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石狐的如意算盘
余一丁心头暗暗叫苦,他并不是怕事,只是不想多事罢了。
可是那道灰影速度很快,眨眼的工夫十来步的距离便冲了过来,到了余一丁近前他才看清楚那是一袭道袍,这是一名发髻散乱的青年道士,右手提了一根如意,经过余一丁身前时只是稍稍瞟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便不再停留,缠了绑腿穿着布鞋的脚尖点地借力后再次急速向前飞奔,几个飞纵后又消失在另一侧的树林中。
这时小庙那边才传来杂乱的呼喝声,只见先前那名骑马领头的精瘦汉子也从小庙中冲了出来,已经来到官道边,他只是简短对身后的人布置了几句便飞身追了过来。
“张三李四看好马匹!那杂毛进了林子,分开包抄!再多来几个弟兄跟着我!”
剩下十余名黄衣汉子呼啦啦分散开来,有人牵马,有人分头钻进对面树林,也有人跟着领头人向余一丁他们这边跑来。
精瘦汉子在经过余一丁身旁时也瞥了他一眼,甩下一句“盘查此人”便冲向那片林子,余一丁已经看清了那人的脸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留下一片细细的血线,衬托出那双鹰目更显狠厉,手持一根戒尺一般的武器,恶狠狠地向前奔去。
驴车仍在不紧不慢地前行,拉车的毛驴并没有因为大路上有人跑来跑去就停止前进,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跑到它的前面阻挡去路,车内之人也没有给它停下来的指示,所以它依旧很专心地迈开四蹄拉着棚车继续前进。
此刻余一丁已经停止前行拨转马头向那边观望,他将马匹横在道路中间,心头拿定了主意,如果有谁敢越过他去拦截驴车他必定出手,绝不留情。
精瘦汉子发布了命令后便有四名黄衣汉子提着钢刀向他这边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喽啰拿刀指着余一丁口中不停地喊道,“喂!站住!站住!”
余一丁冷冷地看着围上来的几人,沉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打劫吗?没有王法了吗?”
“哟呵!敢这样跟大爷说话,我看你小子是活腻歪了吧?不怕告诉你,在河口郡,老子就是王法!说!你们他妈的是干什么的?喂!喂!我说你们他妈的那辆驴车还不给老子停下来!”
那几人已经围在余一丁的马匹面前丈许远的距离,那人一边对着他呵斥一边就想越过他去拦截驴车。
“站住!”余一丁突然大喝一声。
本来那几名黄衣人已经准备一起超过余一丁去拦截驴车,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余一丁这一声吼镇住了脚步,这时行进中的驴车也停了下来,已经距离余一丁大约有二十步远,只见柳翠从驴车内探出了身子,手中拿着搭上箭的骨弓,正端端地瞄准着那个吼叫的喽啰,只需余一丁的一声指令,那喽啰的胸口就会长出一支白翎羽箭。
“哟!小娘们儿挺辣啊,居然还有弓箭,会使嘛你?哈哈哈哈……”
那喽啰远远看见柳翠举着弓箭瞄准先是一愣,接着便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其余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余一丁由此断定这几个小喽啰就是些狗仗人势的土包子,肯定没见过什么世面,小翠使弓那绝对是练家子级别的行家里手,稍稍有些眼力的人肯定能够从她挽弓搭箭的姿势看出来,绝不会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托大,也许他们几个还以为人多就一定势众呢,居然还满不在乎地出言不逊,这就是找死。
“喂!我说你小子听见没有,赶紧从马背上下来!老老实实地给老子说清楚,从哪来,到哪去,是不是和那个杂毛有啥牵扯,要是敢反抗……”
没等那人继续说下去,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头顶一颤,紧接着那里的头皮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被发带拴住的发髻也散开来披在肩头,随后才看见一溜血迹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余一丁看得真切,柳翠的那支羽箭是擦着那人头皮将他的发髻射散,并没有要了他的性命。
“啊!……”
那家伙扔下钢刀捂着头顶的伤口惨嚎了一声,听他的叫声仿佛已经是断胳膊断腿一般,显得悠长而凄厉。
旁边几人连忙举起钢刀就要向着余一丁招呼,不过还没等他们跨出一步,早已全神戒备的余一丁直接抬起了手臂。
叮、叮、叮……
三声脆响过后,其余三人手中的钢刀只剩下一个刀柄被捏在手中,三个人就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直接傻愣在当场,看着光秃秃的刀柄眼神中都是满满的不可思议,半晌过后才面面相觑地互相看了两眼,紧接着扶起那名已经委顿在地的喽啰没命地向树林跑去,再也顾不得阻拦余一丁他们了。
“小翠,驾车继续前进,不要停下来,大哥在后面守着。”
余一丁对着柳翠喊了一嗓子,柳翠点点头,连忙收起弓箭,又让驴车继续前进,然后才缩回到车棚内。
余一丁转眼看着那四人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树林,这才一夹马肚追上驴车,就这样跟在后面四五步远的地方缓缓前行。
余一丁很清楚那群黄衣人如果解决了那名道士肯定会转来找自己三人的麻烦,他不怕这些人追赶,如果不讲道理要来硬的,余一丁不介意留下这些人的性命。
在这个世界上呆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发现很多时候道理是没用的,与其苦口婆心地讲上一大堆道理,到最后别人还以为你是胆怯,反而不如雷霆出手杀鸡儆猴,能动手的时候就别再浪费唇舌。
虽然余一丁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这个时代到底是历史上哪个朝代,但绝对算是个烽烟四起的乱世,他穿越不久便遇上了大梁与库赛人的战争,后来又见识了东勒为救自己的女人跑到碧云峰杀人抢云兽,再后来又有疾风阁为了启动九转回阳阵在一国之内大肆劫掠妇女杀人无算……
余一丁的这些见闻哪一件不是充斥着血雨腥风?打打杀杀的实在太过平常,很多时候律法只能制裁普通老百姓,太多的人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
大梁若无临云铁血边军,等待大梁百姓的就是库赛人的铁蹄,百姓无辜遭罹难,何罪之有?
如果东勒不是杀害了柳四七抢走云兽,惹到了余一丁,兴许就不会轻易死去,他可是南部县郡王手下亲卫队长,想要脱罪实在太过容易。
同样地,疾风阁劫掠了那么多的女子,如果不是钟离雪也在被劫之列,余一丁会出手吗?临云郡王府会派出护卫营骑兵吗?那么他们现在会不会放弃巫神山中的总阁还在两说之间。
所以说那些凌驾于律法之上的人也有害怕的东西,那就是比他们更强大的人,这种事就算拿到现代来说也是一样的,真理都在枪炮的射程之内,看看眼下美国在全球耀武扬威的嘴脸就知道了,当然这个就不多说了,此书只是一本穿越小说而已。
余一丁心中有了计较,只是想着能够再远离河口郡城一些,青炎门在河口郡的势力太大,如果仅仅是余一丁一个人他也不怕,但是昨夜钟离雪莫名吐血以及那股诡异的气息依然是他现在最大的心病,他总觉得这一切都与那名中年人有关,所以能够尽量远离河口郡城将是最好的选择,保护好驴车内的两名女子是他眼下的首要任务,其次才是带着她们周游这个世界。
结果就在余一丁他们又走出去两三里远的时候就听见后面有马蹄和呼喝之声,余一丁叹了口气,吩咐柳翠不要停车继续前进,他便再次拨转马头停在官道中间,冷冷地望向西边那一溜越来越近的飞扬尘土。
片刻后一支马队冲到余一丁跟前,还是那十几名黄衣骑士,为首的正是那名精瘦汉子,此时他脸上的血线已经微微结痂,像是脸上缠着一排排细细的暗红线条,而那名被柳翠的羽箭伤了头皮的喽啰此时也在队伍中间,只是被一块白布从头顶到下巴缠了两圈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剩下还有几名身上带伤的骑士,应该是被那道人所伤。
精瘦汉子看见余一丁挡在道路中间,直接策马奔到他近前一丈多远时才猛然勒住缰绳,余一丁却丝毫不为所动,那人面上稍稍露出点异色,一双鹰目阴阴地盯着余一丁,半晌之后才挤出一丝笑容拱手抱拳道,“在下是青炎山庄的管家石狐,敢问阁下高姓大名,真正是好功夫,青炎山庄向来敬仰各路英雄豪杰,本庄亦离此不远,不知壮士可否随石某往山庄小坐一叙?”
余一丁一声冷笑后答道,“呵呵,原来是石管家,失敬!在下只是过路旅人,欲携家眷返回偃师老家,只因离家日久思乡心切,还要赶路,就不去叨扰了,多谢美意!”
说完余一丁只是端坐马背,并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他也清楚这一问一答就是开场白,好戏还在后面呢。
果然,石狐听了余一丁的回答后嘿嘿干笑几声,接着又道,“原来是京都的英雄,幸会幸会!还望英雄留个字号,日后石某若是到了京都也好前去拜访英雄嘛。”
“在下姓余名一丁,就是一个平头百姓,哪里是什么英雄,当不起石管家谬赞,若无其他事,余某这就告辞了!”
说完余一丁便拱手道别,正欲扬鞭催马,石狐见状连忙道,“余英雄这就要走吗?”
余一丁反问道,“石管家还有何事?”
石狐微微沉吟道,“余英雄伤了石某手下的弟兄,若是如此说走便走,石某难以对下面人交代啊,还望余英雄体谅。”
余一丁再次问道,“那依石管家的意思?”
石狐眼珠一转道,“石某观余英雄也是江湖中人,要不你我比试一番,点到为止,败者悉听尊便,余英雄意下如何?”
余一丁闻言哈哈一笑道,“既然石管家划下道来,余某接着便是。”
石狐欣喜道,“好!爽快!余英雄乃真豪杰也!”
这石狐本是郑培雄在大泽之地的青炎门同门师弟,原来的青炎门因内乱不复存在后他便跟随郑培雄来到大晋,当年郑培雄回到槐树岗重建青炎门又做了新掌门,因石狐的本事仅次于郑培雄,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副门主,当然因为郑培雄不喜再用青炎门的称谓,所以他就变成了青炎山庄的石管家。
青炎门本是楚越大泽之地的一个远古门派,已在楚越一带传承了上千年,因拜火,尊崇祝融帝君,最初的名称是赤炎门,门下弟子所修功法也主要以火系功法为主,主要是为当地百姓祈福祭天,以期永获光明。
上代掌门也就是郑培雄的师尊继位后,据说得到了一本上古祝融秘籍,掌门修习了两三年后便有了惊人的变化,首先是他所修习的火系功法发生了明显改变,行功时的火焰从本来的赤红色逐渐变成了青绿色,随后他又重塑了门内祝融雕像,祝融的形象也从一名帝君模样变成了人面兽身的模样,据掌门称这才是上古时期的祝融本相,同时还将门派改名为青炎门,门内的主要职责也从祈福祭天转变为专职捉鬼驱邪。
后来因门下弟子中有很多人并不愿修习掌门强令他们研习的祝融秘籍,不仅因为修习此功法要使身体承受诸多难以想象的伤害,而且捉鬼驱邪本是道家或巫师的专职,在这些弟子看来此代掌门的行为完全就是违背祖训不务正业,若是长此以往必将为门派引下劫难,赤炎门也会万劫不复。
因此门下弟子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郑培雄石狐为首的力挺掌门派,另一派是赤炎门原本的大师兄带领的一干弟子组成的倒掌门派,两派一直暗中较劲,仇怨也日积月累,终于在一次捉鬼驱邪的活动中致使一名倒掌门派的弟子死亡,这件事成了积怨爆发的导火索,双方互相扯皮争吵,矛盾逐渐升级,最终造成门内弟子间的大规模火并,青炎门也毁于火并造成的大火,老掌门身负重伤葬身火海,可是大师兄也被郑培雄和石狐联手击退,被迫遁走,郑培雄这一派弟子们取得了惨胜。
大师兄的赤炎功法相当了得,老掌门就算修习了所谓的祝融秘籍,但他的青色火焰仍然不敌,被大师兄重伤,最终葬身火海,而郑培雄若是没有石狐的相助也不一定是大师兄的对手,由此可见石狐的功力也是相当了得。
所以当余一丁欣然同意与他拼斗比试后,其余的一众黄衣骑士皆面露喜色,在他们看来这次基本上就算是兵不血刃地留下余一丁三人了。
余一丁答应了石狐的比试请求后便飞身跃下马背,柳翠和钟离雪虽然在驴车内,但是一直掀开车后棚帘一角向这边观望,当看见余一丁下马后柳翠急忙停下驴车,拿出弓箭远远地守在车边,她可不管那些所谓的江湖规矩,只要是余一丁有任何闪失,这十几丈的距离正好她的弓箭发挥威力。
驴车停止前进,余一丁又爽快地下马,石狐大喜之下也连忙跃下马背,其余的黄衣骑士也纷纷下马,呈半圆弧状围在石狐身后。
“不知石管家所说的比试采用何种方式?”余一丁立在马前问道。
“呵呵,既然是切磋,我看就不必生死相斗了吧,要不我们就相隔五丈,不用近身相搏,只使用各自功法做远程攻击便可,这样也好点到为止,余英雄看可行否?”
二人近身搏斗,若是其中一人有心缠斗,打到兴起时确实是难解难分,一个不留神就会有死伤,所以石狐这番话看似非常大度,也似乎是在考虑到双方的安全,其实以青炎门的功法来说,他们最擅长的便是远程攻击,而且不仅攻击身体,更能攻击魂魄,当真是阴毒无比,反而近身搏击并非他们所长。
余一丁似笑非笑地望着石狐,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便牵着自己的坐骑缓缓向后退去,石狐这边的所有人也同样往后退,以保证两人之间空出五丈的距离。
柳翠远远看着余一丁与那群人拉开了距离,她并不知道双方要干嘛,还以为余一丁与那石狐已经商谈完毕就要走人,不禁暗自舒了口气,结果就看见余一丁只走出了七八步便又转身,而那石狐也是同样转身,二人遥遥抱拳,余一丁又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那就是要让对方先出手的意思。
柳翠看得真切,特别是石狐面上一闪而过的狠辣之色,令她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神念之威
余一丁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平平伸出,脚下不丁不八,这也是他回忆起以前看过的武侠片中高手的做派,除了对面的石狐,现在的他还真没把其他那些黄衣骑士放在眼中,至少场面上不能落了下风。
不过这幅画面落在那些喽啰的眼中还真有点震撼,眼前的余一丁俨然就是一名前辈宗师,唬得那群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只是在一旁屏息观望,特别是那三名钢刀都被余一丁的气指弄断的家伙,眼神中明显带着浓浓的敬畏,三把钢刀断的莫名其妙,事后他们也没敢跟石狐明说,只是含糊地表示是对方施放暗器所致。
此时余一丁已经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他不知这位石管家手底下到底有多少斤两,也没想着主动出手,寻思着还是先做好防守,只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是他的这付作态落在石狐眼中则是大大的不同,在他看来余一丁也就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算从小练功最多也就只有十几年的功力,怎么一上场整个人居然显露出一股沉稳的气势,心头不禁暗自警惕起来。
二人遥遥相对了片刻,双方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还是石狐最先耐不住性子,他们这队人本是追击一名破坏了青炎门好事的道人,没想到那人的道行颇为高深,十几人围捕居然都被他逃走,还伤了几名弟兄,就连自己也吃了个大亏,脸上被那道人的拂尘擦出一排血痕。
石狐正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又见着余一丁脸露淡然的样子,心中更加恼怒,虽然警惕,但是并不妨碍他出手,于是石狐便率先发动了攻击。
他缓缓从腰后抽出了一把戒尺般的武器斜指朝天,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既然说起来是双方切磋点到为止,对方又是一副等着自己先出手的姿态,那么石狐就有更多的时间发动最强一击,也好一招就将余一丁拿下。
余一丁在五丈之外望见石狐抽出戒尺,心中也暗自戒备,那尺子先前已经瞧见过一次,这种武器倒是不常见,远远望去就是一把黑乎乎的直尺,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更想不出会发出怎样的攻击。
正在余一丁凝神戒备之时,石狐已经准备完毕,口中也停止了念叨,双眼却突然圆睁,目光中似有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他手握的戒尺也自下而上倏地闪过一道绿光,随后便听见他的口中低喝一声,“起!”
尺头上突然涌现出一团绿色雾气,不消片刻便在戒尺上方形成了一团两尺大小的绿色气团,而且这气团聚而不散,仿佛有实质一般只在半空中漂浮。
又等了片刻,直到那气团由浅绿转为暗绿,似乎戒尺内有源源不断的气流在不停地补充着气团,紧接着又听见石狐口中再次低喝一声,“去!”
只见那气团本来还在半空中飘荡,突然间就化作一只奋力奔跑的怪兽模样,而且那怪兽的周身还隐隐带着暗红的火焰,张牙舞爪地急速向余一丁冲了过来。
余一丁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类似的攻击手段,就在阿古达木大草原上他跟草原萨满乌萨苏的拼斗中就已经见识过那只可以将他整个吞下的鬼头,而且当时他就感觉周身被厉鬼冤魂缠绕,时不时都可以听见阵阵鬼哭神嚎。
因此当石狐发出的这团怪兽般的气团冲过来将他围住时,余一丁还是同上次与乌萨苏拼斗时一样的应对,只是将无形罡气催至最大,如果有人可以看透气团就会发现,虽然余一丁整个人都被这气团包裹,但是并没有一丝绿气能够突破他的无形罡气,那些火焰气流只是在余一丁周身三四寸外的距离翻滚旋转燃烧。
霎时间余一丁就变成了一团冒着暗红色火焰的绿色人形,身处其内,余一丁除了能够听见气流围住他高速旋转时与无形罡气摩擦发出的尖锐哨音以外,再无半点异响,更不用说鬼哭神嚎了,看起来这气团还是与萨满收集的冤魂厉鬼不太一样。
而且从那气团将他包裹后,余一丁就感觉到一阵阵灼热,他觉得自己周身的无形罡气似乎都已经燃烧了起来,不过也就仅仅是灼热感,还未到让他无法忍受的地步,所以他也只是催动无形罡气抵御气团的燃烧,暂时还未使出气指进行反击。
其实这火球就是石狐在赤炎门最初修炼的赤炎功法,此功法本来是纯粹的火系攻击手段,不仅对人兽,就是一切厉鬼邪祟都会被此火球炼化,所以肯定不会有冤魂厉鬼围绕余一丁,但是后来他又修习了祝融秘籍,渐渐地他发现自己所施放的火球变成了青绿色,而且不仅是通过火焰攻击敌人的皮肉,其内还有那团暗绿色的气流可以摄魂夺魄,如果在他的全力施为下,甚至可以让敌人形神俱灭,这也是他为什么会与郑培雄沆瀣一气的主要原因,这个秘籍继续修习可以让他的实力大涨,他肯定是全力支持的。
可是石狐却忘记了一点,最初的赤炎门因拜火而尊崇祝融帝君,门内弟子也是为百姓祈福祭天,以期永获光明,赤炎门在大泽之地也一直以正派自居。
他哪里知晓那个什么祝融秘籍其实就是郑培雄献给老掌门,伪称是老掌门无意间获取,当赤炎功法慢慢改变了模样,从真正的正炁之火变成了青绿色的鬼火,又兼具攻击魂魄的阴毒,赤炎门的性质也在悄然发生转变,从祈福祭天渐渐转变为捉鬼驱邪,直到最后老掌门改门派名称为青炎门,就已注定了赤炎门的萧墙之乱。
闲话少说,还是回到二人的比斗中来。
石狐这边见着余一丁已经被气团完全包围,而且整个人就像是一团燃烧着红绿火焰的大火球,看来这次的比斗就将这样轻易的结束,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目光再越过余一丁望向远处手持弓箭的女子,看起来她也被自己的功法吓傻了,只是望着火人一般的余一丁楞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柳翠一直关注着场上的局势,余一丁开始被火焰包裹时她也稍稍有些紧张,不过已经和他相处了那么久,不仅是听说也亲眼见识了余一丁无形罡气的强大,又见大哥虽然浑身冒火,可是哪有被火烧着的人还能如此镇定地立在当场,早就应该乱蹦乱跳了,因此她的心中也有数,渐渐地并无太大的惊慌,只等余一丁的反击开始。
余一丁处在燃烧的气团中间,片刻后他就感觉到那股灼热感在逐渐减少,而周身围绕的绿气却像是想要突破无形罡气的壁障一般不停地与其摩擦冲撞,由此引发的呼啸声一阵阵传出。
随着时间的推移,石狐心中的得意也在逐渐减少。
一是因为余一丁立在原地已有半柱香的时间,可是依旧没见他有委顿的迹象,似乎仍然是生龙活虎,这很不符合此种攻击的效果。
其次是余一丁周身不停地发出阵阵尖利的呼啸,石狐并不清楚此种啸声因何而来,在以往的拼斗中也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这一点令他逐渐不安起来。
火球是赤炎功法,而绿气则是祝融秘籍中提到的专门攻击魂魄的秘法,在以往的拼斗中到了此刻被攻击的人应该早已在火烧和神志不清中倒下了,可是对面这位直到现在依然坚挺,而且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不适。
石狐渐渐感到不妙,这招攻击已是他目前所能发出的最强攻击,可是对方不仅丝毫没有受到伤害,而且也没有做出任何还手,石狐不知对方是在全力防御攻击,还是在准备反击,但是不管怎样,自己都不能再有任何留手,现在已是骑虎之势,决不能给对方以喘息之机。
心念一定,石狐左手狠狠地一拳捶打在自己的胸口,同时口中钢牙咬破舌尖,只听“噗嗤”一声,一口精血就喷在仍然直立的戒尺上。
一直都说石狐的兵器是戒尺,那是因为余一丁自打瞧见它第一眼就以为是把戒尺,其实不然,这个东西名为“矩直”,是一种法器,取自大泽之地一种神鸟毕方的腿骨打磨而成,所谓毕方,兆火之鸟也,双翼独腿,形似仙鹤,此鸟只在大泽之地繁衍生息,数量稀少极难捕捉,只因其身带怪火,独腿笔直,腿内骨髓自带火精,因此毕方常常被赤炎门弟子设巧计捕捉来取腿骨炼制成法器,在使用赤炎功法时威力倍增。
而石狐所用的矩直本身发出的是暗红色火焰,只因他后来又修习了祝融秘籍才使得火焰颜色发生了改变,并且威力也更大,那些绿气还能在火攻之时渗入对方体内摄魂夺魄,就使得石狐的这一攻击手段更加犀利。
但是现在那团火球面对余一丁却迟迟不能建功,而且他也没有被绿气摄魂夺魄的迹象,这就使得石狐心头暗自有些着急,连忙往矩直上喷出一口精血,只见其上忽然有点点荧光闪烁,黝黑的表面也显现出龟裂般的花纹,随后便有一道灰绿色的雾气从其顶部再次冲出,直直飞向余一丁。
当这些雾气接触到余一丁周身围绕的气团时,那些暗红中带着青绿的火焰猛然减小,可是尖利的呼啸声立刻响起,那是这些雾气同余一丁的无形罡气剧烈摩擦发出的响声,与此同时余一丁只觉得护身的无形罡气急剧减少,同时自己的丹田之气就像是被快速地抽取,而那些雾气正在迅速地溶解自己的护身罡气。
余一丁大骇,这算是什么攻击?专破无形罡气吗?
可是石狐看见余一丁脸上的惊容,终于再次露出一丝冷笑。
在无形罡气不断减少的情况下,终于有一丝丝的绿气侵入了余一丁体内,而他的身躯也在此时不由地晃了两晃。
那些气流在进入余一丁的身体后,直接向涌向几处大穴,其中又有一股快速地冲向他的识海,本来已经消散许多的无形罡气和他体内的那一丝丹田之气只得大部分龟缩在各个大穴附近和通往识海的经络中严防死守,拼命地抵御那道绿色气流的冲击。
现在已经变成了两种气流的交锋,无形罡气和绿色雾气纠缠在一起,战场则是余一丁身体内的血肉经络,本来在他身体表面有厚厚的一层无形罡气防护,使得那些火焰只能在距离体表三四寸的地方燃烧,可是现在余一丁的护身气流必须分出很大一部分在体内防御,所以他的身体从外表看起来已经隐隐有不支的迹象。
猛然间余一丁只觉得自己的神念毫无征兆地再一次脱离了身体,似乎是抵挡不住外来的侵袭,就像被动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此时就算那些绿气攻进识海,依旧无法重创余一丁的神念,这似乎是神念的一种自我保护状态。
但是若无识海,神念便没有依附之处,若是识海遭受重创,余一丁的神念也就会像无根之水无土之木一般变成无主的魂魄飘荡在虚空中。
其实这正是石狐所修祝融秘籍的阴毒之处,那灰绿雾气直接攻人识海,摄魂夺魄,轻则使人变得痴傻疯癫,重则性命不保。
站在远处一直观望的柳翠也发现了余一丁的异样,从他晃动身体开始,后来又像是忽然缩小了一圈,但是周身的火焰依旧没有减少,那是因为无形罡气的减少而使火焰靠近到距离身体不到一寸,似乎很快就将烧到余一丁的衣角。
正当柳翠心头惊骇准备放箭射向石狐支援余一丁时,场上的局势突然又发生了变化。
石狐感觉到余一丁已到了强弩之末,应该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倒下,心头不禁暗自得意起来。
“哼!虽然你小子看起来挺厉害,不过最终还是要败在我石狐手下。”
虽然石狐不算个好色之人,但是他深知郑培雄却是乐此不疲,前面驴车中的两位小娘子看起来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抓回去送给郑掌门也可以嘛,他石狐能有今日全拜郑培雄所赐,送他两名美女也是应该的。
何况眼前这名青年还有与那道人有同谋的嫌疑,道人跑了他还可以抓住此人逼问,也许还能将那道人引诱回来解救,顺便一网打尽。
正在石狐得意地胡思乱想之时,忽然手中的矩直没来由地猛然一晃,像是有什么暗器狠狠地打在其上,石狐连忙到处乱瞧,远处柳翠仍然是手握弓箭并没有发射,余一丁这边没有任何动静,只感觉他仍在苦苦抵御自己的攻击。
这样的话到底是谁在攻击自己?!
石狐有些惊骇,忽然又想到一点,莫非那道人没有逃远,这时又返回此地躲在暗处,就等着再次偷袭自己?
没容石狐多想,一支羽箭带着破空之声再次袭来,他连忙侧身避过,这是柳翠在情急之下放箭,她才不管什么一对一比试拼斗,大哥现在明显落了下风,要是再不出手相助可能就会有危险,她也发现了石狐这边也出了问题,那样正好火上浇油再给他来一下,于是就射出了一箭。
石狐躲过了羽箭,可是他身后围观的一名黄衣骑士正好处在箭矢飞行的轨迹之上,那一箭因为瞄准的是石狐的胸口,被他躲过之后稍稍下坠,直接扎进了此人的腹部。
“啊!……”
随着一声惨叫响起,周围众人惊惧之下正待有所行动,他们都看见了柳翠放箭,可是石狐忽然沉声道,“小心!还有其他人,注意警戒!”
一众黄衣人虽不明就里,但是石狐这样说肯定发现了什么,于是各自紧张地抽出武器左瞧右看,就怕再有其他的袭击,而且他们也看见了柳翠那边正在重新搭弓上箭,这个女人箭上的力道不差,众人都不敢大意。
石狐此刻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有可能去而复返的道人身上,刚才已经在那人手上吃了大亏,若是此时躲在暗处偷袭还真不好应付。
其实哪里有什么道人,这是余一丁看出自己所遭到的攻击都与那根戒尺有关,而且这武器着实怪异,应该就和萨满的皮鼓相似,是一件法器,那些攻击他的绿气和火焰都是来自它的威力,于是便试着用神念攻击矩直,果不其然,矩直被打后他明显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内外所受攻击大为减小,这使得余一丁信心大增,于是他便再一次使用神念继续攻击矩直。
“啪!”
这一次石狐依旧没有任何防备,矩直再一次遭到打击,而且这次受到攻击后石狐明显感觉到手中的矩直一直在颤动,法器表面也隐隐有红光闪现。
石狐心头大惊,不仅是矩直连续两次遭到打击他都没有察觉攻击的来路,而且第二次矩直明显是受到重创才会发出红光。
余一丁不知道的是,他的神念攻击现在也许只能对虫鼠一类的小东西有效,基本上伤害不到人体,可是对法器这一类具有灵性的物件有特别的攻击效果,意念化神,神念离体,这就是道悟的灵,道悟之灵的威能本就远远高于死物之灵,若不是余一丁修行时日尚短,神念还极其微弱,甚至都不能自行返回体内,否则仅仅用神念之威就可轻易碾碎矩直这样的法器,使之不再具有灵性。
可是石狐却不明所以,虽然看似余一丁就快要坚持不住,可是还有柳翠这名弓箭手和那名可能返回的道人在左右窥伺,如果再继续拼斗下去今日可能就要交待在这里,何况他倚仗的利器矩直也遭受莫名的重创,这使得石狐立刻萌生了退意。
“撤!”
石狐喊出这样一句后立刻收了矩直入怀,紧接着转身跑到马匹旁边翻身而上,其余骑士见状连忙仓惶跟随,不消片刻一群人就溜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围追堵截
柳翠本来已经准备再次放箭协助余一丁,可是转眼间场上局势大变,不知为何那精瘦汉子突然就返身带领众骑士上马仓惶逃走,柳翠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她更关心余一丁的安危,连忙跑到他身边查看,钟离雪也一直在驴车内看着余一丁跟石狐斗法,见着柳翠跑过去急忙也跳下车跟了过来。
此时余一丁身上的火焰已经全无踪影,但是此刻却是昏倒在地,石狐逃跑后施加在他身上的术法作用自然也就消失了,柳翠跑上前来一把将他的头揽在怀内,口中急声唤道,“大哥!大哥!你没事吧?不要吓唬小翠,你醒醒呀……”
片刻后余一丁才悠悠醒转过来,依旧是昏头涨脑,依旧是疲乏无力,瞬间的恍惚后才发现自己躺在柳翠的怀中,钟离雪也蹲在柳翠身边神情紧张地望着他。
石狐一群人逃跑时他还没有昏倒,那群人仓惶逃窜的样子他也尽收眼底,所以余一丁并没有怀疑他们此刻的安危,只是努力地从柳翠怀中支起身子,自嘲地一笑后问道,“小翠,雪儿,大哥这次又昏迷了多久?”
柳翠仍是关切地望着他的脸答道,“就跟大哥平日里修习时昏迷的时间差不多,大哥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吗?”
钟离雪在一旁也连连点头道,“余大哥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余一丁这下直接坐了起来,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各个部分的状况,这才说道,“还好,就是有些乏力,其他没有任何不适,就跟前几次神念离体后的感觉一样。”
他又看了看天色,这场拼斗已经耽误了小半个时辰,而且据石狐讲此地离青炎山庄并不算太远,余一丁还是担心对方回去后找来更多的人手再返回来找自己三人的麻烦,也顾不得身体仍然有些疲惫,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接着说道,“小翠、雪儿,你们赶紧回到车上,咱们继续赶路。”
钟离雪倒没有多想,她见余一丁能够自己站起身就完全没有了担忧,兴高采烈地说道,“好呀,这个破驴车坐着太不舒服了,余大哥我们到前面的镇子就把它换了吧。”
余一丁连忙道,“雪儿说的没错,我们抓紧时间赶到前面的镇集就换车。”
说着对还在望着他的柳翠点头示意自己没事了,接着道,“小翠,愣着干嘛,还不跟你雪儿姐姐一起去车上?”
这下柳翠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拉着钟离雪的手一起回到驴车上继续慢悠悠地前行,看着驴车的这个速度实在是让余一丁有些郁闷,心中更加坚定了换车的念头,不过又想起将那匹护卫营战马卖掉的遗憾,这一来一去肯定还要亏上几辆银子,而且买来的马匹八成比不上战马强,唉,还是不会过日子啊……
驴车就在余一丁前方一丈远的地方吱扭着前进,余一丁骑着马跟在后面踱步,脑海中却在思索着这场拼斗。
这下总算是亲身见识了青炎门的厉害,对于那道魔火余一丁没有太多的顾虑,如果不是后面石狐使用那股诡异的绿色气流冲击和大量消耗无形罡气以及丹田之气,并最终成功窜进他的体内,余一丁自认为对付那魔火没有太大压力。
不过他也再次反思了自己临阵对敌经验的不足,其实在石狐最先发动攻击后他就算浑身包裹着魔火也完全有时间和能力使用气指反击,那些火焰奈他不得,也许反击后石狐根本就无法再使出其他手段,只是自己出于担心的考虑,没能果断反击,这才给了石狐充裕的时间进行第二波攻击。
余一丁猛然察觉到自己可能还是信心不足的问题,突然面对对方十几人的围攻,下意识地就想先防守自保,根本没有想到用雷霆手段擒贼擒王,如果快速将石狐击败,其余的喽啰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何至于到后来如此狼狈和危险。
这个问题只能是在以后的游历行程中注意了,而且信心也是在一次次的磨练和不断胜利的积累下慢慢建立的,如果盲目自信也许等待自己的将是灭顶之灾,何况现在身边不仅有柳翠,又多了一个钟离雪,她的失忆症也还没治好,余一丁感觉到身上的责任越来越大,逼迫他只能不断强大自身才能守护身边之人。
如果不能保护好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只能说明你还不具备拥有这一切的资格。
无论是在穿越以前的世界还是穿越后的世界都是一样的,余一丁越来越觉得这句话说的没错,既然有那么多舍不得,那么就努力让自己拥有守护所得的能力吧。
无欲则刚?狗屁!人生就是由各种欲望填满的,为了满足自己的各种欲望才会加倍努力,让自己的人生更加精彩,如果没有了欲望,人生的意义何在?那跟行尸走肉还有何区别?
余一丁忽然觉得挺振奋,望着前面的驴车,那里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舍不得的人,就算不为其他欲望,只为她们的平安,自己也必须强大起来。
保护好二女是目前的当务之急,可是那道诡异的气息始终萦绕在余一丁的心头,他不禁又想到石狐发出的那道窜进他体内的绿气,那气流拼命想要攻击他的识海,而且为此还令他的神念再一次离体,这不同于打坐修习时的神念离体,完全就是神念面对危险时被迫的选择。
想到此处余一丁心头猛然一惊,石狐的攻击怎么与昨夜里骚扰钟离雪和柳翠的那道诡异气息如此相似?自己的无形罡气和丹田之气也是在尽力同它缠斗,难道说昨夜的事情就是与石狐有关,或者与青炎门有关,甚至与那个郑培雄有关!?
余一丁再次梳理了一下来带河口郡城后发生的这些事件,总觉得昨夜之事应该不是石狐所为,否则今天他见到余一丁三人后不会是如此反应,如果昨夜施法骚扰二女的人是他,应该还会找机会偷袭下手,或者直接仗着人多动手抢人,何必搞什么公平切磋呢?
如果不是石狐,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是青炎门中的其他人,而能够隔空入梦并在梦中骚扰钟离雪和柳翠,此人的功力应该比石狐只高不低,石狐已经是青炎门的管家或者说副掌门,有此功力者在青炎门中据余一丁所知只能非郑培雄莫属,何况昨日下午与其初见时正值他在娶亲途中,但在见到柳翠和钟离雪时居然面露色相,明显就是个好色之徒,很有可能趁夜晚二女入睡时侵入梦境,意图不轨。
余一丁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看来这青炎门就是他们来到大晋后遇见的第一道坎,而且郑培雄能够利用那股气息通过梦境侵入他人身体,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
目前余一丁的神念可以离体三四十丈之远,并且可以攻击这个距离之内的任何物体,只是攻击力太低而已,这也是因为修行一途对于他来说还属于时日尚短初窥门径,但是对于郑培雄就说不一定了,毕竟此人十四岁离家,如今已是三十有七,怎么算也有二十多年的修行经历,一身功力实在不是余一丁可以揣测,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厉害,可以在多远的距离上实施攻击。
同时青炎门又是河口郡的大势力,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余一丁刚刚建立起的那点信心瞬间又动摇起来,他们进入大晋属于初来乍到,在此地完全就是人生地不熟,在大梁面对疾风阁时余一丁还有临云郡王府撑腰都那么吃力,如果他现在与青炎门正面硬刚的结局肯定是头破血流,甚至会让自己三人都面临灭顶之灾,这绝对不是明智之举,而且大晋并不是他此行的终点,他在此地也只是匆匆过客,何必与对方纠缠拼命呢?
所以现在余一丁只希望快点赶到一个大城镇,在那里换了马车继续赶路,早一点脱离青炎门的势力范围才是最好的结果。
……
三人又继续往前行走了七八里路,终于望见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小镇集,余一丁连忙策马奔到驴车前头,由他打头进入镇子,遇见什么事也好应付。
越过驴车时他看见二女兴奋地掀开车帘左瞧右望,知道她们是在寻找车马行,余一丁心中一乐,以他的估计这么小的一个镇集不会有车行存在,连忙招呼二女缩回到车棚内放下帘子,无论是有无危险还是顾及这个时代的习俗,女人外出时最好不要抛头露面,河口郡就那么短暂地一露头就招来郑培雄的窥觑,余一丁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旅途中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小镇西口立着一座牌坊,上书“沟前集”三个大字,光看名字就知道是个不大的镇集,拢共也就几十户人家,官道穿镇而过,现在又临近中午时分,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余一丁从镇子西头走到东头也没看见有车马行,就在东头牌坊路边瞧见一家挂着写有“十里香”字样灯笼的客栈,余一丁刚刚在客栈门口停下马便有伙计上前招呼。
“客官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三位,打尖,随便弄几个菜,我们吃完饭还要赶路。”
“好咧!”
说完伙计牵着驴车余一丁牵着马就往后院去,到了后院拴好车马,伙计又给马匹驴子弄了些草料,用水井轱辘打了些井水给牲口留着。余一丁扶着二女下车,假装没看见她们满脸的沮丧,这才由伙计引着往前厅走去。
“伙计,此处往东去大一点的城镇距离还有多远?”余一丁问道。
“东边六十里便是平西关,不过客官若是要赶去那里,吃了午饭便要上路,去往平西关这一截路基本上都是山道,崎岖难行,还需加快些速度才能在入夜时分赶到,否则路上除了几个小村落再无镇店,客官带有女眷,还要多多注意路途安全啊。”
余一丁连连点头,觉得这伙计还不错,居然能为客人的旅途安全着想,连忙道了声谢后又问道,“那平西关还算是在河口郡内吗?”
他见伙计面带异色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伙计莫怪,我们是从大梁而来,前去偃师。”
店伙计这才恍然大悟道,“哦,俺就说嘛,有谁不知大晋平西关的,平西关便是河口郡最东边的一座关卡,也是大晋西部山区的咽喉要地,过了平西关就算是离开了河口郡,也算是走出了大晋西部的山区,再往东则是大晋腹地的千里平原,客官若是前往偃师可能还需要在路上耽搁十天半个月呢。”
余一丁听完心头暗暗叫苦,真没想到河口郡这么大,就是不知道青炎门的势力主要是在河口郡城还是整个河口郡的范围了,看来一直到离开平西关之前自己都得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吃饭时二女同时表达了心中的郁闷,俩人的小嘴撅的真可以当挂衣钩了,余一丁只好又跟她们解释了一下,伙计的话她俩也都听见的,看起来只有入夜赶到平西关投宿,然后明日在关卡的城镇寻一家车马行才可以换乘马车了,到平西关之前这一路上不会再有大镇子。
二女岂能不知余一丁说的全是实情,只是耍点女儿家的小性子罢了,到后来余一丁也明白了过来,不过钟离雪有如此作态他绝对不意外,失忆了嘛,可是柳翠一直都是个乖巧懂事的妮子,怎么也会如此,这让余一丁稍稍感到有些意外,难道和失忆的钟离雪待的久了小翠也变得娇气起来了?
不过三个人还是很快便吃完了午饭,正如伙计说的,此地距离平西关还有六十里路程,而且全是山道,若是不抓紧时间出发到了天黑还赶不到平西关实在是个麻烦事情,虽说余一丁和柳翠都不惧野兽,可是谁知道路上还会有其他什么意外。
大晋确实是个强盛的帝国,可是再强盛的国家也难免会有劫匪强盗之类的匪徒,或者疾风阁青炎门这种江湖组织,到了夜间又是这一类人经常出没之时,余一丁可不想在这个时候遇上徒生事端。
所以三人草草用过午饭便离开沟前集继续往东去,那沟前集的名字还真是应景,没走多远官道就拐进了山沟,真是山沟前面的一座镇集。
余一丁眼前出现的又是那种层层叠叠的黄土山包,其上生长着不算特别浓密的树林,官道就在山谷间穿梭,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店伙计说的那么难行,只是比平路上窄了许多,但整体还算平整,余一丁看着奋力拉车的驴子,这大耳朵小短腿的畜生还真是大气力,拉着棚车翻坡过坎非常轻松,只是速度比较慢罢了。
……
石狐与余一丁比试被惊走,直到带着一群手下返回青炎山庄,又接到黄河货运码头有人闹事的传报,虽然黄河河运这一块不归他管,郑家大院专门有人管理这个生意,青炎山庄也主要是负责捉鬼驱邪,但是派出人手协助郑培雄处理生意上的事还是必须的,因此他连忙派出几名功夫不错的手下前去帮着码头上的弟兄处理此事。
前一阵青炎门在一个村落周边装神弄鬼,闹得一村人惶惶不安,族长实在受不了了才受族人委托找上门请求青炎山庄帮着捉鬼驱邪,在一番危言耸听的欺诈恐吓后,石狐收了对方三十两银子的敬神钱,这才在昨夜准备带着门人一起前去“捉鬼驱邪”,本来一桩轻而易举赚取三十两银子的“生意”愣是被一名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道人搅和了,不仅“捉鬼”不成,自己弄了个灰头土脸,追击对方时又受了点小伤,后面遇见余一丁三人无理取闹也没落下好。
回到山庄石狐便独自在庄中生闷气,吃过午饭后忽然又有郑家大院的门人前来报信,说是传郑培雄口信,在河口郡城附近的所有青炎门门人注意查找一男二女三人,并附上带来的三人画像,也不知那郑培雄是从哪里找来的画师,石狐居然一眼就认出了画像上的余一丁三人。
他想起余一丁告诉他要去偃师,跟随他的二女乘坐的是驴车,算起来此时三人还没有到达平西关,青炎门在平西关也有分舵,于是石狐一面飞鸽传信要求平西关的青炎门分舵注意三人动向,一面又派出十名黄衣骑士顺着河口往平西关的官道快马追踪,而且让传信的门人给郑培雄回话,告诉他已发现画中人的踪迹。
安排好一切事宜后,石狐猛然想起余一丁的厉害,自己派出去的十人应该不是他的对手,于是顾不上脸上的小伤以及法器矩直受损,直接又叫上五人跟随自己急追已经出门的十人,虽然他还不清楚郑培雄查找三人的具体原因,但是他在路边茶棚见过柳翠钟离雪的面容,就算用脚趾头他也能猜到郑培雄八成是为了此二女,剩下两成也许跟余一丁有关,可能在河口城内他跟郑培雄发生过摩擦吧。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清风观
进了山沟余一丁就走在了驴车前面,无论官道路面再怎样平整,毕竟是山路,路面狭窄蜿蜒崎岖,加上周围又是沟壑纵横,常常路旁就是一两丈深的断崖,要不就是道路一侧紧贴着峭壁,他骑着马走在前面遇到险情也好有个应付。
在前进途中余一丁时不时回头看看那毛驴,现在他们的行进速度完全取决于这头毛驴,只要它跑得快一些余一丁三人就能早一点到达平西关,结果他只看见这个畜生虽然不显得太吃力,但仍是拉着棚车不紧不慢地跟在马屁股后面向前挪动。
余一丁估算了一下,如果按照驴车目前行进的速度加上路上必要的休息时间,他们到达平西关的时间大概会在天擦黑前后,应该不至于走太长的夜路,就是希望这几十里路上不要再遇上其他的意外事件。
离开沟前集大半个时辰后,三人才走出不到二十里,棚车内的空间本就狭小,再加上山路难行,午后又是骄阳似火,天气闷热,钟离雪这个妮子已经在车内叫嚷了几次不舒服,想要下车休息,幸好柳翠一直在尽力安抚,她很清楚余一丁的担忧,也明白必须要抓紧时间才可以在天黑前赶到平西关,否则余一丁真不知道该拿这位失忆的王府大小姐怎么办。
又翻过一道山梁,余一丁在山坡上望见前方谷底的一大片树林中隐隐地有灰瓦红墙显现,似乎是座挺大的宅院,但是四周并没有农田耕地,也看不见其他的房屋,看样子此处不会是一处村落,很可能是一座庙宇或者道观。
待三人下到山谷内,官道沿着那片树林的边缘一直向东,余一丁看见另有一条土路往北离开官道深入树林中,应该就是通向那座院落的道路。
余一丁抬头看看日头,现在似乎比刚才更加炎热,钟离雪再次撒娇般在棚车内喊热,柳翠掀开车帘一眼便望见树林,连忙对余一丁说道,“大哥,这里有片树林,车内太过闷热,我们去林中歇息一阵吧。”
钟离雪听见后也从车内伸出小脑瓜对余一丁说道,“余大哥,雪儿已经热得受不了了!”
余一丁看着二女的额头脸颊隐隐泛出的汗迹,心中不禁一阵怜惜,一时间也把原来看小说知道的“逢林莫入”的所谓江湖经验抛在脑后,连忙答道,“刚才我在山坡上已经望见林中有座院落,也许是庙宇或者道观,这样吧,我们前去看看,你们俩也好下车休息一阵。”
说完便率先骑马拐进林中土路,二女闻言欣喜,驴车随后也缓缓跟着进了林子。
在树林内四五十丈深处就有一座不算太大的道观,跟余一丁在山坡上看见的一样,灰瓦的屋顶,围墙上的红色颜料因为年久显得暗淡斑驳,大门的样式与郑家大院类似,也是那种像城门一样的拱形门洞,门楣上刻着“清风观”三个字。
余一丁跳下马背,顺着大门口的五六级石阶拾级而上,他打马跑过来时的马蹄声和响鼻声挺大,道观的大门也是左右大大敞开,可是余一丁并没有看见有道人出来迎候。
“莫非是座无人的荒废道观?”余一丁心头疑惑。
可是从道观的整体看来不像是无人打理的样子啊,进了大门正对着两三丈远就是一座大殿,说是大殿其实也就是一座稍微大一点的房子,透过门上的格栅可以隐约看见其内的三清泥塑像,大殿右侧紧挨着一棵大树建有一座小小的八角亭,左侧是一座有两个房间的小屋,另有一条石径小道从小屋门前通往大殿后面,这一侧的围墙边还有两棵稍小一些的树木,整个道观显得小巧别致,虽然四周全是树林,但是石头铺就的地面一看就是经常打扫,没有一点落叶灰尘,整个道观显得干净整洁。
此时驴车也慢悠悠地行到道观门口,柳翠和钟离雪下车后跟着进了道观,二人边走边四下张望,最后一起带着疑惑走到站在院子中间发呆的余一丁身边。
“大哥,怎么回事?”柳翠开口问道。
“这座小道观看起来不错,可是不知为何却空无一人。”余一丁还在左顾右盼,眼神中保持着警惕回答道。
“居士何出此言?”大殿左侧的小道边忽然传来一句人声。
三人本在疑惑,闻言不禁吃了一惊,连忙转头查看,正瞧见一位灰衣道人从大殿后面缓缓踱步过来,此人三十出头,头顶胡乱扎了一个发髻并用一根树枝别住,且又生得獐头鼠目面相丑陋,最为可怖的是他的左脸上还有一块刺眼的疤痕,似乎是一种烫伤,使他左半边脸颊看起来就像是凹陷了一块,实在是令人触目惊心,柳翠和钟离雪突然瞧见这样模样的一位道人都禁不住低呼一声,各自后退了半步。
那道人见到二女此番举动也不以为忤,仿佛是见惯不怪,只是平和地又道,“适才贫道在后院有事,未曾想这会儿工夫便有居士上门,如有失礼还请几位莫怪。”
说完道人又单手打了个稽首,便立在一旁看着三人不再言语。
余一丁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劲来,此刻又回忆起与回龙观老道的一番交流,心中有数,当下拱手恭敬道,“在下余一丁,敢问道长可否就是天残道人?”
那道人听闻余一丁如此发问明显一愣,接着便再次仔细打量了余一丁几眼,脑海中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此人,但随即反应过来,复又还了一礼郑重道,“贫道正是天残,莫非以前曾与余居士有过照面?但贫道一时未曾记起,还请居士恕罪则个。”
余一丁心头暗喜,他早已从回龙观老道那里得知天残道人是个道法高深且又面丑心善之人,当下喜道,“果然是道长,在下确实从未与道长谋面,但是对道长大名早有耳闻,不知道长可否记得回龙观或者是回龙镇上的泼皮李二那伙人?”
天残道人垂目略略思索便想起了在大梁游方时曾在回龙观待了一段时日,那观中老道的打签问卦之术确实不凡,二人私下里也经常交流道悟感受,后因得知老道饱受回龙镇上李二那伙泼皮的骚扰,不胜其烦,于是自己便出手惩戒了李二,事后为了不连累老道又连夜离开了回龙观继续四处游方,在十几日前才到得清风观暂居。
他见余一丁提起此事,又看了看三人装束,而且余一丁听说自己正是天残道人时的欣喜也不似作伪,于是问道,“李二那种泼皮早该有人出手教训,贫道只是略施惩戒,不知余居士何故提起此人?”
余一丁闻言忙道,“请道长勿怪,那李二一伙人曾在官道拦路抢劫,也被在下出手教训,后来去回龙观时才听那里打签问卦的老道提起道长也惩戒过此人,且那老道对道长极为推崇,又听他描述道长的模样,在下本有心结识,谁知那时道长已离开回龙观,不曾想居然能在此地得见道长真容,这才冒昧询问。”
天残道人客气道,“原来如此,这都是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余一丁正想再说点什么客气一番,忽然就听见道观外有人大声说话。
“杨道兄,门外停有车马,可是有居士前来清风观?”
几人闻声一起朝大门望去,正瞧见一名年轻道人边说话边飞身冲进观内,此人看起来与余一丁年纪相仿,腿上打着绑带,脚踩布鞋,风尘仆仆,发髻散乱,身上背着一个布包,右手提了一支拂尘,进了大门便看见余一丁几人站在院内,连忙上前行礼。
“各位居士,贫道有礼了,杨道兄,这几位是?……”
“清风道友,这位是余居士……”
余一丁这才知道天残道人俗名姓杨,不过此刻他却无心关注此事,而是眼前这名青年道士令他大感意外,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小庙内与石狐等人拼斗的那名灰衣道人!
“原来是你?”余一丁失声叫道。
众人皆愕然,特别是那名青年道士,当时他是以寡击众,离开小庙越过官道钻进对面的树林时看见了余一丁骑在马上,只当他是石狐手下的一员,虽然余一丁没有动手,他也是防备着直直地冲了过去,如果余一丁有任何异动,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所以并没有细看余一丁的面容。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石狐等人的纠缠便一路赶回道观,此刻余一丁又开口就说出这样一句话,怎会不令他满面惊愕。
当然其余几人只是心中惊奇,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余一丁居然和青年道士有过照面。
“余居士,莫非你与清风道人也打过照面?”天残道人连忙上前挡在余一丁和青年道士之间,他已看出青年道士将手中的拂尘戒备地横在胸前,也许接下来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而且经过这些时日与清风道友相处,他也了解这名年轻道士是个嫉恶如仇出手果断之人,生怕二人之间有什么误会,所以赶紧出声询问。
青年道士的举动也落在余一丁眼中,他没想到这道士竟然没认出自己,愣了一下终于也醒悟过来,可想而知当时这道人被石狐那一群人追得是怎样的紧迫,虽然伤了对方数人,却也落得个狼狈逃窜的下场,甚至连对面人的容貌都没有看清楚。
于是余一丁连忙说道,“请道长莫要惊慌,你与青炎门的人在小庙交手时在下正好路过,道长从我眼前跑开,这才认得道长。”
青年道士的眼中仍然充满了戒备,他只是直直地盯住余一丁的双眼,静待他接下来还有何话可说。
果然余一丁接着又说道,“道长离开后石狐等人又找上了我,还与我拼斗了一番,最后却带着从人撤走了。”
听余一丁说完这番话后青年道士眼中的狐疑终于渐渐消散,望了望余一丁又看了看他身旁的二女,等他的眼光碰上天残道人的目光时,天残道人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于是他手中的拂尘便缓缓地放了下来。
余一丁见状又道,“在下从大梁而来,本欲前往大晋偃师,此次是路过河口郡,到得贵观也是歇脚片刻,今夜还要赶往平西关。”
之所以要再多解释一句,还是因为余一丁对天残道人颇有好感,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天残道人一起的人应该都是良善之辈,所以余一丁希望与这位青年道士之间不要有任何误会。
那道士终于点点头说道,“贫道道号清风,这些年一直行脚四方,半年前才寻到这座无人小观,便留在此观修行,只因不久前与河口郡地面上的大势力青炎山庄发生了摩擦,居士恰巧又识得贫道,难免会多心,还望居士海涵。”
余一丁忙道,“道长言重了,都是误会,说开便好。”
此时天残道人插口道,“清风道友这一去便是三日,何故与那青炎山庄发生摩擦?”
清风看了他一眼道,“杨道兄,余居士他们远道而来,哪有站着说话的道理?还请移步凉亭,待贫道烧水泡茶待客,也好坐下详叙。”
天残道人连连点头道,“正该如此。”
于是几人便来到八角亭中,清风又去烧水泡茶,顺便将自己身上的尘土打扫一番,这才在亭中摆好茶水坐下将自己这几日的遭遇详细说给几人知晓。
这清风是名孤儿,据他回忆自己应该是大晋沿海地区的人氏,打记事起就流落街头,与几名孤儿一起靠乞讨为生,八岁时被一个权势人家的恶犬咬伤,其余孤儿一哄而散,幸亏一名路过的游方道人救治并收养了他,于是便跟随道人四处行脚。
如此经过了十五年,那道人也将自己的全部道法传授与他,二人关系既像师徒又似父子,但道人始终只让清风喊他叔叔,也不以师徒相称。
就在清风二十三岁那年,两人再次回到最初道人救治清风的那座沿海小城,某一日,道人称二人之间的道缘已尽,自己不日便要东渡无边海继续寻找自己的道缘,希望清风继续行走天下,大好河山处处皆可观道修行,也可磨砺意志坚固道心,这算是道人对清风最后的教诲,接着便在某日不辞而别。
清风知道二人这一别便是诀别,此生难有再见之期,于是在海边山崖处立上三炷香,向东遥拜叩首后便依照道人教诲离开小城继续行走各地,并最终找到了这座废弃的无名小道观。
这是半年前的事情,清风很是奇怪,大晋也和这块大陆上的其他国家一样,对道教向来重视,并尊为国教,就算是特别偏远的地区都不会轻易废弃道观,不过清风也没多想,耗费了数日便将这座本来就不大的道观修葺一新,并以自己的道号给它起了新名字。
在这半年中清风也像其他修行的道士那样,平日里不是在观内潜心修道,便是出门行脚,帮助周边的村落济世救人。
后来他便渐渐发现了在河口郡的地面上有一股庞大的势力,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穿着统一的黄色制服,有的衣襟上还有一团蓝绿色的火焰图案,全部属于河口郡城附近的青炎山庄,他们三五成伙,有时甚至只有一两人,专门在各村镇替人捉鬼驱邪并收取银两,但是清风通过暗中观察发现那些所谓惨遭鬼怪之害的人家基本都是他们先弄出来的伎俩,然后再上门收取报酬替人消灾。
这一发现令清风不禁怒火中烧,他这十几年无论是跟随那道人行脚还是自己在清风观修行,都一直秉持道心,对己做到清静淳朴无为无私,对人则是慈俭济人兼善他人,而且据他所知,无论是道士还是南方蛮荒之地的巫师对于鬼神之说首先都是“敬”,其次才是对部分害人的神怪进行“驱”或者“捉”,而青炎山庄的行径完全就没把鬼神当回事,这种勾当落在清风眼中便是坑蒙拐骗的邪门歪道。
于是在他一次次暗中观察下,终于发现了这次青炎山庄的管家石狐带领一群随从将要干一笔“大买卖”,三十两银子在大晋也不算是小数目,那座村落本身就不大,不到二十户人家,好不容易凑出来的这些银两岂能轻易就被石狐他们骗去?于是清风在三日前就一直守在该村的暗处,只等石狐带人前来作法时捣乱。
昨日夜间石狐等人终于来到村内,正在进行所谓的捉鬼驱邪法事时陡然发生变故,那些本为青炎山庄豢养的鬼怪等障眼法却突然开始袭击石狐等人,直至石狐的闹剧变成了与清风的真正斗法。
双方大打出手后清风见已达到捣乱的目的,青炎山庄也挣不到这笔昧心钱,于是便想趁夜色离开,可是石狐领着从人一直紧紧追击,直到在一座破败的小庙内将他截住。
本来青炎门对当地的道士采取的就是赶尽杀绝的策略,否则清风观原来也不会轻易荒废掉,因此当清风露出了道士的真容,在小村时石狐还要顾及村民的看法和青炎山庄的颜面,到了小庙则再无外人,立刻对清风群起而攻之,谁知清风的道法相当了得,一柄如意拂尘被他使得出神入化,加上从小乞讨挨揍以及多年行脚练就的闪避腾挪之法,居然在伤了对方数人后逃了出来。
清风最后说道,“杨道兄,贫道估计那个青炎山庄的人还会前来闹事,你我二人还应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天残道人闻言缓缓点头,清风又对余一丁道,“余居士,不是贫道不留客,若是石狐等人再来恐对居士及家眷不利,还望居士歇息好了便速速赶路要紧。”
余一丁笑道,“道长多虑了,我们……”
还未等他说完,观门外便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是屠杀!
余一丁话还没有说完,观门外就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
天残道人忙道,“清风道友,观外很可能是青炎山庄的追兵,你先去后院暂避,前面由贫道来应付。”
说着天残道人直接往门口走,清风本来还想跟随他一起出去,被天残回头瞪了一眼后便悻悻地转身向后院奔去。
余一丁则在思考观外是什么人,如果是青炎山庄的追兵自己该如何应对,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车马还在道观门口停着,于是赶紧安抚了二女两句,让她们就在凉亭内暂且歇息,随后便往大门口走。
此时正好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咦!这里的杂毛不是早就被赶走了吗,怎么还有车马停在此处?”
接着便是天残道人的声音,“各位居士,请问何事前来小观?”
另一个声音道,“哼哼,这是哪里跑来的牛鼻子,大爷是……”
声音戛然而止。
余一丁从大门内缓缓走了出去,眼前是五名骑在马上身穿黄衣的大汉,不用说,肯定是青炎山庄的人了。
“就是他!就是他!……”自称大爷的那名黄衣汉子颤声叫道。
“他是谁啊?”先前发出疑问的另一名黄衣大汉问道。
“逵爷,他就是上午跟石管家比试的那人,也是郑老大要我们留意的人。”
余一丁对于说话之人没有印象,这些身穿同样制服的喽啰并不在他需要记住样貌的行列,也不清楚此人正是被他用气指打断钢刀的三人其中的一个。
“哦?那岂不是正好,我们正在到处找你,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小子居然和一个杂毛一起躲在这个破道观内。”
这人没见过余一丁,自然不清楚余一丁和石狐比试的结果,更不清楚他的厉害,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口吻,又对另一名汉子说道,“你去通报石管家一声,让他老人家过来,这下咱兄弟几个可以领赏钱了,哈哈哈!”
可是那位见识过余一丁手段的汉子心中已经胆怯,当时自己手中钢刀突然断掉,他根本就没看见余一丁如何出手,而且石管家有多大能耐他们非常清楚,此人居然可以将石管家吓退,那汉子知道自己这边几人绝对不是余一丁的对手。
“逵爷,我、我看还是我去叫石管家吧。”这人倒是机灵,死道友不死贫道,先让这位逵爷和另外哥几个顶住吧,自己溜去和石狐会合,这样保命的机会肯定要大些。
“哈哈,我说老九你就连报信的功劳也要抢吗?还是让……”
此人话还没说完,众人只见余一丁抬了一下手臂,一道白气自他的指尖一闪而逝,这汉子的额头上便多出一个窟窿,整个人瞬间就在马背上僵直,片刻后才有鲜血从那小洞中喷了出来,紧接着身子一歪便掉下马背,“啪嗒”一声摔落在泥地上。
从余一丁在大门处现身到他出手,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转瞬间便带走了一条性命,剩余几人哪里不知今日是遇见了硬茬子,呼啦一下便要作鸟兽散。
可惜太迟了。
又是几道白气闪过,那几人全部落马,根本没有丝毫挣扎的机会,甚至连开口呼救都没来得及做到就已经全部毙命。
道观门口突然间便安静了下来,那几匹失去了主人的骏马也垂着头停在原地。
天残道人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余一丁,他哪里会想到此人下手不仅非常果断,而且全部都是杀招,根本不给对方任何逃跑的机会,又看不出他使用的是何种功夫,既像是气功,又似是而非,更不太可能是暗器或者道法,一时间也令天残道人呆立当场,不知该如何言语。
收拾掉这几名喽啰,余一丁却没有任何兴奋之情,似乎这些早在他的预料之内,只是转头对天残道人说道,“天残道长,这青炎山庄不仅与清风道长结怨,而且在河口郡城时他们的老大郑培雄还窥觑在下家眷,我本不欲惹事,但现在是青炎山庄阴魂不散,想必他们此时赶到清风观不是为了清风道长便是在下,而且对方人多势众,必须以雷霆之势将他们杀灭,以绝后患。”
余一丁担心天残道人误会便多解释了几句,但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他的心态已经在一点点发生改变,在原来的世界他本是一个小透明,面对所有的人和事都是一种谨小慎微的心态,但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无意间获得了云兽给他的异能,随后便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他也渐渐地变得强大起来,因为自己能力的提高,所要面对的敌人的实力也随之提升,很多事情不是一味地躲避妥协就能解决的,根据石狐攻击他识海的那股诡异气息基本可以确定窥觑柳翠二女的人就是郑培雄,而且与石狐的拼斗以及他们寻到清风观的行径已经表明了这个门派平日里行事肯定是飞扬跋扈,这已经不是他有无信心的问题,而是直面生死,你越是妥协对方反而越会认为你好欺侮,既如此,与其消极逃避,不如正面迎头痛击!
天残道人也不是那种迂腐的修道者,听罢余一丁的解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住地点头说道,“居士所言极是,现在对方在官道上还有众多人手,不知居士如何打算?”
余一丁沉思道,“其他的骑士不足为惧,在下与那石狐比试过,此人实力不俗,如果有道长二人助战将他们留在此地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天残道人听闻余一丁如此一说,刚才又见识了他的身手,眼神一亮道,“既如此,这些宵小贫道还没有放在眼中,还请居士入观唤出清风,这些人今日务必留下,否则这清风观也不能久留了。”
余一丁心头一凛,刚才只想着决不能放虎归山,所以才将那几人迅速杀灭以绝后患,这时听天残道人如此一说才想起来自己这是给清风观带来了灭顶之灾啊,哪怕今天将青炎山庄剩下的人手全部解决,也仅仅是拖延了他们剿灭清风观的时间而已,郑培雄的人迟早都会找到此地前来惹事的。
不容余一丁心头懊恼,天残道人又催促道,“居士请抓紧时间,贫道现在就在这观门口布置一个法阵,青炎山庄的人就在外面官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余一丁这才警醒,赶紧返回观内,先让二女躲藏好,随后快步来到大殿后面,正看见清风已经换了一身短打行装,手持拂尘皱着眉头在后院的菜地旁来回踱步。
余一丁急忙道,“清风道长,可否观外迎敌?”
清风本在迟疑自己是否要去观外,听闻余一丁这样说连忙上前急声道,“那些人真的是青炎山庄的人?可是前来搜寻贫道?”
余一丁简单解释了两句,又道,“今日之事已无法善了,门外几人已死,还请清风道长见谅,务必将这些人留下,否则今日清风观定将不保。”
清风哈哈一笑道,“居士这是说哪里话,这半年来贫道在此地早已发现青炎山庄的人一直在驱除道家之人,就算今日居士不出手贫道与那帮人也是势如水火,自会与他们决一雌雄,如此正合吾意,走!”
二人快步来到观门外,正好看见天残道人使用术法将一张张符纸射向周围的大树,那些符纸飞过去后黄光一闪便贴在两人高的树干上,若不细看不容易发现周围的十几棵大树上都贴有符纸,而此时已有马蹄声从土路那边传了过来。
片刻间便有数匹骏马从一个转弯处显露了出来,余一丁三人望见马上的骑士时,对方也看见了他们,领头之人一惊,因为他不仅看见了余一丁等人,还看见了道观门口的几名黄衣大汉横七竖八的尸体,惊怒之下连忙催马向这边冲了过来。
随着纷乱的马蹄声,八九名黄衣骑士簇拥着同样穿着黄色衣衫的石狐奔到余一丁三人面前,一阵尘土飞扬过后,石狐端坐在马背上,目光阴晴不定,心道果然余一丁和那青年道士是一路的,但另一位相貌丑陋的道士他却从未见过,但肯定也是他们的同伙,其眼神中精光闪烁,看起来同样是个扎手的角色,余一丁和青年道士已经不好对付,这下对方又多了一人,面对如此局面石狐不禁有些踌躇起来。
清风对着眼前的一群人怒目而视,天残道人目光中看不出喜怒,而余一丁则是似笑非笑地望着石狐,朗声道,“石管家,我们又见面了,莫非此次前来还要请在下去青炎山庄做客不成?”
石狐眼珠一转道,“嘿嘿,余英雄说哪里话,既然你我的比试石某输了,就不会再强求英雄前往青炎山庄,只是不知我们青炎山庄的人怎会平白无故死在这道观门口,还望诸位可以给个解释吧?”
余一丁轻描淡写地说道,“哦?石管家不知道他们因何而死吗?”
石狐故作惊讶地答道,“余英雄何出此言?石某怎会知道他们因何而死。”
余一丁呵呵笑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只用眼神直直地望着石狐,另一边清风愤然道,“好个青炎山庄,平日里装神弄鬼,骗取百姓钱财,又仗势欺压道门,无恶不作!今日便是尔等的死期!”
说着便一抖拂尘,前端的软毛立刻根根直立,彷如钢针一般,只听清风口中低喝一声“疾!”,拂尘便从他的手中飞出,直直冲向石狐面门。
这拂尘不仅是法器,也是一柄软兵器,是清风的师父留给他的唯一物件,手柄用一种名为金刚藤的藤条编织,此藤生长在高山悬崖,色泽乌青但却坚硬无比,前端的软毛虽是普通的马尾毛制成,但经过清风师父几十年的祭炼,此物早已有了灵性,在其师东渡无边海时留与清风,并将拂尘的法门一一传授于他,虽在清风的身边时日不长,但无论是降妖除魔还是驱邪斗法,清风都会使用,渐渐地已成为他的一件利器。
石狐吃过拂尘的亏,现在脸上的疤痕犹在,见那青年道士上来二话不说便动手,那柄拂尘再次袭来,连忙取出受损的矩直抵挡,心头却暗暗叫苦。
因为石狐在见到余一丁三人站在道观门口时就知事情不妙,这次前来的人算上他也只有十六人,刚才到了此地他想起这里还有一座道观,虽然已经废弃了数月之久,但是万一余一丁三人在此歇脚也说不一定,他是清楚那驴车的速度的,而且在沟前集他也打听过余一丁三人行踪,所以才派出五人前来查看,谁想仅仅过了一炷香的工夫,这五人已经横尸当场,而他们在官道上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可想而知眼前三人的手段是多么犀利,不过他若是知道这几人全都是被余一丁一击毙命的话,那绝对不会在这里再与他们废话,直接掉头就跑。
可惜石狐就算是青炎门的副掌门,他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更因这些年在河口郡的地面上作威作福惯了,余一丁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比较厉害的男人带着自己的两名美娇娘罢了,哼哼,走在河口郡的地面上你还敢让自己的漂亮女人露面,而且又要给郑培雄瞧见,这不是自己找死嘛,虽然上午同余一丁斗法看似以他撤退告终,那是因为余一丁有可能有援手,石狐不想因为那样再次伤到自己,特别是矩直已经受损,为了拿下余一丁而让自己的法器休眠甚至损毁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现在不仅自己的法器威能大减,而且对方除了这青年道士和余一丁,另外那名丑陋的中年道士不知还有怎样的手段,若不小心自己这十几人可能真会全部折在此地,所以刚才同余一丁答话时他已在寻思着退路了,谁知这青年道士根本就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上来便悍然出手。
念及于此,石狐一面取出矩直抵挡拂尘的袭击,一面低喝一声,“动手!注意那老牛鼻子!”
其余十人除了三人是他从大泽之地带来的同门师弟,其余七人都是在来到河口郡后新招纳的门人,这些人全部抽出腰间的钢刀,一起翻身下马冲向余一丁三人,而那三人则是取出自己的法器,虽然下马但并不靠前,反而又各自退后了数步,那是因为青炎门的功法适合远程攻击,接着才开始催动法器施法。
天残道人除了布置阵法以外使的是一柄青钢剑,冲上来的七人中有三人手中的钢刀向他劈来,那是因为石狐要他们注意天残,于是几人便认为他是最厉害的一个,道人见状连忙抽出道剑就与三人游斗起来。
其余四人两两攻击余一丁和清风,清风手中虽然再无兵器,但是他能在石狐一队人的围捕中逃脱,肯定还有手段,所以那两人的钢刀还未递到眼前,清风根本不去管已经射向石狐的拂尘,只任它自行攻敌,直接提气纵身,一个旱地拔葱就已越出丈许高,双手在怀中一掏,两张符纸便被他捏在手中,余一丁根本看不清楚清风在半空中的动作,只觉得他指诀翻飞,瞬间便已催动符纸,双手分别一弹,那两张符纸犹如两道黄光瞬间激射那两名大汉的面门,二人只能边撤身边用钢刀去挡符纸,一时间显得手忙脚乱哪里还有工夫去砍清风。
而余一丁只是轻轻抬起手臂,两道气指“嗤嗤”射出,然后便是两声“叮叮”脆响,冲向他的两名大汉手中钢刀应声折断,随后便见到二人仰头后倒,待二人躺倒地面时才看见他们的额头各有一个小洞,鲜血此刻才顺着那小洞喷出,一下就将那两人的脸庞染了个通红!
余一丁这一手立刻镇住了所有人,剩下五名持刀的大汉连忙抽身退回到石狐所骑骏马的旁边,稍稍远离石狐的三名青炎门弟子还未来得及施展出法术,而清风的拂尘在这时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回到他的手中,再看石狐已然是目瞪口呆地手举矩直僵坐在马背上,那矩直由于同拂尘再一次对撞而显得红光更甚,这是法器受到重创即将休眠的征兆!也是法器的一种自我保护,休眠的法器通过温养祭炼可以再次苏醒,但是如果此刻再继续应战则会令法器完全损毁,那将是法器的死亡与终结!
短短数息之间双方已然交手一个回合,可是攻击余一丁的两名大汉根本就不是他一合之敌!
石狐不禁心头大骇,他知道余一丁很强,可是自己也没有办法做到对两名随从一击毙命,此人怎么会如此之强?!
莫非早上的比试他已经留手?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援手,那青年道士当时也不在场,自己的矩直两次受打击都是此人所为?
怎么办?怎么办?!……
“败则死!拼了!!”
片刻后石狐大喊一声,同时一拉缰绳,那骏马前蹄高高抬起,嘶鸣不断,紧接着便向余一丁冲了过来,看起来他不会再理会清风和天残,刚才这二人的出手同余一丁相比那简直是温柔了太多,不击败余一丁,他们这些人全都没有活命的希望。
而清风直到现在才知道刚才观门口那五人是如何死掉的,因为他们的伤口与那两名大汉如出一辙,到了此时也才算是真正领教到余一丁的手段。
这不是厮杀,而是——
屠杀!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直面生死!
余一丁出手便镇住了众人,石狐心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只有以死相搏了。
其余的大汉看见石狐拼命,只得再次举起钢刀分别呐喊着冲向清风和天残道人,而剩下的三名青炎门弟子又开始准备施放法术。
却见余一丁面带冷笑,根本不回避冲过来的骏马,只是再次抬起手臂,两道气指分别射在骏马的前腿上,那马匹才跑出两三步,距离余一丁还有一丈多远,却突然往下一跪,口中发出痛苦的嘶鸣。
石狐大惊之下单手一按马鞍,顺着马匹前冲之势直接飞身而起笔直射向余一丁,而其余的持刀汉子听见马匹的惊嘶全都心头一惊,手中却是一滞……
“啊!”、“啊!”
又是两声惨叫响起,清风和天残道人利用这些大汉的迟疑,拂尘扫过一名大汉的脖颈,道剑则插进另一名大汉的胸口,瞬间各自再杀一人!
剩余的三名大汉慌忙撤身往回,往日里只有他们这样欺侮敌人,哪里遇见过如此强悍的对手,片刻之间九名青炎山庄的喽啰已经横尸当场,就算昨夜在青年道士的手中吃了一些亏,那也是围殴对方而被其偷袭得手,最终那道士还不是落得一个逃跑的结果,可是眼下这番情景已经令他们战意全无。
石狐其实早有丢车保帅的念头,他本打算利用骏马的冲击迫使余一丁躲避,而那两名道人则被自己的随从缠斗,他就可以利用期间的空当骑马逃走。
谁知余一丁根本就不给他逃跑的机会,现在就连骏马也折在当场,还在半空的石狐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矩直已经接近休眠,估计再发动一次术法攻击便会彻底失去威能,可是如果自己性命不保,这法器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对于石狐来说此刻已是生死关头!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猛然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直接拔下瓶口的软木塞将瓷瓶凑到嘴边,一股墨绿色的药液就被他含在了口中,“噗”地喷了一半在矩直上,剩下的一半则咽进了肚腹。
做完这一切石狐已经飞到余一丁面前,此刻的他突然变得双眼血红,面容也有些扭曲,甚至隐隐有獠牙伸出嘴边,背部不自然地微微隆起,像是脊椎突出了身体表面形成的骨刺,手脚也开始变细变长,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只跃在半空中的怪异兽类。
而石狐已经将手中的矩直当作一把匕首直直对准余一丁刺了过来,那法器被墨绿色的药液一喷,已经从泛着红光又变成一根黑乎乎的戒尺模样,只是这回整个矩直除了浑身漆黑以外还隐隐透出一阵青绿的幽光。
那瓷瓶是郑培雄送给石狐的保命之物,据说只有三瓶,郑培雄自己留下了两瓶,剩余的这一瓶则赠给了石狐这位副门主,只告诉他到了要紧的时候可以自己吞服也可以喷在法器之上,能够迅速提高人体和法器的威能,但石狐从未使用过,只是一直将它随身携带以防万一,谁想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余一丁在射伤马腿后便将无形罡气包裹全身,那马匹跪倒在地又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基本上和半空中的石狐同时冲到余一丁面前。
余一丁伸出左臂再次对准马头射出一道气指,直接将那骏马射死,待那马匹的尸身冲到他的面前时,余一丁左手在那马头上一挡一按,只听见马匹巨大的尸身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令人不可思议地被反弹到一旁溅起一阵尘土飞扬。
而此时石狐手握矩直也从空中冲到余一丁面前,余一丁只得险之又险地伸出右手一把握住已经递到自己眼前的法器,石狐那张近在咫尺扭曲的脸上露出的狞笑,以及因为发力而微微张开的嘴巴中两根闪着寒光的獠牙使得他的整张脸庞显得更加面目狰狞。
石狐喝下的秘药得自于郑培雄,而郑培雄的秘药得自于一次奇遇,那还是他到了大泽之地拜在赤炎门下后,在一次外出历练之时在蛮夷居住的深山老林中的一座洞穴中偶然获得,同时得到的有祝融秘籍和三瓶秘药以及一本祝融化兽术。
郑培雄将两本书细细参阅后得知,修习祝融秘籍可以极大地提升赤炎功法,并且祝融秘籍还有一个极为厉害的技能,可以通过法器攻击敌人的识海,做到摄魂夺魄,而同时修习祝融化兽术则可使人转化为人面兽身之态,这也是蛮夷之地的先人们所尊崇的上古祝融真身的形象,所谓尊崇到极致必先求形似,再求神同,以期获得先祖的荫佑和巨大的实力提升,同时因祝融乃为火神,因此修习祝融秘籍和化兽术后再使用火系攻击的术法将威力大增,并能通过意念远距离攻击敌人的识海。
而那三瓶秘药则可以让没有修习过祝融化兽术的普通人在一个时辰内实现肉身转化,在此期间将会变成半人半兽之躯,同时具备异常强大的攻击力,若是修行者服用则本身的道法攻击或者普通攻击的威力将会获得恐怖的提升。
回到赤炎门后郑培雄将祝融秘籍交给了老掌门,老掌门看过后大为惊讶,赤炎门原本就尊火神祝融帝君,如今郑培雄又寻来一本与所尊帝君相关的祝融秘籍,何况在老掌门亲阅后并未觉得这本秘籍有何不妥之处,于是便依照郑培雄的进言伪称是自己偶然寻获此书,并要求门下弟子全都修习此秘籍,郑培雄也因此获得老掌门的青睐而成为他最为亲近的弟子。
而那本祝融化兽术和三瓶秘药郑培雄则是暗自留下,一直偷偷修习,直至日后赤炎门变成了青炎门又发生内乱,随后便是郑培雄回到家乡。
直到郑培雄重建青炎门,他才将其中一瓶秘药赠与石狐,毕竟石狐是他的师弟,又在大泽之地的青炎门内乱之时协助他一起赶走了大师兄,并追随他来到河口郡大槐树村共同修建青炎山庄,当郑培雄将河口郡的黄河河运生意收入囊中之后,石狐又坚守青炎山庄成为石管家并总揽招收门人和驱邪捉鬼的生意,绝对算得上是郑培雄的左膀右臂,因此郑培雄才将视为珍宝的秘药分出一瓶给了石狐。
闲话少叙,此时余一丁握住矩直,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法器上传到他的手臂,震得他整条右臂都微微发麻,险些握不住那根法器,但他却不敢松手,现在的他虽有无形罡气护身,但是那法器既然可以震的手臂发麻,那么就说明石狐现在手上的劲道非常足,如果余一丁一旦松手,那矩直铁定会朝他的面门刺来,到那时还不知道无形罡气能否抵得住法器的冲击呢,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为了抵挡住这股巨大的冲击力,余一丁将左手也握上矩直,双手死死顶住石狐的攻击。
当马尸扬起的尘埃渐渐消散,其余众人仿佛看见了一副定格的画面:
余一丁屈膝站在地上,左腿弓步,右腿后蹬,双手死死握住石狐的法器,似乎在用尽全身的气力抵挡对方的直刺攻击。
而石狐仿若从天而降,手握矩直呈俯冲之势刺向余一丁的面门,但是众人都已看出石狐的异样,那张脸的轮廓虽然还可以认出是他,可是狰狞的面容尖利的獠牙已露出兽类的模样,同时他的四肢和后背的变化已经完全类似一头真正的野兽。
两人就这样相持了片刻,其余众人看着他们二人相斗都愣在原地,完全忘记了继续攻击。
最后还是余一丁“哈”的一声大喝,双手同时发力,狠狠地将石狐连人带法器一起推了出去,自己也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而石狐则是在半空中轻巧地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地上,可是他落地的姿势却不再是站姿,除了拿着矩直的右手平伸继续指向余一丁外,两条腿都是膝盖和脚尖着地,左手成爪抓在地面,后背上的脊柱似乎一块块地隆起,他的两眼依旧死死盯住余一丁,口中发出一阵低低的咆哮。
清风和天残道人全都双眉紧皱面色沉重,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的异象,哪有拼斗之时对方像是突然变化成鬼怪模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他们都明白眼前的变故肯定跟石狐喝下的瓷瓶中的东西有关,所幸余一丁顶住了石狐的一击,因此二人全都紧握自己的武器,左右护在余一丁身边,戒备地望着对面的石狐。
而石狐剩下的几名随从也呆立当场,有的人甚至已经双股打颤站立不稳,若不是石狐的双目只是一直死死盯住余一丁,那些从人几乎就要立刻转身逃跑了,这还是他们青炎山庄的石管家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如此骇人的模样?!
这也难怪,平日里郑培雄的密室从不许外人进入,就连石狐都不例外,他修习祝融化兽术时根本无人得见,而石狐得到秘药后也从未使用过,其余门人哪有机会见识到如此异象,今日所见都是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平第一次,但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桀桀桀桀……”
一阵阴笑从石狐的口中发出,声音尖利刺耳不似人声,犹如利刃刮骨利爪挠心,只听得众人个个都觉得头皮发麻。
“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此地,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嘿嘿嘿……”
石狐用嘶哑的嗓音说完这句话,血红的双目突然圆睁,同时他手中的矩直也发出耀眼的青红色光芒。
余一丁心头大惊,现在他与石狐相距近两丈远,看起来这位已经变异的石管家又将发动他所擅长的术法攻击,可是从刚才他刺出法器的那一击的力道来看,因为服用了外物,石狐不仅手上力道大大增强,也许术法攻击也会变得更加犀利,上午二人拼斗时余一丁就已经见识过他的术法攻击威力,如果这种攻击再次增强,余一丁真正没有半点把握可以接下。
于是他赶紧抬起手臂连连射出三道气指,紧接着便将无形罡气催至最大,将全身上下护了个严严实实。
石狐丝毫没有在意余一丁的攻击,轻轻偏动头颅便躲开了那记对准他脑袋射来的致命攻击,剩余的两道气指分别打在他的右胸和左肩,石狐却仅仅只是晃了两晃,根本不理会两处伤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余一丁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首先这是第一次有人正面躲过气指的攻击,转瞬即至的攻击居然被石狐成功地躲了过去!其次是石狐胸口和肩窝的小窟窿历历在目,鲜血仍在喷涌,可是为何他却像是丝毫没有受伤一般,依旧生龙活虎!
这怎么可能?!
但现实没有给余一丁太多惊讶的时间,石狐的身躯停止晃动后紧接着便发动了反击!
一道青红的火焰从矩直的前端激射而出,瞬间便打在余一丁的护身罡气之上,没等众人有所反应,那道魔火立刻将他浑身包裹,余一丁便再次感受到变成一团人形火球的痛苦,而这种痛苦比上午的痛苦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回石狐虽然没有像上午那样为了发动攻击做了很多准备动作,可是余一丁反而感觉这次的火焰比上一次的火焰更加厉害,那种炙烤的灼热感比上一次只高不低,无形罡气和丹田内的先天之气迅速地消失,片刻间余一丁便有不支之感。
现在似乎又到了余一丁的生死关头!
这变化来得委实太快,所有人再次呆立当场,不过在这一瞬间余一丁只觉灵台清明,所有的记忆犹如回放的画面一般,快速地在脑中一帧帧闪过,有前世也有今生……
小学、中学、大学直到工作,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一个透明的不能再透明的小透明,无意间便结束了在那个世界里的存在,甚至连具遗体都没能留下,九成九会被当成失踪人员处理,也许除了留给他的父母一段伤痛的记忆以外便不会再有其他的任何痕迹……
云兽、柳四七、小翠、朵丽娅、林啸天、钟离宇、雪儿、凌云子、莎林娜女王、阿格兹、木金、东勒、如意夫人、七七、龙雷、江寒渊、疾风阁少主、金圣翔、郑培雄、天残道人、清风以及眼前的石狐……
碧云峰、柳河村、青岩、庆阳、阿古达木草原、齐格格峰、临云、呼图木格、萨迦寺、回龙观、野熊岭、长平城、峡关、玉屏山云筑、巫神山、河口……
许多的人名和地名快速地在他脑中闪过,形成一道道清晰的脉络,最终串成这一世的记忆,在这个世界他终于不再是个小透明,终于有了那么多他挂念的以及挂念他的人和事,终于有了自己心爱的和爱自己的女人,可是……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余一丁脑海中一个声音问道。
在上一个世界他至少活了二十多年,难道在这个世界他只能存在短短的大半年时间就将被抹杀吗?!
“余居士!”清风终于醒悟过来,大喝一声便欲奔到余一丁身边替他灭火。
而天残道人左手食中二指已经捏住一张符纸,右手的道剑光华一闪,“嗤”地一声便将符纸穿在剑尖,道人立刻抬剑指天,那符纸却无火自燃。
“别过来!”清风的爆喝打断了余一丁的思绪,他也已经查觉清风的打算,口中连忙厉声喝止他的行动,自己都对付不了那些燃烧的火焰,余一丁觉得清风应该更没有应对的方法,与其让他过来添乱,不如站在一旁掠阵便好。
就在此时四周大树上的符纸同时闪过一道黄光,只听半空中响起“噌”的一声,仿若金铁相交,随后林中便突兀地刮起一阵风沙,片刻间就见道观门口的这一大片空地的四周升起一圈黄光,形成了一个大约有一丈半高的圆弧形光罩,将此地所有人全都笼罩其中。
除了余一丁和两位道士,其余青炎山庄的人全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袭来,当然石狐的感受最为轻微,他只是疑惑地望着四周的黄光皱了皱眉头,甚至都没有停止继续对余一丁施法,而剩下的六名大汉则是一个个像是站立不稳一般东倒西歪。
“余居士,清风道友!速速退出阵法之外!”
天残道人话音刚落,他和清风便先后迅速退出光罩,余一丁虽然全身都是刺肤的灼热感,但闻言也赶紧两步逃离阵法范围,可是他浑身上下的火焰依旧在猛烈地燃烧,丝毫没有消减之势,那股灼痛感反而越来越强。
蹲伏在阵法内的石狐面上带着一丝不屑的阴笑,手中的矩直仍然直直指向余一丁,他已经看出这个由符法造成的光罩根本阻挡不了他对余一丁继续发动攻击,也不理会那些随从的死活,又催动矩直射出一道绿气,直接穿透光罩打在余一丁身体表面的火焰之上。
那道绿气一靠近无形罡气在余一丁体表形成的保护层,又从他的身上传出一阵尖利的呼啸声,而此时余一丁的口中终于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啊……”
没等两位道士有所反应,余一丁的身躯毫无征兆地便向后倒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石狐?死狐!
因为石狐的身体和法器矩直都被秘药加持,所以他射出的最初那道魔火已经强于上午同余一丁比试之时发出的最强一击,在青红色火焰的作用下,余一丁遍布周身的无形罡气和丹田内的先天之炁迅速消耗,甚至隐隐有不支之势。
现在隔着天残道人布置的阵法,石狐再次使用矩直射出一道绿气,直取余一丁的胸部,在那里与无形罡气相遇后发出尖利的呼啸声,顷刻间便穿透了无形罡气的防御侵入余一丁体内,随后立刻冲向他的识海。
这次绿气冲击识海的犀利程度远远高于上午二人的比试,余一丁体内的先天之炁根本无力抗衡,口中也不禁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就在此时他的脑海中忽然意念一动,立刻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中多出了一个完全透明的自己,就像是原本身体的重影一般,随后那具肉身便向后倒下,也不再受自己意念的控制,而透明的自己仍旧站立在原地,等两名道人反应过来一左一右抢到这具身体两则时,那具肉身已经躺倒在地,可是他们都没有去触碰余一丁的肉身,因为那具身体表面依旧燃烧着魔火,而余一丁的意念再次一动,透明的身体便慢慢漂浮到光罩顶部。
余一丁很清楚漂浮在半空中的就是自己的神念,这一次终于是他主动让神念脱离肉身,并非被动而为,而且如果他愿意也可以随时穿透光罩,天残道人布置的阵法威能根本无法阻挡神念的穿透。
而且这一次他看见周围的人和物终于不再是一根根线条组成的图案,而是一个个鲜活的景象,望着下方依旧趴伏在地面狞笑不止的石狐,以及他手中握住的那根冒着青幽绿光的漆黑法器,余一丁的脑中不禁一闪念,下一秒立刻就见到那根法器忽然颤动起来,同时又冒出一阵红光,随后矩直的表面立刻布满了一层细细的裂纹。
石狐心头大惊,本来余一丁倒下后他还在暗自庆幸,师兄给他的秘药果然厉害,用过之后眼前这人根本就经不住他的一击,与上午拼斗时完全是天壤之别,可是为何他手中的矩直又受到了攻击?这也跟上午的拼斗相似,但是眼前的两名道人都在查看躺倒在地的余一丁,又是谁在攻击他的法器?!
没等石狐多想,顷刻间矩直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多,紧接着一阵轻微的“咔嚓”声响起,石狐血红的双眼带着惊惧和不可思议望着手中的法器龟裂成无数碎片,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神念之灵岂是法器之灵所能抗衡!
矩直本已接近休眠,如果石狐不贸然再次使用,也要耗费不少时日才能将矩直温养修复,可是他不仅要强行再用,还给矩直喷上了秘药,这就如同一名身受重伤的战士,明明已经奄奄一息了,却非要给他用上毒品一类的兴奋剂,虽然令他暂时感觉不到疼痛,然后命他继续作战,似乎是提高了他的战斗力,但他的身体肯定会受到更加严重的伤害,事后的恢复也会更加麻烦,如果此时他又受到致命的伤害,也许立刻就会一命呜呼,而矩直的损毁就与此如出一辙。
“啊!!!……”
下一刻石狐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长嚎,就像是野狼嚎月一般令人心悸。
这根矩直是他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在大泽之地捕捉到一只毕方制成的法器,耗费了他无数的心血,而且已经被他祭炼温养了多年,是他最趁手也是唯一的一件法器。
像青炎门或者叫赤炎门这种门派,只要是已经踏入修行之途成为内门弟子,自己的法器就是自己的武器,也是自身实力的最大体现,若是少了法器,一身本事便去了十之八九,基本上所有术法的发动都需要借助法器来完成施放,现在矩直已碎,怎能不令石狐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嚎!
不过对于余一丁来说,矩直损毁之后不知为何他立刻便能感受到依然躺在地上的自己那具身体,似乎再没有任何外来的气流冲击识海或者火焰烧灼身体了。
石狐的惨嚎声惊动了还在道观大门背后躲藏的二女,她们不仅听见了石狐的叫声,刚才也听见了余一丁的呻吟,这时就见道观的大门内一下子冲出两道身影,急急奔到余一丁身旁,看着余一丁身体表面突然熄灭的火焰,两位道人也是满面惊愕,但对视一眼后便齐齐起身,将余一丁身侧的位置让与了二女。
钟离雪居然比柳翠还要快上一步,一下抢到他的身侧搂住余一丁的脖子,口中焦急地呼唤道,“余大哥!余大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我是雪儿啊……”
柳翠则蹲在余一丁另一边身侧,看着余一丁体表一些烧灼过的伤痕,只得拉住他的一只手臂泪眼婆娑地轻轻摇晃。
余一丁漂浮在半空中的神念望着二女,触景生情之下心头不禁百感交集,不过下一瞬他立刻反应过来,此刻并不是风花雪月之时,石狐和那几名青炎门大汉还在对面虎视眈眈地盯着呢,虽然另外那几人仍旧是东倒西歪,像是神志不清一般,可是石狐那双血红的眼中却带着无尽的怨毒和狠厉,他的面容再次扭曲,一缕鲜血已经从他口中的獠牙处流了出来,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一般,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余一丁,那变了形的四肢上的筋肉在不住地微微颤动。
“嗷!!!……”
这一次石狐不再似野狼嚎叫,而是像一头真正的野兽那样惨嚎一声,两手成爪,指尖似乎多出了一小截突然变长的指甲,嘴巴大张,唇边的两颗獠牙闪着寒光,就像是猛兽捕食一般高高跃起,向着余一丁和二女猛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本来躺倒在地的余一丁忽然双目圆睁。
决不能让二女受到任何伤害!
在这个意识的驱使下,他的神念间不容发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随后猛然坐直了身体,反手便将左右二女各自揽在怀中,与此同时无形罡气已经将三人全部包裹,这时石狐的利爪已经接触到余一丁的护身气罩。
“嗞、嗞!”
石狐十根手指上的利甲和他口中的獠牙同时抠到气罩上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声响!
“啊!”、“呀!”
二女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抬头便看见近在咫尺的利甲和獠牙,不禁发出了两声惊叫!
余一丁却脚尖猛然点地,借助石狐攻击的反作用力一下站直了身体,紧接着蹭蹭蹭倒退三步便跳出阵法的光罩之外。
石狐一愣,他满以为虽然自己的法器损毁,但是余一丁也处在昏迷之中,此时两名道人退在一旁,而郑培雄窥觑的二女正蹲在余一丁身边,也没见她们身上带有弓箭兵刃,这种情形下他突然出手先将二女掳掠过来也可以扭转场上局势,如果二女在手对方便会投鼠忌器,到时候自己这几人也有可能全身而退。
谁知余一丁偏偏在这个时候清醒了过来,虽然看似他的身上还有一些魔火烧灼的痕迹,可是整个人却像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一般,而石狐服用秘药后的身体已经被改造,但是他的利爪和獠牙却依旧不能破掉余一丁身体表面的那层看不见的气流防御。
石狐一击不得手,又见余一丁带着二女迅速退却,急忙再次发力猛扑过去,他现在手中没有法器,术法攻击将大打折扣,所以只有利用这具被秘药改造后的身体,必须紧咬余一丁不放,近身搏斗之下余一丁想要照顾好两个女人的安危将会变得麻烦很多,石狐心中便是如此计较。
可是石狐却忘记了天残道人的法阵,虽然这座临时布置的法阵根本不可能困住石狐这样的高手,但是至少可以延迟一下他的攻击,所以余一丁带着二女很轻易地跳出阵外,那是因为此三人是友非敌,但石狐再次猛扑过来时还是被那光罩稍稍迟滞了一下身形,等他冲出阵法范围时余一丁已经迅速跳到道观大门外的台阶之上,与石狐拉开了一丈多远的距离。
余一丁放下二女,对两位道人急声道,“二位道长,请带她们速速退回道观之内!”
说完又将二女往身后的大门内一推,根本顾不上她们俩的不满和焦虑,自己则猛然转身冲向石狐,从石阶上居高临下一个直拳便轰了过去。
石狐冲出了光罩后终于不再受阵法禁制,顿时觉得自己体内的力量一下变得汹涌澎湃,抬眼便看见余一丁不仅没有躲回道观内,而且也没有同自己拉开距离继续使用刚才那种术法攻击,毕竟石狐没有见识过气指,他只以为余一丁使用的是一种术法,现在竟然还敢直冲过来与自己做拳脚相拼,心中不禁大喜。
“桀桀桀桀……”
石狐本想发出大笑,不知为何从他的口中冒出的声音却如此怪异难听,不过石狐也没工夫计较这些,他大笑的同时余一丁的拳头已经冲了过来,石狐并没有托大,改爪为掌,并用双掌一起迎向余一丁的拳头。
“啪!”
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手掌之上,石狐猛地退了一大步才卸去这一拳的力道,而余一丁也是一个趔趄,看起来双方似乎是半斤对八两,谁也没占着便宜。
可是余一丁心头却暗自吃惊,本以为自己身上没有了那些魔火和绿气的侵扰,已经将无形罡气灌注于拳头,这一拳下去就算是坚硬的岩石也会被击碎,他满以为定会让石狐不死也要骨断筋折受到重创,谁知对方仅仅是退了一步便化去了这一拳的威力。
而石狐心头则是更加惊骇,他可是服下了郑培雄给他的秘药,已经处在变身状态,这已是他现在能够拥有的最强肉身实力,按理说拳脚相搏应该不会处在下风,谁想却在余一丁一拳的冲击下退了一大步才堪堪接住对方这一招。
而且虽然双方看似平手,可是余一丁身上的烧灼伤痕都是些皮外小伤,现在又没有魔火继续燃烧,这会儿工夫已经被他体内的治疗气流医治好了五六分。
反观石狐这边,胸口和肩部的创伤那可是实打实的贯通伤,他又没有治疗气流也没有时间医治,随着两人这一招肉搏,那两个窟窿里又有鲜血涌出,这要是继续打下去,就算余一丁不再给他造成新的伤害,只是不断地让他放血石狐也受不了啊。
可是由于双方都在惊疑,这一招过后两人便同时收了手,只是相隔一丈多远各自警惕地望着对方。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体内气流的治疗下余一丁倒是越来越精神,神情也越来越放松,而石狐趴伏在地面,状如一头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野兽那样死死盯住余一丁,可是他的心里却越来越紧张,而伤口处也还在不断地有鲜血涌出。
两位道人护着二女进了道观,石狐身后那座临时布置的阵法因为时间的推移,同时又没有布阵之人的法力持续加持,冒着黄光的光罩逐渐黯淡下去直至彻底消失,青炎山庄的几名大汉终于从半昏迷的状态中逐个醒转过来。
石狐并不知道阵法已经消失,他一直是背对光罩紧盯余一丁,而余一丁在光罩开始暗淡的时候就在暗自打主意,剩下那六人决不能放走,可是眼前的石狐也不太好对付,一时半会儿搞不定他,那么其余几人就有随时逃跑的可能。
怎么办呢?
余一丁慢慢将手伸进衣襟,那里放着火折子和两枚震天雷!
正当余一丁伸手时石狐有了动作,虽然他并不清楚余一丁想要干什么,但是他明白决不能让余一丁再干些什么,而且自己这边伤口的流血一直没有止住,石狐心头隐隐感觉到不妙,如果再继续对峙下去自己只能是凶多吉少。
于是石狐有了动作!
这次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突然间两腿发力在地面使劲一蹬,双手成爪再次向余一丁猛扑过来。
余一丁并没有慌乱,迅速取出火折子和一枚震天雷拿在手中,他已经有了计较,如果要使用气指攻击那几名大汉石狐铁定会上前干扰,弄不好就会放跑一两人,那样的局面不是他想见到的,而且石狐连受两次气指都没死,就算自己用气指杀了那六人,可是接下来面对石狐该如何解决他呢?也许到了最后仍然需要使用震天雷,那样的话不如现在就使用,干脆将这群人一锅端了还省点事。
石狐可不清楚余一丁的想法,半空中只见他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和一根竹筒,却不知这又是什么厉害的法宝,本着决不能让对方轻易祭出法宝的原则,直接恶狠狠地扑了过来,他已经不在乎流血了,如果不能将余一丁击败,自己绝对活不过今日!
这时石狐身后的几名大汉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们一眼便瞧见石管家向余一丁猛扑过去,那三名手持钢刀的大汉下意识地就呼喝着高举钢刀跟着冲了过去,而剩下的三名青炎门弟子则在最短的时间发动了术法攻击,瞬间就见三道火龙急速蹿向余一丁。
余一丁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所有的攻击向自己袭来,特别是那三道火龙后发先至,霎时间就冲到自己的眼前再次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可惜那三人的道行实在太低,火焰只在无形罡气的表面燃烧,余一丁甚至感觉不到多少热度。
石狐见余一丁又变成了一个火人,而且自己身后还有三人举刀跟随,心头不禁有了些许底气,两只手爪也再次恶狠狠抓向余一丁的肩颈,同时张开嘴露出了那对长长的獠牙,他可不怕同门的魔火,可是当他的手指接触到无形罡气的那一刹那,石狐愣住了!
他的手指触感感受不到一点点血肉之躯,也感受不到任何衣物的质感,有的只是一层无形的气流挡住了手指和獠牙的继续侵入,他能感觉到的只是有层东西阻隔了他与余一丁的身体,但却抓不住任何实质的东西。
现在的石狐就像一只身体精瘦四肢奇长的怪兽一般附着在余一丁的身体之上,可是却拿余一丁丝毫没有办法,这时那三名大汉也冲到余一丁面前,举起钢刀就往余一丁的身上招呼。
石狐和余一丁就在相隔仅仅一尺的距离上互相对视,他的余光瞟见了三把钢刀砍在余一丁的头和肩膀上,却也是还有两三寸的距离便再也无法切进分毫。
余一丁的眼中带出了笑意,这笑意落在石狐的眼中便是一种深深恐惧!
石狐后悔了!
可惜没等石狐有所反应,余一丁拿着火折子的左手便再次握拳狠狠地杵在石狐右侧的腰眼上,这一拳直接将石狐打得离开了余一丁的身体,顺带将他左侧的一名大汉也砸翻在地。
为什么余一丁要用左手呢?那是因为他现在就是一个火人,要点燃震天雷的引线根本用不上火折子了。
倒在地上的石狐惊惧地看着余一丁抬起右手,用自己身体上冒出的火焰点燃了震天雷的引线!
石狐并不知道余一丁手中的家伙到底是个啥玩意,可是他知道自己也许熬不过今日了,他石狐的名号过了今日也许就要在江湖上除名了,彻底变成了死狐……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网打尽
震天雷上的引线已经被点燃,嗤嗤作响。
虽然那引线就像是节日里的烟花爆竹一般冒着白烟,闪烁着多彩的花火,就算在大白天也可以看出它异常的美丽,可是石狐知道,这哪里会是什么烟花爆竹,那长长的引线必定是追命的索链,而那根墨绿的竹筒则是地狱大门上的锁头,只等引线燃完便是通往地狱的大门被打开之时。
石狐的心头已经被满满的绝望和未知的恐惧充斥着!
余一丁制作的震天雷需要默念六七个数,扔出去四五个数后再爆炸,待他数到六个数时猛然将震天雷扔到石狐几人中间,又给还呆立在自己身边的两名持刀大汉各自射出一道气指,随后便迅速向道观门口退去。
石狐他们几人哪里知道余一丁扔出震天雷后还会奋力退避,他们只以为那是余一丁的法宝,就算施放术法也只会伤害到敌人,哪有连同施法人一起伤害的道理,因此就算看见余一丁迅速奔向道观门口时几人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可是等他们反应过来再想要逃避已经为时已晚。
当余一丁退到道观门口正准备躲进门洞,早在扔出震天雷前他就盘算好了,门洞内是个不错的防爆地点,再加上无形罡气和血熊皮内甲定能保护自己安然无恙。
可是忽然从门内冲出一道身影,两人直接撞了一个满怀,随后便双双扑倒在地!
“余大哥!”
余一丁听出是钟离雪的声音,大惊之下只来得及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然后背对爆炸的方向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瞬间施放无形罡气将两人完全包裹后便一起趴伏在地。
轰!!!
由于爆炸发生在山谷树林间的空地,爆炸后的声波继续在四周嗡嗡回响,一圈圈荡漾开来,附近的丛林内噼噼啪啪不断响起飞鸟振翅的声音,清风和天残道人甚至还能感觉到连小道观都轻微地晃动了两下。
柳翠早已见识过震天雷的威力,爆炸过后她第一个冲出大门,正看见余一丁护着钟离雪趴伏在门口的台阶上,而他的头顶后背以及腰腿上全是碎石泥土枝叶,甚至还有一些衣物碎片和血肉的混合物,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
余一丁距离石狐等人太近,他要想将对方所有人一网打尽就不能将震天雷扔的太远,而他最初的想法是躲进门洞防爆,谁知钟离雪在最后关头冲了出来,两人撞在一起后余一丁为了保护她只来得及趴伏在台阶上把她压在身下,但他距离爆炸点也就只有两丈多远,爆炸弄得他灰头土脸也是再正常不过。
可是爆炸过了好一阵余一丁依旧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虽然柳翠不相信余一丁会有事,大哥的本事外加血熊皮内甲应该能够护他性命无忧,可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开始的拼斗给余一丁留下的伤害并没有彻底恢复,爆炸之时无形罡气又没来得及护住全身,而熊皮内甲只能保护胸腹和后背,如果他的四肢被炸呢?没看见他身上还有衣物碎片和血肉的混合物吗?虽然在齐格格峰上余一丁已经有过一次昏迷,但是看起来似乎还没有这一次严重,可能就是因为距离太近了。
柳翠不淡定了,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帮着拍打余一丁身上的垃圾,又仔细查看他的全身,口中还在不停地颤声呼唤。
“大哥!大哥!……”
片刻之后余一丁的身体终于微微动了动,柳翠大喜,可是没等她继续高兴,余一丁的身体又不自然地动了一下,随后就见钟离雪的小脑袋瓜吃力地从他的怀中伸了出来,口中还在喘着粗气说道,“呼呼,余大哥,你要压死雪儿啦。”
柳翠这才明白余一丁的身体在动是因为钟离雪在他身下扭动,而他却是依旧没有苏醒,于是赶紧帮着钟离雪将余一丁的身体翻转过来仰面躺在地上。
钟离雪则是又长长地呼出一大口气,赌气般说道,“余大哥,你怎么不理雪儿?我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柳翠看着双目紧闭的余一丁,眼泛泪光地颤声说道,“雪儿姐姐,大哥他……”
钟离雪听出柳翠话中的异样,又望见她眼中的泪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翻身而起,呆呆地望着仍然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余一丁直发愣,片刻之才后猛地扑倒在他身上不停地晃动他的身体,口中带着哭腔喊道,“余大哥!你不能丢下雪儿和小翠妹妹啊……”
此时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也从道观内走了出来,他们何曾见识过震天雷,都被刚才那声地动山摇的巨响惊得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走出道观查看,谁知一出大门便见着一副惨烈的景象。
道观门前的空地中间赫然是一个丈许方圆的大坑,坑内的泥土间还在冒着几缕青烟,空地上到处都是碎石泥土,青炎山庄的人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在道观门前的空地上,其中有好几人的尸身都残破不全,除了石狐的坐骑以外还有一匹马也倒在坑边,身上好几处伤口流血不止,将周围的泥地都洇湿了,马头搁在地上,大眼睛也显得涣散而无神,估计已经离死不远,而其余的性口早就躲在树林旁眼含惊惧地望着这边。
石狐是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仰面躺在大坑旁边,此刻他整个人已经恢复了正常模样,但是一条腿反关节地折向身体外侧,一只手捂着胸口,那里似乎有一个伤口,指间看得见有大量血迹,脑袋则歪斜一旁,身上许多地方都像是被利刃划过,衣裤破烂整个人却没有丝毫动静,看样子已经断了气。
台阶处余一丁仰面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两名女子蹲在他的身前,听见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过头来,梨花带雨般望着两位道人。
天残道人再次吃了一惊,那爆炸不用说肯定是余一丁弄出来的,而且看起来威力实在吓人,这下总算是将石狐这一伙人全部一网打尽了,只是他心头也有同样的疑问,既然是余一丁弄出来的动静,为什么此刻他自己却躺倒在地人事不省呢?
“请问两位女居士,余居士何故如此?”天残道人开口问道。
“大哥的震天雷威力巨大,可能是距离他们太近了,自己也没有避开,所以才会暂时昏迷。”柳翠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同时也止住了眼泪,站起身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毕竟在猎杀血熊的时候余一丁已经有过相同的经历,暗道自己还是关心则乱,大哥肯定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一时昏迷罢了,于是渐渐地稳下心神。
“震天雷?”天残道人再次疑惑,不过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倒是非常形象贴切,刚才地动山摇的情形可不是像极了震天的雷声嘛。
“对呀,这是大哥跟另外一位道长学来的本事,此术威力巨大,就是弄不好也会伤了自己,大哥原来也同样昏迷过一次,当时的情形同现在差不多,想必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和雪儿姐姐这是关心则乱了吧。”柳翠简单解释了一下。
天残道人闻言频频点头,无论是道法还是术法,特别是道家喜欢布置的阵法,主要的作用都是困敌,以便持阵之人用作缓兵之计或者针对敌人各个击破,比如凌云子在玉屏山上布置的迷阵。当然也有那种大范围杀伤敌人的阵法,但绝不是一两个人简单就能布成,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比如疾风阁总阁内的五行绝杀阵和九宫阵等等。
而像余一丁这般只有一个人,事前天残道人又未见他有布阵之举,顷刻间便能产生威力如此巨大的群体杀伤力的术法或道法,落在天残道人的耳目中便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所以当柳翠说出震天雷的名头,又告诉他这种攻击不分敌我,就连施术之人都有受伤甚至死亡的危险之后,天残道人便深以为然。
在他看来,世间万物都应合乎天道,如此犀利的术法岂能没有反噬?而余一丁年纪轻轻就怀有如此功力,正常的修行怎能做到?那岂不是太过妖孽?而据道人所知,越是妖孽的术法就越不会合乎天道,也就是所谓的妖术邪法,倘若余一丁的震天雷没有任何副作用那才会令天残道人生出疑心,因为他所修之道首先就是要满足尊道贵德,天人合一,师法自然,若为天道所不容,必定是邪魔外道,若是这样岂不是变成了用余一丁这种妖术邪法去对付青炎门那样的邪魔外道?!
提剑斩魔,收剑悟道。
倘若玄门正道都需要驱妖镇魔了,那这道不修也罢,何不干脆散了一身修为,找个清净无人之处,做个闲云野鹤潜心悟道岂不更好?不过只悟道不修行,没有了一身修为又怎能做到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呢?
其实还是柳翠没有将震天雷解释的过于清楚,要是天残道人知道这震天雷并非一种术法或者道法,而仅仅是一种被制作出来的外物的话,那就更加不会有疑惑了,不过现在天残道人既然打消了疑虑,便更加关心起余一丁的伤势来。
没等两位道人上前查看余一丁伤势,此刻他已经悠悠醒转过来,钟离雪一直关注着余一丁的情形,根本没有理会柳翠和天残道人的对话,依旧蹲在余一丁身旁关切地望着他的脸庞,此时见到他醒来随即欣喜道,“余大哥!你终于醒啦!感觉还好吗?”
钟离雪的叫声立刻吸引了其余三人的注意,全都围拢过来查看。
刚才震天雷爆炸之时余一丁没能做到预期的那样冲进门洞内躲避,若是搁在以前他没有血熊皮内甲以及无形罡气未被丹田内的先天之炁强化之前,就这么近的距离直接承受震天雷的爆炸,八成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过现在还好,虽然与石狐拼斗之时对方喝下了秘药,又强化了法器矩直,魔火和攻击识海的绿气都不同程度地得到了加强,但是余一丁穿有血熊皮内甲,无形罡气也得到强化,同时他的神念并未受到丝毫损伤,只是为了保护钟离雪不受到任何伤害,于是便用肉身硬接了爆炸的冲击,仅仅是因为距离炸点过于接近而被震昏了而已,身体表面除了魔火造成的皮外伤和爆炸引发的轻微擦伤,筋骨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经过体内治疗气流的持续作用,片刻之后便恢复清醒了过来。
刚刚坐直了身体,顾不得已经扑进怀中的钟离雪和面含喜色的柳翠,余一丁连忙伸着脖子向四周望去,青炎山庄那群人的尸首一一映入他的眼帘,当看到石狐和其余十五名大汉都躺倒在地,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后,余一丁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又渐渐委顿下去,看看钟离雪又抬头望望柳翠,当看到两位道人和善的眼神后,脸上不自然地带出讪讪的笑意。
“二位道长,真是不好意思,看起来这清风观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可能大家都待不下去了。”余一丁赶紧将钟离雪的身子扶正,又拉着她一起站起身立在柳翠身旁,这才有些歉然地说道。
现在这清风观里面还好说,并没有受到什么破坏,但是门口的空地上被震天雷炸出一个大坑,另外还有这十几具尸体需要处理,最为关键的是他不清楚青炎门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手被派了出来,若是在这里清理现场,正好再来一批人马怎么办?或者再有厉害的人物甚至郑培雄亲自出马又如何应对?
天残道人明白余一丁想表达的意思,连忙安慰道,“无妨,无妨!余居士也知贫道是个游方道人,四海为家,而清风道长在这清风观落脚以前也是四处周游,居无定所,我等修道之人,重修行己身,轻居所外物,有观即可居而悟道,无观亦可处处观道,清风道友,你说是不是?”
清风道人闻言连连颔首,随即洒脱道,“杨道兄所言极是,修道最重要的便是修行和道悟,其余身外之物皆可抛弃,一个小小的清风观贫道还没放在眼中。”
他看余一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紧接着又说道,“这样吧,贫道先进观收拾一下,随后我们便一起上路,这河口郡全部都是青炎门的势力范围,大家一起行走相互间也有个照应,余居士你们与贫道在小庙偶遇,现在又来到清风观,定是往东而行,不知居士本欲去往何处?”
余一丁连忙答道,“在下乃是偃师人氏,这回是带着家眷从大梁返乡路过河口郡。”
清风笑道,“哦,那就是要经过平西关了,那贫道也往东而行吧,顺便再去儿时生活的那座海边小城看看,等过了平西关后再做计较,只是不知杨道兄意下如何?”
天残道人微笑道,“贫道本就是从大梁而来,四处游方,随遇而安,既然清风道友如此提议,贫道没有丝毫异议。”
说完两位道人都望着余一丁,本来他还想再客气几句,听见他们如此一说也就收回了这个心思,眼前的二位道人绝不是那种迂腐的修行者,而且此时他们已经与青炎门翻了脸,也知道郑培雄在窥觑二女,既然都说往东去也是有一起替余一丁保护二女的打算,此番好意余一丁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如果再继续客气就是矫情了。
于是余一丁拱手道,“二位道长的美意在下心领了,既如此,我看还是不要继续耽搁,大家尽快收拾一下便出发如何?”
两位道人均是点头称是,于是众人抓紧时间收拾准备上路。
除掉石狐这十六人后余一丁他们一下子多出来十四匹骏马,可惜这些马匹都为青炎山庄所有,每一匹骏马的屁股上都被烙上了青炎门的火焰标记,与石狐衣襟上的一模一样,如此一来余一丁他们也不可能将这些马匹牵走变卖,主要是想卖也没有人敢收啊,除非离开河口郡的范围,但是前面还有一个平西关拦着,到了那里肯定会有人认出这些马匹,因此余一丁只得打消了卖马换钱的想法,只是两位道人各自牵了一匹骑乘,到了平西关附近再丢弃也不迟。
想着一匹骏马怎么也要卖上七八两银子,而眼前是整整十二匹骏马啊!余一丁望着那些仍然呆在树林边吃草休息的马儿不住叹气,这是多大一笔银子就这样白白流走了,柳翠当然明白余一丁的那点小心思,看着他那副心疼的模样只是捂嘴偷笑不已,直接拉着莫名其妙的钟离雪上了驴车。
清风观距离平西关还有几十里路程,在此处耽搁了一个时辰,余一丁估计众人赶到平西关最快也会是夜里了,待到两位道人收拾妥当便启程,一方面要尽量远离河口郡城,一方面抓紧时间赶到平西关,否则夜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容易找见。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自投罗网?
钟离雪虽然已经失忆,但是骑术已经印在脑海中属于本能的意识,看见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牵了马匹,她忽然想起那驴车坐起来异常憋闷,实在是太不舒服,眼下没有马车,自己完全可以骑马行走嘛,于是也想上前牵走一匹骑行。
可惜没等她有所行动,柳翠已经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刚才钟离雪冲出道观大门已经令余一丁身陷险境,这时候柳翠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钟离雪脱离她的掌控,因此刚刚察觉到钟离雪的神情有些不对,手上立刻稍稍用劲便将她拽进了驴车。
余一丁看着两个妮子还在因为是否骑马的事情拌了几句嘴,最后柳翠告诉钟离雪她们俩绝不能再抛头露面,以免给大哥带来危险,钟离雪这才似懂非懂地跟着柳翠钻进了驴车,不过她实在搞不懂自己骑马和余一丁有无危险之间的有何联系。
看着二女终于进了驴车,余一丁微微一笑,再次望了望树林边的那些骏马,每一匹都是膘肥体壮,毛色发亮,绝对是真正的好马,看得他眼神中又全是满满的恋恋不舍,不禁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最终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甩了甩头,立刻拨转马头向树林外的官道走去,似乎再多看一眼都会受不了。
现在正是下午时分,阳光炙热,树林间有阴凉处还好些,到了官道上没有那么多林木就显得异常闷热,汗珠滴在泥地上便会立刻失去踪影,此时道路前后并没有什么路人,刚才震天雷的动静太大,而且石狐那伙人的尸体也根本没时间掩埋隐藏,因此余一丁几人趁着现在路上清静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天残和清风不愧是四处游方的道人,简单收拾一下后说走便走,余一丁一点也看不出他们对那座小道观有丝毫的眷恋,心中不免感叹一番,对这一类修道者也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破旧的道袍,简单的行囊,头顶常无片瓦栖身,脚下却有敝履相随,虽餐风露宿披荆斩棘,却依然潇洒遨游天地之间,临岳观山,傍水望海,处处皆可观道修行,而这一类修道者,如果不是招摇撞骗之辈,便是具有莫大恒心和毅力的潜心向道者。
此时两位道人骑着马在头前引路,二女乘坐的驴车走在中间,余一丁殿后,这样一支奇特组合的小队伍缓缓行进在山区的官道上,偶尔遇见行路的旅人都会面带好奇之色望着他们,不过也有眼尖的看见两位道人所骑骏马屁股上的标记,特别是那些行走江湖知道青炎门势力的人,见到此标记后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再窥视这支队伍,有的甚至故意拉开了与小队的距离,以免惹祸上身。
日暮时分,队伍正好经过一座村落,而且官道旁还有一个小酒肆,几人准备在此打尖顺便吃了晚饭再赶路,可是当余一丁跟掌柜的询问后才得知,此地到平西关虽然只剩不到二十里路程,不过平西关的城门一般在戌时就会关闭,偶尔会延迟一些时间,但最迟到了亥时必定关闭,所以几人如果在此地耽搁,以驴车的行进速度赶到平西关估计城门已经关闭了。
余一丁连忙与两位道人商量了一下,如果赶到平西关进不了城,那就只有在城门外的简陋草棚中过夜,等待明日一早再进城,虽然眼下除了钟离雪以外其余几人都不怕在野地过夜,但是现在的钟离雪是个病人,谁知道睡下后还会不会发生昨夜那种噩梦,如果进了城找家客栈住进去就算发生状况也好应付,而且夜间入城还不会引人注意。
最后三人决定不在此地打尖休息继续赶路,可是这次无论柳翠怎么哄劝,钟离雪就是嚷嚷着肚子饿了,要在这里吃饭休息,下午的太阳的确很大,她和柳翠坐在棚车内憋闷得非常难受,余一丁知道她俩受的苦,可是眼下又不能耽误,而且现在天色渐晚,棚车内已没有下午那般闷热,于是只得亲自出面连哄带吓,答应钟离雪到了平西关就带她吃好吃的,又告诉她如果现在不走那晚上就只能睡在野地里了,这才让钟离雪不情不愿地回到驴车上。
余一丁谢过掌柜的后立刻与众人出发上路,看天色现在已是酉时,既然已经知道了平西关亥时之前要关城门,万一戌时就关城门那还得以更快的速度赶路,余一丁都想好了,如果实在不行就让二女用头巾蒙面,然后他骑马带着钟离雪,柳翠骑驴,这样就不会暴露二女的面容,而且行进速度也会比驴车快上很多,无论如何抓紧时间尽快赶到平西关投宿方为上策。
不过清风的一番话打消了余一丁抛弃驴车的念头,这几人当中只有他是长期呆在大晋,对大晋各个城池关隘的情况也比其余几人熟悉,依照掌柜的所言以及他的经历,大晋已经多年没有内乱,对外战争都很少发生,除了靠近东面无尽海一带偶尔有海盗水贼出没,南部有些零星的蛮夷不服王教,西面和北面都相对比较太平,像平西关这种内陆关隘在无战乱的时期一般都是在亥时才会关闭城门,而且关城门的目的主要是也防备野兽或者贼人,极少出现将赶路的行商旅人拒之城外的情况。
余一丁闻言稍稍安心,但也没有掉以轻心,到了平西关附近清风和天残道人都不能再骑马了,毕竟他们的身份是游方道人,如果城门守卫查验起来不说那两匹马属于青炎门,就是普通的游方道人哪有骑马的?如此一来肯定会招致守卫怀疑,所以到那时二人只能弃马步行,那样的话队伍的速度也会慢下来,还是趁着有马的时候加紧赶路为好。
队伍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且此处似乎已经到了遍布深谷沟壑的山区边缘,官道也渐渐平坦,在队伍走出一个五六丈深的沟壑后随着官道转过一个大弯,余一丁只见三四里之外的夜空被地面的灯火映出一片橘黄,看样子那里像是一座城池,八成就是平西关了。
此刻两位道人已经下马,又掉转马头,分别在两匹骏马的屁股上一拍,那两头畜生便自己向着来路的方向奔去。
驴车经过两位道人身边时柳翠探出身子查看,目光中带着询问,天残道人笑笑道,“这位女居士,不用理会我们,就让驴车继续前进。”
柳翠会意地点点头,其实那驴车的速度比步行也快不了多少,听见天残道人这样说她便缩身回到棚车内不再言语,驴车越过两人继续吱扭吱扭地前行。
两匹骏马从余一丁身边跑过时他赶紧下马,此刻正牵着缰绳快步走到两位道人身边,三人一起并行。
天残道人又道,“余居士,不能让二位小姐单独在前面啊,居士最好还是骑上马在头前引路,平西关已经遥遥在望,此时更加不能掉以轻心,你们到了关口直接入关,只在关内等候便好,贫道二人随后便到。”
三人刚才就商量好进关时的事宜,余一丁带着二女入关,两位道人则是单独一路,双方在关口时要装作互不相识,这样也可以省去诸多麻烦,其他有何问题待进了关后再做计较。
余一丁沉思一下便道,“如此也好,那就辛苦二位道长了。”
天残道人笑道,“无妨,无妨。”
余一丁便不再犹豫,翻身上马后紧跑几步追上驴车,继续向着灯火处前进。
又走了约莫两刻钟,余一丁三人终于来到一座关口前,在三丈左右高的城墙上插着几根粗大的火把,将门洞上方雕刻着的两个大字“平西”映照的无比清晰,整个城墙也只有十来丈长,两侧便是余一丁从河口郡城一路走来见惯的那种断崖式土丘,虽说算不上非常高大,但也有五六丈的高度,分别向左右延绵开来一眼望不到边,且非常陡峭加上又是林木稀疏,根本不适合攀爬,使得整个平西关的城墙就像是嵌在峡谷中的一块巨大的楔子,若想从此地进入大晋腹地的千里沃野平原别无他途,否则就只有向南北两个方向绕上几十里路才有另外的关口进入大晋腹地了。
此时正有四名军士懒散地站在城门两侧,城门洞开,只在门口安放着两个路障,中间仅留一人通行的间隙,看样子还没有闭关的迹象,余一丁的马蹄声和驴车吱扭作响的动静惊动了那几名军士,直到他们走到关口七八丈的距离时四名军士才像是猛然惊醒一般突然抬头,个个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在夜色中不住地向余一丁他们的位置张望。
因为城门上方的墙头有火把,使得关口处非常明亮,而稍微远一些的距离则是漆黑一片,几名军士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下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听见马蹄和车轮的声响,其中一名军士连忙高声喊道,“来者何人?”
余一丁朗声答道,“我们是过路的旅人!”
说话间余一丁三人已经渐行渐近,军士们也终于看清了是一人骑马,后面跟随着一架驴车,慢悠悠地向他们走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几人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待到余一丁走到关口近前,刚才说话的那名军士上前两步喝问道,“既然已到关前,为何不速速下马,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余一丁闻言赶紧翻身下马,拿出柳河村族长所开路引递了过去,陪着笑脸道,“这位军爷,实在不好意思,这是路引。”
这回余一丁没有再拿出临云郡王府的玉牌,万一眼前的这几名军士也跟河口郡城守门军士一样不明事理,以为玉牌是他拿出来行贿的物件就不好办了。
那军士接过路引并不查看,只是望着余一丁身后的驴车问道,“车上是什么人?为何不下车接受查验?”
余一丁连忙道,“驴车上是我的家眷,我们从大梁而来,此次是返回偃师老家,这不是路途遥远嘛,内子身体虚弱在途中不小心患上了热伤风,实在不便下车,还望军爷行个方便。”
说着又将早已捏在手中的几钱散碎银两递到那名军士手中,继续说道,“几位军爷辛苦,这点酒水钱还请莫要嫌弃。”
柳翠和钟离雪已经在棚车内用头巾将头脸都包裹好,听见余一丁跟那军士说话,柳翠又在驴车内咳嗽了几声配合余一丁,这也是他们在路上就已商量好的,过关时就以生病为由二女暂不下车,只是蒙头遮面做好被查验的准备。
那名军士手掌一接触到银钱便眉开眼笑,几钱银两也不算小数目,见余一丁如此上道,而且那小小的驴车看起来也不可能载有太多东西,何况棚车内又传出女人咳嗽的声音,于是简单查看了一下路引便让其余三名军士挪开一个路障。
接着又对余一丁说道,“既然你们车内还有病人,那就赶紧进关找个客栈先住下来,北街有家药铺,掌柜的是附近有名的老郎中,医术在平西关也是一绝,那药铺也很好找,到了北街看见哪家店铺门口挂了一个大葫芦就是药铺了,你可以去那里抓点药草。”
余一丁心头欣喜,正待感谢这位军士,还未开口便听到城门边的另一位军士没有去帮着一起搬开路障,而是几步上前靠近这名军士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只见这军士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道,“我说窦老七,你小舅子在平西关的青炎商号内做事,一个月三钱银子挣着,小日子过得滋润的很哪,可是他又不会分给咱们弟兄一个大子儿,你小子要弄清楚,咱哥几个可是正经的官军,青炎门势力再大也甭想着指使咱们给他们跑腿,要查人他们怎么不自己派人来查?就这么一句话交待下来,他们以为自己是平西关的天王老子不成?咱负责守关,只认林将军的将令和陈知县的县令,这位先生的路引并无作伪,还有啥事可查?”
说完又气哼哼地对其余两名军士说道,“你们俩傻站着作甚?手脚麻利一点,赶紧挪开路障,放他们进关,待会儿差不多到了钟点关了城门哥哥我请客喝点小酒去。”
那位名叫窦老七的军士见状也就没再言语,只得讪讪地上前帮着另外两名军士移开路障,答应放余一丁进关的军士手一挥说道,“你们赶紧走吧,再晚也许客栈都没房了。”
刚才两名军士说话提到青炎门,余一丁的心头立刻咯噔一下,又听闻“查人”,心头更是一紧,当下就有些愣神,这时军士又在催促才回过神来,趁着另外三名军士移动路障后又站立在城门边,连忙开口小声问道,“还请这位军爷息怒,军爷值守城门确实辛苦,但干的就是查验过往路人的事啊,却不知为何这般气恼?”
这位军士哪知余一丁这般多话,但看在银钱的份上还是无奈答道,“先生有所不知,这青炎商号是平西关的一个势力很大的江湖组织,既然先生从河口郡而来,想必听说过青炎门的名号吧?”
余一丁点点头,那人接着又道,“这就是了,那青炎门不仅财大气粗,而且还与官府交好,这不是据老七说下午青炎商号收到河口郡城的飞鸽传书,让河口郡内所有的青炎门势力查找一男两女三人,据说还有画像,不过我们可没有看到,也不知这三人是如何得罪了青炎门,居然还想要我们官军帮着查找,窦老七是帮他小舅子,可咱们却没收到将令县令,才懒得多管这些闲事,先生还是赶紧入关要紧。”
余一丁心头暗暗吃惊,这所谓的一男二女可不就指的是他和柳翠钟离雪三人吗,而且从河口郡城飞鸽传书让所有青炎门势力查找三人来看,这郑培雄惦记二女的念头不仅没有消减,反而变本加厉,这下可如何是好?
但不容他细想,军士又在一旁催促,余一丁只好让驴车先行,自己牵着马匹跟着进入关内,等到他们已经穿过城门进入关内这才反应过来,今夜他们是进关了,可是到了明日需要出城时该如何应对?到那个时候青炎商号肯定已经派人知会此地官府,如果官府的人也帮着青炎门查找自己三人该怎么办?所谓官商勾结最为可怕,青炎门在河口郡那么大的势力,而且石狐那伙人的尸首迟早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再找个理由给三人安上个杀人的罪名,如果官府将他们捉拿法办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脱得了身的。
走在关内黄土路面上余一丁心乱如麻,耷拉着脑袋懊恼不已,自己这一不留神就进了平西关,本来紧赶慢赶就是为了早一点脱离青炎门的纠缠,可别弄到最后成了自投罗网才是天大的笑话。
唉!还是先找到客栈住下来,等到两位道人进得关来再做打算吧。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计可施
进关后余一丁一路低着头胡思乱想,居然忘记注意周围的景象了,此时经过一个光亮处才猛然警醒抬头,这才打量起四周状况。
眼前仍是黄土地面,没有一点街道的模样,周围也无任何房屋,只有一条十几丈宽的峡谷一直向前延伸,两边依旧是那种黄土断崖,在断崖距离地面七八尺的地方间隔十来步就插着一根火把,余一丁现在就站在一根火把下面,那些作为路灯的火把一直延伸到大约一里以外,使得整个峡谷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泛着昏黄灯光的甬道,而在这条甬道尽头隐隐约约还有一道城墙,看样子那道城墙后面才是平西关的城池,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响起的夜虫鸣叫在耳边回荡。
余一丁不由地定了定神,这才牵着骏马缓缓前行,驴车也吱扭着紧紧跟随他前进,大约又走了百十来步,眼前果然又是一座城门,不过城门却大开着,也看不见有军士守卫,只在墙头上隐隐有人影晃动,那是在城墙上巡逻的军士,这还是因为现在是太平时期,关内只派出了几名军士守在外面的那道城门处看守,负责查验过往的客商旅人,白日里还会有几名军士守在这座城门处做做样子,到了夜间便散漫许多,等到亥时在关口守卫的那几名军士关了城门回城时顺便将这道城门也关闭了就好。
余一丁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穿过城门进到城内,这下终于可以看见两旁的树木房屋了,等他们走到一个街口时余一丁便停了下来,就在此处等待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吧,否则一会儿双方不好碰头,算起来他们二人加快脚力也差不多要到了,就算要找客栈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他们来了再说。
果然不出余一丁所料,没过一会儿就见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从城门那个方向急匆匆地走来,他们都是游方的道士,身上也有证明身份的道士度牒,大晋也普遍尊崇道教并视为国教,对于持证的道士不会过多为难,特别是像天残清风这种游方道士,常常广行善举扶危济困,又兼修身养性度己度人,更是令世人所敬仰,所以城门的那几名军士并没有太多严苛的查验便放他们入关了。
三人碰面后余一丁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特别提到青炎门在平西关的势力青炎商号已经收到河口郡城的飞鸽传书,说是要搜寻一男两女,余一丁估计就是那郑培雄在四处寻找自己和柳翠二女,又对明日能否出城有了担心。
天残道人闻言道,“依贫道所见,既然我们已经进了这平西关,再有任何问题也是明日之事,今夜还是先找到客栈投宿,用过晚饭后我们再做商议,何况二位小姐早已饥肠辘辘,余居士意下如何?”
余一丁这才想起刚才在官道边的小酒肆时钟离雪就在喊饿,柳翠虽然没有出声,而且俩女也许会在路上吃些干粮,但是总比不上餐馆里的饭菜令人感觉美味,何况钟离雪还是个病人,于是他连忙答道,“道长所言极是,我们还是先寻到客栈再说吧。”
这个时代的城池中到了夜间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娱乐节目,相对于乡野村庄来说,多的也就是吃喝嫖赌四样,外加城镇人口密集而显得热闹一些。
而生活在其中的普通外出劳作之人基本上在酉时太阳下山之际就会返回家中,媳妇做好了饭菜,孩童们也被召唤回来,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顿热乎乎晚饭,然后再串串门聊聊天唠唠嗑,到了亥时基本上就上床睡觉了,那时候可没有计划生育,增加人口数量是每一位统治者需要绞尽脑汁思考的事情,当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社会治安稳定,百姓们安居乐业人丁兴旺也是太平盛世的一种体现,这也是每一位君主的理想和目标。
而且城镇与乡村相比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到了夜间便是酒肆餐厅赌坊娼馆上生意的时候,只要见着哪里灯火敞亮人声鼎沸,基本都属于以上几种生意之一,这时候就会有一些不着家的浪荡鬼或者酒鬼赌徒以及江湖豪客,甚至还有一些文人骚客,趁着夜色呼朋唤友吆五喝六地进行他们最为钟爱的夜间活动了。
另外就是客栈也会在夜间挂上灯笼点起火把招揽生意,像平西关这种山区与平原的交界之地,往来的客商旅人贩夫走卒众多的关隘所在,这类城池的客栈肯定是少不了的,而且绝对不止一两家,白日里没有住满客人的商家就会在华灯初上之时点燃灯火吸引客人前来投宿。
所以余一丁他们几人就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找到一家客栈,除了大门下挂了一对大灯笼以外,在门口侧面的墙上还挂了四个竖着连在一起的淡黄色灯笼,其上依次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大字,在晚风中不停地微微摇晃。
看起来这座客栈还不错,至少它有两层,那就说明余一丁几人不用再去费事找餐馆了,一般这种客栈一楼就是食肆,二楼才是客房,那写着客栈名称的四个灯笼从二层房檐的一角垂下来,远远地就被余一丁他们瞧见,还是相当地醒目。
几人刚到客栈门口,便有店小二从大堂内奔出来热情招呼,余一丁和两位道人装作互不相识只是碰巧同路,店小二连忙先将两位道人迎进大堂交给掌柜的,又去帮余一丁把马匹和驴车牵到后院,看着余一丁将二女扶下车后柳翠又搀着钟离雪前行,店小二提着灯笼提醒着三人注意脚下便将他们也引到大堂。
这时两位道人已经写好了房间上楼去了,掌柜的询问余一丁需要几间房,余一丁下意识就要说出两间,正巧抬眼看见柳翠望着他,又见她朝身边的钟离雪瞟了一眼,余一丁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是指钟离雪的病情以及昨晚的噩梦,稍稍迟疑了一下便问掌柜的有无大房间,掌柜的看了看三人,面带微笑地说道正有一间套房,非常适合三人居住,余一丁闻言大喜,于是便写下了此房,价钱当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随后掌柜的便让店小二领着余一丁他们上楼,店小二的脸上并无任何异样,来者便是客,不闻不问是他们跑堂的规矩,余一丁就算带着八个女人开房他也不会多嘴,何况在大晋三妻四妾都极为正常,只不过像余一丁这种出门一次带俩的情形虽然比较少见但绝不是没有,男人嘛,可以金屋藏娇,但是你要带出来显摆就不对了,何况眼前这两位夫人虽然都用头巾蒙面但那身段却甚是妖娆,看年纪似乎也正值风华正茂,而且仪态举止并不似那种风尘女子,就算店小二见多识广也不免心头嘀咕,但却不敢多一句嘴。
钟离雪上楼时就可怜巴巴地望向余一丁,余一丁看在眼中知道这妮子是饿了,也许在棚车内钟离雪就没怎么吃干粮,后面这一路忍饥挨饿扛到平西关,可能就是因为余一丁的一句承诺以及对他的依恋和信任,而且看着本是一位英姿飒爽的郡王之女这些时日以来都是一副小女儿般的神情作态,余一丁心头也不是滋味,真的想象不出钟离雪的失忆症被治好那天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如果她能够回忆起失忆后的点点滴滴……
余一丁忽然有些不敢想象,不由自主地便打了个寒颤,进了房间后连忙又让小二准备一些饭菜送到房间里,顺便在他的手中塞进两钱银子,并嘱咐他多准备一些,这是余一丁为两位道人准备的,钟离雪听见余一丁点餐时好看的大眼睛里才露出欣喜的目光。
这也太好打发了吧?弄得余一丁有些哭笑不得。
店小二离去片刻后就有人敲门,余一丁示意二女进到里间,然后才去开门,门口正是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余一丁赶紧将他二人让进屋内。
刚刚坐下天残道人便开口道,“余居士,不知明日有何打算?”
余一丁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两位道长还没用过晚餐吧?刚才我点了饭菜让店家一会儿送到房间来,而且多点了一些,请道长一起用餐。”
两位道人并未推辞,只是稍稍表示了感谢,余一丁这才接着说道,“至于明日如何出关一事我还没有想好,不知两位道长有何高见?”
天残道人皱眉沉思不语,他对青炎门并不熟悉,从大梁来到大晋不过十几日,也是属于初来乍到,而且青炎门飞鸽传书一事是刚刚才听余一丁讲起,因此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好的主意。
清风道人却是待在河口郡内已有数月,而且对青炎门有过专门了解,虽然主要是探查他们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勾当,但也比余一丁二人要强,略略思索片刻后缓缓道,“据贫道所知,青炎门在河口郡内不仅是靠装神弄鬼骗取钱财,而且还把持了许多其他买卖,特别是河口郡的黄河河运买卖,虽然黄河并未流经平西关,但是却直通偃师,外加黄河的几条支流和人工开凿的运河,大晋全国的粮食都可以通过河运抵达京都,无论是战争时期的粮草运输或者灾年时期赈灾粮的发放全部可以利用河运,同时还能运输一些日常的民间货物,所以在平西关也有青炎门的商号专门收集一些商人的货物运送到就近的黄河码头利用河运送至全国,这也算是一个赚大钱的买卖。”
余一丁这才恍然大悟,清晨时他已在河口郡城见识了黄河航道众多船只繁忙运输的场面,原以为黄河河运的生意就像现代的内河运输一般,就是装人载物,只要你愿意掏钱就有船只帮你运输,没想到这个时代的河运主要是运输粮食,其次才是运输货物,私人运货都是蝇头小利,运输粮食才是摇钱树,那些可都是朝廷的生意,在这上面稍微吃拿卡扣一些就是大笔的白花花银子到手,只要将负责的官员打点好了不挣大钱都说不过去,怪不得郑培雄没用多少年时间就将青炎门发展成河口郡最大的江湖势力,原来这其中还有那么多门道。
余一丁深觉自己还是见识太少了,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他在原来那个世界也才仅仅生活了二十几年,来到这个世界更少,还不到一年,很多事情没有经历和见识也是正常的,于是连忙问道,“既然清风道长了解那么多平西关青炎门的情况,不知可否能替在下想出一个明日出关的法子?”
清风微微皱眉道,“刚才贫道之所以说了那么多,就是希望余居士了解青炎门在平西关的势力有多么根深蒂固,只要是和朝廷的河运沾上关系,那肯定就会与本地的官府联系紧密,甚至是沆瀣一气,既然这里的青炎商号已经收到河口郡的飞鸽传书,那么最迟明日一早城门守卫便会加紧对往来行人的盘查,到时候再想出关就比较困难了。”
余一丁和天残道人闻言都皱着眉头不住点头,清风道长所言俱是实情,以青炎门在河口郡城的势力就可以得知郑培雄是如何在平西关建立起青炎商号的,若是没能搞定本地官员,得不到本地官府的支持,青炎商号也不太可能在此地立住脚跟。
想到此处余一丁脑中不禁灵光一闪,他忽然想起刚才入关时那两名军士之间的对话,似乎提到此地有位姓陈的知县,另外还有一位姓林的将军,看起来应该就是平西关的知县和守关将领,而且从那名放他们入关的军士的语气来看,似乎此地的官军和青炎商号之间并非关系融洽,而是青炎商号凭借自己青炎门的势力有点不把官军放在眼中,也许双方的上层头目关系不错,只是下面的人在相互交往之间产生过一些摩擦和矛盾,这一点是否能够让他们利用一下呢?
余一丁正想开口,这时忽然有人叫门,原来是店小二将饭菜送了上来,余一丁连忙让二位道人也去里间回避,免得小二见了起疑。
待道人们进屋后余一丁这才应着声起身开门,刚打开门余一丁的眼睛就看直了,只见店小二吃力地将一个大大的四层食盒拎进屋内,左手还提了一个酒壶。
在余一丁惊讶的目光中店小二解释了一下,原来余一丁给他的二钱银子实在太多,一般三个人最多一钱银子就已经足够吃饱吃好,掌柜的心知遇见了大主顾,反正银钱已经到手,也不管余一丁三人到底能吃多少,只是一个劲地让厨子多做俩菜,所以才有店小二拎着那么大一个食盒上楼,这份量看起来五六人估计能够吃完都够呛,不过还算这掌柜的实诚,弄了那么多酒菜,二钱银子也是所剩无几,这下余一丁倒不愁两位道长吃不饱了。
等店小二摆好酒菜离开后道人们和二女才从里间出来,看着这么大一桌丰盛的酒菜,钟离雪乐的眉开眼笑,她是真的高兴余一丁并没有骗她,不仅住进了客栈没有住在野地,而且真给她弄了那么多好吃的,柳翠也微微诧异,她知道余一丁要给两位道长也准备晚餐,但也没想到会如此丰盛,一时有些愣神。
而两位道人的目光则是稍带异样,他们实在不明白余一丁这是何意,不过在余一丁的示意和解释下也没多问,游方之人本就随遇而安,面对山珍海味不会惊喜,只有粗茶淡饭也不会气恼,在他们看来食物仅仅是满足果腹之需罢了。
吃饭时二女只是低头进食不语,余一丁则将那壶烧酒与两位道人一起一人斟满一杯,慢慢地喝着酒吃着菜,又把刚才自己的想法说给道人们听,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天残道人边喝酒边道,“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明日一早最好还是由贫道和清风道长先去城门口探查一番,若是盘查的不紧余居士再带着家眷出城,若是盘查的紧就只能再寻他法了,余居士意下如何?”
余一丁默然,现在他的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如果明日真是盘查的紧他也没法,难道还能硬闯关卡不成?要是那样到时候被大晋的官府缉拿就更说不清楚了。
沉默了片刻余一丁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望着手中的酒杯直发呆,也不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一顿饭众人都吃的索然无味,当然不包括钟离雪,这个妮子开心地吃了个饱,接着又服下了凌云子给她配制的药剂,这才由柳翠服侍着进了里间歇息。
见二女进屋歇息,而且现在的时辰确实也不早了,已经是亥时将近,于是两位道人再次对余一丁好言宽慰了几句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余一丁唤来店小二收拾好桌上的碗筷盘盏,没有一点睡意的他又坐在桌前发呆,那个窥觑二女的郑培雄贼心不死居然还要飞鸽传书,何况现在他们都还未脱离青炎门的势力范围,难道就这样被困死在平西关不成?
……
第一百三十章 似是故人来
余一丁坐在外间的桌子旁边发呆,没过多久便听见柳翠在里间轻声呼唤他,余一丁猛然警醒,不知又发生了何事,连忙起身进屋查看。
进屋后余一丁看见钟离雪已经在床上躺下,并且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看起来整个人并没有任何异样,余一丁知道这是因为她昨晚就没有休息好,白天憋在驴车内赶路异常辛苦,吃完晚饭并服下药剂后躺下便熟睡,余一丁的心头不由地一阵心疼,又见柳翠站在床边整理衣物,也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
余一丁不禁奇怪地问道,“小翠,怎么还不歇息,有什么不对的吗?”
柳翠边整理边说道,“没有什么不对呀,我只是想让大哥也早些进屋歇息,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大哥中途还与那个石狐拼斗受了些伤,还是早点歇息吧,至于出城的事情明日再说,虽然大哥有无形罡气护身,但还是要休息好了才能保证自己的实力,小翠和雪儿姐姐的安全可是全都要依靠大哥保护的哟。”
余一丁笑道,“你这个丫头,里间只有一张床,你和雪儿睡了想让大哥睡在哪里?难道打地铺吗?小翠不用担心大哥,自己赶快上床休息,大哥在外间打坐便可恢复疲劳,若有事再喊我也不迟。”
说着便要往外走,柳翠赶紧扔了手中的衣物冲过来一把抱住余一丁的腰,把小脸靠在他的背上柔声道,“大哥,今天你与那石狐拼斗时小翠好担心,万一大哥出了点意外我和雪儿姐姐该怎么办?”
余一丁心头猛然一颤,这才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似乎总在拼命,却对柳翠的关心少了许多。
自从到了峡关郡城后,先是与疾风阁搏命,而这个妮子却只是待在玉屏山上悉心照顾钟离雪,他们离开碧云峰以后两人还从未分开那么长的时间,而柳翠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不仅没有任何怨言,甚至还愿意和雪儿一起陪伴自己,这让余一丁情何以堪?
后来好不容易搞定了疾风阁的事情,眼看着俩人终于可以携手一起畅游天下,谁知这才刚刚来到大晋便又发生了青炎门的事,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步步惊心,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余一丁倒是能在一次次拼斗中提升实力,可是柳翠却只能在他的一次次拼斗中担惊受怕,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这唯一的依靠,爹爹已经走了,要是余一丁再有个三长两短,这让她怎样面对今后的生活呢?
想到这里余一丁心中不禁五味陈杂,猛地转过身一把将柳翠揽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自从过了长平城后两人几乎就没有温存过了,这段时间自己确实忽略了最亲近之人的感受,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红扑扑的小嘴,他只觉心神一荡,不由自主地就亲了下去,柳翠在突然袭击之下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余一丁的腰,努力迎合着他的热吻,嘤咛一声便软倒在余一丁的怀中……
可是紧接着柳翠却像被余一丁的嘴唇蛰了一般一下子离开他的怀抱,瞟了一眼仍在床上熟睡的钟离雪,小声地说道,“大哥,雪儿姐姐她……”
没等这妮子继续说下去,余一丁却是粗暴地一把将她横身抱起,快步来到外间,那里除了刚才几人吃饭用的八仙桌和长条凳,另外靠墙还有一张可供三人坐的长椅,余一丁本来就打算在这里将就一晚的,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仍是横身抱着柳翠就坐了下去,并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嘴唇再次凑了过去……
两人都是热血的青年男女,又是多日没有亲热,余一丁亲柳翠的第一口还可以说是情不自禁,但这第二口便是水到渠成了,这下总算是干柴遇见了烈火,瞬间便将二人烧了个面红耳赤,你侬我侬之下渐渐地就有些忘乎所以起来……
“余大哥,小翠,你们……”
声音不大,但仿若晴天霹雳。
两人同时推开了对方,柳翠满脸胀的通红,只顾着慌乱地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襟,余一丁则是坐在那里讪讪地看向钟离雪,声音也变得稍微有些结巴了。
“雪,雪儿……,你不是睡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说完这句话余一丁忽然有一种正在偷情时被人抓住的感觉,羞臊得都能感觉到自己两颊的滚烫,可是再看向钟离雪时才发现她的胸口也在不停起伏,似乎是不停地喘着粗气,整张脸上都是一片绯红,两只小手绞在一起,眼睛却只是盯着地面左瞧右看,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余一丁心头忽然想起这个丫头还处在失忆中,难道是不清楚他和柳翠正在做些什么?不过再一闪念,钟离雪只是失忆,又不是变成了弱智,失去的只是对过往一段生活的记忆,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她的失忆程度到底有多严重,但是眼前自己和柳翠的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十七八岁的怀春少女来说应该是种本能的刺激吧?
余一丁终于稍稍稳住了心神,轻轻拍了拍身边还在整理的柳翠,柳翠却像是再一次被野蜂蛰了一般身子剧烈一抖,立刻起身冲进里间,余一丁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个妮子为什么一下子表现出这种反应,特别是柳翠经过钟离雪的身边时两个妮子都不敢正视对方,各自低着头交错而过。
余一丁只得小心翼翼地走到钟离雪面前,凝视着她头顶如云似瀑的黑发,下意识想去抚摸那些秀发而伸出的手却猛然停在了半空,嘴巴张了张也没有说出一个字,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已凝固,而里间的柳翠也似乎已经上了床一般悄无声息……
正当余一丁心情复杂地望着钟离雪的头顶,他的手也终于向两边一滑,最终没有摸到钟离雪的秀发,却落在了她的香肩上,这个妮子就像刚才柳翠那样身子忽然一抖,却猛地抬起了头,虽然她的双颊仍是一片绯红,但那双大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余一丁的眼睛,说出的话语虽然带着轻微的颤抖,但依旧清晰而悦耳。
“余大哥,你不是答应过雪儿要娶我的吗?这些天雪儿每天都乖乖吃药,等雪儿的病好了也要像小翠妹妹那样做余大哥的妻子,余大哥可不许耍赖呢。”
余一丁无言以对,这不是哄着钟离雪吃药,他不可能做到面不改色地立刻就对眼前的女子说“好吧,余大哥答应你”,他是真的没有做好娶钟离雪的准备,每当心底里生出这种念头时他都会鄙视一番自己,然后赶紧将这种念头掐断,他不知道钟离雪的失忆能否恢复或者何时恢复,更不知道当钟离雪的失忆恢复的时候会怎样面对自己,甚至隐隐地希望她就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也好,至少自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
可是眼前的小女人依旧执拗地望着他,那双大眼睛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着明亮的光芒,眼神中没有太多的欲念,有的只是一种等待,仿佛在等待他的一个答案。
片刻后余一丁才心虚一般小声地开口,似乎是害怕柳翠听到一般。
“雪儿要乖哦,先回床上睡觉,休息好了身体才会恢复,只有身体恢复了才可以考虑其他的事情嘛,你说是不是?”
说着余一丁就想去拉钟离雪的胳膊将她带回里间,可是这妮子在听了他的答复后却仍旧一动不动,余一丁还在考虑该怎样让她回到床上时,钟离雪忽然踮起脚跟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扑进了他的怀中,就在余一丁仍在惊愕之时,这个妮子撅起小嘴就在他的嘴唇上生涩地印上一吻,然后便飞快地转身回到了里间……
余一丁呆立在原地,半晌后才失神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边,自嘲地一笑,这叫个什么事呢?看来自己还是得慢慢习惯这个时代的爱情家庭观念,虽然自己已有柳翠为妻,但是他就算再娶小的也不犯法啊,可是让一个郡王之女给自己做小的仍是余一丁心中不敢想象的事情,也是他面对钟离雪时踌躇不前的主要因素。
他突然又想起一人,那个郑培雄不是都娶到第十七个了嘛,而且还是大张旗鼓地摆下宴席,似乎不这样反而不对似的,想到最后余一丁不禁再次鄙视自己,一个大男人却连个小女子都不如,真是相当地恼火……
想到郑培雄余一丁心头不由地一个激灵,那个噩梦始终是他的担忧,于是连忙走到里间门口向内张望,只见二女都已上床躺下了,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余一丁也不知道她们真的睡着没有,又看了两眼便返身回到外间的长椅上躺了下来。
虽然跟柳翠说了他可以打坐休息恢复,可是今夜余一丁还真不敢这样做,只是躺在床上费尽心思地想着明日如何出城,同时还要分出心思注意钟离雪那边有可能出现的动静,渐渐地他的整个脑海还是被两道倩影占据,特别是钟离雪最后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直扰得他思绪大乱,最后终于在恍惚中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余一丁在迷糊中听见耳边有人在叫自己,心头一个激灵便睁开眼睛,正瞧见柳翠贴着自己的脸笑靥如花地望着自己。
看见余一丁醒了,柳翠柔声说道,“大哥,该起来了,昨晚我和雪儿姐姐都睡得很好,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望着眼前的可人儿,余一丁伸手揉了揉柳翠的脸蛋,歉然地说道,“唉,大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居然会睡得这么死,小翠,现在什么时候了?”
柳翠像是忽然变得大方了许多,依旧将自己的小脸靠在余一丁的手掌上轻声说道,“刚刚到卯时,就要开城门了,两位道长已经去城门处查探,雪儿姐姐还在熟睡,小翠没有叫醒她,就让姐姐多睡一会儿吧。”
听柳翠这样一说余一丁连忙收回手坐直了身体,两位道人如此上心他和二女的安危,自己却还躺在客栈中睡大觉,这一点令他着实不安,再次扪心自问昨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就是因为那些儿女之情的小小插曲?
这的确太不应该!
余一丁如此想着就要起身洗漱,柳翠却一把将他轻轻按住并说道,“大哥,小翠觉得雪儿姐姐已经恢复了很多。”
余一丁却没有当回事一般欣喜地说道,“那是好事啊,也说明凌道长熬制的药剂是对症下药嘛,小翠你干嘛?别拦着大哥去洗漱啊。”
柳翠抿了抿嘴欲言又止,但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松开手让余一丁起身。
等余一丁从客栈后院的井边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内,柳翠已经回到里间,也不知她在里面做些什么,余一丁左右无事便坐在八仙桌前整理思绪,他最担心的是两位道人带回来不好的消息,如果城门的守卫军士盘查的严格,那么自己带着二女如何出城就真的是个难办问题了,难不成就这样被困死在平西关内?!
正在余一丁惴惴不安之时,忽然听见有人来敲房门,他急忙上前打开一看,正是两位道人,赶紧将他们让进屋内。
“二位道长,不知城门处是何状况?”等两位道人刚刚坐定余一丁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道。
“余居士,情况还好,贫道觉得那些守城军士就是正常的查验,并无异常的状况发生,出城应该不成问题。”清风道人斟酌言语着答道。
余一丁闻言欣喜道,“那就好,我这便叫醒内子,我们即刻出发。”
说着他就来到里间门口呼唤柳翠,柳翠闻声立刻从里间出来,又听他们这样一说,虽然心中高兴但仍是蹙眉说道,“大哥,既然城门处无事,平西关内肯定有车马行,我们能不能再等等,待车马行开市后换了马车再出城?”
余一丁恍然,昨天一路那个驴车实在是耽误行程,而且二女乘坐的憋闷异常,非常难受,如果城门处的盘查并不是特别严格,那么早走晚走基本都是一样,何况换了马车后他们的行进速度也会加快不少。
于是简单思索一下后余一丁便说道,“如此也好,那么就等我们用过早饭,小翠和雪儿还有两位道长先在客栈内歇息稍候,我去车马行买架马车回来便出发。”
众人均无异议,两位道人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候,余一丁下楼叫店小二将早餐送到屋内,顺便也为两位道长叫了一份,只说是遇见游方道人顺便施舍,只要给钱店小二当然毫无怨言,不一会儿便将早餐分别送到各个房间,余一丁吃完了早饭又向掌柜的打听出车马行的位置后就赶着驴车离开了客栈。
此时卯时早已过半,关内也渐渐热闹起来,天亮后余一丁才发现这座城池并不算太大,也许是因为此处算是一个战略要塞,好些地方看得出来都是为战时设置的军事设施,比如军营、校场等建筑,而这些设施的旁边甚至有专门留出来直接通向城墙和城门的通道,可以想象大晋虽然和平安宁了多年,但仍然对一些重要的军事要冲丝毫不敢懈怠,可能这也是维持和平的一种必要手段吧。
因此虽然平西关处在一个交通咽喉的位置,但是城中的民居并不是特别密集,而且很多地方都闲置成空地也没有修建任何建筑,除了民居以外城内主要还是一些商业建筑居多,其中当然还包括青炎门在此地开设的商号,此时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也不是很多,除了小商贩以外主要还是过路的商队旅人。
余一丁专门在一个小商贩那里买了顶草帽戴在头上,也算是遮住了大半个脸庞,这才赶着驴车缓缓地来到北街,客栈掌柜的告诉他车马行就在这条街上,说是车马行,其实就是街边一座小小的茅屋外加一个简陋的马棚,马棚内拴着一些马匹骡子和毛驴,马棚边上停放着一些棚车和马车,掌柜的待在茅屋内,另外还有两名伙计在马棚内忙碌。
余一丁赶着驴车过来,一名伙计连忙上前招呼,“这位大爷,您这是?”
余一丁连忙答道,“你看我这驴车值多少钱,我准备卖了换架马车。”
伙计连忙喊到,“掌柜的,生意上门了!”
一名看起来很精干的中年人立刻从茅屋内笑吟吟地走了出来,上前问明了缘由,又给余一丁报出一架双乘马车的价格,余一丁自己选了两匹看起来膘肥体壮的骏马,两人讨价还价一番最后以余一丁再补给中年人十八两银子成交。
银货两讫后伙计帮着将两匹马套好车,余一丁正准备赶着马车返回客栈,此时就听见前方不远传来一阵马蹄声,抬眼便看见一小队大晋的官军向这边而来。
余一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本能地低下头,以免官军看到他的面容,只看着眼前一堆马腿经过,数了数这队人马大约有十人左右,其间居然还夹杂着女人的声音。
余一丁奇怪,历史上的军队几乎都是排斥女性的,花木兰还得女扮男装才能代父从军,怎么大晋的军队中还会有女人呢?而且余一丁还隐觉得这个女声似曾相识,这就令他更加奇怪了。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公子勿疑
等这一小队官军经过了车马行余一丁才抬眼观望,从他们的背影看那些官军似乎真的簇拥着一名骑在马上的女子,余一丁只觉得那女子的背影有些眼熟,却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于是他连忙询问刚刚帮他套好马车仍站在一旁的伙计。
伙计答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些官军都是平西关守将林将军的亲卫,马上的那名女子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看样子这是又去北街韩神医的药铺抓药去了。”
余一丁想起进关时那军士对他所言,好像是提起过北街有个医术高明的老郎中,看来这队人马就是往那里去的,原来那女子并非女兵,而是守将的女儿,这就很常见了,钟离雪还是郡王的女儿呢。
于是他又随意道,“原来是将军之女,难怪这些军士来去如风,抓个药都如此排场。”
余一丁是看不惯那些骑兵在闹市大摇大摆地骑马飞驰而过,搅扰街坊四邻,因此才有这样一句感慨。
谁知伙计却连忙道,“客官说哪里话,林将军并非飞扬跋扈之人,率军驻守平西关这两年口碑极好,手下官军对百姓也是秋毫无犯,这些时日林将军的大小姐倒是经常到韩神医的药铺抓药,小的都看见过好几次了,也许是家中有人染疾多日不愈吧,所以大小姐在情急之下难免行事会有些许偏颇。”
这伙计倒是话多,可是还没等余一丁继续搭话,茅屋内车马行的掌柜的已经走出屋内,站在门口训斥道,“叶老幺你在那里胡说些个啥呢!赶快做你的事去!这位客官您还请自便。”
伙计闻言连忙一溜烟跑进草棚内照看起那些性口来,余一丁望着掌柜的笑了笑并没说什么,想必此人也是个谨慎之人,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
于是就坐在车辕处,驾着马车缓缓离开了车马行向客栈方向走去。
余一丁要返回客栈就必须经过韩神医的药铺,此时那个小小的药铺门口立着十几匹骏马,又有七八名军士守在那里,这些人马几乎将整个街道完全堵塞,根本不理会被挡在街道两边的行人。
而过往行人见是官军守在此处,都不敢催促,也不知道此地发生了何事,甚至还有看热闹的就站在一旁探头探脑,余一丁的马车本来就比较宽,到了药铺附近就再也前进不了一步,只得停下车挤在一众行人车马之间远远地观望等待。
不一会儿就见一名锦衣女子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并肩走出药铺大门,女子身后还有两名军士跟随,而女子和老者都是眉头紧蹙,一边走还在一边低声交谈,不过主要是老者在说话,锦衣女子偶尔回答一句,还不时地唉声叹气一番,神情显得异常沉重。
余一丁坐在车辕边暗自焦急,出城的时间拖得越晚他的心中就越发紧张,生怕会有其他变故,也不知另外几人在客栈中怎么样了,余一丁心中对这些权贵子弟的做派更加不满起来,带着卫队出来买药本身就已是大张旗鼓,现在又占道封街,根本不顾及普通百姓的感受,似乎不这样便体现不出自身的尊贵和权势,这与穿越与否无关,看来在哪个世界都有嚣张跋扈之人啊。
看见女子和老者从药铺出来,四周的人群发出了一阵嗡嗡嗡的交谈声,余一丁也被吸引,跟着大伙在车辕处坐直了身子伸着脖子向那边观望。
老者一身粗布麻衣,脚蹬一双草鞋,头上的白色发髻被一根布带扎住,腰间还挂着一个小葫芦,再加上长至胸前的白色胡须,整个人透着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再看他身边的那位锦衣女子,满头秀发只用一根发带捆扎,很随意地披在肩头略显凌乱,峨眉紧蹙,一双大眼睛中满是憔悴,小巧的翘鼻梁下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仍在仔细聆听身旁的老者说些什么,不过就算此时这名女子一副忧虑憔悴的模样,也挡不住她本来那副国色天香的姿容。
余一丁只觉心头一跳,刚才听到这女子的声音就令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下看到她的正脸怎么越发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可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在哪里遇见过如此美女,否则自己没理由记不住啊,不由地就在马车上发起呆来。
此时锦衣女子已经与那老者告辞,拎着一个纸药包翻身上马,那些随行的军士见状连忙齐齐上马,因为街道两边都是被堵的行人车马,他们这一小队人要往来时的路返回也只有缓缓前行。
余一丁还坐在车辕处发呆,周围的人群已经开始走动,锦衣女子的小队伍也行到他的马车面前,而余一丁的马车如果不移动就成了一个堵路的大路障,众人也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可是余一丁仍是浑然不觉,只是紧皱眉头努力回忆着自己在何时何地见过那名女子。
骑兵队伍中一名看起来是名校尉打扮的骑士坐在马上大声喝道,“喂!喂!说你呢!别堵着路!赶快将这架马车移开!”
余一丁猛然惊醒,看了看那名出声的骑士,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呵斥自己,又望了望周围,猛然明白现在是自己的马车堵住了道路,连忙一拉缰绳就想将马车移走。
军士的吼声也惊动了骑在马背上蹙眉不语的锦衣女子,本来她一直在沉思,韩神医的话语还萦绕在她的耳边,妹妹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这已经过了十几日,仍旧未见好转,可是如果连韩神医都医治不好妹妹的话,她还能指望谁来救治妹妹呢?
随着军士的吼声她也向余一丁那边望去,而恰巧余一丁驾着马车往前走时也无意间望向锦衣女子这边,就在两人交错而过的那一个瞬间,二人同时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愕,但随着各自方向的人流都未能停下马匹的脚步。
这么近的距离余一丁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他曾遇见过的那名书生女子吗!只不过如此近的距离上余一丁终于看了个清楚,女子现在的脸庞比上次见到的更为白皙细嫩,他估计在峡关时女子的脸上肯定涂抹了其他的东西,改变了原有的肤色,显得干枯而蜡黄,怪不得自己一开始没有认出来呢。
没容他细想,马车依旧缓缓前行,余一丁甚至忘记了拉住缰绳,两人就这样擦身而过,不过也幸好他忘记了拉缰绳停下马车,否则跟在他身后的人流肯定会叫骂起来。
锦衣女子当然一眼便认出了余一丁,女子压根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平西关,随即又想起他在峡关的小破庙内给自己的妹妹把脉,又说妹妹是中了疾风阁秘药的毒,而且当时他还说要去疾风阁峡关分阁一探究竟,自己还把那块腰牌给了他,既然他现在出现在平西关,至少说明他去探查疾风阁是全身而退,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弄到解药。
想到解药锦衣女子不禁眼神一亮,韩神医也说妹妹应该是中了一种特制的毒药,若是没有特别的解药将很难医治,但是就算是韩神医在妹妹已经中毒多日的情况下也判断不出毒药的成分,就更不用说配制专门的解药了。
于是女子急忙回头,正好看见余一丁也从马车的车辕处探出头来向自己这边观望,两人再次对望一眼,虽然余一丁戴着草帽,但是锦衣女子还是十分确定他就是峡关小庙中所见之人,于是眼中立刻充满了欣喜,余一丁也冲她点了点头,随即便转回头继续驾着马车前进。
锦衣女子见余一丁还识得自己,不禁欢喜异常,可是当时事急忘记了询问他的姓名,而且此人的身边还有一位喊他大哥的女子,那女子还对她说此人也是一名郎中,想到此处锦衣女子连忙唤过一名卫士,让他跟着那架马车看看在何处落脚,最后要将马车上的人好言请到将军府来,卫士抱拳领命而去。
余一丁驾着马车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他看见了书生女子回头,也看见了她眼中的惊喜,虽然他现在仅仅知道平西关守将姓林,那么女子肯定姓林,她的妹妹叫阿玉,但她们的另一个身份竟然是平西关守将的女儿,如果可以利用两人相识这层关系,就算青炎门已经摆平了平西关的知县和守将,可以在此地横行霸道,但若是与官家有关系的人想必青炎门也不敢造次吧,他们几人想要离开平西关岂不是容易了许多?所以他才会对那女子微微点头示意。
余一丁驾着马车回到客栈,将遇见书生女子的事情跟几人一说,钟离雪和两位道人当然是不明就里的,柳翠则是满脸欣喜,高兴地说道,“这么巧,原来那位扮成书生的姐姐就是此地守将的女儿啊!”
见这个妮子还没有认识到此女身份的重要性,余一丁笑着说道,“小翠,我们可是要出关的哟,也许你的这位姐姐能帮上我们。”
天残清风两位道人闻言后却是眼神一亮,天残道人忙道,“莫非余居士与那将军女儿还有交情?”
余一丁正想将详情告诉几人,忽然就听见有人敲门,屋内的人均是微微变色,余一丁示意众人莫慌,走到门前隔着门板问道,“哪位?”
只听门外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道,“我乃本关守将林将军的亲卫,我们大小姐有请先生前去府上小坐。”
余一丁闻言连忙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先前见过的那种穿着皮甲的军士,看见余一丁开门,连忙拱手抱拳道,“这位先生,我们大小姐有请先生,以及您的朋友一起前去将军府做客。”
军士是等开门后才看见余一丁身后的几人,于是加了一句,余一丁微笑着点点头道,“好,还要麻烦这位将军头前引路。”
“在下乃是林将军手下校尉,不敢自称将军,先生可叫我张五,请!”青年校尉伸手一挥,做了个请的姿势。
余一丁连忙示意几人一起起身,跟着张五下了楼,到了后院钟离雪一眼看见余一丁新买的马车,立刻兴奋地拉着柳翠坐了进去,余一丁牵着马与两位道人步行,张五见状只得也牵着自己的马与几人同行,柳翠二女的马车则跟在后面缓缓而行。
众人走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一座府邸门前,此处已靠近城墙,而且看起来这座府邸也不是特别富丽堂皇,两边不是军营就是校场,只是大门两边有好几名卫士正在站岗守卫,看来这位林将军不仅低调而且还很务正业,住宅都离营房那么近,如果有任何突发事件他都可以快速处理。
没等张五前去通报,余一丁老远就看见那名书生女子立在府门前不住地往他们这边张望,看见几人中的余一丁后立刻面带微笑地迎了上来。
等她走到余一丁面前,忽然像个男子一般拱手抱拳道,“这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我叫林梦瑶,上次见面走的匆忙,还不知道公子怎样称呼?”
余一丁心道,怎么郡王将军之女都喜欢是采用这种男人般的打招呼方式?钟离雪第一次见自己时就是行抱拳礼,这位林家大小姐居然也是如此,再一转念,或许是因为她与自己初见时是男子的打扮有关吧。
余一丁还在这边瞎琢磨,眼前的几人却在等他出声答话,林梦瑶也不催促,只是微笑地望着他,余一丁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连忙打着哈哈道,“实在不好意思,在下余一丁,原来一直见着林姑娘都是男儿扮相,没想到真容竟是这般的国色天香,令在下乍见之下难免唐突失礼,如有冒犯,还请姑娘多多见谅!”
柳翠在一旁闻言瘪了瘪嘴,心道大哥这番说辞实在有够虚假,不过林梦瑶却丝毫不在意般道,“呵呵,这没什么,我和妹妹常在外地走动,打扮成男人模样也要方便许多,先不说这个了,不知其余这几位是?”
她看着余一丁身边的几人,只有柳翠是见过面的,其余三人则是毫无印象,特别是钟离雪,出水芙蓉一般清丽,令她大感惊奇,于是便出声询问。
余一丁连忙答道,“这是内子柳翠,林姑娘见过的,这是天残和清风两位道长,最后这位是我的妹妹钟离雪。”
余一丁每介绍一人林梦瑶便同他们点头招呼,众人也一一回礼,当听到钟离雪的名字时林梦瑶的眼神中微微吃惊,毕竟她们姐妹去过临云,当然知晓临云钟离世家,也听说过钟离郡王有个女儿名叫钟离雪,于是迟疑地问道,“钟离雪?莫非……”
到了将军府门口下车后钟离雪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余一丁身上,现在又和柳翠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此刻听见林梦瑶喊出她的名字,立刻接口道,“是啊,我就是钟离雪,也是余大哥的未婚妻子。”
林梦瑶微微一愣,她见柳翠的表情并无异色,又将目光投向余一丁,余一丁无奈地对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雪儿就是临云钟离郡王的女儿,她也和林姑娘的妹妹阿玉一样,被疾风阁所害,现在还在治疗中。”
林梦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禁又多看了钟离雪两眼,这才又对众人说道,“诸位既然来到平西关,余公子对我们林氏姐妹又有救命之恩,还请成全小妹略尽地主之谊,以表感激之情。”
余一丁有些疑惑道,“林姑娘这是何意?”
林梦瑶话说的漂亮,可是余一丁心头难免犯嘀咕,他怎么也不记得自己在峡关时对这位林姑娘姐妹俩有过救命之恩,那一夜他是觉得林梦瑶行踪可疑才跟踪探查,而且一度还怀疑她是疾风阁的人,最后追到小庙后才遇见她妹妹阿玉,最多就是当时给阿玉把了一下脉而已,何来救命一说?何况为了让自己可以更好地探查疾风阁峡关分阁,这位林姑娘还把得来的腰牌送给了他,要是如此说来反而是他接受了对方的帮助才对嘛,怎么到了林梦瑶口中就变成了此番说辞,所以难怪余一丁会有疑惑。
可是林梦瑶在药铺门口认出余一丁时的欣喜之情绝对不似作伪,请他们来将军府也不像是图谋不轨,若是那样到了将军府门口四周有那么多卫士,而且军营就在一旁,完全可以立时动手,何必还要再虚情假意一番?余一丁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梦瑶见余一丁满脸都是疑惑,连忙说道,“余公子请勿多疑,梦瑶请公子前来就是聊表谢意,绝无他想,还请府内小坐。”
说着再次伸手邀请余一丁几人入府。
虽然对方的话语令余一丁捉摸不透,但他也不太相信这位林姑娘会加害于他,于是略略思索一下后便安然踏进了将军府。
既然余一丁都没有异议,其余几人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了,两位道人都是随遇而安,他们就是为了保护余一丁和二女才往平西关而来,只要能让余一丁三人平安离开河口郡青炎门的势力,他们到哪里都无所谓,而剩下的柳翠二女肯定是为余一丁马首是瞻。
林梦瑶见余一丁终于踏入将军府,看着状似常人的钟离雪,又想起饱受病痛折磨的妹妹,心中顿时觉得踏实了许多,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将军设宴
在林梦瑶的引领下,余一丁几人跟着进入了将军府。
大晋与大梁的官制基本相同,也有分封全国各地的亲王郡王,这些受封之人都拥有各自的属地,只要大晋王朝不倒台,这些人也不造反或者严重违反律法,那就是永久性的世袭罔替,在属地内可以修建自己专门的府邸,只要规模档次不违制即可,也就是说只要不超过皇帝的排场便不会有人来管你。
而大晋各处关卡城池的守将采取的是轮换制,期限一般为三到五年,到期后则会返调回京或者换防他处,大晋朝廷则会在各地修建统一的院落式住宅,以供那些驻守各地的将领以及他们的家人临时居住,而这种将军府内并没有设置卫士和下人的住所,将军的卫士都居住在将军府旁边的军营,下人则雇佣当地的百姓,他们都是白天在将军府内听候差遣,夜晚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居所。
余一丁他们看见的平西关将军府其实就是一座三进的小院,除了头进院子里的客厅餐厅厨房以外,后面的两进院子就是将军和他的夫人以及两名女儿的居所。
林梦瑶将余一丁等人引到客厅落座后说了句“请稍候”便离开了,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使唤丫鬟端上茶水。
余一丁还未来得及仔细思考林梦瑶请他来的目的,却发现坐在他身边的钟离雪不停地左顾右盼,似乎对这个房间的一切挺好奇,但时而又低头皱眉,显得心事重重。
余一丁大感奇怪,自从钟离雪失忆以来还从未露出过如此神态,于是小声开口问道,“雪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钟离雪像是被惊醒一般猛然转过头望着余一丁,目光中带着些许迟疑和不解,甚至还有一丝茫然,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却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
余一丁看着钟离雪的表情,不禁伸出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但是并未感觉到想象中的滚烫,反而还有一丝清凉,而钟离雪却在他的手背接触到自己的额头时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地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余一丁的另一只手臂,目光却依然直直地望着他。
余一丁更觉奇怪,心中立刻警觉起来,不会是这个房间有什么古怪吧?
可是在他四下扫视了一圈后却并未看出这间客厅有何不妥,而且其余几人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异状,于是他侧了侧身子更加靠近钟离雪,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声若蚊呐般说道,“雪儿,是不是看出这间屋子有何问题?”
钟离雪却依然不答话,但是眼中的各种情绪正在慢慢消失,片刻后才依偎在余一丁的臂膀边小声答道,“余大哥,雪儿只觉得这个房子眼熟,好像以前来过。”
听见这个答案余一丁再次侧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钟离雪,现在再看她时已没有了刚才那种神情,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余一丁心头不禁觉得好笑,这个妮子以前来过这里?这怎么可能嘛,或许是这个客厅使她想起了原来临云郡王府的某间屋子吧,念及于此便放下心来,又轻轻拍了拍钟离雪的手背,示意她没事。
其实余一丁哪里知道,这恰恰是钟离雪的失忆症开始好转的迹象,从此处客厅的各种摆设中钟离雪依稀看见了临云郡王府会客厅的影子,她对这里的环境总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而脑海中沉睡的记忆也在缓缓地一点点苏醒。
余一丁的心思没有放在钟离雪身上,见她没有任何异状也就不再深究,他现在考虑的主要还是林梦瑶请他们到此的目的以及自己这几人如何出关的问题。
但是柳翠却不一样,早上她就已经觉得钟离雪的失忆症状有所好转,只是还不能确定,此刻她就坐在余一丁的另一侧,刚才二人的对话以及钟离雪的表情都被她听在耳中看在眼里,聪慧的她已经明白钟离雪为何会这样,于是起身绕过余一丁,拉着钟离雪的手亲昵地说道,“雪儿姐姐,我们不挨着大哥坐了,我陪姐姐聊会儿天如何?”
钟离雪看起来又要陷入先前那种状态,听柳翠这样一说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就被柳翠拉了起来,两人手牵手走到客厅一个角落的两张椅子旁,坐下后头碰头亲热地低声交谈起来,余一丁看了她俩一眼便不再理会,就让两个妮子聊着吧。
众人依旧坐在客厅内慢慢品茶,片刻后林梦瑶回到客厅,有些歉意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公子,让你们久等了,多谢公子在峡关时出手相救,梦瑶已让卫士前去请爹爹回来,他会当面感谢公子,还请诸位请勿拘谨。”
余一丁心头更加疑惑,本来就没有救命之恩,何来感谢一说?而且他也没有想过会见到她父亲,只因她有守将女儿这个身份,余一丁只是想借两人曾经相识这么点交情由林梦瑶给守关军士打个招呼,让他们几人顺利出关就好了,现在居然连她的父亲都牵扯出来,他实在搞不明白这位林姑娘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要是见到林将军,万一他与青炎门的交情很深,特别是如果已经知道郑培雄在查询三人就比较麻烦了,可别到最后成了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才好。
于是他连忙道,“林姑娘客气,其实我们几人是有急事赶往偃师,你也看见那架新马车了,这就是早上刚买的,准备用来赶路,不过还要麻烦林姑娘给守关军士打个招呼,也好方便我们尽快出城,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看就不用再见伯父了吧?”
林梦瑶闻言心中一紧,她还真担心余一丁要走,连忙说道,“余公子请不要这样说,梦瑶已经告诉爹爹公子是我们姐妹的恩人,要是爹爹回来见不着公子,定会责罚于我,何况我们就是想表示一下谢意,到时候我会让爹爹直接给公子一个凭证,守关军士必定不会阻拦,也不会影响公子的行程。”
这是凭证的事吗?余一丁无语,万一你爹来了一打听,哦,原来你们三人是从大梁而来,那肯定要路过河口郡城,正好青炎门有消息说注意查询那边过来的一男二女,干脆先留下来质询一番,这样的话怎么办?!
余一丁还在思索如何回答林梦瑶的话,这时就听见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林将军好!”
“张五,瑶儿和她的客人在何处?”
“回将军话,大小姐和客人都在客厅!”
说话间就听见脚步声往客厅而来,余一丁暗自心惊,林梦瑶则是一脸欣喜地站起身道,“余公子,我爹爹回来了,我来给你们引荐。”
说着就见一名中年男人出现在客厅门口,此人约莫四十出头,背着双手,身材修长魁梧,穿着一件土色长衫,国字脸,浓眉大眼,肤色略显黑红,脸颊和下巴上留着短须,眼神虽然犀利,但是其中隐隐带有一些血丝,也使得他的双眼微微发红,而且整张脸上有着一股抹不去的疲惫,就像是多日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中年人先是扫视了一番屋内众人,最后才落在女儿身上,目光立刻变得温柔起来,面带微笑地说道,“呵呵呵,居然有这么多客人,哪位才是瑶儿口中所说的余公子啊?”
林梦瑶已经迎了上去,撒娇一般依偎在中年人身旁,指着站起身的余一丁娇声说道,“爹爹,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在峡关救了我和阿玉的余公子。”
“哦?想不到居然如此年轻,真是后生可畏啊。”
中年人随着林梦瑶的手指看向余一丁,又上前一步伸出了一只手,可以看出他的手掌宽大厚实,手腕处还带着皮质护腕,余一丁连忙也伸出双手与他握在一起,眼睛却紧紧盯着中年人,希望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许端倪,口中却是恭敬道,“林将军谬赞,小可余一丁,见过将军。”
中年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依旧微笑着说道,“呵呵,本将林忠泽,余公子不必自谦,在此处尽可随意。”
二人松开了握着的手,林忠泽又转头对女儿说道,“瑶儿,余公子他们现在何处歇息?可曾安排馆驿?”
林梦瑶答道,“爹爹,余公子他们有急事赶往偃师,还望爹爹给他们一个凭证,也好让守关的军士们不会拦阻。”
余一丁立刻接口道,“是啊,我们昨日就已到达平西关,本来准备一早便出城赶往偃师,结果因为买马车耽误了一些时间,也因此恰巧遇见了林姑娘,这才来到将军府上。”
林忠泽面色稍稍有异,看着林梦瑶迟疑道,“哦?那瑶儿你跟我说的玉儿的事情?”
林梦瑶也是一脸无奈道,“爹爹,余公子他们有急事要赶路,咱们也不好强留,不过爹爹你看。”
说着她就指向钟离雪,又道,“这位姑娘是临云郡王府的大小姐钟离雪,她也是疾风阁的受害者,爹爹您看她。”
林忠泽闻言心头暗暗吃惊,作为一名大晋武将,他不可能没有听说过邻国这位镇守西部边陲的郡王,没想到坐在客厅角落的这位漂亮姑娘居然是临云钟离郡王的女儿,他更没有想到郡王之女也会被疾风阁所害,看来自己的一双女儿这次执意要去大梁寻找五色果,有此一难也算是命中注定吧。
林忠泽没有儿子,夫人只给他生了一双乖巧可爱的女儿,可惜这俩个丫头的体质从小就截然不同,大女儿林梦瑶身体强健,性格也随父亲,就在她七岁那年,林忠泽时任大晋东部临海城总兵,此城附近有一座小山,其上有一道观,观主是一位道姑,林梦瑶跟随父亲偶然游览此观时被那位道姑一眼相中,并收为俗家弟子,四年时间勤而不辍,等林忠泽换防他处时林梦瑶已经习得一手好剑法。
而小女儿林梦玉却是至阴体质,从小体弱多病,林忠泽辗转多地为官时也找了不少郎中医馆,却始终没有将小女儿的身体调养过来,虽然姐妹俩都生就了一副国色天香的姿容,但小女儿整日里病恹恹的样子却总是林忠泽的一块心病。
两年前林忠泽被朝廷派至平西关任守关将领,在此地又认识了北街的韩神医,从他口中得知大梁西部与阿古达木草原接壤一带的碧云山区中有种奇物,名为五色果,可以强健体魄亦能延年益寿,据说对至阴体质之人大有裨益,只是有一点,找到此果摘取之后必须在十日内服用,否则效果尽失。
林忠泽却犯了难,他是大晋守城将官,肯定没有时间千里迢迢跑到大梁去为女儿寻找五色果,而且此果找到后必须在十日内服用,平西关距离碧云山区何止十日的路程,那就是说如果前去寻找此果林梦玉也必须一同跟随,否则时间上根本来不及,所以为了此事林忠泽也是左右为难,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合适的人选来办此事。
而林梦瑶无意间听见父母谈论此事,又偷偷跑到北街向韩神医询问,只打听到了五色果的功效和所在位置,也没弄清楚此果只有在夏秋之际才会开花结果,便回家和妹妹商量后就自作主张地偷偷给韩神医留书一封,又用父亲的印章自己出具路引,在城门口遇见守关军士也是伪称姐妹二人出关游玩,待到神医发现书信并交给林忠泽时已是第三天的事,那时姐妹俩已经过了河口郡进入大梁境内,随后便是林梦玉在临云县郡隆丰镇附近被疾风阁劫持。
两名女儿的失踪可把林忠泽急坏了,特别是韩神医在第三日拿来书信交于他,这才知道姐妹俩是去大梁寻药,林忠泽也知道冬季黄河河面冻结时可以通行车马,但是再往后春暖花开河道逐渐解冻,反而会有大量的浮冰,到了此时黄河航道便会封渡很长一段时间,于是这位父亲在惶惶不安中渡过了此生最为漫长的一个多月时间,终于在黄河解冻开渡后第三日等来了女儿们的回归,可惜面对的却是小女儿更加严重的病情。
林梦瑶早已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可是父亲却没有过多地指责她,因为她毕竟是为了帮妹妹寻药才如此冒险,但这更加剧了她的内疚以及对疾风阁的仇恨,所以回到平西关后的这些时日也主要是她在将军府和北街药铺之间来回跑动,只是一心想着怎样协助韩神医救治妹妹,也省得爹娘过多操心。
可惜十多日来阿玉的病情依旧不见好转,也不知道疾风阁的人给她服下了怎样的药物,这些天阿玉时而清醒时而昏睡,而且就算清醒时也浑浑噩噩,根本认不出姐姐和爹娘,她的这个状态令全家人愁眉不展,林梦瑶也因此而更加寝食难安。
今天一早她又去了韩神医的药铺,再次同神医交流了一阵,但却因为阿玉中毒的时间太长,神医至今也判断不出她体内到底是何种毒素在起作用,依旧只能开些安神醒脑的药物,虽然不能指望药到病除,但总是可以对病情稍作缓解,也算是保守治疗吧。
而在街道上林梦瑶与余一丁的偶遇,令她不禁又惊又喜,自从回到大晋以后,她压根儿没想过能在平西关遇见余一丁,更令她惊喜的是余一丁曾对她讲过要去探查疾风阁峡关分阁,既然他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此地,说明他的探查至少是成功的,能够全身而退的话也很有可能得到疾风阁毒药的相关信息,因此才让卫士去请余一丁。
当林梦瑶得知钟离雪也被疾风阁掳去并被迫服下过毒药,又见到眼前的女子就如同一个正常人一般时,欣喜之下连忙派人将父亲请回家中。
林忠泽从卫士口中听说了一切,大喜之下立刻放下手中的公务赶回府中,刚刚回来便听余一丁说要立刻赶路,本来还在疑惑,这下又听女儿说眼前这名状似正常人的姑娘便是临云郡王之女,又是疾风阁毒药的受害者,立刻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于是他连忙对余一丁说道,“余公子请勿心急,你是小女的救命恩人,既然路过平西关,怎么也要给本将一个答谢的机会,这样吧,中午本将命人在酒楼摆下一桌酒席,还请余公子莫要推辞,权当本将聊表谢意,等酒宴过后,本将会派人护送公子等人出关离开河口郡地界,绝不会耽误公子的行程,不知余公子意下如何?”
余一丁一直就没弄清楚这位林姑娘请他来府中到底是何用意,又见这父女二人提及钟离雪和林梦玉,隐隐有些明白了其中关节,但仍旧没有想的太清楚,这时就听林忠泽说请他们吃酒宴,而且随后会派人护送他们出关,心中不禁一阵惊喜,稍稍思索一下后便拱手道,“既然林将军如此盛情,小可实在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忠泽见余一丁应承下来,也是大喜过望,连忙唤过门外的卫士在附近酒楼设下宴席。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救人要紧
林忠泽派出卫士前去预订酒宴后,又转回头有些犹豫地对余一丁说道,“这个……,现在距离午饭时间尚早,余公子可否查看一下本将小女儿阿玉的病情?据瑶儿说余公子也是一名郎中,不知……”
余一丁本来还在窃喜林忠泽居然会派人护送他们离开河口郡,这才答应中午吃这顿酒宴,哪知突然间就见他吞吞吐吐起来,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这名武将本来就显得黑红的国字脸此刻更加发红,窘迫地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了,可是他说出的话余一丁却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只是疑惑地问道,“林将军,您说什么?”
话已出口林忠泽便稳住了心神,听见余一丁发问连忙又道,“余公子也知道本将的小女儿阿玉曾受疾风阁毒害,自从大梁返回平西关后病情一直反复,至今未见好转,刚才瑶儿说临云钟离郡王之女也曾遭难,但本将刚才见她几乎与常人无异,想必是余公子妙手回春,所以想请公子不吝岐黄之术,也替小女诊察一番。”
话说到这个份上,余一丁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梦瑶在街中看见自己面露欣喜之色,还专门派人到客栈请自己,原来是因为她的妹妹阿玉还一直受那疾风阁秘药的荼毒,父女两人又都以为钟离雪已经被自己治好,因此是想让自己出手医治林梦玉,这才说出什么救命之恩和摆宴答谢的话,看样子是认定了自己身怀岐黄之术,提前将这些感谢的话语和礼数说完做到了啊。
何况阿玉被迫服下的就是疾风阁的迷魂药,被解救出来以后既没有服用过醒神丹,也没有喝过凌云子配制的汤药,难怪大半个月过去了依旧不见好转,余一丁曾在巫神山总阁内找到几十颗醒神丹,回到峡关郡城后大部分都用于救治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受害女子,剩下的也交给凌云子拿去研究了,幸好在他们离开玉屏山时凌云子又还给了他几颗,以防钟离雪的病情反复,毕竟这个是疾风阁配制的专门解药,疗效应该比老道后来研究出来的汤药更好,只是这些天以来眼看着钟离雪的状况越来越好,这几颗醒神丹余一丁一直带在身上并没有使用。
至此余一丁再无任何顾虑,哈哈一笑对林忠泽父女二人说道,“呵呵,原来林将军请小可前来府上是为了玉姑娘的病情啊,不过实话实说,其实小可并非郎中,也不懂岐黄之术,所以对于玉姑娘的病情……”
说到此处余一丁突然住了嘴,因为他看见此刻林忠泽父女二人目瞪口呆,脸上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连忙继续说道,“林将军请勿惊疑,玉姑娘的病情小可应该有办法治疗,只是她自大梁返回平西关已经过去多日,期间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所以恢复起来应该会比较麻烦,可能需要耗费更多的时日,不过这也是小可的猜测,至于具体情形如何,我们还是先去看看玉姑娘目前的状况吧。”
听完余一丁说出后面这番话,林忠泽父女二人终于将悬起的心又放回肚中,只要说能够将林梦玉治好,哪怕就是再多花费些时日又何妨?
于是林梦瑶连忙说道,“既然余公子这样说,那就请随我前往后院吧。”
余一丁点点头正准备出门,本来在角落里的柳翠和钟离雪立刻走过来陪伴在他左右,看样子是要一起前往后院,而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却依旧坐在椅子上品茶,只听天残道人说道,“余居士前去为将军女眷医治,贫道和清风道长就不便相随了,我们在此饮茶等候便好。”
林忠泽到了此刻才算真正缓过劲来,也是这些时日为了小女儿的病情使他心力交瘁,刚才又被余一丁的话语弄得心中七上八下,一时间只觉得头昏脑胀,片刻后才恢复,连忙道,“二位道长所言极是,张五!”
军士在门外大声答道,“在!将军有何事吩咐?”
林忠泽又道,“好生招呼两位道长。”
“是!”
林忠泽这才又对余一丁说道,“余老弟,请移步后院。”
看看,这就是有求于人的态度,也不再称呼公子了,直接就是“余老弟”,多亲热啊,余一丁心头感慨,可是脸上却不带出任何表情,毕竟这是一位父亲在为自己女儿的病情着急,如果余一丁真能立刻治好他的女儿,可能让林忠泽叫余一丁一声大爷都行。
没有过多犹豫,余一丁在林忠泽的引领下出了客厅大门,随后几个人急急朝后院而去。
众人穿过中间的院子直接来到最后面的小院,入眼便是七八尺高的青砖围墙,院子东侧有个小小的水塘,水塘边种了三棵柳树,紧挨柳树还搭建了一个小凉棚,墙角有一块小小的花圃,其间种了一些不知名的花草,西侧则是一排三间的瓦房,院子中间是青石铺就的一个平坝,看着地面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就知道这个平坝应该是用来练功的地方,在平坝的一侧还有竹子制成的晾衣架,横着的竹竿上还搭着几件女人的长裙短衫,整个小院显得整洁而精致。
林梦瑶进了院子直接走到三间平房的中间那扇门前,推开门后便示意余一丁进去。
余一丁没有任何迟疑跨步就进了屋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小床,床上躺着一名正在昏睡的女子,正是那夜余一丁在峡关城外小破庙中见过的阿玉,此时的她看起来已经比那时的状态稍好一些,至少不是面色苍白嘴唇干枯,而此刻的她脸上带着一种不健康的淡淡潮红色,紧闭的双眼可以看见眼珠正在眼皮下不停地急剧转动,眉头紧皱,微微有点血色的嘴唇也紧紧抿着,额头似乎还有一层细细的汗珠。
在小床侧边坐着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美妇,光看容貌不用猜余一丁也知道她就是林忠泽的夫人,林梦瑶姐妹俩的娘亲,也许是多日的担心、守候和劳累,此刻中年美妇已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林忠泽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中年美妇的肩膀,这使得她猛然惊醒,抬眼便看见自己丈夫正心疼地望着自己,于是伸出手握住丈夫的手臂,对着他惨然一笑,这才惊觉屋内还有另外数人,连忙打量起余一丁三人,随后目光中带着疑惑又望向自己的丈夫。
林忠泽对着她点了点头,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文卿,瑶儿姐妹俩在峡关时就是被这位余老弟所救,今日他就是前来给玉儿治疗,咱们的玉儿有救了。”
中年美妇眼神一亮,正想说些什么,林梦瑶急忙上前从怀中掏出手巾帮妹妹擦拭脸上的汗迹,又对林忠泽说道,“爹爹,娘亲辛苦了一晚上,先让她回屋歇息一下,等余公子看过阿玉后再说。”
林忠泽看了看大女儿,又望向余一丁,余一丁只是示意他带着夫人暂时回避,又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林忠泽这才扶起自己的夫人,小声哄劝着她一起出了门。
随后林梦瑶又仔细地观察了阿玉一阵,这才转过头幽幽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公子,这段时间以来阿玉每日大部分时间就是如此昏睡,短暂的醒转过来也是神志不清,甚至认不出我和爹娘,不知公子可有办法救治阿玉?”
余一丁没有答话,只是像在破庙中那样又伸手搭上了阿玉的脉门,他并非要是给阿玉把脉,只是将治疗气流再次送进阿玉体内,想感受一下她的经络是否还像上次那样有几处阻滞,林梦瑶见他如此,便没敢再出声打扰他,只是紧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令余一丁感到惊讶的是阿玉的脉象居然并不杂乱,甚至比较平稳有力,不过当他看见床头边的小柜子上放着的砂罐和药碗时就明白了过来,也许韩神医确实没有办法彻底医治阿玉,但是他开出来的药方确实可以缓解疾风阁秘药对阿玉身体的损害,或者至少让阿玉的状况不会变得更糟糕。
这是一个好消息,虽然余一丁的治疗气流在阿玉体内游走一圈后,他仍然可以感觉到阿玉体内好几个地方还是明显受到阻滞,看来这就是阿玉目前仍然昏迷和神志不清的根源所在,也是疾风阁秘药的厉害之处,如果不能对症下药,就算身体不会受到进一步伤害,但是仍然不能彻底复原。
余一丁心中有数了,于是他缓缓收回手,看向仍是一脸紧张望着他的林梦瑶,斟酌着说道,“林姑娘,令妹的昏迷和神志不清治疗起来应该问题不大,但是我不清楚她清醒之后是否会失忆,这一点你看看雪儿姑娘就知道了,她这还是经过了多日的治疗以后的状况。”
林梦瑶皱着眉头仔细听着余一丁说的每一个字,等他说完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现在她只希望余一丁能将妹妹唤醒,不要整天昏迷不醒或者稍稍醒来也是浑浑噩噩就好,至于余一丁说的失忆她还真没有考虑那么多,只要妹妹可以醒过来,后续的治疗就算余一丁不在不是还有韩神医嘛。
于是林梦瑶欣喜地说道,“那就麻烦余公子了,不知需要小妹如何协助?”
余一丁笑了笑,这父女俩还真是有意思,一个为了救女儿称自己为老弟,一个为了救妹妹在自己面前自称小妹,林梦瑶还好说,看她的年纪最多二十出头,叫自己一声大哥不为过,可是这辈分就乱了套啊。
“这颗药丸林姑娘拿去,用一碗热水化开后给令妹服下,她大概会在服药后一个时辰左右醒来,到时应该会有腹泻现象,姑娘最好再去北街药铺开些滋补肠胃的药物,至于是否有失忆症状那就在两说之间了,但愿没有吧。”
余一丁思索一下后吩咐道,同时将一颗醒神丹交到林梦瑶手中,他又想起解救出来的被害女子中确实有一小部分没有失忆症状,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产生的结果也会不同,他只能希望林梦玉醒来后不会失忆。
随后林梦瑶就弄来热水化开药丸给妹妹服下,这时林忠泽也已将自己的妻子扶回屋安顿好歇息,又急忙返回女儿的小屋,向余一丁打听清楚了小女儿现在的情形,立刻吩咐一名卫士去北街药铺取些滋补肠胃的药物。
做完这些事情后,林忠泽和林梦瑶父女俩对视一眼,又同时望向余一丁,两个人的眼神中都带着询问之意。
余一丁看着他们父女二人的神情笑了笑说道,“没有其他的事情了,现在我们只能等待药力散发出来,然后阿玉自己醒来。”
听了余一丁的话两人终于如释重负般喘了口气,林梦瑶说道,“爹爹、余公子,如果阿玉还需要一个时辰才会醒来,还请你们先去酒楼用餐,瑶儿在这里守着妹妹就好。”
余一丁道,“现在还未到午时,吃饭之事先不着急,我们可以再等待一阵,也许用不了一个时辰阿玉便会醒来,到那时看看她的状况再做决定。”
林忠泽本来也是想等小女儿醒来再提吃饭的事情,没想到大女儿先说了出来,而且还要在此守候小女儿醒来,现在余一丁又这样说,那正合他的心意,于是连忙说道,“既然余老弟如此说,我也就不再客套了,还请诸位随我先去客厅用茶歇息,这里由瑶儿照看便好。”
余一丁没有异议,柳翠和钟离雪就更不会说什么了,只是他们几人本想尽快出城,在客栈很早便用过早餐,现在已接近午时,可是钟离雪却没有像以往那般叫嚷饿了,只是低着头跟着众人往客厅走,时不时抬头看看身边的余一丁和柳翠,目光中居然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可惜他们二人都未曾察觉。
众人来到客厅后,两位道人上前询问林梦玉的病情,余一丁简单同他们说了一下,又告知可能需要暂时等待一阵再去吃午饭,二人洒脱地一笑置之,只要能够治好林梦玉,林忠泽自然会履行承诺带着众人离开河口郡,就算不吃这顿午餐又有何妨?
柳翠和钟离雪回到客厅后便躲在刚才的角落坐下,两个妮子头碰着头在那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余一丁见她们俩人聊得欢快,好奇地看了一眼却也并不在意,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与林忠泽搭话。
林忠泽则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同余一丁聊天时眼光却是时不时就会瞟向门外,余一丁知道他这是惦记着小女儿的病情,于是找了个话题开口道,“林将军对疾风阁是否知晓?”
林忠泽本来还在望着门外,听余一丁这样一说愣了愣才答道,“唉,余老弟你有所不知,在此事之前我曾在大晋多地为官,也曾听说过疾风阁这个江湖组织,知道他们在周边好几个国家都有分阁,就连大晋境内也有,就在靠近东部沿海的一座名叫望桑的城镇附近,只不过他们平日里行事不算张扬,明面上也少有违背朝廷法度的事情,俗话说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所以我也就没有过多留意,谁知我的女儿竟会被疾风阁所害。”
说道此处余一丁见他又是一脸愤懑之色,连忙插口道,“将军请勿动气,疾风阁在巫神山中的老巢已经被大梁的官军剿灭。”
林忠泽闻言眼神一亮道,“哦?这个消息倒还未传到平西关,如此甚好!本将还说如果有机会定要亲自报仇雪恨呢,没想到大梁朝廷下手如此之快,好!好得很!”
余一丁却是心中暗暗记下望桑之名,他并不打算将疾风阁少主以及一众骨干脱逃的消息再告诉林忠泽,免得徒增他的烦恼,只是日后自己行到大晋东部沿海地区时还要留意望桑城,如果有可能肯定是要与那少主分出生死的。
两人继续一阵闲聊,这时就见卫士张五出现在客厅门口,对着林忠泽拱手行礼道,“将军!酒楼来人告知酒宴已经摆下,请问将军何时入席?”
林忠泽还未答话,余一丁抢先一步道,“救人要紧,你就跟酒楼的人说我们稍候再去,让他们等着,顺便再送一碗米粥到府上。”
余一丁想起阿玉整日昏睡,醒来时肯定会感觉到饥饿,所以才让酒楼的人送粥过来。
可是张五却不为所动,他只听林忠泽将令,余一丁算是哪根葱?余一丁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大梁临云县郡,面对的也不是钟离宇或者林啸天以及他们的手下,脸上不禁有些讪讪。
“就按余老弟的意思办,下去吧。”林忠泽连忙开口帮他解了围。
“是!”
张五离开后余一丁才不好意思地想跟林忠泽解释,谁知林忠泽根本不以为意,何况确实是救人要紧,他现在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后院那边。
又过了不久后院那边终于传出有人疾步奔跑过来的声响,林忠泽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紧张却没有挪动脚步,只是死死盯住客厅门口,稍候众人便看见林梦瑶出现在那里,只见她脸上带着欢喜的表情道,“爹爹!余公子!阿玉醒了!”
……
第一百三十四章 酒宴
众人听见林梦瑶如此一说都是满心欢喜,林忠泽也是微微一愣之后便立刻起身往门外走去,除了两位道人,其余几人皆起身相随。
余一丁心中有数,他走到林梦瑶身边小声问道,“林姑娘,令妹醒来后是什么状况?”
林梦瑶依旧还在欢喜之中,听见余一丁的问话后边走边答道,“阿玉的状况与公子所言无异,只是刚刚醒来便觉饥饿,而且还能认得我,其他倒没有任何异样。”
余一丁心头释然,林梦玉的情形与钟离雪相似,应该问题不大,随即告诉林梦瑶已经安排酒楼的人送米粥过来,可能一会儿便到,林梦瑶闻言稍稍有些惊奇地看了余一丁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就跟着众人回到妹妹的房间。
余一丁走进屋子的时候正看见林忠泽夫妻俩都在在床前,林梦瑶进屋后就挨着床边站立,不时用手背抹一下眼角,林梦玉被他们遮挡看不见正脸,只能听见林夫人正在低声抽泣,并伏在床头搂住林梦玉低声说些什么,而林忠泽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余一丁只能听见林梦玉断断续续说着“爹爹”、“娘亲”一类的话语,看起来这个女子并没有失忆,至少她还能记住自己的亲人,这一点比钟离雪醒来时要好很多,余一丁猜测或许是她从被劫到获救的时间间隔很短,受到迷魂药的毒害较轻的缘故吧。
现在是林家人团聚之时,余一丁悄悄将柳翠和钟离雪拉到一边,他看见这两个妮子也在偷偷抹泪,正想说些什么话安慰一下二女,就见一名丫鬟端着托盘进了屋,上面放着一碗米粥。
林忠泽看见丫鬟进来便道,“文卿,先给玉儿喂些米粥,她不是饿了吗。”
林夫人这才慌忙起身,一边用手巾擦着眼角,一边接过丫鬟手中的粥碗,林梦瑶也帮着将妹妹扶起身靠坐在床头,看着母亲用小木勺吹着气给妹妹喂粥。
直到林梦玉坐起身余一丁才终于看清了她现在的模样,只见这名女子的眼中虽然还带有些许茫然,但只要看见自己的亲人时眼角便有泪珠滑落,使得林夫人给她喂一口粥就要用手巾擦拭她的眼角,而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站在一旁的林梦瑶更是不停地用手背擦拭眼泪。
林忠泽或许是见不得这种戚戚哀哀的场景,等他再次抹了抹眼角后就往门口走去,余一丁也不愿继续待在一堆哭泣的女人中间,于是跟着林忠泽走出了房间,任由柳翠和钟离雪两个妮子留在屋内伤感落泪。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客厅时林忠泽已经平复了情绪,郑重地对余一丁抱拳行礼道,“余先生大恩林某没齿难忘,待午宴过后林某就派军士护送先生离开河口郡。”
余一丁大喜道,“多谢林将军!”
两位道人闻言也知林梦玉的治疗一切顺利,不禁甚觉欣喜,正想上前恭喜,这时却听院门外有卫士急报之声。
“报!将军!陈知县有要事相商,烦请将军前去府衙议事!”
林忠泽微微皱眉,眼见着小女儿病情好转,他正准备同余一丁几人一起赴宴,谁知知县又会在此时有请,平西关虽说是山区与平原交界的关隘,但早已不是边界地区,已经太平了许多年,一般不会发生有关城池关隘安全或者盗匪一类治安的问题,不知那知县此时找他又会有怎样的要事。
于是只得无奈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不知本地知县找林某有何要事,这样吧,就让瑶儿先陪先生及诸位前去酒楼,林某去去就来。”
说着便让卫士备马,又去后院叫女儿出来,如此这般吩咐一番,随后便上马赶往知县府衙,只留林梦瑶在家陪同余一丁等人前去酒楼。
看来林梦瑶已经习惯了作为守城武将的父亲被突然叫去知县府衙议事,虽然仍旧面带泪痕,却没有丝毫犹豫,现在妹妹已经苏醒,而且看起来她现在的情形还比较令人满意,有母亲和丫鬟在家照顾即可,便立刻和同样带着泪痕的柳翠钟离雪在井边草草洗了个脸,随后便领着余一丁等人前往酒楼。
既然是将军府预定的宴席,酒楼掌柜的自然不敢怠慢,虽然延后了小半个时辰,可他哪敢有任何怨言?好不容易看见客人终于到来,连忙陪着笑脸招呼伙计赶紧上热菜。
等到众人吃到一半时,林忠泽匆匆赶来,进了雅间就连连拱手道歉,说是自己身为一城守将,又算是知县的下属,一县之内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被知县叫去商议,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还请众位多多包涵。
余一丁笑了笑并未在意,他知道林忠泽这是在自谦,现在的他多多少少对这个时代的官制也有一定了解,守将相当于县城中的驻军司令,那知县自然是县长,当然还兼任公安局长和治安大队长,虽说知县手底下还有直属的三班衙役,但守将肯定与他是平级,知县主政事武将主军事,不可能是上下级关系,遇见大事还是得靠武将带领官军出手,所以知县有事总会找守将共同商量决策,这也是林梦瑶对于父亲突然被知县叫走却毫不意外的原因所在。
林忠泽坐下后没有吃一口菜,而是直接端起酒杯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这杯水酒算是林某敬先生,以感谢先生对小女的救治之恩!”
说完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余一丁只是笑着看他,并没有接话,也未端杯,他不打算客气,就看林忠泽往下要说些什么,他还等着酒宴过后对方派人护送他们离开河口县郡呢。
林忠泽喝完一杯后不等女儿给他斟酒,抓过酒壶自己又将酒杯盛满,再次端起酒杯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所说的着急赶路一事林某必不食言,待酒宴过后就安排卫士护送先生等人出城。”
说完又是一饮而尽,这次余一丁终于端起酒杯微笑着抿了一口。
“不过……”林忠泽拿着空酒杯在手中把玩,略微有些迟疑地说道。
“林某所派护送护送先生出城的卫士都是我的亲随,这些年林某辗转大晋多地为官,这些亲随也已跟随我多年,所以林某必须要对他们的身家性命负责。”
说完这几句话林忠泽就定定地望着余一丁,林梦瑶则是有些惊讶地望着父亲,她不知道父亲为何会说出如此莫名其妙的一番话,余一丁心头却隐隐有些猜测,但并未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收住了笑容镇定地望着眼前的武将。
“余先生可知陈知县找我去是为何事?”林忠泽同样盯着余一丁的双眼缓缓问出此话。
“不知。”余一丁的心跳开始加速,但脸上却又露出了笑容。
“哦?”林忠泽也露出了笑容,他已经看见一旁的柳翠脸色微变,而且对面而坐的两位道人也都同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呵呵呵……”林忠泽笑出了声,拿起酒壶给余一丁和自己的杯中斟满酒,林梦瑶依旧茫然地望着父亲和余一丁二人,直到现在她还不知这俩人打的是什么哑迷。
“诸位请放宽心,余先生救治小女,绝对算得上是我林家的恩人,林某断不会做那恩将仇报之事,何况林某在平西关已有两年多,虽未与青炎门交往过深,双方亦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也清楚他们在河口郡的势力庞大,而且那郑培雄手下还有不少能人异士,行事手段又狠辣无比,若先生果真是陈知县口中所说之人,林某只想知道先生此去有何防备之策?如果仅仅是着急离城躲避的话,林某就要多派人手,以保证诸位以及我手下亲卫的安全。”
林忠泽笑着缓缓说出这一番话,说到后面时脸色已经凝重,也不再注意其余几人,只是依旧直直地望着余一丁,就看他如何回答。
余一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林忠泽的此番话语已经让他悬起的心又重新放回到肚中,到后来直接端起酒杯示意,林忠泽见状连忙也举起酒杯,两人的酒杯轻轻一碰,各自将杯中酒饮尽。
放下酒杯后余一丁略略思索后便道,“林将军,小可只是想带着家眷平安返回偃师老家而已,并不欲惹事,也不欲在此地与人纠缠,所以才想着尽快离开河口郡,脱离青炎门的势力范围,但小可也并非怕事之人,不知将军可曾听说过河口郡城青炎山庄的管家石狐?”
林忠泽闻言立刻说道,“嗯,记得两年前林某刚刚来到平西关上任,此人在陈知县和青炎商号大掌柜的陪同下一起到将军府拜访于我,还带了一百两官银的贺礼,当时陈知县介绍他是青炎商号的东家,林某只当是本地的大商户前来拜个码头混个脸熟,以便日后能够得到一些照应,生意人嘛,总是希望可以同当地的官府打好交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又是陈知县引荐,因此虽然此人的贺礼很重,但是林某也没有太当回事。”
余一丁安静地听着,看起来这青炎门确实是用银钱开道,守城武将新官上任就是一百两银子的贺礼,要知道作为守城的武将林忠泽一年的官面收入也只有大约十两银子,而他在此地最多只能待上五年,而对方的贺礼一出手就是他十年的收入,可见青炎门为了买通官府主要官员的花费是多么下本,不过这些花费当然也要在日后的交往中变本加厉地收回来。
“后来林某在此地时日长了才知道这个青炎商号的背景,原来它不仅是此地甚至是整个河口郡最大的商户,如果仅仅是个大商家也就罢了,可随后林某又得知那石狐还不是青炎商号的东家,只是河口郡城附近的青炎山庄的管家罢了,而它真正的东家是河口郡城内郑家大院的主人郑培雄,也就是青炎门的掌门。”
“据传这个门派最初是在南方的大泽之地,而且也不叫青炎门而是赤炎门,他们修习的赤炎功法相当厉害,后来好像因为内讧整个门派都迁到了河口,又被郑培雄改名为青炎门,门人转而修习青炎功法,当然这些都是修道之人内部的事,本将不管,也管不了,但是此派不仅在周边乡镇驱逐道士破坏道观,垄断了捉鬼驱邪的买卖,而且还买通官府将河口郡的黄河河运生意收入囊中,据说青炎门能够如此主要就是因为此门派中能人异士众多,善于术法且不惧鬼神,而且就连官府也让了他们一头。”
说到此处林忠泽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余一丁,像是要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可是不仅余一丁,就连对面的两名道士都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似乎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听他诉说,于是林忠泽继续说道。
“余老弟,之所以林某要对你讲这么多,就是想让你明白你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对手,青炎门的掌门郑培雄是个身怀异术的绝世高人,他能在门派内讧中脱颖而出并成为新的掌门,肯定有其过人之处,另外青炎门还有内门弟子数十人,外门弟子上百人,这些人中不乏精通术法武功高绝者,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余老弟是否了解青炎门的这些情报?”
余一丁听到此处终于再次露出了笑容,林忠泽微微有些诧异,不禁皱起了眉头,只觉此人似乎有些不知好歹,正想要继续开口,余一丁却出声了。
“林将军,不瞒你说,你可知刚才我为何要问你是否知道石狐其人?”
林忠泽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于是余一丁接着道,“昨日中午,石狐已被我杀死!”
“什么?!”林忠泽大惊失色,差点碰翻了面前的酒杯碗筷。
“昨日午后,石狐率青炎山庄十余人在河口至平西关之间沟前集一带的清风道观内截住小可等人,小可与两位道长已经将他们悉数击杀!”
“怪不得郑培雄的飞鸽传书来的如此之快,原来是他的师弟都被余老弟解决掉了。”林忠泽不可思议地望着余一丁,呆坐在桌边喃喃道。
“林将军此话差矣,郑培雄传书之时应该还不知道石狐被杀之事,小可估计他就是窥觑小可家眷而已,但是一旦他得知石狐已死,必定会不择手段追杀小可等人,所以这也是小可为何急于离开河口郡的主要原因,小可并不想与青炎门陷入无谓的纠缠。”余一丁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林忠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刚才他被陈知县叫去商议时,青炎商号的大掌柜也在场,昨天傍晚就是他收到河口郡城的飞鸽传书,要求郡内所有青炎门人注意查找一男两女,而且特别注明此三人很有可能已经往平西关而来。
这封信陈知县和林忠泽都看过,信中的口气也没有对余一丁几人赶尽杀绝的意思,看样子传书之时郑培雄确实不知道石狐已死,只是他们更不知道传书之人其实就是石狐,郑培雄只是传书给了他,根本没有想到余一丁他们会跑得比兔子还快。
林忠泽已经回过神来,既然余一丁和两位道长有能力解决掉包括石狐在内的青炎门十几人,那至少说明余一丁不仅仅是名郎中,很有可能也是位江湖异人,而眼前的两位道人更有可能是玄门异士,对于这类人官府的态度一般是交好和招揽,因此就算没有余一丁救治林梦玉的恩情,林忠泽也会尽力帮助他们。
青炎门这些年在河口郡的恶行林忠泽一直看在眼中,陈知县早就已经与他们同流合污,而林忠泽虽未被拉下水,平日里却总是免不了要与这些人虚与委蛇,也很清楚他们的行事风格,对郑培雄的为人也早有耳闻,此人娶了十几房小老婆的事在河口郡已是人尽皆知,石狐不死还好说,也许郑培雄仅仅是贪慕余一丁身边二女的姿色,余一丁他们逃离河口郡便罢,但是现在石狐死在余一丁之手,这就相当于砍断了郑培雄的一只臂膀,以林忠泽对郑培雄的了解此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本来林忠泽还在担心自己的卫士在青炎门眼中与常人无异,若是因为护送余一丁几人而使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卫有性命之忧实在不算明智之举,可现在看起来余一丁本身就是江湖异人,可能根本不惧青炎门,仅仅是不想与对方纠缠而已,若是派出卫士护送他们离开河口郡也就是个顺水人情,何况余一丁还救治了自己的女儿呢。
思索片刻后林忠泽再次倒满自己面前的酒杯,端起来郑重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刚才林某只是感激你救治小女,但这杯酒林某敬先生,无论怎样,林某必定会尽力协助先生几人平安离开河口郡,待吃过午宴林某就安排卫士护送先生出城!”
余一丁闻言赶紧将自己的酒杯也再次斟满,端起来与林忠泽的酒杯相碰,随后两人各自干杯,看着对方手中的空杯子,两人不禁相视哈哈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