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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十籼米     鹿魂玉txt下载     鹿魂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完璧

    三人在酒桌上聊起了天,顾云清自报家门,说自己和爹住在城外的山上,父亲没带他下过山,如今父亲已经过世,自己每日就在山上打猎为生,这是他第一次下山,是被凌珊拽下来的,因为她说她和父亲顾云冰有些渊源。

    而凌珊住在御龙关往北一百里的一个小镇上,名叫暗洵镇,养父母说顾云冰顾恩公在她年幼时救过她的命,她便一人离家出来寻恩公来了。

    结果恩公没寻到,寻到了恩公的傻儿子。据凌珊揶揄,两人一见面,顾云清就把她当成成了精的野猪,差点把她射杀。

    御龙关附近是个是非之地,常有妖魔偷渡过关,顾云清住在山上,每日和成了精的山林走兽搏斗,练了一身皮厚耐打的本事,从刚才那一箭穿了猪脑的情形来看,箭法也十分精准,就是脑子不太灵光,看起来笨笨的。

    姜焱凌只对二人说自己从下在这里长大,并未透漏真名。

    “哇,这就是爹说的满汉全席吗?”顾云清盯着一桌家常小菜,口水几乎要流到桌上,虽然已经急不可耐,但顾云清还是试探性地瞧了一眼凌珊的眼色。

    “吃吧吃吧,看把你馋的。”凌珊对他使了个白眼。“姜大哥,这家伙饭量很大的,他下山的时候一顿吃了我半个月的干粮。”

    “无妨,顾兄有伤不能喝酒,也算是一大损失。”姜焱凌说罢给凌珊和自己斟上了满满两杯。

    姜焱凌一直借着说话的缘故,细细瞧着凌珊的面容,心下感叹真是越看越像,那位故人是妖,而凌珊身上并无妖气,兴许只是巧合吧。

    凌珊察觉到了姜焱凌的眼神有些许不同,但她也不像一般女子,觉得被冒犯了便恼羞成怒,而是微微笑道:“姜大哥,咱们三个一见如故,有什么心事尽管说,何必总瞧着我呢?”

    姜焱凌悻笑,这样倒显得自己小气,便直言道:“姑娘可否借怀中玉佩与我一看?”

    凌珊倒也不藏着掖着,先把玉佩交到了离她近的顾云清手中,顾云清对姜焱凌道:“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他没怎么提过这玉,只是说这块玉可能只是一半,但另一半失落已久恐再也寻不到了。”

    姜焱凌接过这玉的时候,手掌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地微微抖着,取下自己的另一半玉佩,在两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把两块玉合并到了一起。

    没有一丝缺损和不合,这就是三百年前昆仑女神本要交给姜焱凌,却被一箭射成两半的玉佩。

    姜焱凌望着久别重逢的两半玉渐渐出神,眼底红了,却依然把心底翻腾的巨浪好好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出。

    “这……!另外半块玉,竟然在你这里?!”顾云清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嘴边还叼着半根猪腿。

    “姜大哥,你这半块玉,是从哪里来的?”凌珊惊道。

    “一位故人,但过世已久。”姜焱凌短短两句,便将心底那明媚的身影一笔带过,却心中一阵抽痛。

    “顾兄,你爹是哪里人?可曾拜在仙门下修行?”姜焱凌问。

    顾云清迷茫地摇头:“我不知道,你和凌珊都这么问,但是我爹什么也不告诉我,也不提我娘,只说生下我时就过世了。”

    好不负责的亲爹,姜焱凌想到,什么也不说,就把亲生儿子往山林里一扔。

    “我父母对我说,我是顾恩公抱来的,当时顾恩公御剑落在暗洵村,村民还以为那是神仙,他把我托付给我现在的父母便走了。”凌珊说道。

    既然是御剑,那肯定曾在仙门修行过,只是过了这么长时间,再去找线索也未必找得到了。

    姜焱凌说自己要回去搜集一下这块玉的线索,便安排两人在客栈内住下,出门时太阳早已落山,街上人迹罕至。

    他总觉得有人鬼鬼祟祟地在身后偷窥,那气息中隐约有一丝仙气,他假装不知道,朝着自己的武器店走去,通过一个拐角把后面的人甩了。

    “咦?人呢?”那人探出脑袋寻找,冷不防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这儿呢。”姜焱凌幽幽道。

    那小个子吓得从墙后跳出来,四仰八叉摔在地上,可见胆子是真的小。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姜焱凌挑眉瞅着地上的小个子。

    子渔揉揉屁股站起来,道:“我找你有急事,好不容易等你旁边没人。”

    “有事去千刃峰上通报一声便是,鬼鬼祟祟地跟踪像什么话。”姜焱凌眯眼审视着他。

    “我去了啊,沈护法说你下山买酒,我就去了九幽堡垒,阿萝姐姐直接把我赶了出来,然后我找到这,就见你在和两个人喝酒,喝到太阳下山,我又不敢随便打搅你。”子渔一脸苦涩。“谁知道你那时候是姜老板还是姜教主,万一我暴露了你身份你把我灭口怎么办。”

    “哼,小小年纪心思不少。”姜焱凌道,施了空间法术带子渔瞬间回到了千刃峰。

    刚踏进殿门,许是姜焱凌手上提着的御龙春太香了,右护法柳星月闻着味儿就从殿外跑进来,长袖一挥,连人带酒缠到自己跟前,一手搭着她教主的肩膀,一手轻挑着他的下巴。

    “姜教主,你可终于想起来要和属下喝酒啦?你把属下晾在这两天,可叫我无聊坏了。”柳星月媚色逼人,像要把姜焱凌泡在酒里一齐饮下肚里解渴。

    “星月,咱们有客人。”姜焱凌双臂被缠住,只能抬起指头指着子渔。

    “哦?”柳星月看向门口,见子渔红着脸,不敢和她对视,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回避一下这种场面。

    “咱们不能带着可爱的弟弟一起玩么?”柳星月撒娇似的问。

    “弟弟还小,不能喝酒。”姜焱凌微笑道。“我和子渔有要事相谈,你先回房间等我,等谈完了我去找你对饮,如何?”说罢用手腕提起酒坛送到柳星月手中。

    柳星月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姜焱凌的下巴,松开了缠着他的袖子,道:“姜教主一言九鼎,属下在房间里等你。”

    随着柳星月哼着“啦啦啦”的调子离开,姜焱凌整理了一下衣服,见子渔一脸难为情的表情。

    “怎么了?人们第一次见我都会怕我——但时间长了就不会了,有的还会动手动脚。”

    子渔叹了口气,说出了他这次回来的意图:“姜大教主,我可是被你害惨了。”

    他掏出姜焱凌给他的那枚纹着双龙的黑色令牌,道:“因为这东西,我被众神仙认为是叛徒,被母后扫地出门!”

第十六章 扫地出门

    妖族之中,口口相传着一个名为“双龙焚影”的战争神话。

    在姜焱凌出现以前,妖族并不群居,且数量远远少于人类,不团结并智力低下的妖族虽个体修为比一个仙门弟子强大,但人族成群结队捉拿妖族,成功率是远远高于妖族的单打独斗的。

    所以妖族虽强,却和姜焱凌早期的境遇没什么两样,都是被人族追杀。

    姜焱凌出现后,深知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况且凭一己之力对抗天下修仙者,更是怎么杀也杀不完,他们生命力顽强得像是壁虎的尾巴,砍了一个又长出来一个。

    天下妖族凭着兽族的本性,喜好独居,那他就教他们如何组成一个群体,如何组建一支军队,去向永世猎杀折磨他们的人族发起战争。

    他教会了妖族排兵布阵,以战养战,使妖兽有了和人族抗衡的能力,虽然在数量上依然是劣势,但每当妖族在战场上陷入弱势的时候,都会出现那所谓的战争神迹。

    一柄通体赤红的长剑如流星坠落在战场中央,逼得愈战愈勇的人族止住了锐气,不敢轻举妄动;火灵之力从剑中涌出,凝聚成两条巨龙,没有血肉,没有怜悯,如被人操控一般对战场上的人族大肆屠杀,哪怕只是碰一下龙身都会被烧得皮开肉绽。这样的场景每每出现在人妖两族的战场上,妖族便会知道,现在他们将逆转局势。

    到如今,“双龙焚影”变成了妖族的战争神话,那两声震耳的龙鸣是他们的凯旋之音。

    众仙门一致认为,这刻着两条龙的黑色令牌,便是姜焱凌和妖族之间联络的信物,正是为了象征“双龙焚影”战无不胜的神迹,这个东西也渐渐从一方散仙的口中传到了天庭的耳朵里。

    子渔回到海族之后,无意中露出了这个令牌,引得前来商议的众仙家当场色变,再加上子渔若有若无的想要帮姜焱凌开脱一些罪名,便被安上了叛徒的帽子,说他早已和姜焱凌私通,否则怎会身怀妖族最重要的信物。

    他也是百口莫辩,要是说这是姜焱凌自己给他的,那岂不是更坐实了这一罪名。

    被母后赶出家门后,他也不知道哪里能去,只好又回到不周山。

    “现在倒好,我和你一样成了众仙家的公敌了,我没了海族密撰的查看权,没了海族法宝的使用权,连在众神仙之间的特权也没了,唉,我现在和被做成鱼汤也没什么分别了。”子渔十分沮丧,坐在地上揉着头皮。

    “如果你没了这些法宝就一无是处,那你本来就什么也不是。”姜焱凌见他沮丧,嘴上却也没软。

    “你要是没了这个令牌,你不一样号令不了群妖!”子渔十分不服地回敬道。

    “妖族不需要信物,哪怕我从未见过你,若是你打赢了我,我便听你的,哪里像人族的繁文缛节,若是信物被别人偷了去冒名顶替,岂不可笑?”姜焱凌时不时就对仙门的规矩嗤之以鼻。

    “唉,这令牌上附有比一般妖物浓厚十倍的妖气,他们说只有你会持有过此令牌。”

    蚩尤族、半魔和妖族不是同一种类,但所含灵力都有一种浑浊的暴戾之气,与修仙之人不同。

    “真没想到会令这帮神仙如此忌惮困扰,但很遗憾地告诉你,这枚令牌根本不是信物,而是战争的纪念品。”

    子渔皱着眉头瞧着姜焱凌一本正经的脸。“那你们怎么人手一个?你还让我拿着这个山上来找你?”

    “那是我在山下花一串钱买来收藏着玩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姜焱凌答道。“你们神仙去各家串门不也送些古玩字画、仙家法宝么?”

    子渔觉得匪夷所思,就这么个妖族内部的小纪念品,被众神仙当成了姜焱凌号令天下妖魔的重要信物,把自己打成了叛徒。

    “现在回去告诉他们也没用了,那些老头固执得很。”子渔埋怨道。

    “我倒知道个去处,能解你的燃眉之急。”姜焱凌突然有了想法。

    子渔依然耷拉着脑袋,并不寄希望于姜焱凌想出的馊主意。

    “你可知道,在西方天竺国,有位通晓过去未来的如来佛祖?”

    子渔眼中重又燃起希望,道:“诶?我听说过他,传说他神通广大,手眼通天,连天帝都要敬他三分。”

    姜焱凌被子渔一番话又噎住了,无奈道:“你这是哪看的话本字?不会真有人一位一个被下放到西方小国的神仙能手眼通天吧?”

    子渔听后受到了打击,问:“那你干嘛提他?”

    “如来的本事在凡间虽被夸大了,不过他对因果之事十分通晓,在天庭当差时常常和司命星君起冲突,两人竞争激烈,但因如来作风清高,行事独立,信仰也与天庭不合,这才被下放到天竺。你要了解的未来无非就是因果之事,去问他再好不过。”

    子渔一拍脑袋,心想姜焱凌总算想出一次靠谱办法,这么个和天庭众神不合又神通广大的神仙,没有比他更合适的选择了,锤了下手掌道:“那可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天竺!”

    “诶等等。”姜焱凌拦住跃跃欲试的子渔。“如来有个规矩,凡是求他解答因果疑惑的人,必须从家步行到他的雷音寺中,方可显出诚意。”

    从东海到天竺少说也有几十万里,等子渔慢慢走过去,仗早打完了。

    “据我所知,你可以找一个人同行,之前长安城内有一高僧要去天竺找如来求取佛经,以渡天下百姓,他前世是如来的弟子,在三百多年前不周山下的神魔之战中殒命,现在他已到了雍州境内,你便去和他同行,能节省不少时间。”

    子渔懵懂地点点头,不由得感叹姜焱凌手下的情报系统,连这些微小的事情都打探得到。

    御龙关内,街道上最后一批守夜巡逻人员已熄了灯火,只留下风吹过尘土的声音。

    凌珊今晚很不幸地失眠了,姜流身上那半块玉佩和顾云清那半块合为一体,引出的陈年往事令她难以入眠,她开始思考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和顾云清的父亲有些什么渊源。

    再加上隔壁屋顾云清那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她就更睡不着了,蜷着腿抱着双膝,坐在床边发呆。

    突然间,她听到了三声简短而清晰的军号声,御龙关的城楼上有士兵守夜,他们身上带着这种军号,本就神经紧张的凌珊听后一下从床上蹦下来,扒在窗边向外张望。

    她听说军号不同的节奏代表不同的情况,也不知是不是关外出现了敌人。

    空荡荡的街道上刮起了妖风,月下,凌珊看到一只腾空而起的野兽,令她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第十七章 天上掉下个杜瑶光

    凌珊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那野兽在月下现身了一瞬,跃上一间屋子的屋顶,朝天发出一声冗长的狼嚎。

    那毛骨悚然的叫声,惊醒了还在熟睡之中的御龙关百姓,见一双双在黑夜里如猩红鬼火般的眼睛,无一不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群狼突破了士兵守卫的关口,闯进城内兴风作浪。它们撞开民居的围栏与屋墙,将他们饲养的牲口家禽大快朵颐,若是吃得不够饱,还会残忍地闯进家中把无处可逃的平民一并吞下肚去。

    城中已经被群狼破坏得一片狼藉的时候,墙倒屋塌,街道上都是不知道是人的还是牲畜流出的鲜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味儿。

    后知后觉的守军手忙脚乱地从军营跑出抵抗狼群,但依然陷入了被动局面,如何是这些饥渴的野兽的对手,死伤惨重。

    凌珊年纪轻轻,没见过这种群妖作乱的场景,吓得六神无主,待在客房里不敢出声,但是她从窗户看到有一只黑狼已经闯入了客栈前院。

    随着一楼发出惨叫声,凌珊吓得连眼泪都迸了出来,她鼓起一丝勇气,跑进隔壁顾云清的房间,企图唤醒熟睡的顾云清。

    “顾云清!顾云清!猴子!大事不好了!有妖怪,妖怪闯进来了!”凌珊一边压着嗓子怕惊动客栈内的妖物,一边又因为过度害怕而抑制不住颤抖的嗓音。

    也许是猎人长时间的本能,顾云清睡得熟醒的也快,一个打挺从床上弹起来。

    “妖怪,哪里有妖怪?!”

    “哎呀你小点声,别让听到……”凌珊忙去捂顾云清的嘴,但是为时已晚,敏锐的妖狼在下一刻撞开了客房脆弱的木门,眼见顾云清和凌珊两个可口的猎物,毫不顾忌地扑了过去。

    凌珊依然是六神无主,尖叫着护着头坐以待毙,顾云清却一个箭步冲上前护住了凌珊。

    那妖狼通体黝黑,尖利的牙齿和黑夜里的眼睛一样是猩红色的,四脚着地时便有一人之高,顾云清虽身强体壮却也拦不住它,两人齐齐被撞出房间,飞到外面的街道上。

    顾云清吃力地掰着妖狼的大口,还不忘望着凌珊的方向。

    “凌珊……跑!”

    凌珊从地上爬起,看着刚刚舍命救自己的顾云清,心想她虽是一介女子,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便将恐惧抛之脑后,拿出两把峨眉刺便朝那妖狼扑去。

    在半空中,凌珊被厚重的狼爪结结实实打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已无反抗之力,这时,又来两头狼围住了倒地的凌珊,试探性地嗅着猎物的味道。

    顾云清力气已经用尽,两人成了待宰的羔羊,再无反抗余地。

    这时,摁在自己胸上的狼爪突然松开了,连着面前的妖狼都被不知一股什么力道击飞出去。

    只见一把如千年玄冰凝结成的冰刃,贯穿了黑狼的身体,彻骨寒气要把整只狼都冻住,皮毛已结上了霜。

    天边飞来一白色身影,闪着淡蓝色的华光,顾云清此时还清醒,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白色身影挥舞着细长的剑刃,空中凭空凝结出数把和刚才一样的冰刃,只一击便刺穿了那两只围着凌珊的黑狼。

    白衣女子掠过御龙关的上空,在空中执剑起舞,凝聚出的寒冰一一刺穿那为祸百姓的黑狼,招式凌厉又赏心悦目,如天上降下的仙女降服群妖,解救万民。

    散落在城中的狼群没想到会遇上此等阻碍,都跃上屋顶,朝着那白衣女子发出警惕的嚎叫。

    白衣女子单脚立在腾空的剑柄上,右手执剑于身侧,左手剑指护在胸前,面对群妖的威胁应对自如,面容清冷如凝上一层薄冰。

    群狼以嚎叫为号,在发出一声刺耳的叫声后,齐齐腾空扑向半空中的白衣女子。

    女子身法轻盈,脚尖在剑柄上轻轻一点,又跃起几丈的高度,狼群扑了空,见那女子左手挥出一掌,发出的寒气似乎把群狼都冻在空中,周身护体的数十把冰刃在脚下聚成一道耀眼的蓝色华光,骤然射出在狼群中炸开,被冻结的妖物们被这一击炸得粉身碎骨。

    天空中飘下了雪花,落在顾云清身上只觉得清爽无比,身上的伤好像都变轻了。

    女子见城中死伤的百姓与将士,眉头微蹙,眼中露出不忍之情,随后念了一道口诀,手中散出绿色光芒,为脚下受伤的人们疗伤。

    这绿光落在昏迷的凌珊身上,转瞬就令她苏醒。

    “凌珊,你怎么样?”顾云清关切道。

    凌珊迷茫地望着黑狼的尸体,立刻就被半空中散发着华光的白衣吸引。“哇,有仙女。”

    此时,藏匿在暗处的一只漏网之鱼,盯了那白衣女子许久了。

    见她已收了剑阵,施咒救治百姓,放下警惕之时,蛰伏的黑狼从谷堆之中冲出,狼爪直指女子疏于防范的左腰。

    “当心!”顾云清取下长弓拉弦,但如何比得过黑狼的速度。

    一声破空抢在了顾云清之前,甚至比那狼爪更快,黑狼被突如其来的力量震得五脏剧裂,飞出数丈才落地。

    白衣女子眼中发出不易察觉的惊叹,她刚才正欲斩杀那偷袭的黑狼,没想到这一击竟比她还要快。

    定睛一看,那狼身上插着一柄长戟,已然毙命。

    白衣女子从空中轻巧降落在这黑狼尸首旁,那长戟贯穿黑狼整个身躯,材质是御龙关常见的钨钢,少说也有百斤。这妖狼体魄强悍,一般仙门弟子若想刺穿其身躯,即便贴身情况也十分艰难,从刚才长戟飞来的方向来看,至少一百多步的距离,投这长戟的人,功力已然逼近五绝的一线高手。

    难道其他五绝有门中长老也在御龙关?女子心下不解。

    正疑惑间,顾云清已和凌珊上前,拱手道:“谢仙女姐姐搭救。”

    “斩妖除魔乃修仙之人本职,二位不必言谢。”女子回道,随后高声问:“是哪位同僚在此出手相助?还请现身。”

    姜焱凌此时悄无声息地跑到了三人身后,一手拔出了那长戟,道:“杜掌门客气了,前狼假寐,后狼伺机而动乃是他们的天性,我不过是举手之劳。”

    女子警觉地回头瞧着姜焱凌,这人神出鬼没的,刚才出手时便没有让她察觉到,现下又不知何时跑到了身后。

    “姜大哥?是你啊。”凌珊惊奇道。

    “在下姜流,御龙铁铺老板,见过杜瑶光掌门。”姜流对杜瑶光行礼,把长戟扛在肩上,道:“这是店里的商品,还要摆回去卖呢。”

    “你怎知道我身份?”杜瑶光眼中露出十分的警觉,这男子竟还有和那魔头一样的姓氏,出手又凌厉,不可掉以轻心。

    “传闻杜瑶光掌门出类拔萃,年纪轻轻便执掌昆仑一派,又生的貌若天仙,有绝代风华。我刚见你穿着昆仑派服饰,招式漂亮犀利,颇有一派之首的风采,便下此定论。”姜焱凌一席话,便把自己在通天镜中见过杜瑶光的事实掩盖过去。

    “敢问姜公子,是在哪个门派修行,瑶光日后定要上门谢过。”

    “无门无派,无名小卒罢了,杜掌门不必放在心上。”

    “可你一击杀了赤牙狼,寻常人可做不到。”

    “我天生神力啊。”

    两人表面上是客气问候,实际上却是杜瑶光想试探出这自称叫姜流的男子的身份,不过他守口如瓶,什么也问不出,加上他出手时杜瑶光并未感觉到妖族和半魔的气息,那种戾气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难道他刚才那一击根本没有运功,当真是天生神力?

    杜瑶光还是放下了些警惕,但依旧没有把目光挪开,两人一个探寻一个戏谑,眼神两两相对,似乎他们有不为人知的隔着千山万水的联系似的,使凌珊和顾云清的处境十分尴尬,有些多余。

第十八章 吹错号了

    若是没人打扰,真不知道姜焱凌和杜瑶光能无言对视多久,两人像着了魔似的,想通过一对眼睛就看出对方身份的来龙去脉。

    此时天边又飞来一御剑的昆仑弟子,一落地便穿着粗气,像是追赶得很累似的,整理了下衣服,对杜瑶光道:“掌门,我见关外的狼妖已经撤走了,一时半会儿应不会再来进犯。”

    姜焱凌瞅了一眼这男弟子,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要顾着礼节向杜瑶光报告,有些好笑,便逗他道:“来的挺快,再快一点,你家掌门身上的伤都结痂了。”

    那弟子听后真信了,紧张地看着杜瑶光一身白衣有没有血迹,问道:“伤?!掌门受伤了?”

    杜瑶光也不理会姜焱凌,淡淡说道:“无妨,怀隐,随我去军营询问情况,此次赤牙狼半夜突袭,守城军士定需要协助。”

    杜瑶光和那名叫怀隐的昆仑弟子向三人简单辞行后,三人不得不再找住处,那客栈已经毁得不成样子了。

    经过简单商议,姜焱凌让两人在他的铁匠铺中暂住几日,虽然房间得临时收拾,但城中遭到严重破坏,能住人的店应已经不多了。

    路上,凌珊还在激动地和姜焱凌讲述他来之前发生的事。

    “那昆仑杜掌门出手之时,我还以为是仙女下凡来救我了,凡间居然有这么出尘绝世的美人啊。”

    姜焱凌不说话,以微笑回应。

    “姜大哥,你刚才怎么一直盯着杜掌门看啊。”顾云清很合时宜地问道,激起了凌珊的八卦之心。

    “我在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似乎能看到绵延的雪山,似又藏着一汪大海。”姜焱凌也不扭捏,但说出的话让两人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啊……眼睛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顾云清本就不识几个字,听不懂这故弄玄虚的话。

    “你以后遇见了你觉得好看的姑娘,就对她如此说,肯定招人喜欢。”姜焱凌笑道。

    三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来到御龙铁铺之后,姜焱凌找了两间客房,时间长没有人住,房间里有很厚的灰尘,还堆着许多杂物。

    凌珊在一个打开的杂物盒中,找到了一幅画,屋中许多脏乱的旧物中,唯有这幅画保存得还十分完好。

    她好奇地打开来看看,心想姜流一介武夫,怎么屋中有如此文雅的物件。

    画上是一个温柔的女子,闭眼轻笑,怀抱箜篌,在亭中轻拨琴弦,花草虫蝶都在她身边起舞,双眼周围的桃色暧昧勾人。

    “姜大哥,你这里有幅画。”凌珊道。

    姜焱凌闻声而来,迟疑地接过了画,欣慰地笑了。

    “这画笔法精美,栩栩如生,定是名家手笔,买的时候肯定不便宜吧。”凌珊问。

    “谁说是买的,这是我画的,无价之宝。”姜焱凌半显摆似的说,拿走了这画。

    “你居然还会画画……”凌珊一脸不相信的神情。“奇怪了,画上那女子我第一眼看竟觉得和杜掌门有些相像,但又明显不是一个人。”

    凌珊的自言自语被顾云清听到了,上来问:“凌珊,你嘀咕些什么呢?我爹说女生说悄悄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在说人坏话。”

    御龙关下了一场维持时间不短的小雪,从半夜下到将近正午。百姓们都道是如仙女般的昆仑掌门的灵力激发出的雪花,给饱受妖物伤害的百姓们或多或少带来了些慰藉。

    杜瑶光虽面容清冷,却难掩内在的一副热心肠,夜里受伤的守城将士此时都在军营躺着,军医忙不过来,她便施咒替众将士们疗伤,还让弟子怀隐去城中照顾难民。

    夜里发生的事,也让姜焱凌感到十分意外,他意外于仙门掌门居然敢来到离不周山近在咫尺的御龙关,也意外于妖兽居然敢半夜进攻御龙关。

    妖族知道姜焱凌看中这一城池,若无必要都会绕着走,不去惊扰城中居民,今日赤牙狼群的行为可谓是极不寻常。而杜瑶光的行为,姜焱凌就更猜不透了。

    姜焱凌和凌珊在军营中与杜瑶光碰面时,已是午时三刻,两人很生硬地用眼神打了招呼,一同站在一个被绷带裹成粽子的伤病前。

    一位老妇跪在他床边,看样子是他的母亲,和守军校尉哭着纠缠不休。

    “大人!大人你就看在他入伍多年的份上行行好吧,他若是回家就是等死啊!”

    “他已是逃兵,哪有留在军营疗伤的道理?!赶紧回去,若不是他误了军情,将士们哪能毫无防范被妖物偷袭?!”那校尉对这母子俩毫无怜悯之心,硬要赶他们回家。

    床上那“粽子”突然激动地嘀咕了几声,他母亲俯身听了几句之后,又激动地对校尉喊着儿子的苦衷。

    原来这名士兵是守夜的号手,关外若有敌情他便吹军号提醒,在军中有特定的暗号,三声长号为外敌入侵,三声短号为吃晚饭。

    赤牙狼偷袭的时候,这名士兵早就发现了,第一声长号刚吹响,便被赤牙狼装倒了哨塔摔落下来,第二声号刚吹响,便被狼群踩了几脚,待到第三声的时候,他已被几头狼盯上,又是刚吹响,便被几只狼爪打晕了过去,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在城中听来,因为三声长号都被打断,变成了三声短号,众将士心下想着大半夜的吃什么晚饭,以为是弄错了,骂骂咧咧又躺下入睡。

    “噗……!”姜焱凌听后,竟很不合时宜地笑了,不过声音很小,只有身旁的凌珊听见了,并未招来其他人异样眼光。

    凌珊瞪大眼睛瞧着他,见他又差点没忍住笑出一声。

    “姜大哥?你,你居然在笑?”凌珊一副要斥责他的样子,严厉道:“喂,你有没有同情心啊!人家都伤重到起不来床了,你还笑!”

    姜焱凌实在要憋不住了,朝凌珊摆摆手,示意听他解释,拉着她到帐外没人的地方。

    他插着腰,刚才憋得实在难受,笑了几声之后,他对凌珊讲了个故事。

    “你可知,狱教教主姜焱凌手下有一神偷,叫肖万游?”

    “知道啊,他名气在凡间可大了,说是来无影去无踪,我都想和他学本事。”凌珊点头。

    “有一回,他去蜀山藏经阁偷了一本禁言术的秘籍,学了之后到蜀山门口叫嚣,引一位长老来战,那长老多次施咒,念口诀念了一半便被肖万游用禁言术打断,恼羞成怒,又在众弟子面前丢了人,气没了半条命,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姜焱凌讲完,放荡地笑了好长一阵。

    “虽然很缺德,但是怎么……”凌珊终于也是没忍住,露出笑意。

    这故事听来和帐中那个吹号被打断的倒霉士兵,也算是异曲同工了,姜焱凌刚听了来龙去脉便联想到那念不完口诀的蜀山长老,心中乐得无法自拔。

    凌珊很快也顾不得自己如花似玉的少女形象,和姜焱凌沉浸在这缺德的笑点里,两人的笑声和帐内老妇的哭声相互交替,此起彼伏。

    杜瑶光心善,听了这士兵的事后于心不忍,施展治疗的法术,将绿色灵力送入士兵体内,不消片刻,对方竟轻轻坐起来了。

    “哎呀!儿啊!快,快谢谢仙女搭救之恩。”

    杜瑶光赶忙扶起母子二人,让他安心养伤。

    “校尉大人,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还望再给他一次机会,毕竟御龙关临近妖族据地,每一名士兵都至关重要。”

    校尉见杜瑶光为这士兵求情,便也不再追究,道:“杜掌门真是菩萨心肠,也是我们这帮人安稳惯了,雍州府也不管我们,疏于防范让妖族有了可乘之机。”

    “安稳?”杜瑶光不解,这里距不周山不过几十里,妖族盘踞,怎会安稳?

    “杜掌门有所不知,今日妖族行为属实反常,自姜焱凌姜教主入主不周山后,御龙关百年来都未曾受过妖族侵扰,今日之事,难以揣摩。”

    此时姜焱凌和凌珊也笑完了,站在一旁静静听着校尉对杜瑶光讲述御龙关的情况。

第十九章 小亭子

    御龙关自三百年前,守将关剑山将军疑似造反一事之后,此地便归雍州府管辖了,随着关月莹入宫承恩,关剑山也被一并召回了京,御龙关没了守将,因地处边疆,远离辖地,派遣的兵力也十分稀少,再加上环境恶劣,百姓生活得十分困难,说是民不聊生也不过分。

    就这么个穷地方,盗匪不愿意抢,官府不愿意管,连妖怪有时候进入关内路过时还要踩两脚,若不是姜焱凌接手了这里,恐怕遇上昨夜那种事,被赤牙狼屠城了外界也没人知道。

    虽然姜教主有把御龙关当做唯一的物资补给来源,在此推动农耕和贸易,但是无疑也救了这里的百姓,并且妖族再也没有侵扰过御龙关,都是绕道而行,想来也是看在姜焱凌的份上。

    杜瑶光听着校尉讲解,眼神时而困惑时而难过,似乎从未听过有如此凄惨的百姓,但又不相信校尉口中的善人竟然是二十年前杀了自己师父和师兄师姐的魔头。

    姜焱凌对于校尉讲述的自己做的事例和评价十分满意,在一旁微笑着满意地点头。

    “喂,你该不会是姜魔头买通的托吧,怎么光说他的好,不说他的恶啊。”凌珊疑惑道。

    “小姑娘,我十岁的时候姜教主就失踪了,怎么可能买通我呢。我跟你说啊,在我看来就是因为姜教主失踪,不周山群妖渐渐失控了,这才导致了昨夜的事件。”那校尉红着脸辩解道。

    姜焱凌撇了凌珊一眼,假装无意提起道:“人人都道姜焱凌格外照顾御龙关是为了利益,可是似乎都忘了,三百年前这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

    有了另一个本地人作证,那校尉底气便足了。“对了,城中花园里还有一个小亭子,姜教主特别喜欢,可惜今早盘查损失的时候,发现那亭子毁了。”

    “什么——?”姜焱凌抓着校尉的肩膀,瞪着他以求真假。

    那小亭子确实是塌了,校尉带着众人去看时,亭子断裂的顶端已经被士兵们拖走,面前的池塘里满是灰尘和血污。

    姜焱凌呆立在池塘前,盯着浑浊的池水一动不动,似乎是惊吓和愤怒过了头,已经失去反应了。

    一个十分平常的夜晚,年轻的姜流散步至此,遇到了亭中一个抚琴的绝美女子,身着桃色长裙,白色纱衣,一对桃花眼的粉晕暧昧又勾人,芊芊细指弹出引人入胜的曲子,引了姜流去亭中共坐。

    第二次见面,是在将军府中,关剑山说她叫阿琪,是他专门请来的琴姬,闻她琴艺高超,便经常让她来府上演奏,给驻守边疆这紧张无趣的日子带来些宽慰。

    白日她来府中演奏,到了夜晚却还会在亭中与姜流独处,每日不多的二人世界,成了姜流生活中的期盼,也许,也是阿琪的期盼。

    再后来,姜流在一个夜晚发现她没有出现在亭中,发现她被带走了,他心急如焚。

    如果说后来的生活是姜流的噩梦,那么那个夜晚这空荡的亭子,就是他噩梦的开始。

    不论她叫阿琪,还是昆仑女神,留给姜流用以想念的,除了那半块玉佩,便只有这亭子和一池清水了。

    现在竟连这亭子也没了。

    杜瑶光觉得这自称姜流的男子态度反常,似乎很在乎这个亭子,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亭柱表面已经开始风化,即便没有那三道狼爪印,也撑不了多久就要塌了。

    姜焱凌回过神来,发现杜瑶光就站在身边,想为自己的反常找些借口:“我也挺喜欢这亭子的。”

    那校尉凑到二人中间来,说:“御龙关百姓每天疲于奔命,也就这么个小花园有些雅致,现在连这里也没咯。”他摇摇头,心中无望地叹道:“这是个不祥之地,老天爷从来没管过这里,朝廷也不管,唯一眷顾这里的人,现在下落不明,我看这一城将士和百姓,现在和等死没什么区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杜瑶光眼中瞬息万变,心中掠过许多想法。这时她带来的那名叫怀隐的弟子,慌慌忙地跑来找她。

    “掌门,门派中传来急报!”

    杜瑶光点头,对着校尉低语道:“失陪了。”

    等她走后,校尉对姜焱凌和凌珊道:“二位也尽早回家吧,这几日闭紧房门不要随意出来了,妖物不知何时还会来犯。”

    姜焱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这帮狼崽子,实在太过分了。

    他带凌珊回御龙铁铺时,顾云清刚起床,两人大半日没吃过东西,肚子早就饿了,现下酒楼餐馆也不会开门,姜焱凌便找了些储藏的干粮,虽然难吃,但在这种关头保持体力活命总是最重要的。

    他让顾云清和凌珊在家中呆好不要随意出门,不要多管闲事,顾好自己的命。

    假借着找方法离开这不祥之地的由头,他一人离开铁铺,转头便出了关门。

    他用空间之术瞬行出了御龙关,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循着昨日留下的妖气,他找到了赤牙狼在大荒深处的驻地。

    在漫天的风沙之中,姜焱凌透过沙尘看到了一双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如红宝石般在荒漠中指引着方向。

    赤牙狼嗅觉十分敏锐,即便被沙尘干扰,他们也闻到了这个渐渐接近他们族群的陌生人,用红色的眼睛和嗓子里的低吼给予警告。

    姜焱凌从风沙中走出,将群狼的警告视若无物,他看着匍匐在他跟前,摆出将要扑击姿势的群狼,不紧不慢道:“你们的首领在哪。”

    群狼无动于衷,依旧对这个气息中一样有暴戾之气,但又不是妖也不是半魔的男子发出敌意。

    “认生护主的小狗们,很好。”姜焱凌的气势从体内爆开,身上燃起了红色的魔力,周围的沙尘被一瞬间地逼退,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个一尘不染的空间。

    群狼被那一瞬间的压迫逼得哀嚎一声,通通朝两边让开。从狼群后面缓缓走出一头巨狼,比普通的赤牙狼要大许多倍,光是四脚着地就有一丈多高,一张大口能把姜焱凌整个人吞下去,走到他面前,他便要抬头才能和它对视。

    这头狼小心地闻着这个气势迫人的陌生人的味道,呆滞了一时之后,如人类饲养的家犬一般趴在了地上,以保持着和姜焱凌一样的高度,收了它作为狼的野性,仿佛被驯服。

    “好久不见,小狼崽。”

第二十章 杜瑶光的好人卡

    这赤牙狼王的左眼上有一道白色的胎记,宛如一条划过眼睛的刀疤,叫姜焱凌一眼认了出来。

    赤牙狼是妖族里的濒危物种,几近在这神州大地上灭绝,姜焱凌在百年前曾找到过一窝赤牙狼幼崽,两头成年的狼死在窝边,把这一窝狼崽藏了起来。

    窝里一共六只狼崽,有一只左眼上有一道胎记,姜焱凌把他们带回西北荒漠散养起来,等他们稍微长大一点能自己生存下去,才完全放生。

    他记得他和六只狼崽玩捡骨头的游戏时,这只有胎记的狼崽跑得比其他兄弟快些。

    不但他记得这头狼,这头狼显然也想起了姜焱凌身上的味道,一下变得温顺起来。

    姜焱凌见赤牙狼王竟是自己曾养过的那头狼崽,心忽地软了那么几分,伸手去摸了摸它头上黑色的皮毛。

    “我们以为你死了。”狼王开口说出了人类的语言,咕哝的声音像嗓子眼噎了一块肉。

    “所以你就让你的崽子突袭御龙关吗?小狼崽,我告诉过你,不要惦记那座城里的肉。”姜焱凌语气严厉,像是在训自己的家犬。

    “不,这个地方的诅咒越来越重了,我们要逃出去,再呆在这里我们都会死……!”

    姜焱凌皱眉,环视了一下被风沙席卷的荒漠,并未感觉到这地方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变化。

    “小狼崽,这地方的诅咒一直都很重,但从未有妖死于这诅咒,你知道的。”

    “尘土之下发生了爆裂,大地都在震动,我们都感觉到了,那会杀死我们!”狼王呲着牙,对姜焱凌表达着不满和恐惧。

    “你说震动和爆裂……哦,那是九幽堡垒的一处炼丹室发生了爆炸,你和你的同族无须担心。”

    狼王无奈的眼神里透漏着对姜焱凌的失望,他如今竟一点都不向着他们,反而更在乎那座破城。

    “千百年前,我们的祖先在草原上自由地奔跑,如今,我们竟被限制在这荒漠之中,我们要冲出去,夺回曾经属于群狼的地盘!”

    姜焱凌放眼望去狼王身后的群狼,曾经仅存的六只赤牙狼,如今已有百十头的数量,也许他们觉得自己已足够强大,但是姜焱凌知道,他们去和众仙门对抗只有死路一条,甚至还会招惹祸端。

    “你们做不到的,出了不周山这个天然屏障,你们只有死路一条,还会为其他更弱小的同族招来祸患。”

    狼王眼里放出凶光,道:“你是说,御龙关那个女人?哦……她杀了我那么多同族,我会冲出去,把她的脑袋拧下来,再当着她的信徒面把她神圣的身体吃下去,血流成河!”

    听狼王如此狂言,姜焱凌的心中不易察觉地悸动了一分,笑着道:“你办不到的,只凭你和你的群狼,杀不了杜瑶光。”

    “你难道不帮我们?”狼王试探道。

    “我只会在旁边看着。”

    “为何——?!”

    “你的狼崽弄坏了我的亭子。”

    狼王对着他发出一声不满的吼叫,可一阵风沙吹过,迷眼的功夫,姜焱凌消失在荒漠之上。

    姜焱凌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着刚才狼王惹怒他的那些话,真是从小没把它驯服好,导致现在如此叛逆,已经不听他的话了。

    赤牙狼是心智尚浅的妖族,天性嗜杀,心急的它们必然等不了几日就会对御龙关再次发起进攻,不过还好,他心知有杜瑶光在,轮不到自己亲自出手,他还从未杀过任何一个妖族,一直把妖族和半魔视为同族。

    赤牙狼倾巢而出,也不知杜瑶光应付不应付得了,她堂堂仙门比武第一,力压群雄,若是在这儿被百十头狼妖取了性命,那这比武也太水了。

    姜焱凌心下奇怪,刚才狼王明明是对杜瑶光发出的死亡威胁,为何他有那么一瞬间动怒呢?

    想什么来什么,他不知不觉走到御龙铁铺门前,竟见一人正在门口候着。

    女子穿着大气秀丽又不过分华贵的昆仑派服饰,白色长袍,青色内衬,背上绣着昆仑的标志——一把玉环之中立着一柄长剑,她颈上带着青色颈环,头发上一只玉簪简约地绾起头发。

    姜焱凌此刻黑着脸,并不想见此人,也不想和她有言语上的交流,她是从小被昆仑派的人带大的,满嘴是姜焱凌听烦的仁义道德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姜公子。”杜瑶光听到背后有人前来,见了姜焱凌,上前拱手道。

    “好了,我知道了,章校尉告诉过我这几天尽量闭门不出,以防妖物,不劳杜掌门刻意告知。”姜焱凌不耐烦道。

    “你……”杜瑶光眼神中有疑惑,她看得出来姜焱凌神色不悦。

    姜焱凌看出杜瑶光眼神中有几分疑虑,又有几分关怀,不觉对刚才自己的言语抱有歉意。“我那两位朋友不是本地人,我本想看看有没有人能载他们离开这里,可惜已经晚了。”他为自己刚刚的失态辩解。

    “姜公子,倒是面冷心热之人。”杜瑶光喃喃道。“我此前下昆仑山的机会不多,也都是和仙门中人交往,此番来到这里,才知道原来世间善恶并非我想的那么绝对。”

    “哦?杜掌门何出此言。”姜焱凌觉得,她和那些教她的固执老头不太一样。

    “之前我认为,妖便是恶,魔更是穷凶极恶,修道之人生来就是为了惩奸除恶。”杜瑶光眼神坚定,清澈得不含任何杂念。“可是在这里,被正道所抛弃的边陲之地,唯一庇护它的人,居然是姜焱凌,那个杀我师父的魔头。虽然有朝一日,我手中青玉缚的利刃不会放过他,但也许,他的心里还是有些许善良的。”

    这话姜焱凌自己听了都有些动容,他见杜瑶光直视着自己,正色道:“你看上去桀骜不驯,但你比姜焱凌更像个好人。”

    躲在“姜流”的伪装之下,听到的赞赏居然如此令人哭笑不得,姜焱凌噗嗤一声,道:“你们仙门中人夸人,都如此磕碜吗?”

    “我马上要离开,回昆仑去,有急事处理。”杜瑶光语气弱了下去。

    姜焱凌一听,眉头拧到了一块。“赤牙狼群不日就会重又进攻御龙关。”

    “怀隐会替我留守此处,三日之内,我必会赶回来。”

    杜瑶光没有义务守护这里的百姓,这个被众仙抛弃的地方,没有任何仙门道友愿意管这里百姓的死活,只因这里临着西北荒漠,群妖盘踞,还有姜焱凌这魔头。

    但是杜瑶光呢,这个年轻的掌门,第一次来到这里,就被她的怜悯之心驱使地想要去守护这里的百姓,算是自古以来唯一一个人。

    在她的善心下,姜焱凌竟心中生出一些惭愧和敬佩。

    “在我回来之前,若妖族来犯,我只希望姜公子能帮怀隐守这城池即便一刻也好。”

    难题终究还是又重回到了自己这边,一想到要和自己养大的狼崽动手,姜焱凌满是抗拒。“杜掌门,和我做生意的人,也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面对委婉的拒绝,杜瑶光眼睛里没有露出失望,只是冷静地点点头,道:“是瑶光多话了,那如果在我回来之前城破,请代瑶光为全城百姓送上歉意。”说罢,又扶手于胸前,对姜焱凌施了一礼。

    月光下,杜瑶光婉转飞身踏上青玉缚,御剑飞向云端。

第二十一章 以卵击石

    如果她早生了几百年,如果她现在已经是那步上云端的仙人,那么她一定有能力也愿意眷顾御龙关的百姓。

    姜焱凌摇摇头,一切如果都是奢求罢了。他被养父带到御龙关收养时就正是一场大战之后,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现在似乎又有了三百年前的几分光景。

    看着此情此景,心下烦躁。

    第二日,姜焱凌没等叫醒顾云清和凌珊,只身出门寻找怀隐。果然,他在东南关口找到了怀隐,此地挤着大量的御龙关百姓,看样子都是想出城逃难的,怀隐正在引导他们的秩序。

    “你家掌门有什么急事,非要这个时候赶回昆仑?”姜焱凌在他身后没好气地问道。

    怀隐闻言转身,对姜焱凌拱手,神色中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姜公子。”

    “你家掌门把这么个重担压倒你身上,怕是想让你死。”姜焱凌挖苦道。

    “姜公子此言差矣,常言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济世救民乃是修道之人本职,怀隐不敢有怨言,何况,门派中也是出了大事,掌门才急着离开。”

    “出了什么事?”姜焱凌挑眉追问道。

    “这……说来话长,近百年来,门派中常遭到冰魄兽的骚扰,许多年轻弟子失踪或被杀,此次又是出现了大量冰魄兽的行踪,掌门恐门派中应付不来,特意赶了回去。”怀隐皱眉道,对姜焱凌道出实情。

    “冰魄兽?这不可能。”姜焱凌摇头。“冰魄兽每二十年闭关修炼一次,一修炼就是二十年,上一次他们出现,是突袭了想要解蓬莱之围的蜀山和峨眉,被蜀山掌门李长空击退,理应再次休眠,现在他们修炼时间还未结束,怎可能侵扰你昆仑?”

    怀隐懊恼地点了点头,道:“姜公子见多识广,近百年来,冰魄兽的行为一反常态,休眠时间大大减少,每隔几年就会出现在西王峰和玉雪峰一带,而且冰魄兽女王似乎得了什么宝物,法力增长迅速,几年前打伤了代掌门玄慈前辈,我都怕杜掌门现在应付不了那妖物。”

    冰魄兽一族,原是生长于长白山上的一类妖族,外形长得像一只冰晶狐狸,通体晶莹,休眠修炼之时,会化作一块冰晶,休眠结束之前动弹不得,周身冰雪之力浓厚,常人不敢靠近,他们在长白山上修炼,多次引发雪崩扰到山下村民,便请了昆仑弟子前去收妖。

    从此冰魄兽和昆仑派就结下梁子,没被抓走的冰魄兽在昆仑山脉的雪山上蛰伏,时常报复昆仑弟子,那冰魄兽的女王,和姜焱凌也是相识的。

    不过冰魄兽现如今的变化,姜焱凌却一概不知,难道真是自己放荡了二十年,信息落后如此之多?

    “竟有此事?”姜焱凌自语。

    “掌门不在,怀隐定会为了城中百姓,阻止那妖物来犯。”怀隐收了一脸愁容,正气凛然道。

    “你办不到,你家掌门和赤牙狼结了梁子,不过三日狼王便会来为同族报仇,你猜猜它发现杜瑶光不在,会怎么对待这里的人?你有把握一人挡住群狼?”

    “怀隐不知,但定会竭尽全力。”

    姜焱凌无奈笑了笑,这就是个一腔热血但有勇无谋的傻子。“怀隐道长,到时候你和这些百姓一同撤离,我自有办法应付群狼。”

    “怀隐岂是那贪生怕死之徒?!若有办法,还请姜公子告知。”

    姜焱凌转身离开,留下最后一句话:“办法就是你早点被打晕过去!”

    怀隐心中甚是捉摸不透。

    士兵聚集在了城西,百姓挤在了城东。一个想要阻止妖物进城,一个想要活命出城。

    家中富裕,雇得起车马的人,前一天就已离开御龙关,现在剩下的都是些贫苦之人,出了东门,最近的城镇贵林有一百多里地,步行难以到达,沿途还都是人烟稀少的平原,即便逃出城,怕是也活不下去。

    留给这些卑微凡人的,似乎横竖都是死。不过怀隐还是在不厌其烦地安抚他们,告诉他们若是不出城便在家中藏好,狼妖来了,他自然能应付。

    城中仅剩的兵力都聚在了西北城墙,监视着关外的动静,不多时他们身上便被吹上了一层沙尘。

    姜焱凌和顾云清以及凌珊坐在铁铺的大堂里,面前是许久未用,已经积了灰的熔炉。

    “我小时候便经历过一场战争,我是废墟中被捡来的,没想到现在又要经历一场,又要没一个家喽。”姜焱凌说着风凉话。“害,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说这些。”

    “爹说,人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都会对自己这一生有很多感慨。”顾云清道。

    凌珊拍了一下他鸟我似的脑袋,嗔道:“胡说什么呢?!我们不会死!”

    门外,突然妖风四起,大量的风沙卷的大街上能见度不过几丈,守城的士兵们在风沙之中看见了那一双双嗜血的眼睛。

    “赤牙狼!有敌情!”随着一名士兵高喊,城墙上的号手吹响了军号,这次是满满当当的三声长号,警告了全城的军民。

    怀隐闻得号声,扭头看见了西北城门的漫天妖气,拔剑便赶往关口。

    群狼之后,那头两人高的巨狼缓缓走到最前,微微露着赤红的牙齿,给它面前的人们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随着一声狼嚎,群狼出击。

    来得竟如此之快,杜瑶光刚走半日,赤牙狼王便急不可耐地发出了进攻。怀隐望着群狼,心知棘手,尤其是那体型巨大的狼王给了他巨大的压力,但那退缩紧紧是一瞬间的,他握紧佩剑,冲在了御龙关守军之前。

    姜焱凌看了眼窗外的风沙,心知在西北关口的人们,已经开始流血了。

    “进屋吧,屋里能多藏一会儿。”他对两个年轻人说。

    御龙关的残兵败将,在体力充沛的赤牙狼群面前简直不堪一击,面对群狼的第一波重逢,便已死伤了一半,防线往回退了十丈,怀隐为自己和身边将士上了一层增强体力的咒术,带领士兵们迎接赤牙狼的第二波冲锋。

    怀隐在昆仑派之中,已算是高阶弟子,和一般妖物单打独斗不太可能落入下风,但顶不住群狼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他此时身上也被抓伤多处,三百人的守军,此时只剩下了一百人左右,而狼群只区区折损了十头狼。

    狼王还未曾出面,战争便要以压倒性优势结束了。

    凌珊轻轻敲了顾云清的房门,门开之后,她小心翼翼对顾云清道:“咱们可不可以在一个房间啊?我有点怕……”

    “没问题!爹说了,男孩子要保护女孩子。”顾云清笑着迎进来凌珊。

    他看见凌珊手上拿着东西,是他送给凌珊的玉佩,可是现下,连姜焱凌那块儿也在她手中,两块合并成了一块。

    “咦?那不是……”

    “这是姜大哥给我的,让我拿着来找你。”凌珊说。

    “那姜大哥人呢?”顾云清问,他还以为凌珊和他在一块儿呢。

    怀隐单膝跪地,用剑支着身体,身边躺着的净是守城的将士们,野兽们没有怜悯之心,将他们残杀殆尽。

    狼王走到狼群之前,四周望了望,心下已然确定杜瑶光不在此处,觉得十分的不解气。

    这个拯救一城军民的仙女,竟然抛下他们跑了。

    “懦种。”狼王嘀咕道。

    怀隐听后愤怒,半跪着的身体站起,拼尽余力使出了高阶弟子才能习得的天剑壁障,凝出数十把光剑形成屏障,将城门牢牢封在屏障之后。

    狼王呲牙低吼了一声,压低脑袋,做匍匐状,突然冲出,一头撞向怀隐和他的剑壁,将其撞得四分五裂。

    怀隐飞进了城门,校尉见状,急忙去扶他。

    “怀隐道长!道长!”

    只听咣当一声,城门突然关上了,门外的狼群也一齐安静了下来。

    校尉抬头瞧着这诡异的场景,但又看不见城门外发生了什么。

    “刚才发生了什么?”校尉问身旁的士兵。

    “校尉,刚才好像有个人……飞出去了。”士兵似是而非地说道。

    怀隐刚才将要晕厥之时,感觉有个人托了自己的背,只那么一瞬,然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十二章 双龙焚影

    狼群一时噤了声,连带着那漫天妖气卷起的风沙,也被一股压力从空中按了下来,城门外一下陷入了宁静。

    震慑住赤牙狼的不是别的,而是一把赤红的长剑,直挺挺地插在他们面前的地面上,妖族中的习惯,只认力量不认人,而这把剑所蕴含的强大魔力,见到此剑就如同见到他本人。

    剑柄中央的火焰色宝石,像一只眼睛眨巴着闪着光,里面似乎困住了龙鸣,隐隐有嘶吼声。

    “我救下你之时,你还是个只有人手掌大的狼崽,现在倒也学会翻云覆雨,主宰他人生死了?”

    姜焱凌坐在一头狼的尸体上,曲着身子,胳膊支着腿,十指交叉在面前,很悠闲的样子,但又像正在休憩的老虎。

    狼王迟疑地走上前,磨着一嘴利齿,不忿地听着姜焱凌的训话。

    “妖族曾孤独寂寞,胆战心惊地在这片大地上过着没有同类互相庇护的生活,一睁眼便要面对人类的刀枪棍棒,他们没有未来,活下去便是唯一的未来,是我,教会了他们用战争夺回生存的地盘。”

    “曾经的弱者,现在变成了时刻反击的强者,学会了恃强凌弱,以大欺小,很遗憾,你们完全曲解了战争的本意。”

    “战争是为了让你们有自保的力量,在胜利中赢得敌人的敬畏,而你,却用这股力量凌驾羸弱之人,赢得了那点可怜的成就感之后,便盲目自负!”

    “你在为更弱小的同族招来灾祸,也会被外界你所想象不到的强者取走性命。”

    “你忤逆了战争,它不会再庇护你了。在灭绝之时,我希望你们记住我的名字——姜焱凌。”

    姜焱凌站起身来,手中的火焰连带着插在地上的裂炎涌发出的灵力一起妖娆跳动。

    城门另一边的守城士兵们,虽然无法得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感觉得到,周围的空气热了起来。

    “谁在外面?”校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有人说话么?我好像听到……”

    话音未落,冲天的火光和扑面而来的炽热让他们完全说不出话,忍不住伸手去遮挡面前的高温。

    通过城门细小的缝隙,能看到外面喷涌而出的烈焰。

    两条火龙飞上天空,朝着赤牙狼群急冲而下,这一幕正好被城内的士兵们捕捉到了。

    这两条龙不是活物,而是用火灵之力凝聚而成的。

    “双-龙-焚-影!”校尉一字一句将这个词吐出来,满脸震惊之情,双龙焚影再次现世,那门外的人不就是……

    两条火龙从狼王两侧掠过,他身后两条直线上的赤牙狼被烧成了焦炭,狼王震惊又愤怒地朝天嚎叫,狼群一齐朝着姜焱凌一人发起猛烈进攻。

    姜焱凌刚才坐着的尸体被砸在狼王的脸上,其力道似乎是一枚宽约几丈的巨石扑面而来,将狼王砸的晕头转向,吐出一口鲜血。

    裂炎涌浮在半空,操控着两条肆虐的火龙,姜焱凌空手对战群狼,火灵之力随着他的身法在狼群中攒动,如燎原的烈火。

    不过几息的功夫,狼群便传来几声哀嚎。

    姜焱凌时而用拳,时而用腿,时而又化拳为爪,所击之处全是关节和要害。

    一拳之力道击穿了两头狼的肺腑,反身一脚踢中一头狼的面门,踩在脚下,踩碎了它的头骨,迎面双爪分别刺入了扑来两狼的侧颈,强悍之力震碎了里面的骨头。

    微微侧头躲过了狼爪,双指一刺便刺入了这头狼的腹部,穿过内脏抓住了脊椎。

    “滚回荒漠,或是死!”姜焱凌手举着挣扎的妖狼,看着狼王大吼道。

    狼王用一声充满威胁的嘶吼回应了他。

    “那你就当那被战争反噬的第一个吧……”说罢,掐断了妖狼的脊椎骨,盘旋的双龙一口把身后袭来的两头狼吞食殆尽。

    有史以来第一次,姜焱凌把一身的武力用在了屠杀妖族之上。他曾在剑冢之中修炼了数十载,蚩尤留下的武功招式,术法秘籍全都学了个遍,当初复仇之心急切,日日夜夜都在练功,身上还有蚩尤血脉的加持,力量增长突飞猛进,等他再度出山之时,众仙门已再无他敌手,一人之力便屠了灵山洞府。

    如今他练的拳脚指掌,刀枪剑斧,全都打在了狼群的身上。他跃起迎上了同样扑来的狼王,一掌以更快的速度打在了它脸上,烈焰将狼头上的皮毛都烧掉不少,狼王以千斤之力被击得飞出,群狼受到震撼,心生退缩,朝姜焱凌的进攻都变得怠慢。

    姜焱凌抓住一头狼的尾巴,以狼的身体为兵器,大肆挥出击飞了后扑来的数十头妖狼,随后一把甩出,高高跃起,指挥着一条火龙随着他掌力击向地面,爆发出的火焰将包围着他的群狼灼得避开肉绽,成了一群飞上天的熟肉。

    赤牙狼的数量已从一开始的三百来只变得只剩下五分之一的数量,除了狼王,没有任何一头狼愿意再战了,见了姜焱凌走向狼王,竟一一往后缩着脖子退去。

    狼王身上妖力凝聚,准备作殊死一搏,暗红的灵力聚在他双爪和利齿上,对着缓缓走来的姜焱凌袭去。

    姜焱凌右手凭空一握,巨大的狼身竟像被掐住了咽喉,被无形之力掐在了空中。

    身长数丈的巨狼,竟被一手的力量在空中翻转,摁在了沙地上,姜焱凌收了两条火龙,五指掐在了狼王的咽喉上。

    狼王穷途末路,发出最后凄凉的哀嚎,这声音听起来,就和它还是狼崽时候的叫声一样。

    姜焱凌听了,心中不免一软,他看着狼王左眼上的胎记,心下迟疑,没有立刻下杀手。

    “我二十年前回不周山之时便说过,非我命令,不周山群妖不可再出御龙关,也许有的妖不懂,但是他们都知道,不可轻举妄动。我不管你是心中疑惑,还是当时离得太远听不清……这都无妨,我若不杀你,以后便失了威信,人人都敢忤逆我命,去荒漠之外兴风作浪了。”

    “抱歉,小狼崽,待我发现我毕生信念皆为谬误之时,愤怒已经在你们心中深种,无可辩驳。”姜焱凌轻轻抚上狼王的眼睛,对方已不再挣扎,任由姜焱凌掐断了它的脖子。

    当战争想要停止的时候,怒火已然在群妖心中蔓延,再无安抚的可能了,即便,这场战争的本意已经被曲解。

    校尉领着残兵小心翼翼打开了城门,关外一片狼藉,年轻的士兵甚至有的禁不住去一旁呕吐,尸横遍野,有人类的,也有赤牙狼的。

    身形巨大的赤牙狼王安静凄凉地躺在沙土之中,和它幼时一样安静,余下的赤牙狼,都已经重逃回荒漠深处了。

    战争的主导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烤的炽热的沙子和焦黑的尸体。

第二十三章 紫微灾星

    西北荒漠上少有天气晴朗,风平浪静的日子。很多时候,风沙和阴霾是这里唯一的主人,比盘踞在这里的群妖们还要历史悠久。

    妖族多是兽族修炼而成,在视线受阻的沙尘中,他们能靠嗅觉和听觉分辨即将来袭的敌人的位置。

    不过还有更加直接的方式,通过正在靠近的强大灵力源头,也能感知到强者的靠近,或者——直接用地面发出的震动来判断。

    沙漠里缓慢行走着一个巨大的黑影,拖在地上的斧头,于沙地上画出一条长长的,慵懒傲慢的直线。

    黑面兽穹兵每迈下一步,地面都会微微震动一次,惊得那些躲藏栖息的妖兽抬起头注视着这个巨大黑影,沙尘中一双双闪着妖光的诡异目光看向穹兵,但随着穹兵回敬一个锋利威严的眼神后,那些小妖们全都四散逃开,远离这个可怕的家伙。

    穹兵看似在沙漠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但是他的武器,那把镶着猩红宝石的血红战斧,感受着这大地之下一股无名的灵力脉络,来到一处灵力最接近地表,将要涌现出来的地方时,穹兵停下沉重的脚步。

    他用斧柄轻轻敲击了一下地面,沙土被吹散开来,露出了地表之下发着紫光的印记。

    穹兵的红色眼睛,发出了惊讶的目光。

    “封印竟然不止在不周山下。”他俯下身去抓了一把被紫光浸染的尘土,放到面前闻了闻。

    “这个法阵,竟然到处都是!”穹兵挥舞着大斧,猛烈地砍向地面。

    一击过后,沙尘暴涨,被掀上了几丈高的空中,埋在下面的紫光映上穹兵凶恶的面容。

    一个比九幽堡垒横跨面积还要巨大上数倍的紫色法阵,出现在穹兵脚下,散发着和九幽堡垒底层,封印魔物的法阵一模一样的灵气,他被海族精妙的阵法和强大的布阵能力所震慑了那么一刻,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愤恨与怒火。

    他昂起头颅朝天怒吼,吼声在整个大荒之中回荡许久。

    九幽堡垒底层,最接近不周山封印的地方,住着九幽堡垒的管理高层,管理整个半魔聚居区的秩序。

    为首的统领穹兵,是半魔公认的最强者,无人敢忤逆,传闻他一斧能劈开群山,杀死众神,他与狱教教主姜焱凌的实力孰高孰低,也是民间的热门讨论话题,至今为止两人还没比试过。

    这九幽堡垒的二把手玄冥长老,却是神秘又鲜少露面的,平日穿着长袍戴着帽子,老成稳重,脾气也不似穹兵那般火爆,是个好相处的人,又善于谋略,精通各类诡术阵法,手上握着九幽堡垒杀手组织的直接指挥权。

    这九幽堡垒的两个高层,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

    穹兵回到九幽堡垒,急不可耐地直奔玄冥,由于身材高大,进屋的时候犄角总是撞着门框。

    他拍拍门框上落在头顶的石灰,道:“你说的果然没错,那个封印遍布这块大地,若要完全解开,难道要把这不周山掀个底朝天吗?!”

    玄冥灰白的手指正扶着一盏茶,不紧不慢地吹着冒出的热气,穹兵刚才那一阵动静,差点把他的茶震洒了。

    “不止是西北大荒,海族做事十分缜密,西北大荒这里只是一处阵眼,还剩下五处,被海族以五个天地间最具灵力的宝物镇着,若想破阵,须得一一破除。”

    “海族皇室之血,蚩尤所铸之剑,现又加上五样灵物!”穹兵脾气急躁,听到如此麻烦的破阵之法,气海族气得牙痒痒。

    “湮世穹兵,莫急。”玄冥喊出了他的全名。“五样灵物只是帮衬,最重要的,是海族皇室的鲜血,还有姜教主手上那把凝寒淬,那把剑可破天下结界,若是有了它,没有那五个灵物也未尝不可。”

    “姜焱凌……”穹兵把这个名字在尖牙之中咀嚼了一番。“你诱他入魔诱了三百年,他不但不肯打开不周山下的封印,现在反而还越发向着人族了,前几天,他杀了进攻御龙关的赤牙狼。”

    玄冥微微摇头,道:“每一场杀戮,都饱含着杀戮者强烈的欲望,而姜焱凌的欲望,越来越复杂了。”

    “事态越来越脱离你的控制,你不怕他日后持双剑反水?若他与我等为敌,又该如何?!总归要我一斧头劈了他,抢了双剑来用才最稳妥!”穹兵口出狂言,跃跃欲试。

    “这里全是等待他拯救的同族,他怎会撒手不管?”玄冥指着屋外,通过九幽堡垒的排烟口,正巧能看到两颗极亮的紫色星星,连那乌云都挡不住光芒。

    “两颗紫微灾星百年来一直挂在空中,从未有变化,天庭的灾祸迟早会到来,现在所出之事只是通往未来的一个小插曲,并不会对其有任何改变。”

    玄冥把穹兵的急躁安抚了几分,传了杀手组织中的人前来。

    “参见穹兵统领,玄冥长老!”暗杀组织一共十人,都是受训练过后精英中的精英。

    剑萝也在其中,她站在正中间,是杀手组织中最受玄冥喜爱的战士,也是十名杀手中的最强者。

    “经调查,海族皇子脱离了海族和天庭,正和中原一位僧人前往天竺求见如来。海族自古隐世,鲜少露面,此次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机会,拿到海族皇室的鲜血,打开不周山下的封印,迎回我蚩尤族大军,我族就可再临天下,一统神州!”

    他的目光掠过兜帽的帽檐,看向剑萝和她旁边的一名男性杀手。

    “剑萝、阴逵听令!”

    “属下在!”两人单膝跪下,手放于胸前等候玄冥下令。

    “你二人去伺机接近海族皇子,取其鲜血以作破除封印的祭品,至于是否留活口,你二人自作主张,其余人为辅佐,探查海族皇子的行踪和行进路线,即刻启程!”

    “是!”

    剑萝眼神中有片刻的迟疑,道:“统领,长老,阿萝有一请求。”

    “丫头,在杀人面前你可从来不犹豫,莫不是你和那海族皇子有一面之缘,动了私心?”穹兵语气中有些许不满和恼火,当时海族皇子就在他面前,却硬生生让他平安跑了。

    穹兵虽看上去凶恶,但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点也不弱,此话一说,便说的阿萝心虚,一时没有辩驳。

    “穹兵统领,阿萝弟弟身患怪病,花些时间照顾也是情理之中。”玄冥出面为剑萝解围。“那中原僧人西行,非数年到不了天竺,我们有的是时间,不必着急。阿萝,你回去打理家事,明日再启程便是。”

    剑萝感激地抬头,看着神情宽慰的玄冥,心下感动,道:“谢长老!”

    玄冥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剑萝,低声道:“姜教主昨日来找过我,说最近不便去家中找你,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说是对阿方的病情或许有益。”

    “他……”剑萝接过瓶子,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被刺了一下,又酥又痒。

    “去吧,你也许要上山去谢谢他。”玄冥温和地冲她笑道,遣散了众人。

    出了主事殿的剑萝心里有心事,拿着玄冥给她的小瓶子一直踌躇莫展。

    她确实有一件事是要去找姜焱凌的,而且是对于她的人生来说一等一的大事,她已经犹豫了好些天了。

    这种时候突然拿到姜焱凌给她的东西,让她的心意坚定了几分。

    正是要做决定的时候,旁边却有个人在烦她。“阿萝妹妹,阿方最近怎么样?我看姜教主都给他送药了,他这次应该能好起来了吧?”

    此人正是阴逵,那个和阿萝一同被派往西域执行任务的半魔,他在组织训练之时,便总喜欢和剑萝较劲,天天和剑萝争组织第一杀手的位置,但是又次次比武败在剑萝手下,日常生活中,还总喜欢烦她。

    近日他却一改常态,开始给剑萝无事送殷勤,但是对于剑萝来说都一样,她总是烦他的,只要他不出现在她面前就是最大的殷勤。

    剑萝没搭理他,手里摩挲这小药瓶发呆。

    “你想什么呢?莫非……是在琢磨你那骨笛?”

    剑萝像是突然被摸到了逆鳞,一巴掌打到阴逵胸上,怒道:“谁让你偷看我做东西的?!”

    这一巴掌十足的力道,差点把阴逵打岔气,他揉着胸委屈道:“我看你最近总不出门,就想看看你在干嘛,话说你亲手雕刻的东西,那可是有重大意义的,反正送出去之时也是要昭告天下的,提前让我看到了我也好有心理准备啊。”

    剑萝见他转忧为笑,笑得还带几分得意,几分害羞,莫不是他以为那东西是送给他的?

    啪!剑萝把搭在肩膀上的长辫甩到身后,一巴掌直挥到他脑门上。“你做什么梦呢?!我要送出手的人,必然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连我都打不过。”

    剑萝丢下被打得晕头转向的阴逵,急着回家试试姜焱凌这药的药效。

第二十四章 告白的骨笛

    姜焱凌已然忘了自己喝了多少杯,眼前上一刻还是柳星月在方寸之地翩翩起舞,下一刻便似乎跑到自己身边陪酒,妖媚容颜似是隔了一层波浪,模糊又凹凸不平。

    他心下极是复杂难忍,又被酒精陈酿浸泡了之后,变成了一种毫无逻辑可言的奇怪感情。

    奇怪到他今天喝醉了后都不想马上躺下入睡,而是想去外面撒野,去找那能安抚他心境之物。

    即便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么个物件。

    他自幼便是倒霉的,想什么什么不来,世事总不随他意。

    可今日,心思却出奇地灵验了一回。

    他走在表面浮着一层水花的路面上,干净得能清晰看见倒影,倒影中有他自己的面孔,还有一处被粉嫩荷花包围着的小亭子。

    姜焱凌脸上浮起微笑,点头赞许道:“这章校尉不错嘛,这么快就把这亭子修好了。”心下欢喜,想着哪天给他兵打折卖点结实的兵器。

    接下来他看到一个身影,心下猛地震动了一番,那女子穿着单薄的青色纱衣,黑色长发散落在肩上,白色绣着云纹的长靴,和她身边的一把青红渐变色的箜篌立在栏杆角落,她正轻轻踢着她雪白的双脚,撩起浮在地面上的那浅浅的水花。

    “阿琪?!”

    他着急地绕过那一圈圈亭柱和周围的荷花,想去看清亭中女子的脸。

    女子听见有人喊她,轻快地扭过头来,脸上挂着活泼的笑意,露着雪白的贝齿。

    是她,真的是她!姜焱凌心中狂喜,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梦,他的梦中只有尸山血海,和被重重锁链刑具困在海底,神情痛苦的阿琪,而从来没有这个灵动温婉的昆仑女神。

    “阿琪!”他激动地扑上去,阿琪调皮地从围栏上跳下,躲开了他的拥抱,背着双手,脚丫欢快的在水面上蹦蹦跳跳,像水中的精灵,时不时侧目看向后方迷茫的姜焱凌,像是在看他有没有追上来。

    “你去哪?”姜焱凌问。

    阿琪转过身来,笑盈盈看着他迷惑的脸,却也没停下向后奔跳的脚步。

    “你就快找到我了。”她声如银铃般清脆。

    “什么?”他心下突然慌张,快步上前想要把她婀娜的身子紧紧抱住,可是跑到跟前,却觉得腹中一痛,低头望去,却是被一柄青蓝色长剑刺穿,鲜血顺着剑刃流下,那剑格如一条柔软的灵蛇,缠绕着剑刃之上。

    抬头对上的不是阿琪的美眸,而是杜瑶光如寒冰一般冷冽的眼神。

    “我昆仑一百五十七条人命,全都死在你手!你便是我杜瑶光不共戴天的仇人,姜焱凌!”

    脚下浅浅的水面变成了浓稠的鲜血,将两人的面容映得狰狞几分,穿着青白色衣衫的昆仑弟子倒在四处,死相凄惨,其中便有那上一代掌门玄虚。

    姜焱凌手中,不知何时抱了一头小狼,左眼上有一道白色的胎记。

    那胎记如一把刀子要扎得他睁不开眼。

    “凶手!”

    姜焱凌猛地惊醒,把盖在身上的被子都掀到了地上。

    “我不是凶手!”他大叫道。

    面对着寂静的房间,无人回应他的喊叫,他又低下头去,低声嘶吼道:“是他们本就该死……!”

    梦中刺向他的人本就不在眼前,他却依旧对着她辩驳,好像她真的能听到一样。

    姜焱凌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些许失意,竟还不如真让那把名叫青玉缚的长剑刺自己一剑来得踏实,起床时,心里又把杜瑶光的名字揉搓了几遍,他至今仍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听了杜瑶光的话出手救了御龙关,手刃了赤牙狼。

    莫不是昆仑为了报仇不择手段,偷偷练了那催眠邪术。想太多也没有益处,姜焱凌洗漱穿戴完毕后,向千刃堂走去,刚才有人进来通报,说剑萝在等他。

    昨晚喝的有些太多了,到了千刃堂,姜焱凌还有些头疼,并且能看出来精神不好,酒精摄入过量的代价,便是休息质量极差,像是一宿没睡似的。

    剑萝在千刃堂里踱步,听到脚步后回头见了姜焱凌这副难受样子,心知他昨晚肯定又是和柳星月毫无节制地饮酒。

    她心下不悦,但是想起要做的这件需要鼓起勇气的大事,她看向姜焱凌的眼神软了下去。

    “阿方怎么样了?”姜焱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问道。

    “他……好了一点,现在能和人交流了,只是额头上开了一条缝,光线暗的时候能看到那条缝在发光,跟二郎神似的。”剑萝道,剑方能缓解一些,她心下也是高兴的。

    “谢谢你啊。”

    “对不起,还是没能治好他。”姜焱凌沉吟道。

    他给剑萝的丹药,是用赤牙狼的妖血炼就的,他之前怀疑剑方身中妖毒,便用赤牙狼的血作为药引,以毒攻毒解剑方之毒,因为就剑方的耳朵来看,他中的是狼妖的毒,自然要以相近物种的妖兽来解毒。

    不过如此看来,收效甚微。

    剑萝吃惊于姜焱凌居然向她道歉,他向来嘴硬,即便她气得跳脚也从不认错,如今却一反常态,看上去还如此萎靡。

    “老姜,你……你怎么了?”剑萝关心道。

    “没事,我刚亲手杀了我养的小狼崽。”他云淡风轻道。

    剑萝从未见过姜焱凌如此,从小到大,他的自信与威严,以及从容冷静在她心中立下了顶天立地的伟大形象,不过,她从凡人的话本字里看到过,讲男人失意的时候,女人用温柔去呵护他,便会得到男人最珍贵的真心。

    她虽不怎么以温柔对待过弟弟之外的人,但是她对姜焱凌的心意却是比话本字里描述的还要真,即便他三百多岁,她只有二十四岁。

    剑萝单膝跪下,凑到摊在椅子扶手上,支着头的姜焱凌面前,轻声道:“老姜,我知道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软弱的时候,我想在你失落的时候,成为那个能支持你的人,喏,我带了东西给你。”

    她把一只白色的骨笛递到姜焱凌面前,上面还包着一张纸。

    “这是……”

    “这是我的入教申请书,还有那个……你自己看吧!”剑萝脸红,把东西塞到姜焱凌手上后,便跑到一边去,背过身等待姜焱凌的反应。

    姜焱凌狐疑,先打开了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剑萝的笔记,字比以前端正了许多,像是练过的,申请书情绪饱满,斗志昂扬,表明了她想要和姜焱凌一起将半魔一族带出这贫瘠之地,在环境宜人,气候舒适的地方生活。

    他不由得一笑,她从小都没出过这里,哪里知道环境宜人,气候舒适是什么样子呢?书中还有一些对姜焱凌单独表达的隐晦感情,她一看就是不善表达,又心下害羞,才写得十分不通顺,言语别扭。

    但是通过姜焱凌对她的了解,他还是猜出来了,随后惊讶地看向了手中的笛子。

    这是由一根野兽的骨头雕刻而成的,做工算不上精细,不比人族的手艺,但是可以看出是下了大工夫的,姜焱凌试着吹了几声,竟还算得上悦耳。

    可是这骨笛所蕴含的是何等珍贵的心思,剑萝竟然,就这么把它送给自己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姜焱凌一直重复着这个字。“阿萝,你可知道这骨笛代表着什么?”

    “我知道,我怎么会随便送你东西。”剑萝坦然道。

    在古老的蚩尤族中,有一浪漫的习俗,那便是男女之间若有情意,便用所获猎物的骨头雕刻成工艺品送给对方,意味“刻骨铭心”。

    这一雕刻品往往就是两人的定情信物,随着两人白头偕老,被带进坟墓。

    姜焱凌知道了剑萝的情意之后,心中五味杂陈,剑萝的远大志向和深刻爱意,自己如何担得起?更何况,他早就意识到自己前半生的理念一直就是错误的,却被少女这样深刻地记在心里,当做毕生教诲。

    “之前有同龄人问我,问我以后想嫁什么样的人,我说,我要嫁给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会从天而降,把我从苦海中解救出来,二十年前,你就是这么做的。”

    姜焱凌转过身,对上剑萝含着一汪池水的眸子。这个少女若不是整日舞刀弄枪,像刺猬一样把自己防护起来,便也该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了,就如同她此时眼中的温柔一样,能洗净他身上的污血。

    “之前我见你荒废度日,意志消沉,觉得你是累了,在这条前途未卜的路上看不到未来,想要放弃了,毕竟,你要面对的是整个天下的自诩正道之士。但是我现在明白,再强大的人,也是需要后盾的,需要一个在他累的时候,供他歇息的臂弯。”剑萝的脚尖不好意思地在地上钻着,她从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

    姜焱凌闭着眼摇头,手中紧紧攥着骨笛。剑萝却只顾着自己的话,继续道:“你若是想要一个可靠的帮手,想要我和你一同去与天下修道之人拼杀,我便努力修炼,一定与你并肩而立。如果你想要一个贤内助的话……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做,但我回去学,那些针线啊,弹琴啊,跳舞啊什么的,我肯定会做的比柳星月更好。”

    “我想和你执手相依,一起创造一个能让我们族人安稳生活的未来,你说,好么?”

    姜焱凌苦笑,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是为面前这个少女难过,大好的年华,一腔热血与深情全都托付在他身上,为了这次表白恐怕还特地学了不少对她来说晦涩难懂的词语,只是,如今他可能不得不拒绝她了。

    “阿萝,我这二十年熄战归隐,并非觉得力不从心,而是……自从把你和阿方救出废墟的时候,我便知道,战争的意义一旦改变,便成了无意义的相互报复。谁也得不到安定的未来,便也不甘心让对方得到,这种报复持续千年也未必会停止,反而会为那些无心参战的无辜人招来祸患。”姜焱凌停顿一下,也不知道剑萝能不能明白他的苦心。

    “战争从来不能为半魔一族带来未来,阿萝,你我早已信念不同,你我要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道不同,更不可执手同行。”

    姜焱凌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剑萝的意料,他,也许是拒绝的意思?她细细品了一番他的话语,弄明白意思后,争辩道:“你是怕我拖你后腿吗?我保证会好好修炼,成为和你一样的强者,战场上绝不会让你分心照顾我的!”

    “不,不,阿萝,战争本来就是错误的,战争让强者纷争不休,让弱者陷入炼狱一般无法自拔,一直如此,你是不可能找到那样一个属于半魔的世外桃源的。”

    阿萝疑惑,生气道:“可是,可是你的祖上,是蚩尤大神,蚩尤族向来信奉战争,每一寸领地都是靠拳头打下来的!如今人族人多势众,我们不用鲜血和刀枪驱赶他们,他们如何肯把疆土拱手相让?!”

    “曾经蚩尤鼎盛之时,占了神州大地的半壁江山,如果他的战争理念是对的,那为何他的子孙后代散在各处苟延残喘,只剩下西北这么一丁点荒漠供我们苟活?为何当初赢下江山的不是他呢?!”

    “那……”剑萝一时被说得哑口无言,随后,她又想到了不周山下的封印。“那我们打开封印,去那蚩尤族上前往的异界生活,天下之大,难道还容不下我们?”

    “你疯了么?蚩尤族以强者为尊,以你半魔血脉,如何得到接纳?九幽堡垒的半魔统统都会变成奴隶,永无自由,哪还有实现志向的可能呢?”

    剑萝听后,想要辩解的高昂气势一下就蔫了下来,她本是来向他表达爱意的,可是一听他的理念已然和自己有了天差地别,她不服气,便争了起来,现在却是发现怎么也争不过的。

    而且他提到的血脉,成为了一把扎在自己心口上的,最疼的利刃。

    “原来……原来你是觉得我血脉低贱,配不上你这纯种蚩尤后裔啊。”阿萝失落道,伤心地揉着搭在肩上的长辫。

    “我一直都把你当个孩子,阿萝,山下那么多和你意气相投的小子,你怎么……”

    “他们又不是救我出苦海的英雄……!”剑萝回击道,渐渐退出了千刃堂,失落得像在风中摇摆许久,花朵都已掉完的可怜残枝。

    “是我自取其辱,我血脉低贱,力量卑微,确实配不上你,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不会毁了你姜大教主的名声。”

    说罢她扭头逃跑似的跑下山,似乎一边还在掩面哭泣。姜焱凌苦闷地看着剑萝孤单逃走的背影,坐在台阶上,心中觉得愧疚。

    他拿起骨笛,下意识吹起了听潮碧水曲。

第二十五章 危险想法

    昆仑山的玉雪峰的风景,从远处望去那是一等一的美,狭长的山峰,四周陡峭的悬崖,配上终年不化的积雪,看上去就像一位披着白纱,婀娜多姿的姑娘。

    但玉雪峰的美仅限于远观,是万万不可登上去欣赏的,玉雪峰终年寒冷难耐,大雪纷飞,光是气温就让一般修仙者难以忍受,更何况山路难走,时常还被大雪干扰视线。

    没有个几十年的修为,连登上玉雪峰顶都十分困难,即便登上去了,也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冻得逃下来。

    传闻在这座山上,冲着半空中泼上一盆水,落下的时候水就已经凝结成冰块了。

    这座山峰,和呆在这里的人一样美丽又苛刻,只可远观,不可亲近。

    一抹白衣倩影,手执青色的长剑,傲立在这大雪之中,她似乎感觉不到寒冷,在狂风中身姿依旧挺拔,连极寒都无法让她的高傲有些许的瑟缩。

    她的脚边都是破碎的冰块,但她来此处并不是来砍冰块玩的,修道之人只需瞧这冰块片刻便能瞧出,这些碎冰中还残留有灵力,色泽也比天然凝结成的冰更加光滑透亮。

    这些都是冰魄兽的尸体,那些看上去溶化之后又重新凝结成冰的液体,是冰魄兽的血。

    杜瑶光此刻就站在这满是尸体和鲜血的雪地里,也许因为这类奇特的妖物血液的颜色不一样,看上去倒没那么凄厉与恐怖。

    雪地上唯一一几滴殷红,是杜瑶光自己的血,从执剑的右手上流下,伤口很浅。

    斩杀这几只冰魄兽,用不了杜瑶光多少力气,反倒是这次出现的冰魄兽女王,让杜瑶光心里惦记上了。

    这妖物比之上次,妖力更加精进了不少!上一次她惨败于杜瑶光手下,捡回一条命,这一次,她持那冰蓝色的长剑,力量之强超过了杜瑶光的预期。

    若非出乎所料,她也伤不到杜瑶光,虽然还是败了,丢下为她卖命的小妖们逃走了,但是杜瑶光心有余悸。

    冰魄兽女王成长的速度,是比自己要快的,再过不了几年,怕是能和自己势均力敌,再过个十几年,恐怕自己便赢不了那妖物了。

    而且那妖物手持的冰蓝长剑,其中蕴藏的寒气甚至更胜自己手中的青玉缚,对方虽不懂剑术,但以那寒剑作为法宝为她提供灵力,却也颇具威力。

    杜瑶光思索着这些疑难之事,却隐隐听得山下有脚步声,窸窸窣窣,不止一人,她此刻正警惕着,还以为还有妖孽未除,但是她感受到了那些人身上的仙气。

    不多时,玄临和苍谷两名长老,带着几名高阶弟子,爬上了玉雪峰,来到杜瑶光面前。

    “掌门!”两个老头对杜瑶光拱手行礼,后面的弟子也一一照办。

    “妖物都除干净了,两位长老还上来做什么。”杜瑶光侧眼白了两个老头,收起了青玉缚。

    “我等见掌门迟迟不下山,怕是遇到了麻烦,担心掌门安危,这才率众弟子前来相助。”苍谷看了看一地的碎冰,便知了结果。“掌门功力高强,苍谷佩服。”

    “若是连我都降服不了的妖物,你们上来也是无用。”杜瑶光没好气地说道,在众弟子面前丝毫不给两人面子。

    三年前自己即将继任之时,就是这两个老头百般阻挠,说杜瑶光年纪太小,难堪重任,还说五绝论剑之时,蜀山李掌门放了众道友鸽子,没参加,所以杜瑶光拿的第一没有含金量。

    现在他们倒是会拍马屁,说什么功法高强,武艺超群了?杜瑶光可不吃这一套。

    两名长老低着头,也不敢看杜瑶光,她的目光更是比这玉雪峰的空气还要寒冷。

    玄临和苍谷此时嘴唇已经开始打颤,他们上山之时便用灵气护体以抵抗玉雪峰的寒冷,也许是因为冰魄兽的缘故,山顶比以往还要冷,他们的身上和头发上已经落满了雪花,此时依然要撑不住了。

    后面修为更低的弟子更不必说,早已冻得瑟瑟发抖。两人再一看杜瑶光,身上没沾一片雪花,神态自若,完全无视这极寒低温,目光如冰锥一样扎在两人的老脸上。

    真是心有不服,但又遥不可攀,眼巴巴看着她当上掌门受她使唤。

    杜瑶光想让这两个老头在这里再冻上一会儿,但是怕那些弟子冻坏了,便道:“走吧。”

    众人刚起身,见掌门已经御剑飞走了,叫苦不迭,赶紧追上。

    回到西王峰后,杜瑶光随意吩咐了几句,在冰魄兽可能隐藏的地方提高了把守弟子的数量,再嘱咐他们勤加练功,不可怠慢,冰魄兽十分狡猾,只出没在寒冷地带,若是功力不济,怕是还没开打就被冻得失去反抗力了。

    散了晚会之后,杜瑶光一人来到玄慈长老的房间。

    玄慈是她的师父,杜瑶光之前,玄慈在玄虚仙逝后一直是代掌门,并未正式继任,她精通炼丹与医术,但无管理之才,杜瑶光拿下五绝论剑第一的几天后,她便推举自己的徒弟当上了掌门。

    杜瑶光是她和玄虚同时养大的,两人都把自己毕生所学倾囊传授,玄慈看她,就像看自己女儿一样。

    玄慈头发已经花白,她此刻在烛光下为杜瑶光处理这右手腕上的伤口,细心包扎,像是慈祥的母亲。

    “师父,这冰魄兽女王着实蹊跷,瑶光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手上那宝剑是何来历。”私下里,杜瑶光还是叫玄慈师父。

    “瑶光啊,你可知道,你那灵剑青玉缚,本是掉在你家后院的一块奇异陨石,内含至纯灵力,你玄虚师父收你为徒时,便也带走了这块陨石,铸成宝剑,送与你作佩剑。”玄慈微微笑着,语气缓和,像是在给女儿缓缓道来一则故事一般。

    “瑶光知道,师父曾经讲过,那陨石饱含无上的寒冰灵力,世上能胜过的兵器少之又少,只是……”

    “你可是想说,那冰魄兽女王的剑,好似胜过了你的青玉缚?”玄慈猜到了瑶光的疑惑。

    “瑶光不解,《神兵志》中记载的兵器中,青玉缚排名第三,前两名就是……”杜瑶光突然停顿了,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前两名,便是裂炎涌和凝寒淬,上古恶神蚩尤锻造的武器,现在在那魔教姜焱凌的手上。”玄慈补上了杜瑶光想要说的话。

    “我派撰写的《神兵志》,记载了天下各种威力不凡的兵刃,也许还有许多我等凡人没见过的神兵利器,但是就现世过的武器来看,能胜过你的青玉缚,又是同属冰系的,便只有那凝寒淬了。”

    姜焱凌向来与妖族亲近,民间相传,姜焱凌似乎还好女色,曾经掳走了一琴姬入教把玩,那冰魄兽女王化作人形时,何等的妖艳姿色,长得勾人心魄,这点连杜瑶光都承认。

    若是姜焱凌看上了这妖女,把自己的一把神器送给她,也未尝不是没有道理的。

    “瑶光,你二人同属冰系,没有相克关系,便只能比谁的功力更强,若是她强过了你……你便有寒气侵体而亡的危险,若是有一仙门高手修的是火属性的术法,能助你便好了,即便不能助你除妖,也能在你寒气侵体时救你性命。”玄慈露出愁容。

    仙门中,修火属性术法的人,少之又少。天地灵力共五种,水火雷风土,这五种灵力中的四种在仙门只中都十分普遍——土可防御,风可迅移,雷可杀敌,水可养性,唯有那火,危险又不稳定,据说练起来十分容易走火入魔,昆仑派祖上出过一名以阳炎之剑修炼的高手,最后走火入魔,是非不分,见人就杀,被五绝众高手封到东海海底去了。

    自此以后,仙门之中少有单独修炼阳炎术法的弟子,即便有,也是拿火属性功法当个辅助,顺便练练,若是说能修为高深到帮到杜瑶光,那是万万没有的。

    杜瑶光心中突然有了个危险又十分离谱的想法,她下意识便脱口道:“若是……若是有人能练成冰火双修呢?”

    玄慈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不可!”

    杜瑶光吓了一跳,看着玄慈惊惧的眼神,自己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水火两系生生相克,从来是水火不容,若说修炼火功容易走火入魔,那冰火双修便是更加逆天而行!稍有不慎便灰飞烟灭,瑶光,你有大好前途,万万不可行此事!”

    杜瑶光难得见玄慈失态,急忙道:“瑶光口不择言,师父莫要生气。”

    玄慈叹了口气,这孩子身上的担子太大了,回想自己二十八岁的时候,还跟着众师兄姐妹嘻嘻哈哈呢,再看杜瑶光,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副冰块脸。

    这时,门外有弟子禀报道:“掌门,玄慈长老,怀隐师兄回来了!说有急事禀报!”

    “怀隐?!”杜瑶光惊疑,自己不是让他守在御龙关吗?等自己摆平了冰魄兽再赶回去救那一城百姓。

    这才过了两天,怀隐就回来了?难不成那御龙关已经被……想到此处,杜瑶光急不可耐地要去接见怀隐。

第二十六章 恨如冰霜

    杜瑶光拉开门帘,先看见的是住在附近的一名女弟子,刚才就是她来敲门禀报的。

    怀隐站在她身后,在月光下显得风尘仆仆的,脸色上颇有疲惫之色,见了掌门,急忙行礼。

    杜瑶光稍许观察了怀隐的状态后,心想并未发生什么严重之事,上前道:“怀隐,御龙关现下状况如何?”

    “掌门,御龙关一切安好。”怀隐回道,语气中却是有些中气不足,气喘吁吁的样子。

    杜瑶光听他说一切安好,莫不是妖物还没进攻,他便自己跑回来了?心下疑惑,皱着眉头去搀怀隐行礼的双手,刚一碰上去,便从脉搏处探出怀隐受了内伤,身体有些虚弱,也不像是提前逃走的样子,莫不是?

    “难道你击退了群妖?”杜瑶光拉了怀隐进屋,他伤得不轻,但为伤到要害,赶紧让玄慈治一下以免落下病根。

    怀隐被安置在床,玄慈拿出针灸正在施针。

    “掌门,当日赤牙狼王率百头妖狼大举进攻御龙关,不过那校尉告诉我,赤牙狼已全军覆没,狼王也已殒命。”

    杜瑶光本平静的面容即刻变脸,眉头紧皱,心觉诡异,问道:“全军覆没?”她看着怀隐诚恳的眼神,又不像在撒谎。“为何是听说?你自己没看见吗?”

    怀隐脸上现出一丝难为情,含有歉意道:“弟子惭愧,与那狼王交手一个回合便被打晕了过去,当时守城将士死伤大半,但我醒来之时,校尉告诉我说狼群已经全军覆没了,那狼王,生生被人拧断了脖子。”

    这么一听,连玄慈都觉得蹊跷,道:“赤牙狼王体型巨大,高约两丈,脖子一个人都抱不满,何人能拧断?”

    怀隐对自己昏迷时候发生的事一无所知,都是听校尉告诉他的,不过校尉说当时城门紧闭,他们也不敢出去,只听见激斗声,惨叫声,还闻到皮毛和血肉烧焦的味道。

    唯一一条线索,怀隐心想了一下,觉得要对掌门和玄慈师父禀报。

    “掌门,师父,那校尉说,他们把我抢回城中后,城门便不知什么原因关上了,他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是……但是……他说,看到两条巨大的火龙冲天而起,城外赤牙狼的尸体,也都有被烧伤的痕迹。”

    杜瑶光听后丹凤眼圆睁,一脸震惊之色,连一向平静冷漠的语气都变了。“那两条火龙可是由火灵凝聚而成,并非活物?!”

    怀隐见掌门如此,心下也是一惊,平日里总也看不到杜瑶光的喜怒哀乐,便只有一副冰冷面孔,如今听了这消息,竟是又惊又怒,好似要杀人一般,这两条火龙难道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正是……”怀隐回答。

    杜瑶光一手扶于墙壁,手中寒气不受控制地涌出,竟把那墙上冻上了一层冰。

    “是他……是他!”杜瑶光咬牙切齿道,像是要生生把心中之人嚼碎。

    “是谁?”怀隐问,他年纪比杜瑶光小上几岁,拜在玄慈门下,有些陈年旧事他并未听说过。

    玄慈听了也大为震撼,施针的手都停下来了。“双龙焚影,是姜焱凌——。”

    杜瑶光心中愤恨,无意之间,眼神如能射出冰霜一般寒冷,突然旁边墙壁发出一声龟裂声响,她这才醒过神来。

    她刚才掌上没有用力,这墙壁,是生生被极寒灵力给冻裂的。

    “姜焱凌,他不是天下妖魔的王吗?怎么会反过去屠杀妖族?”怀隐不解。

    “妖魔自古好斗,因为内部矛盾自相残杀也不是怪事,由此可以看出,姜焱凌确实还在不周山,只是二十年未出世罢了。”玄慈缓缓倒,继续治疗怀隐。

    杜瑶光侧目望着墙上的裂痕,如望着她心底深渊之下,那已然深种不可动摇的血仇。

    “那魔头乃是我等正道人士的死敌,无数同僚死于他手,二十年前掌门玄虚率众弟子讨伐他,全数死在了山脚下,同门的武器,被他当战利品一般耀武扬威地插在山路两旁,我等修仙之人,已经三百来年没出过一位仙人了,怀隐你可知是为何?”

    “请师父挑明。”

    “并非这三百来年,我仙门中人尽是资质平庸之人,成不了仙,而是在修行途中,将要羽化渡劫只是就碰上这魔头,没有一人能度过这死劫的,他手持上古恶神蚩尤铸造的神兵,势不可挡,大有一统天下之势。”

    “他身负我昆仑一派上百条人命,却无人能赢他,想要报仇,心有余力不足。”

    杜瑶光听了这话,似是不忿地叹了口气,转头便出了屋,玄慈知道,她定是今日得了这消息,受了刺激,急着练功去了。

    “师姐这是……”怀隐只有私下和玄慈独处时叫杜瑶光师姐,表面上都叫掌门,因为杜瑶光的高傲与冷漠,他不敢与她亲近,僭越上下级之分。

    “这孩子命苦,小小年纪身负重担,把自己弄成苦大仇深的样子,不与人亲近,唉……”玄慈叹道,她是眼看着小时候的杜瑶光,从一个灵动的小姑娘,长成如今这般模样。

    顾云清和凌珊出了御龙关,已经走了几日了,他们在御龙铁铺等不到姜流的消息,便也不好意思在他家中长住,留了字条自行离开了。

    要说两人在御龙铁铺避难的时候,经历可真是离谱。当时凌珊听姜流的让他俩待在一个屋好有照应,结果扭头姜流自己却不见了。

    两人听着外面狂风大作,他们修为尚浅,只会些拳脚功夫,是万万不敢出去凑热闹的,只听得大风停了一会儿,城外又火光大作,喊杀声不断,怕是战事又变得更加猛烈了。

    姜流的铁匠铺就开在西城门边上,所以外面发生了什么,顾云清和凌珊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喊杀声听了,火光灭了,连那风沙都消失了,顾云清胆大,还趴在窗边向外看,凌珊只敢缩在床头听。

    不多时,他们听到屋外有人走动说话的声音,心想怎么有百姓敢在这个时候出门?顾云清提起胆子走出屋外,见士兵们抬着伤员往城里走,其中还有前些天认识的昆仑弟子怀隐,也被人抬着送去疗伤,城门大开,守城士兵们来回走动,脸上虽然依旧严肃,但已经没了大战前的紧张与肃杀,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顾云清告诉凌珊这个消息,她还不信,一炷香的功夫,居然就打赢了?看之前军民们的样子,还以为这是要被屠城的大战呢。

    凌珊出去问了问,果真如此,望向城门口堆积着的妖狼的尸体,她陷入了沉思。

    若不是御龙关藏了几架投石器这样的重型兵器,谁有这本事把这群妖狼伤成这个样子?

第二十七章 向东寻仙途

    战争莫名其妙地打赢了,凌珊拉着想尝尝烤熟的赤牙狼的肉的顾云清,说要先找到姜大哥,因为开战时候他突然离开,一定是去支援防线去了。

    但是问了一圈,没有一个人见过姜流,包括那些幸存下来的士兵和校尉。

    怀隐半天后醒了,也是一脸震惊,自己被狼王打晕之时,本想着此战已然被摧枯拉朽之势攻破,失去意识之前在脑海中快速地把遗嘱都立好了,谁知一觉醒来,却是对方全军覆没。

    听那校尉讲述,怀隐更觉匪夷所思,除了自己家的掌门,谁有这个能力灭了赤牙狼全族呢?

    接下来就是凌珊和顾云清抢上来问怀隐,有没有看到姜流的踪迹,怀隐说开战一个时辰之前,他在东门疏散百姓的时候,姜流来找过他,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让自己逃命什么的,怀隐义正言辞拒绝了,然后姜流就不知所踪,直到怀隐晕过去之前,也没有出现过。

    不过怀隐说被打晕之时好像有人扶了自己一下,也不知那时候是不是意识模糊的错觉。

    两人在御龙关搜寻了一天,都一无所获,默默回到了御龙铁铺。他们意见不合,凌珊认为姜流是丢下他们逃命去了,顾云清认为姜大哥不是临阵脱逃之人,肯定是出城抵挡妖物战死了。

    两人一顿猜测,争论不休,不知道害千刃峰上的姜焱凌打了多少喷嚏。

    姜流下落不明,两人也不好意思在他的家里长住,便商量起今后的去向。

    “我爹会不会真的像姜大哥所说,是某个修……休闲门派的人啊?”

    “是修仙门派。”凌珊纠正道,白了顾云清一样,他下山了一段时间,却还是很多事物认不清说不对,惹了不少麻烦。

    凌珊把姜焱凌的半块玉佩用红绳和顾云清那块缠在了一起,打个结,绑成了一块玉佩,正在顾云清手上被他观察着,虽然他见识浅薄,什么也看不出来。

    “当今天下仙门,由蜀山,峨眉,灵山,昆仑,蓬莱为声势最强的门派,五绝之中,又以蜀山为盟主,主持仙门中大事,顾叔当年之事,蜀山必然知晓,不如,我们就向东而行,去那蜀山一探究竟,也好弄清楚这块玉的来历。”凌珊细细盘算到,觉得蜀山千年大派,对各种隐事密闻无所不知,一定能给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若是运气不错,能拜入蜀山作为一名弟子,习得仙门的剑术秘法,那可是人生中一等一的大喜事,那样,她就可以随时回暗洵镇看看养父养母,说不定学了仙术,还能治好自己和他们身上的怪病……

    凌珊幻想着,脸上泛起幸福的微笑。

    “凌珊,为什么这些仙门总用动物的名字起名啊?”顾云清挠了挠头,问道。

    “什么动物名字?”

    “什么鼠啊,鲲啊,鹅啊的……”

    “那是蜀山!昆仑!峨眉!……你真是!我……!”凌珊被蠢到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顾云清小声嘀咕。

    “什么?!”

    “没事,没事……”顾云清扭过身子,冲着房间门口的方向侧卧。

    凌珊睡床上,他则铺了个毯子睡地上,毯子上厚厚的灰尘味儿让顾云清觉得自己睡在沙漠里。

    “赶紧睡吧,猴子。”凌珊说了一声,也翻身到另一边,对着墙壁。

    “为什么你老管我叫猴子啊?”

    “谁让你把我当野猪精的!”凌珊气道。

    梦里,她梦见了自己脚踩飞剑,飘上了云端,和另一边说梦话嘀咕烧猪的顾云清形成鲜明对比。

    第二天一早,两人离开了御龙铁铺,从东门出关前往最近的城镇贵林城。

    两人身上没有多少银两,坐不起只有商贾才支付得起的马车,更何况在赤牙狼进攻之初,城中商贾早已雇光了马车逃命去了,他们要想东行,只能靠走的。

    凌珊默默叹气,出了关便是荒漠,连水源都十分稀少,又热又干燥,她一个女孩子家,走出一身汗又没地方洗澡,真怕身上有味道。

    还好她天生丽质,似乎出的从来都是香汗。

    贵林离此处一百多里地,走个几天也就到了,出门在外,能将就就将就,而且顾云清从小生长在山林里,风餐露宿惯了,一点也不介意路上环境恶劣,还有遇到强盗或妖怪的危险。

    顾云清跑在凌珊前面,三步并两步,蹭蹭蹭便爬上了一棵干枯的树木,张望着前方的路。

    凌珊见他这股乐天派的活泼劲,竟然有些羡慕,问谁能在荒漠上行远路的时候,还看上去像出来春游一样呢?

    “切,真的是只猴子。”凌珊嘴角含笑,嫌弃道。

    “凌珊,你说什么呢?”顾云清在书上对她喊道。

    “没什么,你干嘛非要跑到树上啊?留点力气吧,到贵林还有好几天的路呢。”凌珊劝道。

    “我在树上看得远,看看有没有绿洲,这样你能去歇一会儿。”顾云清道,继续看着前方。

    原来是为了自己着想啊,凌珊觉得心里一暖,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可没觉得这个男孩儿有这么好心呢。

    凌珊当初从暗洵镇一路走来,从路人的只言片语中打听到,似乎有一位剑仙住在御龙关外的小山上,她心中期待那便是她的恩公顾云冰,上山之后,见到一座茅草屋,她欣喜地奔了过去,却没想到自己已经中了陷阱。

    她路过草屋门前一颗枝干粗壮的树下时,突然觉得脚下一紧,竟是被一根快有她手臂粗的麻绳捆住了双腿,再抬头一看,树上蹲着一个人影,像一只猴子,还是一只和人一样大的猴子,正如盯猎物一样对自己虎视眈眈的。

    这一刻持续了一息的功夫,她便被一股收束之力腾空拽起双腿,倒吊在树干上,正好对视上那蹲在树上的猴子的双眼。

    竟是一个穿着棕色猎手服,肩上还披着兽皮的年轻人,长得眉清目秀的,怎么脑子却不太好使的样子?

    “哎呀?!这是什么妖怪!”年轻人见抓上来的不是动物,而是个人,立马张弓搭箭,想要射杀这疑是妖怪的女子。

    “喂喂喂!你干什么啊!?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凌珊见了弓箭便害怕了,大声求饶。

    “你这野猪精好生胆小,居然让我饶了你,但你是我的午饭,我吃定你了!”顾云清笑道,眼看着一箭就要射出。

    “什么?”凌珊听了怒从心起,指着顾云清骂道:“本姑娘好歹也算如花似玉,到底哪点长得像野猪精?!死猴子你放我下来!我要跟你单挑!”

    “不是野猪精吗?”顾云清挠了挠头,倒过来脸仔细瞧了瞧凌珊的样子,肤如白玉,五官秀美,连生气的样子都颇有几分娇媚,倒是一点不像山野中长大的精怪,那些精怪即便修炼成人,身上也会带一点动物的特征,凌珊身上却一点都没有。

    这红衣姑娘看来真不是野猪精,顾云清默默点头,一箭把拴着凌珊双腿的绳子射断了。

    “啊!”凌珊脑袋着地,摔得眼冒金星。

    两个冤家就是因此结缘的。

    凌珊在路上走着,一边用手给自己扇着风,一边用衣服挡住炎炎烈日,生怕把自己白净的俏脸晒黑了。

    另一边顾云清倒是依旧充满活力,不停地在地上和树上来回蹿。

    “凌珊,我好像看见了绿草,还有水!”顾云清在树上喊道。

    “在哪?”凌珊一听便来了精神,朝远方望去。

    “那!”顾云清给凌珊指引。

    凌珊突然有了力气,朝着顾云清指的方向跑去。

第二十八章 荒漠绿洲

    剑萝带着杀手组织走了也有七天了,当初剑萝从千刃峰回来时,玄冥见她面如死灰,脸上数道泪痕,将淡蓝色的脸衬得冰冷苍白,整个人黯然魂销,没有一点斗志。

    “阿萝,你这是……?”玄冥关心地想轻抚她散乱的额发,谁知刚一碰上,剑萝竟又哭了起来。

    “长老,我们即刻启程吧。”剑萝的声音低得只有离她很近才听得到。

    私下里,剑萝一般称玄冥为爷爷,两人关系亲近,在剑萝小时候刚被送来时颇受玄冥照顾,此时杀手组织其余人都在,剑萝不想打乱上下级关系。

    一旁的阴逵见了剑萝此等反应,心中又疼又急,但是鉴于阿萝对他的态度,他竟也不敢上前安慰。

    “我现在就想看到半魔一族自由强大的未来,我和我的族人,一刻也等不了了。”剑萝抬起泪眼,坚定地看着玄冥。

    虽然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姑娘经历了什么,但是凭着玄冥自小对她的了解,她是那种哪怕被折断了骨头,也要咬着牙爬起来和敌人生死相搏的人。

    他不必问是谁把她伤成这个样子,他心里知道,这是足以令她奋起抗争,不死不休的一道伤口,点燃了她的战意。

    玄冥为她这份不屈满意地笑了笑,点头示意他们即刻出发。

    不周山的封印,没有任何遮蔽得待在九幽堡垒的最下层广场上,正上方便是堡垒的出烟口。

    玄冥站在封印法阵中央,双手快速并诡异地在胸前画着线条,法阵上的紫光愈盛,没过了玄冥戴着兜帽的头顶。

    法阵的光芒,将九幽堡垒的内部映得凶狠又诡谲,仿佛无数恶鬼要从地狱里涌出。

    玄冥的双手舞得几乎要生出残影,穹兵持着大斧在旁看他做法,被他双手和光芒闪得眼花。

    “疾!”玄冥一声呼啸,从他脚底飞出五道光芒,散落在法阵之上,他四周的五个位置,浮在空中,又以自身光芒射出五道华彩,各自连接成一个如五角星一般的形状。

    这五道光,分别以蓝、红、紫、绿、黄排列,对应的正是天地初开之时生出的五种灵力。

    法阵的紫光暗了下去,五个色彩各异的光球在黑暗之中十分亮眼。

    “海族阵法,最擅长引导天地灵力,号令四方,以小见大,这五种光芒所对应之方位,必然是那五枚灵物的所在之处。”玄冥对穹兵解释道。

    眼前法阵虽小,但海族却是以整个神州大陆作为法阵,将阵眼安置在大地五个方位,若没有点高深的修为,连阵眼所在地点都抵达不了。

    因为这种绝密之地可能根本就不在人间,在妖鬼神佛所在的异空间也不是不可能。

    “东海极渊的海龙珠,火山地狱的狱炎架,西方天竺的金舍利,南疆苗族的女娲石,以及……东南海域下,海底城的少阳树。”

    这些地方,有的在海底,有的在秘境,有的甚至不在人间而是在阴曹地府,都是凡人遥不可及的地方。

    不过对于穹兵来说,无论是妖魔还是神佛,挡他者只有死路一条,不周山邪气腐化了他的神体,但同时赐予他的杀戮能力是天神们想也想不到的。

    “难以想象,我居然要把一棵树搬回来……!”穹兵粗重地用鼻子叹了口气,十分不满。

    “他们的灵力核心,是深埋在灵物之中的灵晶,蕴含天地中最纯正的灵力。”玄冥望着周围那五道光芒,说道。

    “所以我要把那些东西劈开,难道不是直接劈碎灵晶更以逸待劳吗?”性子凶残的穹兵想出了个解气的办法。

    “不,你要把它们的灵力内核带过来,老夫才能以海族皇室之血为引施法破阵,除非有蚩尤血统催动凝寒淬,否则无人可代替五枚灵晶的作用。”玄冥耐心嘱咐道。

    他已派了心腹去人界四处寻找灵物所在之处,而这杀敌破阵,强手抢夺之事,还是要这势不可挡的湮世穹兵来做。

    事态正在一步步发展,天上的两颗灾星,百年如一日地闪烁着。

    顾云清和凌珊满心怀喜地跑进了绿洲,惊讶地发现,这里全然没有沙漠的影子,草木茂盛,鸟语花香,空气清新怡人,刚才的炽热干燥,到了此处竟突然消失,像来到了另一处世外桃源一般。

    “喔——!”凌珊失声惊呼,回头看了看脚后与沙地有明显断层界限的草地,直感觉一脚踏入了人间仙境,连这眼前都似乎浮起了浅浅的雾气。

    顾云清走上前去,向绿洲深处望了望,又撅起鼻子细细闻了一番,突然道:“这里好像有水。”

    “有水?你怎么知道?”凌珊问道,难道这水有味道,能被闻出来不成。

    “这儿的空气比外头潮湿,也凉快一些,植物枝叶水分充沛,必然有水源养护,就在里面。”顾云清说起在野外生存的经验,自是十分自信,领着凌珊就往绿洲深处跑。

    果然,穿过不少草丛和树木,一池清水正躺在树木的环绕之中,清澈如明镜,一片落叶落在上面,溅起几圈浅浅的波纹。

    凌珊心下十分惊喜,忍了几日的干燥,以及身上出汗导致的粘腻感,此刻终于有机会解放,她先脱了鞋袜,把双脚浸入到那清凉的池水当中。

    顾云清刚低头喝了几口池水解渴,就见凌珊把脚伸进了池子中,身子一震,急忙撤了回来。

    那雪白的双足在顾云清眼前晃了那么几下,他便觉得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冲的双颊通红。

    凌珊见顾云清如此大的反应,脸上生出一些不好意思来,歉意道:“哎呀,不好意思啊云清,没看见你在喝水,要不……你喝我水袋里的水?”

    顾云清却摇摇头,背过身去,道:“爹说过,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凌珊心下觉得好笑,他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山林野人,居然还懂得男女之事,自己刚才不过太渴望这一池清水了,又把他当成小孩心智的人,就不在乎形象地当面露出双脚清洗起来。

    突然,两人身后的草丛不规律地晃动了几下,两人停止交谈声,一齐向那草丛看去。

    在两人目光下,草丛恢复了静止状态。

    凌珊只当是风声,便又用清水洗着脚踝与手腕,她想和顾云清商量让他回避一下,自己要跳进池子里洗个澡。

    可是很快,草丛又剧烈的晃动了几下。这下凌珊可不认为这是风声了,胆小的她从池子里蹦起来,躲到了顾云清身后。

    “哇!有人!”凌珊指着那堆刚才晃动的草丛,赤脚踩在草地上,差点整个人扒在顾云清身上。

    荒漠中有这么个绿洲,却没有一丝有活物的迹象,本就令人生疑,毕竟这里的植物就像会自己呼吸一样,生机盎然。

    绿洲中要是躲着什么妖物,或者有强盗以此为引诱,引路人进来打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此处,顾云清张弓搭箭,对准了那草丛。“什么人?别躲躲藏藏的!”

    凌珊抬眼看着顾云清坚实的后背,手搭在上面,心里传过一丝暖流,多了几分镇定。

    这时,身后又突生变故,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从脚下传来,像树枝在草地上窜动,也像树上的枝叶们互相切磋的声音。

    但是这声音明显比风吹导致的声音要有力得多。

    两人回头望去,只见身后那棵老树此刻张牙舞爪了起来,两侧的枝干有凌珊的腰那么粗,此刻正高高举起,像是要朝两人砸了过来。

    树干上一对红色的光点,就像是这棵树的眼睛,怒视着两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树妖!

    凌珊的尖叫声响彻在绿洲的树木枝叶之间。

第二十九章 奇玉

    这树妖高三丈,头顶茂密的每一寸树干枝叶,此时都铺天盖地地朝顾云清和凌珊袭来,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掌,要把两人轻易拍死似的。

    两人脚下的草地都在颤抖蠕动,仿佛这颗巨大树妖的根部正在土地下活动,像掀地毯一般把两人掀起来。凌珊没遇到过此等庞大妖族,此时已然失去了反应能力,任人宰割,就站在已经算得上是树妖身体一部分的蠕动着的草地上,顾云清毕竟遭遇危险的经验充足,抱起凌珊往旁边一跃,还好旁边的草地平整,没有什么尖锐荆棘扎进皮肉,只是小小撞击了一下,便安然落地。

    原来站着的地方,扎入地下的深根突然破土而出,掀起了几丈的泥土,铺天盖地地打在顾云清身上。

    顾云清把凌珊护在身下,拉开自己从小用到大的木弓,即便那根细长的弓箭,和树妖庞大的身躯与粗壮的枝干比起来微不足道,但是这个青年坚定的背影和眼神未曾有一丝退缩。

    哪怕他的身体连树妖一击都撑不过去。

    “啊——!”凌珊再次惊呼,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单纯因为不想让顾云清就这样重创在自己面前。

    胸口的衣衫之中,突然传来一股暖意,散发的青色光芒,将凌珊整个身子都照成了青色,一身靓丽的红衣,在这青光下黯然失色。

    这青光甚至抵过了悬挂在空中的太阳的光亮,同样照在狰狞的树妖脸上,那愤怒的红眼,在青光照耀之下,竟突然被消减了威势,变得茫然又意外,那本来斜着的红眼此时圆睁着看着凌珊胸口的青光,止住了即将拍下的树枝。

    凌珊拿出胸口的发光物,竟是那枚拼在一起的玉佩,顾云清的那一半和姜流给她的那一半,此时合二为一,一同发着光,就如它们从未被分成两半一样。

    树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但是随之而去的也有杀气和愤怒,高举着的枝干都忘了放下,就像在束手就擒似的。

    顾云清见树妖收手,自己自然也没有与他剑拔弩张的必要了,生怕再惹怒它。

    一旁的草丛里面,叽叽喳喳地跳出来几个矮小的绿色身影,朝着顾云清和凌珊这边涌来。

    顾云清正惊讶居然还有妖怪,不过定睛一看,这些小妖的高度,居然只到顾云清的小腿处,长得十分像草垛子,草皮下一对圆圆的蓝色的小眼睛惊慌地盯着顾云清,头顶的那堆绿草不知是真的,还是长在他们身上的皮毛。

    五个草垛子排一排站到顾云清面前,一蹦一跳地叽叽喳喳个不停,十分紧张的样子,把顾云清都弄晕了,他们好像没有敌意,想要告诉顾云清什么,但是又碍于语言不通,只能手舞足蹈。

    他们指了指树妖,泥土一样的双臂挥舞了几下,遂又拼命摇头,顾云清耐心听了一会儿,居然感觉听懂了几句。

    “你们是说,让我不要伤害他?”顾云清指着树妖,试探性问道。

    草垛子们一阵呼喊,但是都整齐地点了点头。

    凌珊心里大为震惊,道:“天呐,你连植物说的话都能听懂啊?!”

    “好像……能懂一点。”顾云清挠挠头。“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伤得了他啊。”他看了看恢复平静的树妖,对方已经不再张牙舞爪,睁着圆眼淡淡望着凌珊胸前的玉佩,不时眨巴两下,样子较之前,竟还有点可爱。

    凌珊把玉佩捧在手心,心下满是疑惑,这熟悉又奇妙的光芒,为何竟能安抚暴怒的树妖?

    经过一阵有惊无险之后,凌珊和顾云清都灰头土脸的。

    凌珊一向爱干净,此时是想不洗个澡都不行了,此时的树妖冷静下来之后,倒还有几分灵性,听凌珊要洗澡,他竟挥着树枝把顾云清和五个草垛子往外推,不让他们观看。

    这树看来本性还是挺温和的,也不知刚才是如何被惊到了才发怒的吧。

    凌珊见树妖用树枝把池塘周围都围了起来,防止偷窥,心下还挺暖和的。

    她赤身裸体下水之后,又想起一件事,转头小心对树妖道:“那个,你……也可以扭过去吗。”

    “唔……”树妖发出一声声音,长在树干上的眼睛,像是能在树上任何部位随意移动似的,随着一阵木头的摩擦声,树妖的眼睛默默移到了后面。

    凌珊虽然精致,但也不是那生活习惯繁杂的富贵女子,洗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清洗完了,神清气爽地穿好了衣服,来到外面一看,见顾云清已经与那些草垛子打成了一片。

    五个草垛子在顾云清身上上蹿下跳,叽叽喳喳,好不热闹,似乎结交了一个与他们很不一样的新朋友,十分兴奋。

    “呵,你还真是人来熟啊。”凌珊抚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笑道。

    顾云清回头一看,见凌珊的肌肤上润泽剔透,无瑕如白玉,一头乌黑秀发湿润还滴着水珠,灵动的眼眸如泛着一汪春水,让人不禁想要捧起来呵护在手心。

    这涉世未深的傻小子,看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竟看得呆了,凌珊本就容貌姣好,玲珑可爱,之前顾云清一直陷在凌珊是野猪精的想法里,还总遭凌珊的白眼,心里总对她怵怵的。

    直到刚才凌珊躲在他身后,期待他的保护时,他才意识到凌珊也是个柔弱的姑娘而已。

    这么一看,顾云清双颊微红,眼神不自然地从凌珊的脸上下移到她还未穿鞋的脚上,然后又赶快移动到自己手上的草垛子上。

    “呆猴子,想什么呢?”凌珊见他痴呆,嗔道。

    “呃……没事,凌珊,你看,这五个小家伙对我挺热情,我给他们取了名字,分别是大草,二草,三草,四草和小草。”

    他此时的右手,正是握了个大草。

    “你能分清楚它们吗?”凌珊鄙夷道。

    “能啊,来,二草。”顾云清张开左手,头顶的草妖跳到了他左手掌上。

    “好吧。”凌珊此时穿着内搭的白衣,外套的红衣刚刚她洗了洗,正打算去晾。

    “你也洗个澡吧,从下山之后你就没换过衣服,路上又折腾,肯定都臭了。”凌珊指了指身后的池塘。

    头顶的烈日已经渐渐落下,太阳的余晖照在凌珊刚洗净躯干上,真是无比舒适了。

    池塘里,顾云清正在和五个草妖们喧哗戏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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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魂玉介绍:
裂炎凝寒,力破千古,玉雪仙子,出尘绝世,千刃峰上,群魔相附,昆仑山下,蔷薇盛开。鹿魂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鹿魂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鹿魂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