正在下山的陆小八五人先后栽倒在地,立时就没了声息。
当七七死死抱住余一丁的手臂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回头望着那几人的尸体嘴中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非死不可吗?”
余一丁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你们在劫掠那些无辜女子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们非死不可吗?”
说完甩开七七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就往山顶走去,几步之后又淡声说道,“跟着我走,当你们开始干第一件坏事的时候就应该做好承受这种后果的准备,而且我已经同你们的少主结下了死仇。”
七七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回过头看着余一丁的背影,随即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只是她的脸色越发地苍白……
接近黎明时分,两人终于来到三棵松树的位置,七七已经被腹泻和爬山折腾的几乎完全脱力,余一丁在杀死那五名疾风阁弟子后就再没有给她好脸色,一路上连扶都不再扶她一下,如果七七实在跟不上时余一丁就停下来等她一阵,等她到了跟前则立刻继续前进。
现在两人就站在松树前,七七斜靠着树干目光呆滞地望着余一丁。
“后面这段路我们不能再这样走了,我要蒙上你的眼睛还要将你绑起来。”余一丁说道。
“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七七惊讶道。
“你应该庆幸,如果我让你继续这样跟着你就不会活着下山了。”余一丁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他的黑色头巾,心里还是不由地鄙视自己,漂亮女孩子确实有先天的优势,余一丁估计自己到时候仍然下不去手,朵丽娅如此,没想到遇见七七还是如此,所以他决定遮住七七的眼睛让她看不见出入迷阵的走法,这样就算要放她也不会使凌云子的洞府暴露。
七七靠在树干上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大口喘气,余一丁又开口说道,“如果你肚子不舒服现在就去解决,别等我绑好你后又要来事。”
七七仍旧盯着地面一言不发,余一丁便走到她的面前用头巾蒙住了她的眼睛并在脑后扎了个死结,然后又将她的身体转过去,解下她的裙带后将双手捆在身后,余一丁明显感觉到七七在自己解她的裙带时浑身猛地一颤。
不过二人都没有多余的话语,七七任由余一丁将她捆了个结实,然后余一丁直接将她扛在肩头,紧接着就走进迷阵。
等他们来到云筑院门口的时候天色已微微发亮,四周的树林笼罩在一层乳白的雾气之中,而院中的三座小屋就像是仙境中的亭台楼阁那般随着雾气的飘散偶尔露出一个飞檐或者半扇窗户,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一些早起的鸟儿在树林间欢快地鸣叫。
余一丁来到院门口后就将七七从肩上放了下来,左右看了看也没瞧见一个人影,正准备推开院门时忽然从篱笆旁边通往凌云洞府的小路上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
“大哥?你回来啦!”
余一丁连忙转过头去,只见柳翠正放下手中的水桶,欢快地跑了过来,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中,余一丁连忙一把扶住她,又爱怜地摸了摸她的秀发,柳翠这才注意到旁边蒙眼捆手站立的七七,她指了指七七又看着余一丁,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满是询问。
余一丁点了点头问道,“雪儿怎么样了?”
柳翠听了余一丁的问话眼中的疑问立刻变成了担忧,皱着眉头轻声说道,“还好,从昨天到现在雪儿姐姐就一直长时间昏迷,就是晚上醒了一阵吃了点东西,不过醒来时仍是浑浑噩噩的,而且就像是不认识我和凌道长一般。”
余一丁奇怪,想起刚救出钟离雪当她醒转过来时就认出了自己,怎么现在又不认人了呢?不过这也就是一闪念,反正解药也已到手,一会儿就可以给她服下,于是又问道,“道长呢?”
柳翠答道,“凌道长昨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洞府内尝试炼药,现在还没出来。”
不论是因为凌云子本人跟钟离郡王的交情还是因为余一丁的原因,凌云子对钟离雪的这份尽心尽力还是让余一丁挺感动。
问完了关心的事余一丁才转头对七七说道,“七七,我想到了这里你应该不会还打算乱来吧?”
七七连忙点点头。
“小翠,给她解开。”
柳翠连忙上前给七七解开绑着手臂的裙带,随后七七自己解开了蒙眼的头巾,天色已经开始放亮,七七被光亮刺的眯起了眼,等了一下才向四周打量。
柳翠则开口问道,“大哥,这位是?”
余一丁推开院门往小翠她们睡的房间边走边说道,“她是疾风阁的七七,大概是峡关分阁的一名管事。”
柳翠好奇地嘀咕道,“七七,这个名字好奇怪。”
七七只是冲着柳翠笑了笑并没解释,似乎是习惯性地跟在余一丁身后并轻声说了一句“我是疾风阁峡关分阁的执事。”
三人一起进了柳翠她们住的房间,钟离雪依旧躺在床上昏睡,余一丁上前查看了一下,她的气色比起昨日余一丁离开时又要好上不少,也许是柳翠和凌云子照顾得周到,可能昨晚给她灌下的米粥内掺有凌云子的滋补药材,虽然钟离雪此刻依旧是双颊消瘦眼窝凹陷,但是脸上和嘴唇都有了一些血色,至少看起来没有昨天那么吓人了。
余一丁从怀中摸出那个锦盒,取出一颗药丸后对七七沉声说道,“七七,我最后问你一次,这个是否就是真的解药?如果你敢撒谎我保证你会生不如死!”
最后一句余一丁加重了语气,不过七七听了却是无所谓一般笑了笑说道,“这个就是解药,另外余先生你也别再吓唬我,从昨夜到现在我已经是生不如死了,现在死也好生也好七七已经没那么在意,你就看着办吧。”
余一丁没有理会七七的言语,继续紧盯着七七的眼睛恶狠狠地望着她,七七不甘示弱地直视着他,眼神中似笑非笑,却连睫毛都不动一下,片刻之后余一丁挫败似的收回了眼神,再次凝视着指尖捏住的那粒药丸,久久没有动作……
柳翠和七七都没有说话,房间里一时安静的有些吓人。
直到凌云子已经返回云筑,他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过来,“柳施主,怎么水桶还在篱笆旁边放着,莫不是雪小姐醒过来了?”
说话间他已走进了房间,正看见余一丁三人站在钟离雪躺着的床前,凌云子高兴道,“呵呵,原来是余小友,这么快就返回,莫非已经拿到了解药?”
余一丁将手中的药丸默默地递到凌云子的面前,并没有开口说话,凌云子接过药丸放在眼前仔细查看,片刻后又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动了动嘴像是在咂巴滋味,紧接着就吐出了一口唾沫,皱着眉头缓缓说道,“醒神藤,龙涎草,紫星萝,祛风果,似乎还另外掺有两三味草药,但贫道说不上来名字,嗯,好像还有一些野蜂蜜和鬼枯叶,这是用作药引吗?不过此药看起来似乎可以对症解毒,但是会造成强烈腹泻吧?余小友哪里弄来的药丸?”
七七抬起头满眼骇然地望着凌云子,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一般,余一丁也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傻傻地说道,“凌道长果然是高人,这位是疾风阁峡关分阁的执事七七小姐,解药就是从她那里得来,我昨晚已经在她身上试过药了。”
凌云子望着七七苍白的面孔说道,“看样子这位女施主也受苦了。”
七七急忙道,“这真的是迷魂药的解药醒神丹。”
凌云子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余一丁轻轻点了点头,余一丁赶紧接过药丸对柳翠说道,“小翠,去弄一碗热水来。”
柳翠应声就往厨房跑去,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碗热水过来,余一丁接过土碗将药丸扔进水中,等了片刻后那颗药丸慢慢在水中化开,本来是一碗清水现在已经变成了土黄色的浑浊液体,其中还微微泛着绿色。
余一丁再次望向凌云子,只见他一副没有问题的表情,于是便走到床前伸出一只手到钟离雪的脖子下面将她扶了起来靠在自己的肩头,又将土碗置于她的唇边,稍稍倾斜了一下,药液便打湿了一点钟离雪的嘴唇,却见她偏了偏头皱着眉微微砸了咂嘴,似乎是不太喜欢那股药味,可是令余一丁大为吃惊的是片刻之后她居然闭着眼睛主动去寻找碗里的药液,余一丁只好再次倾斜土碗,慢慢将那些药液一点点流进钟离雪的嘴中。
喝了药液钟离雪便再次陷入昏睡,余一丁轻轻摇晃她几下也没有任何反应,只好又让她平躺下睡好,众人继续观察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异样后才离开了房间。
来到院子里七七问道,“余先生,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余一丁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笑着说道,“我的朋友还没有醒过来,还要继续委屈你一下,另外我答应过会给你服用一些滋补肠胃的药物,我说到做到。”
说完他就取出锦盒内的最后一颗药丸递给凌云子说道,“道长,这剩下的药丸你拿去研究吧,顺便给我点滋补肠胃的药物可好?我答应过她。”
凌云子接过醒神丹大为兴奋,连忙进屋拿了几棵药材交给柳翠,让她用三碗水煎成一碗然后给七七服下,余一丁没好气地抢过药材说道,“道长还真是仁义心肠,要吃药还是让她自己弄吧。”
说着就把药材甩给七七,让她自己去厨房煎药,并嘱咐柳翠给她搜身,这下可好,片刻后柳翠就从七七身上搜出来一小堆各式各样的暗器,光是样式就有四五种之多,看得余一丁直咋舌,最后确认七七身上再无任何暗器后才让柳翠守着她煎药,期间七七还在柳翠的监视下又去了趟茅厕。
也许是这几次腹泻已经折腾得七七精疲力竭,她煎好药用稀粥和着服下后就被柳翠带去在钟离雪旁边的床上躺下了,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余一丁本来想将她锁在柴房的,最后还是柳翠见她已经非常虚弱,坚持让她睡在床上,余一丁则对柳翠这种妇人之仁提出了严肃的批评,不过最终还是依了她。
凌云子没有理会几人自己又跑到山洞里研究醒神丹去了。
辰时刚刚过半,焦急地守在钟离雪床边的余一丁夫妻终于看见她缓缓睁开双眼,茫然地向四周望了望,余一丁心头一紧,以为她仍处在迷药作用中,正好此刻两人的视线相碰,钟离雪先是一愣,待看清了余一丁的长相后紧跟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余一丁大喜道,“别哭,别哭,雪儿你可算醒过来了。”
钟离雪表现说明她确实醒了,然后就这么痴痴地望着他,猛地伸出手抓住余一丁的胳膊轻声说道,“余大哥,真的是你吗?我好想你。”
柳翠立在一旁眼中也泛着泪光说道,“雪儿姐姐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听见柳翠说话钟离雪才望向柳翠,盯着她看了片刻后却疑惑道,“你是谁?为什么叫我雪儿姐姐?你是我妹妹吗?”
……
第八十九章 失忆
余一丁不禁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情况?!
他急忙将钟离雪扶起身靠坐在床头,仔细盯着她关切地问道,“雪儿,你没事吧?”
钟离雪本来还在皱着眉头看向柳翠,听见余一丁喊她又把目光转回到余一丁脸上,仍是一脸疑惑地说道,“雪儿?我的名字是叫雪儿吗?”
余一丁满头黑线,他不明白钟离雪为什么能记得他,却又想不起柳翠,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七七!”片刻后余一丁爆喝一声,立刻冲到七七躺着的床边。
这一夜七七已经被折腾得够呛,又疲又累外加腹泻,进了屋子沾着枕头就睡着了,这才过了小半个时辰,本来正睡的香甜,被余一丁突然间的一声怒吼吓得在睡梦中一个激灵,瞬间就从床上直起了腰,这时余一丁也冲到了她的身边,一把就抓住七七的衣服前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七七还没明白过来眼前的情况,呆呆地说道,“什么怎么回事?”
余一丁指着隔壁床上的钟离雪厉声问道,“雪儿醒了,为什么她不记得自己了?而且连小翠也不认得了?你还敢说你没骗我?!”
七七这才望向钟离雪,见她也看着自己,可眼里却噙满了泪水,连忙甩开余一丁抓住自己衣领的手,下床走到钟离雪面前仔细打量着她,此时钟离雪的眼睛里除了泪水只剩下茫然。
七七当然知道钟离雪现在是怎么回事,这种神志不清的状态本就是迷魂药的威力所在,就算吃了醒神丹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有可能恢复,况且给钟离雪服下的迷魂药每天至少一颗,如果处理不当她不仅是神志不清甚至会永久失忆,钟离雪现在的这种状态根本连人证都算不上,所以疾风阁才不怕官府查证,但是面对暴怒的余一丁她不能也不敢说出来。
这时凌云子也出现在房间门口,刚才他仍然在小院后面的洞府内研究那颗醒神丹,本来是想到了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返回自己的房间找书籍查看,路过时正好听见余一丁的暴喝,所以急忙跑了过来。
刚进门凌云子便看见钟离雪靠坐在床上,不禁欣喜道,“万幸,雪小姐终于醒了,不过余小友为何如此惊怒?”
余一丁连忙转头对凌云子说道,“凌道长,雪儿虽然已经醒了,但是不知为何醒来后却不认人了。”
“哦?!”凌云子大为惊讶,快步走到钟离雪面前问道,“雪小姐可否记得贫道?”
钟离雪看着他疑惑道,“您是?”
说着她又求助般望向余一丁,余一丁连忙走到床头坐下,钟离雪见他过来直接一把抱住他的一只手臂,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又低下头小声说道,“余大哥,他们都是什么人?”
凌云子奇怪道,“咦?雪小姐还识得余小友?”
钟离雪只是抬头望着余一丁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凌云子想了想对七七说道,“七七施主,你能否将醒神丹的完整配方告之贫道?”
七七本来还在暗自庆幸钟离雪失忆后就不能作为指证疾风阁的人证,听见凌云子的问话后连忙苦着脸答道,“不是七七要对道长隐瞒,这醒神丹的具体配方小女子确实不知,阁内自有药师炼制丹药,几位主药也是阁老告知于我,至于这位雪小姐清醒后为何变得如此,其中缘由小女子真不清楚。”
余一丁仔细听着七七说的话,又低下头看着身旁的钟离雪,只见她正怯怯地打量着周围几人,于是问道,“雪儿,你除了能记起余大哥以外还能想起些什么?”
钟离雪努力想了一阵,懊恼地说道,“余大哥,我只记得你叫余一丁,连我自己的名字都是你告诉我的,我是你的妹妹吗?怎么我自己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钟离雪醒来后只记得余一丁是她脑海中魂牵梦绕的一个身影,本能地就叫出了他的名字,她知道余一丁肯定是她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重要到自己时时刻刻都不会忘记,可为什么见到他以后自己却那么心慌,以至于心慌到流泪呢?
余一丁哪知钟离雪此刻内心的想法,面对这种情形他只剩下焦虑,于是便对钟离雪道,“雪儿说的没错,余大哥就叫余一丁,你的确是我的妹妹,看见没有,旁边站着的这位也是你的妹妹,她叫柳翠,这位是凌云子道长。”
钟离雪听了余一丁的话后傻傻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哦,我是余大哥的妹妹,你们都叫我雪儿,那我的名字是叫余雪儿吧?但是我的妹妹怎么又叫柳翠呢?难道不是亲妹妹吗?而且凌云子道长这个名号雪儿也没有印象呢。”
这下除了七七以外,房间里其余的三人都哭笑不得,余一丁只得又对钟离雪说道,“对,你就叫余雪儿,柳翠是大哥的妻子,其实你应该叫她嫂子的,只不过你们俩情同姐妹,她又比你小,所以平日里你都叫她柳翠妹妹,她也喊你雪儿姐姐。”
“哦。”钟离雪望着柳翠似懂非懂,只是听见余一丁说出柳翠是他的妻子时自己的心头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甚至还有一些失落,可是她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嫂子把哥哥对自己的爱夺走了吗?这么说她和哥哥是相依为命的吗?可是自己的父母又去了哪里呢?这些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于是更加慌乱,脑子里又是乱糟糟的一团,只能再次低下头暗自伤神。
这时余一丁又对柳翠说道,“小翠,雪儿刚刚苏醒,你去给她弄些米粥和补品。”
柳翠应声而去。
余一丁又像哄小孩一般对钟离雪说道,“雪儿乖,再休息一阵,等会儿柳翠妹妹就给你弄吃的过来了,余大哥和凌道长再去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帮你恢复记忆。”
钟离雪恋恋不舍地看着余一丁起身招呼凌云子准备出去,实在忍不住轻声开口道,“余大哥,你不要离开雪儿。”
“不会的,不会的,大哥肯定会照顾好雪儿的。”余一丁急忙安抚她。
不一会儿柳翠就端着一碗米粥走进屋子,趁着她服侍钟离雪喝粥的时候余一丁和凌云子带着七七离开房间来到凌云子的屋内。
刚进房间凌云子就说道,“依贫道看来,江湖上的一些宵小也会使用蒙汗药或者迷香之类的药物,其效果与疾风阁的迷魂药基本类似,也是致人昏迷,只不过它们的药性较弱,一定时间以后药性解除受害者自然就会清醒,也从未听说清醒后有人失忆一说。但是疾风阁的迷魂药必须要靠醒神丹才能解除药性,这只能说明他们的迷魂药药性更强,那么使被害者的心智受损甚至使人失忆就是很有可能的了。”
余一丁听了凌云子的话不住地点头,他想起那些被劫女子包括钟离雪在内,没有服用醒神丹以前就算每天都会清醒片刻也是浑浑噩噩,生活行动根本无法自理,看来就是因为迷魂药的药性太强,使她们的脑部受到了严重伤害,甚至造成了失忆,就是不知道这种失忆是否可以恢复,想到这里余一丁的心中不免泛起一丝强烈的担忧,万一钟离雪的脑子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不仅是失忆可能连智力都会退化,到那时该怎么办?
余一丁实在不敢想象这种情况的发生,于是他转头又对七七问道,“以前你们疾风阁使用迷魂药害人的时候有没有过被害之人出现失忆的状况?”
来到房间后七七一直小心翼翼,她看得出来余一丁对钟离雪的关心程度,虽然不知道两人具体是什么关系,但是钟离雪醒来后只记得他也说明了余一丁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所以七七的心头更加紧张,而且她必须装作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否则如果钟离雪有什么三长两短或者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可能就要面对余一丁的滔天怒火。
现在余一丁向她发问,七七只得思索了片刻后才小心地回答道,“余先生,据我所知一般服用迷魂药的人如果再服用醒神丹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否则服用醒神丹就没有意义了。”
余一丁明白七七的意思,既然迷魂药使人昏迷,如果醒神丹能够让人清醒但却致人失忆,那就不叫醒神了,基本和继续昏迷就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在七七回答以后余一丁也是皱眉半晌不语。
其实七七的这个回答是在误导余一丁的思考,一般情况下疾风阁都是用迷魂药把人制住,然后关押也好杀死也罢,一颗药丸就已足够,就算需要被害人清醒只要再服用一颗醒神丹即可,这样也不会对被害之人的头脑有太大伤害。而这些遭受劫掠的女子则不同,她们基本上都需要经历一个绑架、关押和运送的漫长过程,这个过程短则数日长则十数日不等,在这期间为了不被人发觉或者便于看押,疾风阁的人每天都会给受害女子灌下一颗迷魂药,以保证在此期间这些女子不能反抗或者求救,这种持续用药肯定会对这些女子的脑部伤害巨大,所以就算服用了醒神药使人清醒过来但心智受损也是在所难免,何况在疾风阁的人看来这些女子终究逃不过一死,疾风阁需要使用的是她们的身体,至于头脑是清醒也好失忆也罢都不是他们在意的事情。
七七在刚才见到钟离雪的时候就已经思考清楚了,只是她不能据实跟余一丁讲,否则肯定会激起余一丁的怒火,那么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余一丁和凌云子听完七七所说也是各自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凌云子说道,“七七施主,你现在手上是否有迷魂药?”
余一丁明白老道是想研究迷魂药,但是刚才柳翠已经对七七仔细搜过身,除了给余一丁的醒神丹和一堆乱七八糟的暗器以外并没有发现还有其他的东西,所以不等七七回答他就说道,“凌道长,刚才小翠已经搜过她的身了,没有发现有其他药丸。”
七七也忙在一边点头道,“我确实没有带迷魂药在身上,而且不是执行任务的时候阁内弟子也不会随身携带此药。”
凌云子闻言只得低沉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小友,据贫道所知治疗失忆是非常麻烦的事情,能否治愈也在可说之间,这还要看雪小姐自身的造化,贫道还是再去研究一下醒神丹吧,唉。”
余一丁心中明白,不要说是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在现代治疗失忆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且还不一定能够保证完全成功,有些因头部受创造成的失忆完全就是不可逆转的结果,余生可能都要在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渡过,所以在余一丁看来凌云子继续研究醒神丹也不过是在尽人事而已,毕竟钟离郡王对凌云子还是礼遇厚待的,他的女儿遭难老道不会不管,至于能不能找到治疗方法和药物那就不得而知了,于是他对凌云子点了点头后就看着老道离开了房间。
等老道走后余一丁便带着玩味的眼神盯着七七,直到把这个小女子看得心中发毛,不禁惴惴地问道,“余先生为何这样瞧我?”
余一丁紧紧盯住她的眼睛说道,“七七小姐,我就跟你明说了吧,我根本不相信你们疾风阁没有彻底使人恢复的药物,我还是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七七被他的眼神盯的心头一阵慌乱,连忙说道,“余先生,七七真的不知道这位雪儿小姐为什么会失忆,但是这迷魂药却是少主最先炼制出来的,也许……”
七七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也是故意将余一丁的思路引到少主身上,在她看来如果余一丁去找少主的晦气那就如同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以少主的能力斩杀余一丁肯定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惜她如果知道之前两人已经有过交手,而且结果还是势均力敌的话就绝对不会这样说了。
余一丁知道她的言下之意,眼前不禁浮现出野熊岭上那名头戴纶巾,面目俊朗的年轻后生,谁能想到这样一名看似弱不禁风风流潇洒的公子竟然就是疾风阁的少主,而且还是这种阴毒药物的研发者。看来野熊岭上只是偶遇疾风阁少主后双方结怨,而救出钟离雪仅仅只是与疾风阁冲突的开始,可能到了最后双方必须拼个你死我活才能最终解决这场恩怨。
想到这里余一丁叹了口气说道,“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他可以想象得到接下来疾风阁将要面对怎样的报复,自己为了钟离雪肯定是要继续找他们的麻烦的,最终双方免不了大打出手。再多想一些,钟离杰面对这样的结果会怎样?如果钟离雪这次被救出来只是受了些苦遭了点罪可能还好说,但是现在已经被弄得变成了失忆,甚至连智力都有可能受损,可想而知郡王的心头会是怎样的愤怒,而这种愤怒的后果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起的,看来经过这件事以后疾风阁在大梁的日子不会好过了,甚至很有可能会被临云边军连老窝都给端掉,临云边军那可是百战之师,剿灭一个区区数百人的江湖帮派简直不在话下,也许仅仅是林啸天的护卫营都足够了。
而七七是一位美貌女子,这是她天生的优势,漂亮女人对男人的杀伤力对余一丁也不例外,可是她偏偏又身处疾风阁这样的江湖恶势力之中,而且还是一名职务不低的执事,想必以前也没少干坏事,但是余一丁对她终究是没有什么了解的,只是不忍心看着一位美女最终落得一个红颜命薄的悲惨下场,所以他才会对七七发出如此的感慨。
“嗯?!”七七却听得莫名其妙,心头不禁一阵紧张,不知道这位余先生想要做什么。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疾风阁的气数可能就要到头了。”
听了余一丁这话七七松了口气,心中不禁暗暗嗤笑,但是面上还得装作非常害怕的神色,因为在她看来虽然钟离雪被救出,但是失去记忆等同于废人,她根本无法作为人证指证疾风阁,而且在这次劫人行动中官府也没有得到可以和疾风阁关联的物证,人证物证都没有大梁官府就拿疾风阁没有办法,临云郡王府想要报复也只能私下里对疾风阁出手,绝不敢动用官军,因为郡王私自动用官军等同于谋反,那样不等他们剿灭疾风阁皇上就会先派兵剿灭了他们,郡王应该不会那么愚蠢,可是如果不动用边军的话临云郡王府能派出多少人手对付拥有数百人之众的疾风阁呢?
所以七七才会在心头嗤笑,可是余一丁看着她脸上变化的神色又说道,“七七小姐,雪儿在我心中的分量你现在应该很清楚了,疾风阁将她害成如此模样,你说接下来我会怎样做呢?”
七七闻言心头一震,她忽然想起自己昨夜近在咫尺的偷袭居然连余一丁的衣角都碰不到,又想到密室那边的暗哨提起那晚被杀了近二十名弟子却从头至尾连杀手的身影都没瞧见,再想到陆小八五人轻描淡写地就被余一丁击杀,自己同样也没看清他的出手。
七七越想就越心惊,面前之人的实力之强已经到了怎样的程度?他们为了解救钟离雪到底来了多少高手?而这些高手会如何袭击疾风阁?自己把他们的怒火引到少主身上会是个错误的选择吗?可是就连自己现在也被他所擒,难道疾风阁真的会万劫不复吗?七七的内心顿时充满了惶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