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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十籼米     鹿魂玉txt下载     鹿魂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夺玉

    荒漠的气温,自然是夜寒昼暖,相差极大,温度从正午到夜间,有如从万丈悬崖往下跳一般,下坠得令人猝不及防。

    御龙关以东,虽然脱离了不周山周围那恶劣的气候,但荒漠的夜晚还是很难熬——早穿皮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不止是简单的歌谣而已。

    凌珊怕冷,到了夜里就直哆嗦,虽然她带了一张毯子专用于夜间取暖,顾云清也找了柴火点着,但是凌珊还是忍不住地缩在一起发抖,看那样子,就彷如是处在冰天雪地之中。

    顾云清担心凌珊的身体,把自己肩上的兽皮取下来给了凌珊,那东西毛茸茸的,冬天用也十分暖和。

    凌珊眼含感动之色,忍着冻得难受的身子,朝顾云清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事,我每个月总有那么一天,身上会特别冷,过了今天就好了。”

    上一次凌珊这么冷的时候,她和顾云清已经相识了,两人是在山涧中过的夜,顾云清那块神奇的半壁玉佩让凌珊体寒的症状减轻了些,这次也一样,至少神智是清醒的了。

    “爹说,女孩子每个月身体都会不舒服……难道就是像这样?那女孩子也太可怜了吧。”顾云清嘀咕道,凌珊此时完全没有力气,否则一定会气得跳起来打他一顿。

    四个身穿黑衣的狱教教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荒漠里快速前行着。他们双眼如黑夜里的猫头鹰,撕开眼前的黑暗,找到了猎物。

    他们的目标之处,正是荒漠里最显眼的绿洲,四个教徒进入绿洲之后,迅捷的身影窜到了外围的两棵树上,瞧着绿洲中心一团明亮的火光,和坐在火堆旁的一男一女。

    “孤男寡女,修为不高,此处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张老三,你在御龙关可看清楚了?!那就是教主要的玉佩?”

    “哼,我这双眼连黑夜都挡不住,大白天的怎可能看错,那玉佩分明就是教主戴的那枚玉佩的另一半!”

    “真是奇了,教主找寻百年都没找到的另一半,竟被我等给撞见了。”

    藏在树上的四名黑衣教徒,互相看了看对方的脸,激动地抖了抖身子。

    “这说明是天助我等,等我们拿了玉回去向教主请功,教主必定会传我们蚩尤族的高级心法,到时候神功大成,好好收拾中原的那些正派匹夫!”

    白日里葱翠的大树,在夜晚也成了黑乎乎的影子,也不知因何晃了那么几下,令反应敏锐的顾云清听到了。

    此时正担心着凌珊的他,被这么一扰,真有些草木皆兵。

    姜焱凌回到御龙铁铺之时,凌珊和顾云清已经留了书信自行离开了,说什么要找寻身世和玉佩之谜,还说他们往东南方向去了。

    那玉佩上有昆仑女神的灵力,数百年也未曾消失,姜焱凌用自身灵力感知,不多时就在荒漠之中寻到了两个年轻人的位置。

    他接近之时,发现那绿洲之中不止有两人的气息,而是有六个,还有另外四个人藏在暗处对两人虎视眈眈的,不知有什么意图。

    姜焱凌没有现身,因为他感应得到那四人身上的魔力,是他狱教的心法。

    很快那四个教徒现身,顾云清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身边还有个突发怪病的凌珊,几下便被放倒,凌珊奋起想要反抗,但身子实在太过难受,被打了一掌,玉佩也被抢走。

    没了那块玉佩,凌珊身上的寒气如开闸的洪水朝四周狂涌,脸上本来还有些血色,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白里泛青的颜色,呼出的空气都在空中结成水雾。

    眼看着凌珊要被活活冻死,顾云清也顾不上去追那抢夺玉佩的黑衣人,紧紧抱着凌珊,只为了用自己的体温让凌珊暖和一点。

    凌珊体内的寒气太盛,过不多久,连顾云清也被冻得咬牙切齿,此时眼前竟又出现一身影,顾云清心下一惊,以为是刚刚那群人回来灭口的,抄起身上的猎刀,抬头一看,姜焱凌正细细瞧着凌珊的样子,一言不发。

    “姜大哥?!”顾云清松了口气,随后又担心地望着凌珊,道:“姜大哥,凌珊她……”

    “哼。”姜焱凌皱了下眉头,化作一道红光朝那四个教徒奔走的方向追去。

    那四个教徒脚下功夫虽厉害,毕竟是跟着肖万游肖堂主练过一阵轻功的,连寻常的仙门弟子御剑都未必追得上,此时见后面竟有一团红光追了上来,速度极快,没多久就追上了他们的身影。

    他们四人心下大惊,刚才那两个小年轻看上去只会些拳脚功夫,修为不高,女的还受了重伤,怎的本事竟如此之大?心中的惊愕还未消失,那红光便携带一股灼热的气流掠过了四人的头顶,堵住了他们去路。

    四名教徒从此人的速度就能看出,对方的修为远远超过自己,动起手是丝毫没有胜算的,但是半魔向来都是硬骨头,不肯轻易认命,拔出四把形状各异的武器。

    一把赤红长剑插进了面前的地面,四人见了这把剑,都冒出一身冷汗。

    “敢在我面前亮兵刃!好大的胆子!”姜焱凌厉声斥道。

    “跪下!”随着一声怒喝,四名教徒齐刷刷扔了兵器,低头朝姜焱凌跪下。

    “教主恕罪!属下等人不知是您大驾,多有冒犯!”为首的教徒还算镇定,语气平和地回禀道。

    姜焱凌瞧了瞧他面貌,是教中有“千里眼”之称的张老三,他隶属肖万游的黑蝠堂管辖,是狱教中的情报组织,眼线遍及天下。

    “尔等深夜劫了那一男一女,所为何事?”姜焱凌语气听不出喜怒,问道。

    张老三面有喜色,听教主似乎不怪罪他们以下犯上,便从怀中掏出玉佩递给姜焱凌道:“教主,属下在御龙关撞见这两人身上,有您找寻多年的另一半玉佩,便拿了来呈给教主,请教主过目。”

    姜焱凌接过那枚玉佩,神色一愣,他见两半玉佩被凌珊的巧手毫无痕迹地缠在一起,就如三百年前,昆仑女神第一次拿给他时那般完好无损,心下不禁欣慰,却又有些伤感。

    张老三偷偷瞟向姜焱凌的脸,见他脸上没有丝毫动静,一点情绪波动也看不出来,心下还纳闷自己这事办的到底合不合教主心意,结果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怒斥,吓了他一跳。

    “愚蠢!”姜焱凌一声呵斥,张老三赶忙低下头去。

    “这玉佩分明是两半合二为一,若不是我亲手赠与,那两个小娃儿还能从我这里抢了去不成?!”

    “教主息怒!”四个教徒吓得又低了几分,差点就要匍匐在地上向姜焱凌认罪。

    “哼,罢了。”姜焱凌摩挲着玉佩,脸上阴晴难测,回想起刚才凌珊的样子,心下有些想法。

    “现在我要你带人去寻一拥有纯阳灵力的法宝,有了线索之后立马回来禀报,你速速启程,戴罪立功去吧。”

    “是!”四个教徒脚下生风,消失在了夜色中。

    姜焱凌抚着手中的玉佩,心里思虑万千。

第三十一章 寒毒缠身

    凌珊苏醒的时候,手指间依旧传来冰凉之感,但是她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胸口是温暖的,并且这股温暖传到了自己的四肢,她不再冷得发抖了,即使她现在处在冰天雪地里。

    她的胸口,那块玉佩发着微弱的青光,她昏迷之前眼看着它被夺走,接着好像倒在了顾云清的胸膛,然后,然后……

    恢复了力气,她坐起身,见到顾云清就躺在自己旁边,身上蒙了一层白霜,竟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活活冻得没有了知觉似的,自己身下的草地也凝结上了冰霜,包括周围的树木和池塘,都无一例外被冻上了。

    凌珊颤抖着发出一声喘息,她害怕极了,她心里无比清楚,这里的生灵被极寒吞没都是因为自己。

    然而,眼前还是有一团重新被点燃的火光的。

    “你这个状态,多久了?”

    姜焱凌坐在一旁悄无声息的,连重新点燃火堆都没发出声音,这一问可吓了凌珊一跳。

    凌珊更惊诧的,是第一次看到活人被自己的寒气覆盖下,竟毫发无伤。

    “姜……姜大哥?”

    “你可是幼时受过什么伤,导致寒气入体,郁结难除?”姜焱凌问道。

    凌珊见他神色平和,对自己身上的奇怪现象一点也未表露出提防或者害怕,便对他产生了一些信赖。

    “我还在襁褓之中时,便被人送给我父母抚养,我对于这些事一无所知,自我有记忆开始,我每个月都会有一天身上寒冷难耐,我自己冷也就罢了,还会冻伤周围的人,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到村后的山洞里躲着,以免伤着亲人朋友。”凌珊眼眸低垂,想起了不开心的往事。

    “虽然村里人都很好,没有把我当成怪胎疏远我,但是……我不想他们总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我,包容我,甚至已经被我的寒气所伤都瞒着我怕我难过,我早已下定决心要寻到治我怪病的办法,所以才离开村子独自出行,我不想再害得亲近之人受苦了!”凌珊眼中闪烁着光芒,是一种深知自己力量弱小,但又不肯轻易屈服的光芒。

    姜焱凌听后,默默点了点头,思索着道:“云清的父亲或许知道你为何寒气入体,你体内经脉,有他用灵力压制妖力的痕迹,可惜收效甚微。”

    “妖力?难道说……”凌珊听了这个词语,花容微颤。

    “我只是猜测,不过此症状倒是有解,用一含有至阳至刚灵力的法宝随身携带,可以抑制寒气,但若是想彻底根除,就要拜入修行门派,用仙术心法稳固经络,方可驱寒。”

    姜焱凌咳嗽两声,试探道:“那股寒气含有妖力,仙门可能不会收你为徒,不如你去那不周山千刃峰,入那狱教修行半魔心法,也算是解决方法。”

    凌珊一听姜焱凌让他入魔教,登时不乐意了,道:“姜大哥,那狱教全是臭名昭著的恶人,爹娘在我临行时也嘱咐我,见了狱教中人就躲远点,你怎么……你怎么还把我往狼窝里推呢?而且据说……那教主姜焱凌,还是个,还是个……”

    “是什么?”姜焱凌听了凌珊前面的说辞,本就一脸黑线,此时见凌珊吞吞吐吐的,面色在火光的照映下微微泛红,面色羞怯,多半也懂了她心中所想。

    “据说他强抢了陈州城平康坊的头牌柳星月,押在千刃峰,是个好色之……”

    “行了行了行了!不入就不入吧。”姜焱凌急忙打断她,气不打一处来,遂对她翻个白眼,道:“反正此事也急不得,先找一纯阳法宝压住你体内寒气,拜师的事以后再说。”

    凌珊见他不愿争辩,是个好说话的人,而且自己这么快便不再感觉寒冷,多半也是他出手相救,眼见和这么一位颇有本事又好相与的人交了朋友,凌珊心下也好受了点。

    她抱起一旁身子冰凉的顾云清,用祈求的语气对姜流——也就是姜焱凌道:“姜大哥,你能不能救救云清。”

    姜流早就预料到凌珊想救这个傻小子,但他不是四处行善的善人,施法驱了凌珊的寒毒之后,便没管顾云清。

    “为何要救他,你身怀妖力,正道仙门人人得而诛之,若是我今日救了他,来日他听仙门蛊惑觉得你是妖物,要杀你,你待如何?”

    凌珊听姜流说出如此残忍的假设,心下略微伤感,她没有想到过这么远的未来,但是凭着当今人族妖族水火不容,这种问题倒真是有可能发生的。

    可凌珊没有犹豫多久,就脱口而出道:“他是因我而伤的,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姜流嘴角含笑,也不和她再争些什么,道她是心性纯洁之人,不受世俗眼光和道德规矩的束缚,不在乎身世有别。

    他站起来走到顾云清面前,把一团温暖的红光输入到了顾云清体内,只见他很快便面有血色,身上的霜化了去,重又恢复了生气。

    姜焱凌本来是不想救他的,他在拿到玉佩的一瞬间,甚至连凌珊都不想救,把两个萍水相逢,非亲非故的年轻人扔在荒漠里冻成冰雕,对他来说又有何不可?他又不是善人。反正玉在他手里,一个人去寻找他想要的答案也是一样的,何必带上这俩人?

    可是心底,总是莫名其妙地想起来那一晚白衣执剑起舞的身影,以及她对自己说:你的心肠是热的,你比姜焱凌看起来还像个好人。这句话仿佛成了他心中某种禁制,也成了行为标杆。

    杜瑶光莫不是真会那催眠的巫蛊之术?只听了几句话就让自己想摒弃往年的恶徒形象,翻身变成了好人?

    不过杜瑶光确实让姜焱凌想起来一些被遗忘多年的心思,在他刚以姜焱凌的身份,从千刃峰出世向众仙门宣战的时候,每杀一个人他都会告诉自己,自己只是在复仇而已,这些人想杀他,他便先下手为强,这些道貌岸然之人伙同天庭逼死了昆仑女神,他就用这些人的血来祭奠她。

    他在一开始,其实是抵触将自己定义为恶人的,因为他怕自己真成了恶人,日后被昆仑女神撞见了,定是会翻脸不认他的。

    三百年过去,随着女神音讯全无,生还几率渺茫,姜焱凌便把这点心思也忘了,埋在了杀伐之心下。

    杜瑶光的话,像一道强烈耀眼的光芒,照进了铺满死灰的心中,把他的这个念想又翻了出来。

    柴火燃尽,太阳升起,温度也随之暖和了起来,但是这绿洲之中,草地池塘和树上结上的冰霜,并未有一丝要溶化的意思。

    顾云清在凌珊怀中躺了一夜,睁开眼便望见这不属于沙漠的冰雪之景,发出冻了一夜的沙哑声音,道:“喔!我是死了么?爹说地府都是黑暗和熔岩,怎会这般漂亮?!”

    “傻猴子!你说什么!姜大哥救了你,我们还在沙漠绿洲中呢!”凌珊嗔道,拍了下顾云清迷糊的脑袋。

    顾云清坐起来一看,姜流正靠在树上打瞌睡,昨日和自己打成一片的五个草妖,现在缩在已经熄灭的火堆旁取暖,变成了一个更大的草垛子。

    他回头撞上凌珊明媚的容颜,眼睛里微光闪烁,一时觉得时间都如这冰雪一般冻结了。

第三十二章 纯阳之物

    顾云清和凌珊站起身来动了动,发现身上的寒气被驱除得所剩无几,姜焱凌在两人昏迷之时便将火焰灵力输入他们体内驱寒,冰火两种灵力,自古以来就相生相克,一方鼎盛则用另一方抑制,是再好不过的。

    不过这两种灵力是无法在同一载体内相容的,这也是人妖仙三族长久以来都为攻破的难题。

    姜焱凌一直靠在树上睡到快正午,凌珊并未去叫醒他,因为前一天晚上他费力救了她和顾云清,体力有损耗,让他多休息休息。只是这点灵力,对于姜焱凌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他就是单纯的嗜睡,加上这绿洲中覆盖冰雪,比荒漠其他地方凉快的多,睡着别提多舒服了。

    太阳已经慢慢升到了头顶,可是这绿洲中的冰雪,还是没有丝毫熔化的意思,只有姜焱凌心里清楚,这蕴含着十足妖力的冰雪,不用上千度的火焰是根本烧不化的,若是凌珊以后修行有道,能自由运用这股力量,未来不可限量。

    他对凌珊的身份也有了些许猜测,只是还不打算透漏罢了。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凌珊抱着那棵树妖,深深地致歉道。

    这棵树现在被冻住了,任由凌珊抱着树干说伤心的话,也不做出回应,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掉落。

    这里原本焕发的生命气息,也一并被冰雪冻在里了面。

    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那五个躲在火堆旁取暖的长得像草垛子的小妖怪,逃过了一劫的它们,现在正缩在顾云清的头上肩膀上手上,悲伤地看着自己的家变成了毫无生机的雪地。

    “能在沙漠之中长出一片生机盎然之地,必然不是简单的生命,也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姜流说罢,引来顾云清和五个草垛子期盼的眼神。

    “若我没猜错,这树是南疆的奇树捕梦树,具有灵性,能够吸食人类梦境,也不知何人把它的种子带到了西北沙漠,居然长了出来,还修炼出了法力,真是奇事。”

    顾云清眼中投来佩服的目光,道:“姜大哥,你见识这么广啊,但你怎么知道这树就是捕梦树啊?”

    姜流伸了个懒腰,道:“昨日靠在这树上睡得很好,半个梦都没做,而且此地能诞生荒漠之中极难生存的生命,必然有灵力加以养护,看来看去,最有灵力的就是这棵树了。”

    接着他又对顾云清讲,在南疆这种天然的捕梦树已经不多了,大多都被苗人以巫蛊之术炼化,成了捕食外来入侵者的妖树,若是被其的枝干缠住,便会被生生拖入树干之中,难以脱身,最后被活活吸干魂魄而死,即便被救出来,也多半成了魂魄有缺损的傻子,没什么用了。

    凌珊伤心地和树妖道了歉,告了别,回头就看见顾云清和他的五个草垛子,被姜流的故事深深吸引,眼中不时流露出钦佩向往之意。

    也不知是不是看凌珊难过,想让她开心,顾云清对她道:“凌珊,听姜大哥说,有办法恢复这片绿洲的办法呢。”

    凌珊黯淡的目光亮了几分,从昨晚他救了两人来看,姜流还是有些本事的,不像之前,像个老道的江湖骗子。

    “真的吗姜大哥?”

    “当然,若是寻到了纯阳灵力的法宝,便先将这棵捕梦树解冻,以它灵力自行唤醒这绿洲中的生命。这棵捕梦树在绿洲中生长多年,灵根早已深入地下,只要灵根不受损伤,必然能够……”

    姜流话音刚落,捕梦树的树干竟发出咔嚓一声,肉眼可见的速度断裂开来,连表面的一层冰霜都产生了裂痕。

    哗啦啦啦啦——捕梦树轰然倒下,激起一阵夹杂着白色雪花的灰尘。

    “能够治愈……”姜流尴尬地说完了刚才的话题,声音越来越低。

    凌珊惊诧地吸了一口气,难过地咬着手指,眼中又要迸出泪花来。

    “哦……”五个草垛子同时发出一声哀伤的叹气。

    “那不是我昨晚靠的地方吧?”姜流像是脑子抽了一般突然发问。

    凌珊默默地抽泣了几声,顾云清走上前,轻抚她的背,连那本来哀伤不已的草垛子们都跳到她身上安抚她。

    西域诸国之一,戊虚国。

    在上古时期,整个西域曾是一个名为昆仑古国的繁荣国度,疆域广阔,比起现在的天朝有过之而无不及,是神州大地上最鼎盛富饶的国家。

    不过随着不周山倒塌,天地倾斜,一场史前大洪水彻底淹没了这曾经诞生无数美丽生命的土地,洪水褪去后,昆仑古国已经到处是残垣断壁,生灵涂炭。

    事态境迁,西域的子民们重又回到了他们的故土,建立起新的国家,其中有一环境宜人,百姓安居乐业的小国,名曰戊虚国,背靠钟灵毓秀的守阳山,被山川的灵力滋润着,四季如春,是西域旅人最爱落脚的国家。

    子渔和那位唐朝高僧及其三位徒弟,正好路经此处,因为天色已是傍晚,便决定在戊虚国中留宿。

    天色暗下,只剩下稀疏的月光照在城外的小山丘上,两个黑影借着树木和岩石的掩护,朝那城中眺望。

    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玄冥派来刺杀海族皇子子渔的剑萝和阴逵。

    虽然城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剑萝凭着多年夜行的经验,还是要求暂时不进城,躲在城外暗处,以免遭遇黄雀在后。

    按阴逵的想法,两人大不必如此警惕,海族皇子外出知道的人不多,而且两人的长相都是高鼻梁深眼窝,和西域人的外貌十分相似,只需把淡蓝皮肤隐去,混入城中不会被看出来。

    阴逵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借着机会凑到剑萝身边,小声道:“阿萝,小黑刚刚来报,说在戊虚国后的守阳山,发现了肖万游手下的千里眼张老三。”

    “千里眼?”阿萝对这一帮人有印象,虽然不在一个组织里共事,但是肖万游手下的黑蝠堂,是狱教的情报组织,手下的线报能力受过专门训练,比九幽堡垒要精确迅捷不少。

    难道他……阿萝心里那个一想到就会心痛的人,难道已经知道玄冥派出杀手的计划了?难道他要保这个海族皇子不成?

    “狱教的人若是介入,岂不是说明姜教主他想……”阴逵把剑萝心想的事说了出来,却遭到了剑萝的厉声训斥。

    “你管他姜焱凌做什么?!玄冥长老的命令你想违抗吗?!”

    阴逵不知剑萝怎么对姜焱凌这么大的火气,一声被吓住,过了一会儿,他悄悄把手放在剑萝消瘦又结实的肩膀上,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剑萝突然眼神犀利地扭过头瞥向阴逵的方向,阴逵以为她注意到自己对她动手动脚的,急忙红着脸紧张地缩回了放在剑萝肩膀上的手。

    可是剑萝并未丝毫收敛锐利的目光,阴逵被她瞧得怕了,急忙摆手道:“好好好我不碰你了,对不……”

    “有杀气。”剑萝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什么?”

    剑萝突然抓着阴逵一把将他甩到一边,果不其然,阴逵身后一个黑影飞了过来,剑萝腾身一脚踢到那黑影的颈上,几乎是能把骨头都踢碎的一脚,把那黑影踢得飞进石头缝里。

    剑萝借着月光,见那黑影像是一头四脚着地的野兽,体形强壮如虎,只不过瞧着很奇怪,似乎前半身十分强壮,后半身又不成比例的瘦弱,甚是不协调。

    这畜生身上没有妖气,但是阴气颇重,刚才剑萝那一脚连高她一头的半魔壮汉都能踢死,这畜生挨了一脚,没休息多久,便又从石缝里站出来了。

    阴逵心下惊恐,刚才分心没察觉到杀气,若不是剑萝,自己可就要遭重了。

    剑萝屏气凝神,察觉到越来越多的野兽朝这一片小山丘围了过来,不知是被何人操作,是敌是友。

    但是能将这么多野兽同时号令到此处,绝对不是好对付的家伙。

第三十三章 阴森鬼域

    这些野兽里面有狼有虎,甚至还有平日不爱和人类起冲突的狐狸,此时都眼冒绿光,朝着阴逵和剑萝缓缓包上来。

    在这兽群中,剑萝连个发号施令的都找不出来,纵使是有,又如何令这么多习性种族都不一样的畜生同时进攻呢?

    两只野狼像是突然说好了似的,毫无征兆地扑向两人,剑萝从怀中亮出一把在黑夜里发着紫光的匕首,轻轻一侧肩躲过狼爪,一刀斩断了它的后腿。

    剑萝眉头一皱,刚才利刃划过的触感十分奇怪,似乎根本没有切到皮肉,而是直接砍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之上,虽然这把紫色匕首十分锐利,轻易就将其切断,但是那断了一条后腿的野狼落地之后居然没有露出丝毫痛苦之色,借着另一条后腿重又反扑上来。

    阴逵所使用的武器,是一对装满铁钉的拳套,身为暗杀者,武器都是那种方便携带,动作迅捷的短兵,在一对一的时候,可以凭借灵巧的身法迅速接近敌人给予致命威胁,那拳套上一尺三寸的铁钉,若是打进肉体,除了要被外力断掉几根骨头,还要承受钻心刻骨的剧痛,一拳下去便会血肉模糊。

    九幽堡垒之中,甚少有人能在阴逵手上占到便宜,唯一怕的就是剑萝,因为她身法更敏捷,下手更狠,阴逵的关节没少被阿萝折断过。

    但是暗杀组织的两大高手,如今却被这些奇异的野兽纠缠住了。面对如此多的敌人,长枪战斧这些能够横扫千军的长兵才是极佳选择,两人的战斗方式面对群体作战时便束手束脚,而且这些野兽似乎根本不知疼痛,头骨都被阴逵一拳打碎了,还挣扎着站起来要咬向敌人。

    两人被一拥而上的野兽们弄得手忙脚乱,甚是狼狈。剑萝仰面躲过一记飞扑,一刀从野兽的喉咙划到了腹部,这时她才发现,这只野狼的下半身居然没有一点皮肉,全是森森白骨!刚才那切向野狼后腿的异样感觉,竟是因为它压根就没有肉,只有骨头!

    剑萝虽然已心惊肉跳,但毕竟受过多年训练,急忙稳住心神,抬起一脚踢飞了后面跟上的野兽,又一个打挺扬起双腿踢开了两侧扑来的两只狐狸,刚一起身,一直体形壮硕的虎便扑了上来,撞得剑萝有那么一瞬间的窒息感,但她还是下意识紧紧环住老虎的脖子,一刀刺进了它的咽喉。

    “啊——!”尖锐的虎爪刺进了剑萝的左腿,她被疼痛激起了怒火,一刀切下虎头,又一刀斩断了虎爪,把那粗壮的半截爪子从大腿拔了出来,顿时鲜血直流。

    她踢开压在身上的尸体,坚持着站起来,见阴逵也已经满身皮开肉绽,衣服上全是抓痕,露出里面的血肉。

    那些没有被割下头颅的野兽,根本就感受不到疼痛,又重站起来准备扑向两人。

    “小黑白日刺探的时候,说这方圆十里什么活物都没有,这些家伙是哪里来的?!”阴逵心下恼怒,却又无计可施。

    回头一见剑萝捂着血流不止的大腿,他神色更加紧张起来,心疼不已,两人的武器,战术和体力无一能占上风,偏偏这些畜生又这样难杀,难不成他们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阿萝,我一会儿从正面杀出一条路,拖住他们,你趁机赶紧跑!”阴逵对剑萝道。

    剑萝瞟了他一眼,十分不领情道:“少逞英雄,我已经伤了一条腿,哪能跑得过这些畜生。”

    剑萝勉强直起身子,被血染红的左腿微微抬起,十分脆弱的样子。

    “靠过来,离我近点。”剑萝对阴逵喝道。

    阴逵还是第一次听阿萝让自己离她近点呢,虽然身处险境,但听了这话心里还是突然紧张了一下。

    他走到剑萝身后,和她背靠着背面对这些野兽,只不过,下一刻他突然感觉到剑萝有奇怪的动作,他回头一看,剑萝将两指立于胸口,口中默念咒语,脚下漫出耀眼的紫光,包围了两个人。

    野兽们被强光刺激了,上来就要扑击两个猎物,阴逵见野兽有了动作,急忙转身去护住施法的剑萝,可是马上强光一闪,面前的野兽们都消失了,一地的尸体也不见了,面前已经被不是山丘和戊虚国的城墙,而是一间还亮着灯火的客栈。

    这不就是两人在十里外落脚的客栈吗?组织中的小黑等眼线也歇在这里。

    一瞬之间便转移了十里有余,剑萝刚才用的莫不是……

    “空间之术!阿萝你居然会空间之术,这可是蚩尤族的上等心法啊……阿萝!”阴逵正为剑萝学会了空间之术激动着,一转身,剑萝就已失去意识向后倒去,阴逵没顾上自己也是浑身伤口,将剑萝横抱在怀里,朝着客栈跑去。

    “小黑!小黑!快拿药!”

    戊虚国天黑得早,过了申时,太阳就几乎要降到地平线下了,一到了夜晚,戊虚国的街道上便刮起阴风,气氛更加诡异起来。

    子渔和唐长老以及他的两个徒弟,子空和子净,刚到这戊虚国时,便已经是傍晚了,唐长老本想先去此处的佛寺礼拜一番,但是子渔说天色已晚,先找个客栈歇下来,晚一点再去上香也不迟。

    子渔找到唐长老表明西行之意时,他正好刚收了大徒弟,因着喜欢子渔的名字,就干脆把徒弟们的法号第一个字都变成了“子”,子空子净便是由此而来,还有一个徒弟子能,好吃懒做,肥头大耳,前些天不巧走丢了。

    房间里,子渔正借着烛光,通读他从海族皇宫带出来神州通史,他如今已经没了身份和权限,被扫地出门,只带出了这一卷记载着神州大地各族千万年的历史的卷宗。

    外面有人敲门,子渔一看,正是戴着僧帽,手持佛杖的唐长老。

    “子渔,贫僧今日想寻一佛寺,给诸位菩萨佛祖上些香火,你随我一同去吧。”

    “好嘞,大师,现在天色晚了,我陪着你去也安全些。”子渔爽快地应了。

    到了客栈楼下,掌柜正坐在前台看账本,一见子渔二人下楼似乎要出去,急忙放下账本,阻拦道:“二位客官,这戊虚国内有宵禁,入了夜就不让出去了,二位若是有什么事,明早再办吧!”

    唐长老笑道:“阿弥陀佛,店家,贫僧刚来此处,要寻一寺庙烧香礼佛,何况此刻刚过申时,离宵禁还有些时候呢。”

    掌柜见这和尚固执,便急了,皱起眉头道:“大师有所不知,戊虚国向来天黑得早,太阳下山之后便实行宵禁,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万万不能出门,要出人命的!”

    子渔和唐长老听了皆是心中一惊,面面相觑,对那掌柜道:“真的假的啊,我们傍晚进城,这里的百姓虽然喜欢用袍子蒙着头,行为古怪了点,但是对我们完全没有恶意,还给我们指路呢。”

    “店家,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莫要诓骗贫僧。”

    “哎呀,入了夜不太平,你晚几个时辰去上香,佛祖还能质疑你的虔诚不成?保命要紧,二位赶紧回屋吧!”掌柜的已然十分着急,怎么也不肯让他们出门。

    这时,外面街道上突然有了奇怪的声音,三人同时屏息,想听听这是怎么回事。

    起先是一些奇怪的叫喊声,像人,又像动物,夹杂着一些人类的叫喊声和兵器碰撞声,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一阵炸响。

    声音停止了一阵,掌柜赶紧拉着两人远离门口,低声喝道:“你们两个阳气重,不要离门窗太近,那些东西最喜欢活人了!”

    两人惊恐地盯了掌柜一样,看样子他说的也不是假话,回想起入城之时,街道上虽然时不时有人走动,但那些披着长袍不露脸的百姓总有些阴森诡异,除了这个掌柜,戊虚国的人好像都是那么奇怪。

    联系起掌柜刚才的话,此刻的气氛又恐怖了几分。

    一阵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听起来是一大群人,还夹杂着一些似乎是饥渴的野兽喘息的声音,子渔听力极好,听到此时依然是额上冒出冷汗。

    紧接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震得客栈门窗都颤了一下,门外的火光很快熄灭,一个人的脚步声离客栈越来越近了。

    随着一个人影在窗户纸上显现,三个人的心跳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三十四章 戊虚国

    现在外面那些掌柜口中的喜食活人的东西,不知道数量有多少,已经有一个人影走到紧闭的客栈门口,似乎随时准备闯入了。

    子渔从后面跳出来,任由掌柜的怎么使眼色他也不后退,他正对着门外那个人影,道:“我好歹也算个神仙,这些小鬼小妖难不倒我,唐长老你和掌柜的藏好,别溅你们一身血。”

    后面两人听了这话脸都和苦瓜一样,实在拗不过这个固执的男孩儿,只得更加往台子后面缩了缩。

    子渔心下也是没谱,他天生便是神族,自身蕴含的灵力不说世间罕有,连天庭之上也是能比下去几个散仙的,但是因为海族不喜武斗,所以他从来没学过怎么打架,只会用灵力变个戏法,腾云驾雾,移山造物这些他很是擅长,用灵力去杀人,他真不知道怎么做。

    若是数量不多他还能定下心应付,要是一会儿门外的恶鬼一拥而上,子渔怕是自己先想溜了。

    子渔突然想到,看姜焱凌他们打架,身上都有个常用的武器法宝什么的,他便在身上到处搜寻,有没有什么从海底带出来的东西能当法宝。

    掌柜的见他如此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得感叹自己的老命定是要交代在这了。

    吱呀——客栈们被推开了,吓得刚握住颈上项链的子渔往后一蹦,抄起板凳就要应敌。

    不过他看到来人的长相时,意外地呆住了,紧接着心下松了口气,又仿佛抱住了救星。

    “神族用板凳当武器,你认真的吗?”姜焱凌鄙夷道。

    “姜……老姜?”子渔心下一惊,他怎么会来这里,不周山离此处可隔了几百里呢。

    姜焱凌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人,此时进了屋,关上门,便把那穿着修仙门派服饰的年轻男子往另一张桌子上一放,坐在一旁一边倒茶,一边对掌柜道:“掌柜的,开两间上房,把这家伙抬进去。”

    “这……”子渔凑到那昏倒的男子面前瞧了瞧,见他眉清目秀,身上沾了点血,受了伤,隐约有仙气,是个修仙之人。

    姜焱凌怎么会好心地把一个仙门弟子救回来?

    “怀隐这个倒霉蛋,次次用来打头阵,杜瑶光莫不是嫌他活得太长?”姜焱凌口中讥讽道。

    子渔不认识怀隐和杜瑶光,但他倒是第一次听姜焱凌提及昆仑女神以外的人,还带着情绪的。

    这时候,门外突然再次响起了哭嚎和拍打声,一个个人影凑到客栈的门前窗前,用干枯诡异的双手不停拍打着脆弱的门窗,有那么一瞬间,整座客栈都似乎要被他们推翻,冲进来分食藏身在此的活人。

    子渔透过半透明的窗户纸,看到了他们可怕的面容,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夸张地张着嘴,从喉咙底发出凄厉的叫喊声,难以形容的饥渴,但似乎是在忌惮屋内的什么人,不敢就这样冲进来。

    “客官,客官你离门远一点,他们对活人很敏感!”掌柜的声音几乎埋没在这些叫喊声中。

    姜焱凌摇了摇头,十分不耐烦,突然用力拍了下桌子,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并未损坏桌子,但是子渔明显看到一股气浪涌了出去,把门外的叫喊声都压下去了。

    “聒噪些什么?!找死吗!”姜焱凌一声怒喝,门外顿时鸦雀无声。

    不但声音没了,连那窜动的人头也都不见了,那些疯子似乎是被这一喝吓跑了,跑得无影无踪。

    掌柜一下便愣了,世上竟有如此高人,一喝之力便吓退了这帮嗜血的疯子。

    掌柜扛了晕倒的怀隐上楼,唐长老也回房休息去了,留子渔和姜焱凌两人在大堂里坐着,姜焱凌喝了口茶水,道:“这地方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子渔摇摇头,道:“我刚到这里,只感觉这里阴阳失调,白日里便鬼气阴森的,但是并未找到原因。”

    “老肖的手下告诉我,在戊虚国后的守阳山中有一至阳法宝守阳珠,能驱除体内寒毒,我到了此处,那守阳珠已经不在山中,守阳山已风水失调,阴气极重,和戊虚国倒是类似。”

    他刚和凌珊与顾云清到达贵林,便接到此消息,谁知到了这里法宝已然失踪,还被迫应付了一下外面的疯子,心下烦躁。

    “二位客官,有所不知啊,戊虚国变成这样,已经好些年份了……”掌柜的从楼梯上走下来,脸上有凄凉之色。

    “还请掌柜的指教。”姜焱凌站起来拱手道。

    “高人请坐。”掌柜一脸恭敬,姜焱凌刚才毫发无伤从外面进来,又呵退群鬼,已然让人敬佩。

    “这戊虚国的国王,原来也算得上是一代明君,年轻时曾与一位民女相恋,不顾群臣和摄政的反对,和那女子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当时,也是国内一段为人津津乐道的佳话……只可惜。”掌柜眼光黯淡下去,喝了口茶水,想起一段沉痛的记忆。

    “后来,王后——也就是国王娶的那个民女,她生了一场怪病,任国王找遍天下的名医也医不好她,他和他的王后爱的至深,每日除了上朝,形影不离,若是王后先他一步离去,他是怎么也接受不了的,但是随着王后日渐消瘦,他也心如死灰,不知哪一天,国王想到了一个十分阴毒,足以逆天改命的办法,代价,便是这戊虚国方圆十里的所有生灵!”

    掌柜讲到此处,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握着茶杯的手都因用力过多而颤抖。

    当命运要把一个人爱得深入骨髓的人从身边无情抽走的时候,足以令其失心疯狂,戊虚国王便是如此,他心中强烈的痛苦和不甘令他不择手段地想要逆天改命,终于,他在一本古籍中见到了一个阴毒至极却能救治他的王后的秘法。

    他召集修士,拿走了守阳山中纯阳法宝守阳珠,以采阳补阴之法,采集戊虚国方圆十里所有生灵的阳气来为他的王后延续生命,自那以后,山清水秀的戊虚国和守阳山,变成了一片阴气弥漫的诡异之地。

    白天,那些被抽取阳气的生物没有什么异常,但是他们的肉体会日渐衰败,从脚下开始,渐渐变成没有皮肉的白骨。到了晚上,还会因为渴望活人的阳气,而到外面大肆捕杀活人,饮其鲜血,变成一个个没有意识的嗜血恶鬼。

    为了一个深爱的女子,戊虚国王献祭了戊虚国所有的国势国运和所有生灵,把这里变成一个如风烛残年的老人般,摇摇欲坠。

    “既然如此,他自己必然也吸收了守阳珠的灵力,他的王后只有一半的灵力,未必能恢复如初。”姜焱凌听罢道。

    子渔和掌柜闻言震惊,掌柜随后点头道:“确实如此,国王在那之后便身怀妖法,常人无法靠近,王后……虽然维持着性命,但是身体已经慢慢变为白骨,只留了一张令众生倾倒的美貌容颜。”

    “这是为何?!救人还不救到底,国王到底爱不爱王后啊?!”子渔吃惊问道,实在未曾听过此等荒谬残忍之事。

    “哼。”姜焱凌冷哼一声,道:“以他如此偏激性格,定是要求他和王后长相厮守,一同长生不老,但就是因为他占有了守阳珠一半灵力,王后便也只有一半的生命,空有一张令他陶醉的容颜,这等病态,枉为国君!”

    “高人料事如神,在下佩服,如今戊虚国内,靠近王宫的百姓们都已经疯了,外围的百姓还留有理智,但是也只是暂时。”掌柜撩起裤腿,给两人瞧了瞧他已经几乎变为白骨的小腿。“高人若是有办法,还请救救戊虚国一城百姓啊!”

    姜焱凌没有答话,子渔看着他毫无波澜的神情,知道他是个没有什么善心,目的明确的利己之人,救这一城百姓他是不可能救的,但是守阳珠,他恐怕一定要拿走。

    “掌柜的请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国王收回妖法,解救一城百姓。”

    掌柜闻言,激动地趴在地上给子渔和姜焱凌磕头,子渔忙扶他起来,一旁的姜焱凌已经起身,朝楼上去了。

    他想唤醒怀隐,问问他昆仑派怎么会也出现在此处,难道杜瑶光也对这里有了心思?

第三十五章 吃人国王

    姜焱凌来到怀隐房间,见他还在床上昏着,便手下捏了个治疗的法术,将其输送到怀隐体内,想让他赶紧醒来。

    虽然他并不擅长治疗的法术,但是怀隐这点轻伤随便补充点体力便能好转,外头那些恶鬼只是把他打晕了。

    没过多少时候,怀隐身子便动了动,隐约有转醒的意思。

    “师姐……师姐我看见鬼了。”怀隐嘴里嘟囔着,被姜焱凌听了去。

    “啊……头疼。”怀隐闭着眼睛,去捂自己的后脑勺,全然不知旁边还有别人。

    “谁是你师姐?”姜焱凌幽幽道。

    “掌……嗯?”怀隐听后一愣,急忙睁开眼看了看,见自己不是躺在自己以为的房间里,而是一间客栈,眼前的竟是在御龙关认识的姜流。

    “姜公子?你……我现在是在何处?!”他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急忙问道。

    “戊虚国,向阳客栈,你刚才被群鬼围攻,我们可废了好大劲才把你抢回来。”姜焱凌回答道,选择性隐去了刚才发生的一些事。

    “那我瑶歆师妹呢?姜公子可看见了?”怀隐急着问道。

    “和你一起那个小丫头啊……她御剑跑了,留你一个人对付一群,我说你们掌门怎么净把你往这种凶险之地编派?”

    听到师妹安然离去,怀隐松了口气,道:“是我让她走的,让她回去禀报掌门,说戊虚国生变,掌门要找之物恐怕也已下落不明……”他怕自己说的太多,转又问道:“姜公子又是为何来到此处?”

    “我需要守阳山中的法宝,为我一位朋友治病。”

    “如此……我们要找的东西或许是同一件,姜公子对此事可有眉目?还请告知,怀隐定当尽些绵薄之力。”

    姜焱凌便把刚才掌柜讲述的戊虚国的异变来由对怀隐讲了,怀隐面上大惊,未曾想一国之君为了情爱能如此丧心病狂。

    “那守阳珠多半在国王手里,至于如何向他讨要,我倒是有些想法。”姜焱凌抱着双臂,脸上已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还请告知!”怀隐激动地要跳下床来。

    “直接问他要便是,哪有那么多算计,你明天见机保护好隔壁那位唐长老,其他的我自有主张。”

    “啊这……”怀隐此时头还晕着,被姜焱凌这么一说,更加迷惑了,但是面前的人一向爱卖关子,可是怀隐自御龙关一事之后,便对这位姜流有了一种信任,仿佛这人天生就给人靠谱的感觉似的。

    “对了。”姜焱凌突然眼中有了一丝戏谑,笑道:“和你同行到此的是你师妹,那你刚才梦中一直喊的师姐,却是何人?”

    怀隐一听,浑身突然震了一下,呆在原地,脸唰得一下就红了,他不敢看姜流的眼睛,支支吾吾道:“我……我在梦里,念叨……念叨师姐什么了?”

    “你对她说你见到鬼了,还说了些……”姜焱凌故意卖关子似的停顿,惹得怀隐脸色更加通红,看样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说的太含糊,我没听清。”姜焱凌笑道。

    怀隐长出一口气,道:“没什么,是一位在门派里与我自小一同长大的师姐。”

    “呵。”姜焱凌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便出门去了,怀隐狂跳不止的心,过了好久才慢下去,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埋藏多年的心思说漏了。

    姜焱凌走到二楼走廊上,迎面便撞上一块上楼的子渔,他现在心绪复杂地纠缠在一起,根本没有休息的心思。

    正好碰上姜焱凌,他就想和这个表面上总是做好事的大恶人好好聊聊。

    “你说你要用守阳珠去救人,真的假的啊?”子渔问道。

    “那当然,就上次在御龙关和我一同喝酒的那个红衣服的丫头。”姜焱凌白了子渔一眼,道:“碰上我这么坦荡的恶人,你就知足吧。”

    “你打算怎么做?那戊虚王肯定将守阳珠藏在一个防守极为严密的地方,找到之后,我们又怎么救这一国百姓呢?”子渔在心中盘算着,与姜焱凌商议。

    “我找到了守阳珠便走,怎么救人那是你的事,你答应了掌柜,我又没答应。”姜焱凌一句话驳回了子渔。

    “你……”子渔被噎了一下,心中有气,但是姜焱凌随心所欲的风格,的确不会轻易救人的,何况还是一个国的人。

    “你若是想请教我建议的话……那便是一招将戊虚王和他的王国炸个粉碎。”姜焱凌故作思考状。

    “不行!那么多百姓呢,他们没了妖法影响,便能正常生活,怎么能说杀就杀?!”

    姜焱凌笑着摇头道:“我可和你说好了,戊虚王有守阳珠灵力,只要没有粉身碎骨便能治愈如初,等我走了,你再想杀他可就杀不了了,到时候别后悔。”

    戊虚王不死的话,城中被妖法影响的百姓也无法救治,子渔一下陷入了两难境地,善良的他既不想杀人,也不想让一国百姓继续这样受苦。

    因为子渔不同意姜焱凌简单粗暴的手段,他被迫想了一个还算礼貌的法子,那便是直接进王宫向戊虚王讨要。

    虽然听起来也是十分离谱,戊虚王肯定是不肯交出来的,但是子渔另有主张,还对姜焱凌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杀戊虚王。

    第二日,姜焱凌跟着唐长老师徒几人朝那王宫而去,他提议以唐长老的名义求见戊虚王,毕竟唐长老是那中原皇帝的御弟,皇亲国戚,戊虚王多少都是要给点面子的。

    唐长老想快点离开这里,又惦记着他那一进城就走丢的二徒弟,便信了子渔和姜焱凌的法子,冷静地走上前去和宫门口的士兵交谈。

    白天的时候,这些人都是正常的,只是穿的比较多,除了脸,身子都遮得严严实实,连手都不漏出来,子渔知道,那下面多半是已经没了皮肉的森森白骨。

    唐长老拿出中原皇帝给他的通关文牒瞧了瞧,证明了身份,又对士兵说,子渔有通天的本事,能从阎王手上抢人,定能治好王后。

    那士兵听了,急忙去给王上禀告,几人就在门口等着,周围时不时过去一队巡逻士兵,在白天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只是不知到了晚上,他们又会是怎样的疯狂。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士兵便回来了,说王上要见他们。

    戊虚国的王宫还是相当气派的,宽敞的大道用灰白的石料铺成,两侧每过十米就立着一个高大的龙头石柱,花坛里的植物郁郁葱葱,所散发出来的生气是皇宫外所没有的。

    一步步迈上几十米长,铺着黑色毯子的阶梯,四人进到宽敞气派的王宫,戊虚国的国王早已坐在王座上等候他们。

    红色的大门,金色的帘子,两侧的石柱以及盘在上面的黑龙,这个大殿从气势上几乎能比拟中原皇帝的皇宫了,只不过坐在王座上的国王和这气派的宫殿装饰格格不入——穿着墨绿的袍子,身材瘦削,一头白发,脸上几乎没有血色,灰色的眼珠里时不时冒出幽幽的绿光。

    “贫僧乃东土而来,前往西方天竺取经,携几位小徒,在此见过陛下。”唐长老看这国王直觉得瘆得慌,但是身后有子渔和姜焱凌两个高手,还有他两位徒弟,他便镇定着对戊虚王行了一礼。

    “长老免礼。”戊虚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久闻唐长老去求取真经,是为了解救万民,孤十分佩服。”

    唐长老微微欠身,戊虚王也不再说些这场面话,他还记着刚才士兵前来禀报的内容,便道:“唐长老的这位小徒,可是会治病?”

    子渔上前一步,道:“陛下,我海族长久以来对医术颇有造诣,听闻王后得了不治之症,便毛遂自荐,想为王后治上一治。”

    海族?戊虚王听了之后,灰色的眼眸张大了一些,显然是听过这一古老种族的,虽然海族长期隐于深海,但是堂堂一国之君,见多识广也是正常。

    “好,那便辛苦小兄弟了。”戊虚王笑道,招了士兵带子渔去王后的寝宫。

    就目前来看,戊虚王还算是个平和之人,但是他用了此邪术之后,再沉稳的心性也必定会被鲜血刺激疯狂,姜焱凌仔细瞧着戊虚王,看他何时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

    等子渔走后,戊虚王看向唐长老,道:“长老,孤之前听闻过长老身上的一些传闻,想要求证一番。”

    “陛下请讲。”

    “唐长老,可是那西天佛祖座下首徒的转世之人,是也不是?”戊虚王道。

    唐长老觉得此言莫名,皱了下眉头,道:“陛下,这等传闻,您是从……”

    “长老有上仙之体,食长老之肉能够治愈百病,长生不老,是也不是?!”戊虚王打断了唐长老的话语,眼睛突然睁大,质问道。

    唐长老一下懵在原地,神色惊恐,没想到上一秒还沉稳持重的国君,竟一下就变得如此癫狂。

第三十六章 唐僧肉

    唐长老被戊虚王圆睁着的眸子吓得不清,从他冒着绿光的眼睛中,仿佛看见了汹涌的尸潮在向他爬来,阴森可怕。

    他大大的打了个寒颤,擦去额头的冷汗,维持着冷静道:“陛下,世间万物有生有死,自有天定,凡人生老病死乃是天命之事,陛下切不可……切不可逆天而行啊!”

    戊虚王被如此拒绝之后,眼中的绿光在双眸那方寸之地飞速辗转,就如他心中汹涌的狂潮一般,面上确实没有多少喜怒之色,不过他的双颊还是僵硬地抽搐了几下。

    随后一阵冷笑,开口道:“长老翻山越岭,行过万里前往天竺取经,普渡众生的慈悲之心,孤甚是钦佩,长老能渡天下万民,却不愿渡孤夫妻二人吗?”

    唐长老一时语塞,低着头不停的念佛号,姜焱凌不以为意,他可不像唐长老一介出家人,还需要顾忌德行大道,善恶是非,俗话说恶人还需恶人磨,姜焱凌便是这世间最大的恶人,戊虚王这点道德绑架的小把戏,他根本不睬。

    “豺狼之心何必以生死情深来掩饰,丢人现眼。”姜焱凌冷哼道。

    戊虚王听罢,本来还能维持着脸色,突然一阵青一阵红,显然是被姜焱凌一语戳中。

    “卑微草民也敢出言不逊?!给我拿下!”

    两旁的卫士正欲动手,姜焱凌高喊且慢,向前一步,不闪不避直视着戊虚王的眼睛道:“陛下不是想要唐长老的肉吗,陛下乃一国之君,直接开口要便是了,不过在下倒是有个交易想和陛下做。”

    “姜施主,你……!”唐长老神色大惊,心想这姜流不会真把自己卖了吧?昨日他只说让自己出面求见戊虚王,其他的一概说见机行事,若是此时他也反水,自己和圣上的期望,可就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姜焱凌没有搭理唐长老,倒是戊虚王又有了兴趣,冷着脸问道:“哦?说来听听。”

    “用陛下的守阳珠,换唐长老的血肉。”

    此言一出,连唐长老那两个徒弟也忍不住了,那个尖嘴猴腮的大徒弟,一步跳出来,怒视着姜焱凌道:“好你个姜流,竟是要害我师父!”

    姜焱凌毫无惧色的笑着,挑衅一般盯着戊虚王的眼睛,没多久就把他激怒了。

    一国之君的威严,岂能这样调戏。

    “狂妄小儿,竟敢惦记孤的镇国之宝!”戊虚王一拍王座,站了起来,身上冒出隐隐的黑气,一把墨绿色的长剑从一旁拔了出来。

    这把长剑通体的墨绿色泽,和散发出来的阴气,和戊虚王身上的一模一样,仿佛这把剑和他是同源一体的。

    镇国之宝?姜焱凌这次没忍住笑出声来,那被守阳山日月灵力滋养的至宝,被他用来当做以命换命的阴邪之物,竟还大言不惭说这是镇国之宝。

    若不是子渔让他不要动戊虚王,他真想把这个昏君的脑袋拧下来,让他好好看看自己所做的可笑又荒谬的昏庸行径。

    眼见此时谈不成,已无商量余地,此刻能够医好王后的唯一希望就在眼前,被邪术影响了心智的戊虚王,却是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举起墨绿长剑,对着唐长老道:“长老,为了孤的王后,孤已经逃过了多少个轮回!如今她命由我不由天,还望长老成全!”

    说罢,他席卷着一股汹涌如海啸的黑气朝唐长老袭来,其气势有如百鬼夜行,把宫殿里的光芒全都遮盖了下去,把王宫衬得有如阴曹地府。

    唐长老的两个徒弟眼疾手快,带了自己师父就往外面跑,两人还算有些本事,身手了得,跑了几步便腾空而起,想要逃出王宫去。

    戊虚王驾着黑雾气势汹汹追去,连带着殿中的卫士也都随着他们的陛下冲出殿门。

    刚才杀机尽显的宫殿,此时竟只剩下姜焱凌一个人。

    他紧皱着眉头,匪夷所思地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王宫,明明自己才是挑衅戊虚王的那个,但是戊虚王显然不傻,心知唐长老才是重中之重,根本不睬他这个说客。

    他走到殿门口,远远望着那逃走的师徒三人和后面穷追不舍的黑雾,质问道:“你们礼貌吗?”

    子渔被两个士兵领着,穿过一条条华丽蜿蜒的走廊,前往王宫最里面的王后寝宫,全然不知前殿发生的事。

    若是知道戊虚王被姜焱凌激的即刻就要唐长老的命,他恐怕也没有闲心思去尝试治疗王后了。

    “为什么百姓们都说咱们陛下是害人的昏君,我觉得陛下挺好的。”

    “怎么说?”

    “陛下治好了我的皮肤病。”两个士兵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子渔偷偷白了他们一眼,王宫里的人,怕不是马上白天也神志不清了。

    王后卧室里有些暗,空气中隐约飘着白色的雾气,子渔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随后,他绕过屏风看到了紫色床帘后,半躺着的王后。

    很奇怪,王后的房间里,居然连个侍女都没有。

    “海族皇子子渔,见过王后。”子渔来到床前,对着床帘后的身影自我介绍道。

    “海族的……皇子?”王后的声音细微,听上去很没有精神。

    子渔拉开床帘,看到了王后的真容。

    桃花眼,柳叶眉,瘦削的瓜子脸和一张没有血色的樱桃小嘴,王后健康的时候,绝对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子渔从她绿色的眸子里,仿佛看到了生命之光。

    她穿着白色的纱衣,半卧在床头,一双纤细得不能再细的双手带着一对手套,子渔想伸出手去为她把脉,却被她下意识往后缩回了手臂。

    “我是来救治你的。”子渔对她道。

    “你就算有通天的本领,如何能治好一具白骨?”王后说着,缓缓取下一只手套。

    果然和客栈掌柜说的一样,王后浑身上下只有一张脸还是活人的样子,双手已是白骨,子渔从她纱衣的领口处能看到,锁骨之下也已经没有肉了。

    面对如此惨状,子渔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若是戊虚王把全部守阳珠灵力输给王后,她定然能够完好如初。

    “素闻海族多智,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王后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王后请讲。”

    “你能不能去劝说陛下,不要再残害一国百姓,放过他们,也……放过我。”一语说罢,王后也潸然泪下。

    两位徒弟带着唐长老飞了许久,一口气便飞到了昨晚住的向阳客栈附近,怀隐见三人慌慌张张落到此处,上前道:“三位长老,出了何事?”

    唐长老神色惊慌地喘着气,腿都被吓软了,莫要说他没被带着在百米高空飞过,便是后面那如万鬼追逐的黑雾,也吓没了他半条命。

    “道长,快跑吧!那妖王要吃了我师父!”大徒弟子空急道。

    怀隐一怔,没等反应过来,就发现一大群人已经将四人团团围住,定睛一看全是戊虚国的百姓,穿着黑色长袍,盖着头,和夜晚一样双眼冒着绿光,饥饿地磨着牙,像围着猎物的狼一样。

    “他们怎么白天也会发疯?!”怀隐大叫道。

    “长老留步!”天空传来一声呼喊,只见戊虚王从黑雾的簇拥中落下,眼中凶气大盛,手中长剑绿光耀眼,整个人有如鬼神。

    “长老,你若自愿献出肉身,孤便将你厚葬在王陵,你的故事将会在戊虚国传唱千年!但若你不肯,就休怪孤将你弃尸荒野了!”

    两个徒弟和怀隐将唐长老护在中间,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群鬼,面前又有一个法力高深的戊虚王,四人恐怕是插翅难飞了。

    戊虚王正要一声令下,让群鬼把这些人大卸八块,却突然听见自己身后有人在说话。

    “堂堂一国之君,把贵客晾在一旁不管,如此没教养。”

    戊虚王心下大惊,回头一看,姜焱凌站着的地方,居然没有一个活死人挡住他。

    他回头用长剑指着姜焱凌,比起那四人,显然此人更加深藏不漏一点,居然能紧跟着他们的步伐从王宫追到这里,而且戊虚王还没察觉到他。

    戊虚王离姜焱凌不过二十步的距离,他若想取姜焱凌性命,不过就是飞身一剑的功夫。

    可是他现在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威压,举着剑的手,确实一寸也刺不出去,脚下也挪动不了。

    围着唐长老等人的尸鬼们,也一并在这压力下动弹不得。

    “你……!”戊虚王又惊又怒,盯着姜焱凌似笑非笑的脸,感觉他在羞辱自己。

    “定魂剑乃仙家至宝,你手执此剑,却不认识我是谁,真是可笑。”姜焱凌摊着手,突然收了威压。

    戊虚王那一剑便如在弦上的箭弹射飞出,姜焱凌压根也不躲闪,在这二十步已缩短了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天边飞来的蓝光,像一颗划破阴云的蓝色流星。

    蓝光在头顶突然散射出好几道光束,一道正击在戊虚王脚下,寒冷之气顿时爆开成了一朵巨大的冰花,将其生生冻在了里面。

    那剩下几道蓝光,一一炸在尸鬼群中,开出一朵朵如海棠般的冰花,逼退了包围圈数丈有余。

    怀隐看着天边飞过的那挥舞青色长剑的女子,长舒一口气,转危为喜。

    杜瑶光如仙女下凡,携着一身清新冰冷的碧蓝光芒,手执长剑青玉缚,与空中稳稳落在那朵冰花面前,也是姜焱凌的身旁。

    虽是穿着一身淡青色的素衣,却胜过任何传说中用尽浓墨重彩描绘出的美貌天仙,凡间的俗物,都盖不住她超脱尘世的气质和那令天仙失色的容颜,仿佛这女子一出现,就注定不是能被凡尘留住的仙子。

    “杜掌门好剑法。”姜焱凌望她望得有些出神,一张口却是不着边际地夸了一句。

    “看见兵刃也不躲,你是傻了吗?”杜瑶光略含怒气地指责了一句,明眸瞪了姜焱凌一眼。

    他对视着她,轻笑一声,即便之前没见到的日子里,他数次怀疑杜瑶光对他施了巫蛊之术催眠,使他无意识间做了许多作为一个恶人不该做的善事,与同族为敌,心中对杜瑶光怨言颇多。

    可不知怎么,她又一次如一道寒冷强光划过他的眼前,锐利又耀眼,这么一瞬间,他不可避免的有了一丝喜悦。

第三十七章 青玉降妖

    姜焱凌看着她,却不知下一句话该怎么接,胸中许多词汇都拧成了一团乱麻,他干脆便不说,就看着她发怒瞪着自己的模样,也是挺赏心悦目的。

    她淡青色的素衣衬得她如干净的出水芙蓉,一脸怒容倒添加了些别样的韵味。

    这种沉默又美好的对视没有持续多久,一旁的冰花突然发出碎裂的声音,两人同时望去,见洁白的冰花中,那个被冻住的昏君正发狂般地操纵黑雾想要破冰而出,裂纹从中间蔓延到四周,只听咔嚓一声,一柄绿色的利刃从冰中刺出,直指杜瑶光的心口。

    这突如其来充满杀意的一击,姜焱凌见了都为杜瑶光吸了口凉气。

    只见她纤肢一转,不退不避,稳稳地用双指夹住了刺来的剑刃,看似凶恶的一击竟就被如此化解,戊虚王狠厉的脸上一时抽搐了几下。

    姜焱凌不禁为杜瑶光的修为感到佩服,要知道仙门弟子和妖兽半魔的运功方式是有区别的,正派仙门提倡以吐纳之法,吸收天地灵气为己所用,而半魔与妖兽,甚至是蚩尤族和诸多散仙天神,都是以自身作为灵力容器,随取随用,比起仙门中人在发功时少了一个步骤。

    两种修行方式倒没有孰强孰弱之分,但若遇到千钧一发的紧急情况,妖魔的应急反应一定是要比仙门中人快的,凡人体质不如妖兽,便要先吸纳再使用,如此多了一息的时间,很可能妖兽就能活下来,凡人就会毙命。

    现下杜瑶光空手接白刃,灵力瞬间就凝聚在她手上,似乎早已略过了吐纳的步骤,将体内灵力使出,再看向她另一只手上灵力充沛的长剑,姜焱凌便心里有数,杜瑶光早已修成人剑合一以上境界,修为直逼天上的仙人。

    她看似纤弱的手臂,也不知哪里来的巨力,突然发力一挥,便把那戊虚王连人带黑雾都逼退了数十丈,所经之处,遍地都是被寒气冻结的冰霜。

    戊虚王用剑支着地,抓了一把碎裂的石板路上,凝着冰花的碎石,心知这女子修为高深,便道:“来者何人?竟敢阻挠孤的大事?!”

    “呵,身为一国之君,昏庸无道,草芥人命,还敢妄论大事?厚颜无耻。”姜焱凌大声笑道,极具挑衅,随后贴近一旁杜瑶光,低声道:“他气量极小,注意保护我。”

    杜瑶光狠狠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好!反正这里迟早要尸骨如山!再多两个也无妨!”说罢,戊虚王身上黑气大盛,手中的定魂剑如号令群鬼的权杖,随着他缓缓升空,城中的尸鬼们也发出嚎叫回应。

    杜瑶光上前一步,持着青玉缚身姿傲立,直面这漫天的阴狠死气,对姜焱凌道:“躲起来,别添乱。”

    姜焱凌轻轻一笑,往后退了几步,不妨碍杜瑶光斩妖除魔。

    黑雾凝聚成了一条巨大的毒蛇,一口朝着杜瑶光咬下。

    铛!毒蛇将要将那淡青身影咬碎之时,那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化身成一道蓝光,刺穿了毒蛇的咽喉。

    不知是毒蛇还是黑雾中的戊虚王发出一声惨叫,震得周围屋檐哗哗作响,蛇头破灭,很快又被黑雾补齐。

    杜瑶光在半空中,青玉缚横在身侧,双指按在狭长剑身,浑身蓝光大盛,周围空气在她的灵力下渐渐凝结出冰霜,不等那丑恶的毒蛇凝聚成形,她便再一次向那黑雾中的昏君刺去。

    一剑、两剑、三剑、四剑,杜瑶光毫无停顿地斩向黑雾,不给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她的速度已经突破了常人视线的捕捉能力,如千万道神圣的天光穿透那空中的黑雾,撕扯着里面的妖邪,有如天降神罚。

    即使戊虚王深藏在鬼气阴森的黑雾中,但是在杜瑶光越来越盛的蓝光下,渐渐现出纰漏,不知挨了杜瑶光多少剑之后,那黑雾的补充速度变弱,狼狈不堪的戊虚王露出了他疲惫又愤恨的嘴脸。

    只那么一刻,杜瑶光眼疾手快一剑携着数十把冰刃一同刺向戊虚王的胸膛,将他击出了黑雾,直到把他钉在地上,又刺入了三寸。

    戊虚王浑身被冰刃扎得像刺猬,奄奄一息,却还不放手中的定魂剑,握得很紧。

    “妖王,还不赶紧伏诛?”杜瑶光语气冰冷,缓缓道。

    “呵……伏诛?”戊虚王冷笑一声,抬起头盯着杜瑶光。“孤连阎罗王都敢忤逆,伏诛?!”他沙哑的声音,此时突然又有了力气。

    胸中被青玉缚刺穿之处,突然涌出几缕黑烟,如纠缠的毒蛇,从剑刃攀向杜瑶光的手。

    杜瑶光察觉异变,神色微微吃惊,睁大眼眸,想要迅速把青玉缚拔出来,一使劲,确实没能成功。

    那黑烟趁机在杜瑶光的玉手上蛰了一下,她赶紧松开剑柄,向后退去。

    戊虚王被黑雾托了起来,一使劲,浑身的冰刃和没入胸口的青玉缚都向外射出,杜瑶光辗转躲过了飞刃,一手接住了青玉缚。

    “孤便是这主导生死的鬼王,区区一个女娃也想杀孤?痴心妄想!”戊虚王如野兽扑出,一剑劈向杜瑶光头顶。

    杜瑶光轻描淡写扬起青玉缚抵挡,虽接下一剑之时脚下土地尽裂,但她并未显出任何吃力的样子。

    “妖王,若你有千万条命,我便杀你千万次!”杜瑶光一声清喝,弹开了戊虚王,再次运起寒冰灵力,在周身凝出数十把冰剑,朝着那又一次显形的黑雾毒蛇刺去。

    姜焱凌趁着杜瑶光在城中和戊虚王纠缠不休,又绕回了王宫,他刚才在大殿上试探了出来,守阳珠果然就在戊虚王手上,只是不知藏在了何处。

    正走着,迎面却撞上了跑来的子渔和另一个身着白色纱衣的美丽女子,应该就是这戊虚国的王后。

    “姜大哥,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戊虚王要吃唐长老的肉,幸好昆仑掌门杜瑶光及时赶到,现在他们正在打,我要赶紧找到守阳珠。”

    子渔点点头,一旁的王后却神色大惊,喊道:“陛下……陛下又要杀人,不行!”说着便往宫外跑去。

    子渔本要去追,却被姜焱凌拦住,道:“戊虚王不会对王后怎么样,你快飞上去,看看藏守阳珠的地方在哪。”说着便拿出一张图递给子渔,图上是王宫里的布置,上面写写画画的线条似乎是姜焱凌又加上去的。

    这个阵法,子渔几眼便认了出来,道:“你也觉得他用的是汲魂阵?”

    “对,若是如此,这个地方便是阵眼,你飞上去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显眼的建筑。”姜焱凌指着地图正中,道。

    “你怎么自己不上去?”子渔对他使唤自己很是不满。

    “我杀了那女掌门一百多号同门和她师父,她不知道我是谁,只在御龙关见过我,要是我暴露了我不是凡人,哪能饶过我。”

    子渔无脑摇头,只好飞上天去,俯瞰整个王宫,没多久就在和地图对应的位置,找到了一个六边形的大仓库。

    姜焱凌跟着他的指引,来到了那个大黑仓库面前,只见这里被重兵把守,简直就像把“守阳珠在这”写在脸上一样。

    “什么人?!王宫重地,速速离开!”士兵们发现了姜焱凌,一一拔出佩刀。

    姜焱凌对他们的警告,置若罔闻,依旧快步上前,道:“我还是喜欢你们晚上的样子,干脆直接。”

    说罢,他一手将火焰灵力打入地下,一道冒着火光的裂痕从他脚下蔓延到黑色建筑底下,一道冲天的火光从内部爆开,不但把建筑扎个粉碎,也把王宫士兵掀地七零八落,连天上的子渔都差点被误伤。

    这地方杜瑶光看不见,他便也不掩饰自己的破坏力了。

    “喂!你当心点儿!”子渔不满地叫道。

    天上落下来一颗暖黄色光芒的珠子,被姜焱凌接住,定是那守阳珠无疑了。

    那本来用黑雾聚成的巨大毒蛇,被杜瑶光再次砍了千百剑之后,身上插满了寒冰灵力凝聚出的冰剑,正朝天哀嚎着。

    杜瑶光立于空中,耀眼的蓝光将毒蛇刺得睁不开眼,如天上下凡前来斩妖除魔的清冷天仙,任何妖邪在她圣光的照耀下都无所遁形。

    青玉缚凌厉的一剑,劈开了包裹着戊虚王的黑雾,接下来杜瑶光周身的剑阵,一把接着一把刺向他的肉体,伤口涌出的是黑烟而不是鲜血,等戊虚王再次被蹂躏得体无完肤之时,杜瑶光一剑划过他的咽喉,将他从半空中斩下。

    杜瑶光稳稳落地,轻轻甩了一下青玉缚,静静听着身后戊虚王摔落的声音和喘息声。

    不远处,原本还围攻着怀隐等人的群鬼,突然停止了攻击,他们本没有恐惧,即便怀隐脚下已经躺满了被斩杀的尸鬼,他们也不会害怕,但此时,他们莫名停下了。

    尸鬼们发出奇怪刺耳的哀嚎,身体诡异地颤抖着,那些骨头发出铿锵的声音,仿佛是要散架了一样。

    戊虚王又站了起来,而那些尸鬼,连脸上唯一的血肉都化为飞灰,最后一丝生命力也被抽走,齐齐倒了下去。

    这昏君在走投无路之时,居然将全部百姓的残余生命吸收殆尽,要和杜瑶光殊死一搏。

    “你以为你能——杀死我!”戊虚王的五官迅速干瘪,眼中绿光大盛,已然完全变成了深渊中的厉鬼,要索杜瑶光的命。

    杜瑶光腾空一跃,躲开咬下的黑雾,所在的地方被啃出一个大洞。青玉缚的灵力被调动到了极限,无数冰剑在杜瑶光身边形成,她的身后,蓝光隐约聚成了一只展翅的冰凤,对着那黑蛇呼啸而去。

    蓝绿剑刃剧烈撞击,戊虚王此时竟已能挡下杜瑶光一剑,未显颓势,两人都向后退了几丈,杜瑶光暗暗吃惊,但脸上并未有任何慌张,手下招式更厉,秀发与衣裙在狂风中舞动。

    黑雾已不像刚开始一样被蓝光全方位压制着,巨大的毒蛇已显出和冰凤平分秋色之势。

    姜焱凌和子渔从王宫走出,一眼便看到天空中激斗的黑蛇与冰凤,此时战事比姜焱凌刚离开时要激烈何止十倍,城中狂风呼啸,冰雪夹杂着黑雾席卷百姓的平房,一地散架的骷髅,怀隐四人虽已解了尸鬼之围,但是被上空席卷的强烈灵力吹得根本不敢乱动,稍一不小心便会被狂风刮跑。

    怀隐眼看着戊虚王一次次被击倒,又一次次站起来,心下十分焦急,杜瑶光再高的修为也会被这无止无休的复生能力耗尽,用光气力的。

    姜焱凌望向杜瑶光,她额头与双颊已布满汗珠,面对着相较之前更加强壮凶猛的黑雾,她没有丝毫畏惧之色,挺立着蓝光耀眼的青玉缚,一次次斩击着袭来的黑蛇与绿色剑刃。

    他皱着眉头低下眉睫,突然道:“这里就交给你了,鱼兄,我要这守阳珠还有用,先走一步。”

    “喂,你真撒手不管了啊!那妖王可要赢了!”子渔惊呼,他虽不懂战斗,但是也看得懂戊虚王怨恨极重,杀气腾腾,而那美貌的女掌门被一轮轮消耗不少灵力,已然有些疲色。

    城中几座不太结实的茅草房已被狂风连根拔起,在天上飞舞,成了两人激斗的陪衬。

    “杜瑶光修为远胜戊虚王,他如今已黔驴技穷,再受一击便无法支撑了,我把这守阳珠带远一点便是。”姜焱凌作为善战的蚩尤族,饱览剑冢中的秘籍,又战斗经验丰富,一看便知如今战况,谁会先一步倒地。

    两人都已竭尽全力,把自己毕生杀招都毫无保留地使出,只见杜瑶光清喝一声,将全部力量凝聚在青玉缚上,一剑刺向张开的蛇口,锐利的蓝光耀眼如太初的群星,与那冰凤融为一体。

    另一边,戊虚王也毫不躲闪,定魂剑直直迎着青玉缚刺去,巨大的蛇口中,夺命的绿色剑刃仿佛能吸走周围的光芒,同时还有两缕黑雾兵分两路,分别刺向杜瑶光的两侧。

    姜焱凌一看两人招式,心下顿时颤了一下,暗叫不好。

    那两缕夹击杜瑶光的黑雾,刺向的地方正是她的弱点气海穴!两人都是搏命一击,谁也不会避让,但是戊虚王即便重伤没有再起能力,守阳珠的灵力依然能保住他的性命,但是杜瑶光是凡人之躯,气海穴处又是浑身灵力防备最薄弱的地方,若是被黑雾一击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戊虚王分明是想以命换命,以自己不死之身,换取杜瑶光的命!

    这双剑刺向对方的一刻,姜焱凌在心中挣扎了千万次,再次看向杜瑶光清冷绝世的容颜上那一抹疲色,他不知想到了多少种可怕的未来,心下做的决定却是再也撼动不了了。

    “杜瑶光,我可真是要栽在你身上了!”

    他一手捏碎了手中的守阳珠,淡黄光芒散去,珠子变成了粉末散落一地。

    戊虚王突感心口一震,浑身的力量像是一瞬间都被抽走了,夹击杜瑶光两侧的黑雾被强盛的蓝光吹散,剑刃交锋的那一刻,定魂剑被以摧枯拉朽之势击碎,青玉缚穿透戊虚王的胸膛,冰凤双翼也将漫天的黑雾一并冲得烟消云散。

第三十八章 深夜相遇

    席卷的狂风,随着两人一方落败而停止,戊虚王砸在王宫的台阶上,砸出一个大坑,奄奄一息,胸口是刚刚被杜瑶光刺穿的伤口,冒着隐隐的黑气。

    青色的身影稳稳落在戊虚王面前,没有一丝全力激战过后的疲惫,细长的娥眉耸立,用青玉缚指着戊虚王的喉咙。

    虽然刚才一战几番搏命,但是对方此时已然废了一身法力,没有再赶尽杀绝的必要了。

    戊虚王身上是一块完整的布都没有了,王袍被砍得七零八落,静静躺在坑里,大口喘着气,这一次,胸口的伤口没有那么快复原了。

    “陛下!陛下!”王后拼尽浑身的力气,跌跌撞撞地跑向戊虚王,见了杜瑶光,急忙跪在她面前,道:“仙女手下留情!大王已知错,还请仙女能饶他一命!”

    杜瑶光看了一眼脸色煞白,弱不禁风的王后,丹凤眼中思绪流转,便让了开来,让他们夫妻做最后的团聚。

    怀隐携着唐长老师徒赶到了王宫门前,城中已无尸鬼,他们没受到阻碍,姜焱凌和子渔,也缓缓从王宫另一侧走来。

    杜瑶光远远地和姜焱凌对视了一眼,眼中是不同于她冷若冰霜的神情一般的光彩,像一潭倒映着春光的水波。

    她如何不知道刚才那最后一击是双双拼命的时刻,戊虚王突然失去法力,必然和他藏在宫中的法宝有关。

    此时,姜焱凌的手上还沾着守阳珠破碎之后的粉末,那粉末上也残留着一些灵力。

    杜瑶光走上前,打量了一下优哉游哉,没有任何伤口的二人,问道:“守阳珠呢?”

    “碎了。”姜焱凌一摊手,顺便还甩出来一抹守阳珠的粉末。“宫里的士兵们毛手毛脚,我刚找到守阳珠,就被他们一个不小心打碎了,喏。”姜焱凌伸手给杜瑶光瞧了瞧手上的金色粉末。

    杜瑶光眉头微皱,眼中黯淡了几分,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她派怀隐和瑶歆来此处就是为了寻那至阳的法宝守阳珠,如此看来这次是白忙活了。

    子渔摇了摇头,心中不解,姜焱凌这藏拙藏得也太狠了,他为何不直接说是他见杜瑶光被威胁了性命,情急之下才捏碎了守阳珠?这么说的话这美貌的女掌门兴许还能开心些。

    杜瑶光眼见没了线索可寻,便走开去找怀隐交流去了,子渔便问姜焱凌道:“你为何不实话实说啊?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反正守阳珠碎了,怎么碎的还重要吗?看来她需要找别的东西疗伤了。”姜焱凌道。

    “疗伤?”子渔瞧了瞧杜瑶光的背影,虽然窈窕纤瘦了些,但是动作平稳有力,实在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而且刚才激烈打了那么久,也不见她有多累。

    这等修为在凡人之中,属实是傲视群英了。

    “等你什么时候学会打架,多打打你就能看出来了。”姜焱凌低头睨了子渔一眼,有些嘲笑道。

    另一边突然传来一声剧烈击打的响声,然后就是王后的惊呼,和唐长老的叫喊。

    两人定睛一看,竟是那脾气火爆的子空,一棒子把那已经没有法力的戊虚王打得魂飞魄散,王后扑上去想要和自己丈夫待在一起,但是由于戊虚王最后一丝灵力也被打散,王后刚伸出一只手,便迅速化为了没有生命的白骨。

    子渔心下一惊,戊虚王这一世是有逆天罪行的人,据他从古籍上的记载来看,这种人要通过十世轮回来赎自己的罪孽,这一世害了多少人,后世便要拯救多少人。

    而戊虚王本就是用妖法维持着自己和王后的生命,子空这一击,等同于把两人打得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了,等于戊虚王后世所救的人,也没人可去拯救了。

    这一棒看似只杀了一个昏君,但对后世所造成的连锁反应,等于造了多少杀孽,子渔不禁为自己大师兄捏了把汗,造如此杀孽,见了佛祖该如何交代?哪还取得到真经?

    “子空!你!”唐长老上前,怒指着子空,气得几近说不出话来。“这戊虚王已法力全失,再无反抗之力,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子空似乎还觉得这一棒不解气,高声辩驳道:“师父,你忘了他刚才要食你血肉了?你饶了他,俺可不饶他!”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你却如此心狠手辣!你……!”

    “师父,你也忒仁慈了些,你渡他,谁渡你啊?”

    唐长老被气得不轻,在旁不停地念佛号。

    戊虚王临死一击,吸干了戊虚国中大部分人的生命力,只剩下外围的百姓还没受到波及,向阳客栈的掌柜听说妖王被除,面上却没有多少喜悦,只是不禁赞叹这一场浩劫,让戊虚国就这样走向灭亡。

    他说他在楼兰国有些亲戚,过几日便上路去投奔他们,这间客栈,今晚就不收诸位大侠恩公的钱了。

    姜焱凌躺在房间里辗转反侧,硬是一点困意也没有,他不停在脑海中设想,当时他若不捏碎守阳珠,是不是杜瑶光也不会丧命?这样还能把守阳珠包下来,带回去给凌珊治病。

    杜瑶光修为如此之高,就算中了那穷途末路的一击又能怎样?昆仑派的灵丹妙药肯定能治好她,而且她年仅二十八,就有了如此高的修为,这在姜焱凌三百多年的杀戮生涯中,都没能见过仙门中有谁能比得过她如今的修为的,那些年老长者都比不过,更遑论她的同龄人?

    这么一个天赋异禀之人,若是得道成了仙,可能有朝一日真的能和自己匹敌,就像两人一个属火,一个属冰,天生便相克,水火不容。

    但是就在杜瑶光将要重伤的那一刻,他心中不可抑制地产生了冲动,回过神来时守阳珠便已经碎了。

    肯定是杜瑶光对自己施了催眠之法!姜焱凌心中喊道,心下急躁,连躺都躺不下去了,便起身想出去走走。

    夜深人静,客栈里大半的人都已睡去了,他们第二天还要赶路,凡人之躯需要歇息,不似姜焱凌这个闲人,半夜还有心思晃荡。

    他心下起了念头,便飞到了王宫中,在大殿门口的左侧,白天就是在这里,他把守阳珠捏碎了,现在地上还有几片珠子的碎片呢。

    低头用手拨了几下,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觉得这种至宝即便碎了也会残留几分灵力,但如今看来,这些不过是普通的如水晶一般的碎片罢了。

    “该死,凌珊距上一次发病已过去十天,再有二十天就……唉。”姜焱凌摇摇头,站了起来,

    “别找了,没用的”一旁传来清冷又熟悉的声音,姜焱凌心跳骤的停了一下,像一旁望去,杜瑶光侧着的身影,在洁白的月光下如至纯透亮的冰晶一般无瑕美丽,那光芒仿佛连最深邃的黑暗都能撕开,感化。

    杜瑶光头也不转,见姜焱凌不答话,又道:“珠体破裂则灵力散尽,现在已消散在山川中了。”

    姜焱凌不是不答话,只是单纯地为这月光下的身影散发出的纯净光芒呆住了而已。

    上一次看到这纯净的光芒,还是在他年少的时候,那一处亭子,那一抹抚琴的身影,曾让他无法自拔的沦陷了。

    她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刚才飞过来的时候她不会看见了吧?姜焱凌此时又满脑子有没有暴露身份的想法,但杜瑶光看上去神色冷静,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杜掌门白天激战妖王,为何到了夜晚还不早些休息?”姜焱凌走上前,和她一同从高处望向已经残破不堪的戊虚国。

    杜瑶光没有答话,看着这曾经繁荣的国家若有所思。

    过了许久,她似是自言自语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能让一国之君亲手毁掉他的王国?”

    “人性都是如此,多少人都是活在一生的执念当中,戊虚王只是走了一条极为凶险极端的路罢了。”姜焱凌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

    “凡人都会如此么?”杜瑶光扭过头认真地问道,眼中有探索的光彩。

    “大概吧,但不会都如此病态,很多男人,若是心爱之人死了,大多会找一个容貌相像的继续过下半辈子,像戊虚王一样牺牲举国之力维持王后性命的,只有他一个。”

    杜瑶光回过头,眼神中满是遗憾和失望,喃喃了几声,道:“情爱之事,果真是这世间最毒的毒药!”

    姜焱凌微微皱眉,他不知道杜瑶光为何要把这种心里话讲给他听,好像在不久之前,两人也是在深夜里独自相遇,他们也是出乎意料地比白日里坦诚,说了一些心中想法,可是在白天,其他人都在的时候,他们便极其默契地把自己伪装了起来,好像根本就不熟似的。

    再联系起传说中杜瑶光升仙所要经历的劫数是情劫,更加如一块大石压得她心里喘不过气了。

    “若是以后,有谁胆敢觉得我和他所爱之人相像,当我是替代品,我绝对不饶他!”杜瑶光在月光下狠狠发誓,听得一旁的姜焱凌心里一怵。

    这个话题聊得他甚是不舒服,赶紧转移话题道:“守阳珠没了,杜掌门可知道何物能治你身上的伤?”

    杜瑶光听罢一挑眉,斜过来睨他一眼。

    姜焱凌在刚才杜瑶光说第一句话时,便察觉到她的气息已经没有和戊虚王动手之前沉稳了,更加不如在御龙关的那一晚,恐怕她在来之前就受了伤。

    他不便暴露自己细腻的心思,便用下巴指了指杜瑶光左手手腕上的绷带,上面透出了一丝血迹,应该是白日激斗之时,运功动作太大撕开了些许伤口。

    也不知是哪句话让杜瑶光感到不适,她把手上的胳膊背到身后,道:“区区小伤,不劳姜公子费心了。”

    姜焱凌看她眼中露出的防范,发出一声苦笑,这女子难道就这般忌讳别人看到她的伤口?竟又是换上了白天里那副生人勿近的面孔。

    他也无意计较这些,朝她一拱手道:“夜已深了,杜掌门保重。”扭头便离开了。

    杜瑶光再用眼神去寻他去处时,姜焱凌竟已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不过他离去的方向,好像是王宫后面的守阳山?夜色下那巨大崎岖的黑影,杜瑶光不知这个姜流大半夜的去山里是要干嘛。

第三十九章 藏不住的喜欢

    戊虚国的夜,在没有了生人气和烟火气之后,变得更加寒冷,微风吹着吊儿郎当的残垣断壁,发出吱呀的声音,时不时还会把最后一根维系着房屋形状的断裂房梁彻底吹断,弄得整整一排破屋齐齐倒塌。

    一滴露水顺着房檐滴到路边的水洼,接着便被路过的僧人踩了一脚,带起一片激荡的水花。

    原是唐长老这个虔诚的信徒,一大清早的便去几个街道外的佛寺上香礼拜去了,现下戊虚国没有了昨日的阴森气氛,但是却更加清冷,这个国家突然迎来了它的衰败,令唐长老不住唏嘘。

    刚刚转醒的天空还挂着点点星光,唐长老便礼拜完毕起身回了客栈,其他人昨日经过激战,多有疲惫,他便没有叫醒徒弟,只身出门。

    在客栈门口,意外见到了也刚刚从外面归来的姜焱凌——子渔说他叫姜流,西域御龙关人士,从他高大挺拔但不过于粗犷的体格,和他立体精致的五官可以看出,和中原人的长相还是有些不同的。

    “姜施主。”唐长老上前唤了一声,见姜流手上似乎拿着一把植物,也许是草药,长得又有些像人参。

    姜流闻言转身,把手上的植物收进了怀中,笑着对唐长老行了佛家礼仪。

    “姜施主昨日身体力行,助这一城百姓脱难,贫僧在此谢过了。”唐长老一手立在胸前,深深鞠躬。

    “大师客气了,我与鱼兄是旧识,昨日是举手之劳,大师不必在意。”姜流回道。

    唐长老笑着点头,随后又问:“姜施主如此本领,能否透露仙乡何处?日后贫僧取得真经,定要登门拜谢。”

    “长老谬赞了,在下一介凡人,从小在西北御龙关长大,开了一间铁匠铺,勉强度日罢了。”

    唐长老听了之后,心下颇觉意外,吃惊道:“原来如此,贫僧第一眼见姜施主,便觉得气度不凡,剑眉星目,隐约有帝王风骨,我那徒弟子渔说你是普通铁匠时贫僧还不信,莫非真是贫僧看走眼了?”

    “大师,你这可是捧杀我了。”姜流笑了几声,道。

    要说这唐长老,可不是一般僧人,生的玉面玲珑,心宽体胖,一双如玉般纯净的眼睛不乏灵动,给人感觉充满智慧,虽然他并无修为,仍是凡人之躯,但面相令人觉得他已是得道多年的高僧,佛法造诣定是不输于峨眉派一干修行的僧人,不愧是上仙转世。

    “大师,既然你心存感激,那在下倒有个小小请求。”姜流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施主请讲。”

    “传闻佛家对世间因果和前世今生颇有研究,大师可否用一双慧眼,看一看在下身上的因果,帮我指条明路?”

    唐长老听罢,点点头,仔细端详着姜流的面容,尤其是他有如鹰般锐利目光的眼睛。

    这一双精通佛法的慧眼,很快便透过姜流的眼睛,看到了他藏在灵魂深处的前世今生。

    “姜施主,你有着过人的执着和自信,心性顽强到能够对抗天命,你认为,你的命运应当牢牢的握在你的手里,你的一生应当由你自己定义,谁也左右不了,只是……”

    唐长老眼神中掠过一丝哀伤,沉吟道:“你的眼睛中有经久不消的哀伤,你曾经必然经历过肝肠寸断般的痛苦,你的怒火不可约束,用强烈百倍的痛苦去回报曾经害你之人,这个过程持续了太久,久到你快要忘记你的初衷,忘记你所爱之人,忘记你究竟是谁。”

    姜流听罢,眼神动容,但神色几乎没有变化,依旧镇定,但心中不禁感慨,面前这位真乃当世神僧,慧眼如炬,普世之心。

    “姜施主,你用暴力和鲜血所构筑的心理防线,会令你走上一条你当初完全不想触及的道路,会伤你自己,也会伤亲近之人。”唐长老语重心长道。

    “那依大师所言,我该如何破局?”姜流耐心请教道。

    唐长老微微一笑,道:“烈火烧化了坚冰,清凉的雪水便也会熄灭火焰,姜施主,先以己渡人,他人才会来渡你,切记……”

    姜流略略领会,也不求唐长老把具体的做法告诉自己,微微闭眼深呼一口气,对唐长老点头。

    “如此便谢过大师了。”

    “保重,姜施主。”

    杜瑶光轻轻将缠绕于手腕上的绷带一圈一圈取下,渗着鲜血的绷带被她扔在了墙角,当她看到手腕上被撕开的伤口时,不觉皱了下眉头。

    伤口竟比刚刚受伤之时又开了几分,变得更宽了,她被冰魄兽女王划伤之时,不过是一道极细小的伤口,被玄慈治疗之后,愈合的十分缓慢,昨日与戊虚王一番激斗,竟还加重了伤势。

    不过是一处不起眼的皮外伤,怎么会如此难治愈?而且伤口处还冒着冰冷的寒气,让杜瑶光整条小臂都有些僵硬了。

    凝寒淬果真是世上罕见神兵,浅浅一道伤口,寒气却入骨三分,何况杜瑶光本身便是修的寒冰灵力,根本无法为自己驱寒,在伤口痊愈,杜瑶光甚至都不能用这条手臂运功。

    心下十分苦恼,愁云涌上了杜瑶光精雕细琢的眉眼,她将干净的绷带重新缠上,此时正好就有人敲门。

    要见他人之前,她先把自己的愁容收起,换上平日那副清冷的表情,一开门,正是穿着白色昆仑弟子服的怀隐。

    他手上拿着个小竹筐,框里装这个看样子像是人参的植物,根部还搀着泥土。

    “人参?”杜瑶光沉吟。“你去采的?”

    怀隐摇头,道:“我早上本来是想去守阳山上,采点传说中的奇珍草药,给掌门你补补元气,可是刚出房间,就见掌门你房间门口放着这个。”怀隐无奈地笑笑,又道:“一根千年人参,可抵过多少灵药,看来有人比弟子还勤快。”

    杜瑶光默默接过人参,心里显然在想着事情走神。

    “你可问过是谁采的这人参?”杜瑶光抬头问道。

    “弟子不知,那位唐大师说早上只有姜流公子出过门,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不过弟子刚才去敲门,姜公子已经离开了。”

    杜瑶光回想起昨夜的谈话,与姜流有些不欢而散,但他好像是朝着守阳山的方向离去了。

    他在守阳山上寻了一夜,清晨才归来吗?杜瑶光想到此处,眼中有些动容。

    “掌门,弟子去把人参熬了吧?这人参看上去刚出土,新鲜的很。”怀隐想要唤回思考的杜瑶光。

    杜瑶光摇摇头,道:“不必,我亲自去熬,你昨天劳累,去休息吧,晚一些便启程回昆仑。”

    杜瑶光拿着人参从怀隐身侧走过,是要向那掌柜借厨房一用了,怀隐愣了一下,远远望着杜瑶光的青衣背影未曾挪开目光。

    他刚才好像看到,自己掌门那冰山一般凝滞的面容上,嘴角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是他没休息好产生错觉了吗?

第四十章 姳奚女王

    昆仑派的主峰西王峰,和后山人迹稀少的玉雪峰之间,有一条极为隐秘的峡谷相连。从西王峰上下望,深不见底,只能看见玉雪峰上飘下去的,渐渐也无踪影雪花,和时不时落下的一堆积雪。

    就这么个如天沟一般断绝的峡谷,居然是可以下去的,而且在两座山峰修栈道之前,这条峡谷是通往玉雪峰的唯一通道。在杜瑶光之前,没有人愿意去玉雪峰,所以那里也就被当成一个普通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山峰。

    可是杜瑶光偏偏要去那冰天雪地里练功,任谁也劝不住,她坚信待在冰天雪地里能让她更好的和寒冰灵力相融合协调,对于练功有极大的益处。

    正所谓世上本无路,走得多了便有了路,杜瑶光当上掌门之后,便修了这条连接双峰的栈道,方便门派中弟子来找她,别问为什么不御剑飞去,玉雪峰上终年大雪,视线极差,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撞到山崖上去。

    双峰之间的这条山谷,也成了昆仑派的思返谷,也就是罚犯错的弟子来反思的地方。

    幽暗的山谷中,突然冒出了一丝冰蓝的光芒,将两侧的山崖映得锃亮。山崖上被划开一道缺口,如一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那冰冷的蓝光便是从裂缝里面发出来的,接着那裂缝像是被撕开,能容下几个人的宽度,一群穿着白底蓝衫的妖异人士,从那裂缝中走出。

    他们身上带着寒冷的妖气,绝非昆仑弟子,也不是仙门中人,出没在如此人烟稀少的地方,定是不想被他人瞧见,好悄悄谋划什么大事。

    这些妖异人士一出来,便自觉站成两排,面朝那深邃的裂缝中,像是要迎接什么尊贵的领导者般。

    一位服饰略微和他们有些不同的长发男子从洞中出来,对着裂缝微微鞠躬,手放于胸前,低声道:“姳奚女王,就是这里了。”

    深蓝的裙角从裂缝中出现,它的主人是一位冰肌玉骨的绝世美人,妖艳的眼角和眉毛的妆容向两侧上挑,蓝色带点紫色的嘴唇,一只如冰棱般的长簪横挽着及腰长发,脸上的笑自有五分柔媚和五分威严。

    这女子尊贵逼人,一眼便能和旁边的小妖区别开来,她用她近乎能发出寒光的眼睛扫视了山谷,从玉雪峰望到西王峰,满意地嘴角上扬。

    “风雪,你找的地方不错,当赏。”姳奚的嗓音和她妖艳的容颜一样带着些娇媚,但却是让这些小妖万万不敢轻薄的。

    “属下职责所在,女王,距上次和昆仑掌门交手,已经过了十天了。”那位长发并长着络腮胡的男子回道。

    “在无尘境中,却是过了二十年。”姳奚沉吟道。

    几十年前,姜焱凌把手下另一把蚩尤所铸的神剑凝寒淬送给了姳奚,此剑号称能破开世间所有的结界。有一日姳奚发现,此剑能够划开不同空间之间的结界,同时也找到了一时间流转极其缓慢的异空间,名曰无尘境,此处一年约等于人间半天时间,在此修炼二十年,外界才过了十天。

    她便带着冰魄兽一族进入此境修炼,在外界看来,冰魄兽二十年为一周期的习性变动,也是因为如此。此异空间给了冰魄兽极大的便利,待他们养足精气之时,他们在外界的敌人可能连伤都没养好。

    那昆仑掌门上次被自己刺中一剑,虽是皮外伤,但凝寒淬的极寒灵力必然让她气血翻涌,此刻内伤定是还没好呢。姳奚想到此处,冷笑一声。

    不过那女掌门修为极高,自己又修炼了二十年也没有赢她的把握,反正有的是时间,再等等也无妨。

    “女王,你瞧,这里有一尊雕像!”一个小妖突然喊道。

    姳奚循着声音瞧去,在那山崖边上,果真有一尊雕像,一名女子直立在那里,神情温柔,栩栩如生,仿佛即刻就要乘着飘渺仙气飞上云端。

    “瞧这尊雕像,跟咱们女王长得好像。”

    “我看咱们女王比她美多了!”有个小妖乘机奉承道。

    他们所言不假,这雕像上的女子,竟然和姳奚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妖艳一个柔美,那五官竟真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姳奚望着雕像的脸,想起来曾经在那个人嘴里听到的昆仑女神的传说。

    在上古时期,昆仑古国有一位守护女神,擅长丝竹管乐,她强大又善良,为自己的子民们遮风挡雨,不过后来昆仑古国淹没在洪水之中,这位女神伤心离去,四处流浪。在西域中,尤其是昆仑山脉附近,依旧供奉着这位女神。

    姳奚会心一笑,笑中自信又残忍:“我就知道,我此生定是该如此不凡。”

    “嘿嘿,那是自然,女王的未来是千秋万代,一统人间!”后面的小妖应和道。

    姳奚招出那把发着蓝色寒光的凝寒淬,捧在手上,手指轻轻划过冰冷的剑刃。

    “他说,我长得像一位女神,但是他又说我和她完全不一样……原来如此。”她转又抬头望向那尊石像,眼中再无娇媚,满是锋利的寒意,道:“待我杀光这些昆仑贼子,便再造一尊和我一模一样的石像,放到那西王峰上,日夜享受如天神般的供奉!待到那时,天下群妖都要听我号令,仙门刍狗的生死由我决定!”

    突然她又跳脱地换上一副温婉的面容,抚着凝寒淬的剑身,道:“你送我这把剑的时候,便是如此想的,对吗?到时候,我一定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和你这个尊贵的蚩尤血统站在一起。”

    不多时,她又变成了那个威严尊贵的女王,走过群妖之中目不斜视,问道:“风雪,可有姜教主的消息?”

    “属下无能,近二十年都没听到姜教主的消息……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千刃峰。”风雪低头歉道。

    “这么长时间都不来找我,他那光秃秃的山上,还能藏着颜如玉不成?”姳奚冷哼一声,嗔怪道。

    “这……姜教主心思隐秘,实在难以揣测,是属下失职。”风雪道。

    “罢了,你近日带着族人在这昆仑山脉中活动,想练功,还是想杀几个昆仑贼子,都随便你们。”姳奚一摆手,吩咐道。

    “那女王你呢?”

    “我?我亲自去找他~”姳奚露出一抹暧昧的微笑,看得底下的小妖一个个发呆。“就当是给女王放个假,行么?”

    姳奚手持凝寒淬,一运功催动其灵力,在空中又划开一道裂缝,漫步走进去,消失在山谷之中。

    剑萝自上一次失血过多,醒来之时,已是过了四天了,这期间阴逵一直在她身侧照顾,同组织的小黑则日日为两人采药熬药,好好的刺杀行动,竟成了照顾伤员了。

    等剑萝伤势脱离危险后,小黑才有空闲时间去盯戊虚国中的海族皇子。

    第五日的正午,剑萝终于醒转过来,先是伸手遮了一下刺眼的阳光,身子没劲,但还是奋力想起身,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便不想多躺哪怕一刻。

    刚一坐起来,就看见在自己身旁趴着睡觉的阴逵,他的手竟就那样放在自己受伤的大腿上。

    难怪自己做梦总是梦见那虎爪就按在伤口上,怎么扒拉都扒拉不掉!

    阴逵此时也被惊醒,看了一眼剑萝愤怒的目光,又看了看自己放在她大腿上的手,急忙撤了回来,辩解道:“是……是小黑让我按着的……能,能帮助伤口恢复。”

    剑萝见了此景,知道阴逵定是一直在身边照顾,心里的愤怒便也消了,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海族皇子呢?”

    “这几天我们都走不开,你伤势太重,还用空间之术耗尽了元气,刚刚小黑才抽开身去打探消息。”阴逵道。

    “管我干嘛?那海族皇子手无缚鸡之力,你一个人不能去杀他吗?!”剑萝责怪道。

    “去天竺之路还长着呢,路上全是机会,在哪不能下手啊?而且我说了我不会抛下你不管,说到做到。”阴逵跟剑萝较上劲了,一番带着暧昧的话都被他说得义愤填膺。

    剑萝有意躲避这个半魔青年眼神里的热切,过了一会儿,刺探消息的小黑回来了,他神色震惊,说这几日发生的事他们绝对不会想到。

    戊虚国已经没了,据说国王施行妖法,已然被某仙女诛杀,唐长老一行人已离去。

    姜焱凌这几日都和海族皇子昆子渔待在一起,虽然未曾亲自出手,没有暴露身份,但是显然是和唐长老师徒几人是一条心的,那客栈掌柜说就是这位姜大侠冒险寻到了戊虚王法力来源的法宝,不然要杀这戊虚王还挺费功夫的。

    三人沉寂了一会儿,阴逵突然道:“姜教主,难道要保那海族皇子?”

    身材矮小,眼神机灵的小黑和阴逵对视了一眼,道:“虽然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姜教主知不知道,但是这样看来姜教主和昆子渔显然是相识的,我们后面若要动手,迟早会被黑蝠堂得了消息告诉他。”

    两个男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姜教主可是被半魔奉为神明般的存在,他们心中是无比崇敬,而玄冥长老和穹兵统领又是顶头上司,如今这三人的意思居然有了冲突。

    剑萝冷哼一声,硬从床上跳下,伤腿落地的时候钻心的疼痛令她咬牙切齿,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急切地要出门。

    “诶!你去哪?你还不能下床!”阴逵拦着她。

    “自是去想办法杀那海族皇子!”剑萝睁大眼睛,强势道。

    “你别急,如今姜教主若要插手,我们最好还是回去禀告玄冥长老,再做打算。”小黑也起身劝道。

    “你管他作甚?你是听命于姜焱凌还是玄冥长老?!”剑萝厉声问道,小黑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剑萝接着训斥二人道:“我们此行目的是拿到海族皇室的血,用来解除不周山下的封印,到时候不论是君临人间也好,另寻世外桃源也罢,至少我们不用再躲在西北大荒那个寸草不生的地方苟活,这是我们半魔一族唯一的未来,你们居然还犹豫?玄冥长老和穹兵统领难道会害你们吗?”

    “那姜教主也不会害我们啊。”阴逵反驳。

    “姜焱凌是纯正的蚩尤血统,高贵的皇者,在他眼里半魔血脉中有杂质,是最卑微的存在,他堂堂蚩尤后裔,只顾着自己高兴,哪会处处为我们着想?!”剑萝说到最后一句,心里莫名感到一阵刺痛,眼睛都红了几分。

    剑萝一直是玄冥指定的组织指挥者,在外执行任务,一切听她发号施令,一席话也是让阴逵和小黑信服,不再有异议。

    他们便商议,让剑萝再养一日伤,等小黑追上唐朝高僧一行人,有了他们行踪,再做下一步打算。

第四十一章 雍州府

    姜流一声不吭前往戊虚国,丢下顾云清和凌珊这两个小年轻已经七日了,两人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能长期在贵林待下去,这里的客栈比御龙关贵,住不了多久两人身上钱就会花光的。

    顾云清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小子,现在才刚把钱币的种类认清楚,他刚刚还在拿着只有御龙关和半魔之间能流通的乌元付给客栈老板,差点被当做想赖账的流氓,还好凌珊及时救场,解释清楚之后把这几天的房费补上,才免得老板把两人扫地出门。

    总而言之,两人出门在外,顾云清除了干体力活是什么忙也帮不上。打听消息,讨价还价,求人帮忙等事,全靠着凌珊一张讨人喜欢的姣好面容,和不怕生人的勇气。

    经过几番周转,凌珊和一个要去雍州府的商队搭上了话,说自己家亲戚有在雍州当官,要去探亲戚,愿意付钱给商队,坐他们的马车搭个顺风。

    商队头领是个富态的胖子,面容和善,好说话,见这俊男美女的,多半是小两口回家见家里长者,便答应了。

    “凌珊,姜大哥回来若是找不到我们,又该着急了。”两人坐在堆满货的马车上,顾云清如是对凌珊道。

    “谁知道他去哪玩了,一声不吭就走了,连封信也不留,真是不靠谱!”凌珊现在对姜流怨言颇多。

    “他不是说要帮你找宝贝,治你发冷的病吗。”顾云清挠挠头。

    凌珊眼神微微黯淡,道:“随便他,不找也没关系,反正多少年发病都是我一个人在山洞里挺过来的,又死不了人。”

    随后她想起来面前这个青年,是她人生中第一个陪她一起受冷受冻的人,面对那样刺骨的寒冷,顾云清却还是紧紧抱住了她。

    每当她想到此处,心里都会有一股无比的暖意,就像这个青年是她心里的小太阳一样。

    顾云清见凌珊看着自己发呆,奇怪道:“怎么了凌珊?要喝水吗?”

    “不是。”凌珊笑道:“下次我再发病,你记得要躲得远远的,你可是我的壮劳力,冻坏了谁帮我扛行李啊。”

    “那不行!爹说女孩子每个月不舒服的时候,就要想办法给她暖身子。”顾云清义正言辞道。

    凌珊被逗得一笑,如今第二次听顾云清谈及这样令人脸红的话题,却也心中一暖,眼中这个傻小子也变得顺眼起来。

    五日之后,商队载着两人和一干货物进入了雍州府,顾云清第一次见到如此宏伟高大的城门,排队进城时便一直仰着头望向城楼,车队都过去了,他还不舍得把眼神挪开,真的是要把脖子都扭断了。

    路过人群熙攘的大道时,顾云清像是人越多越兴奋似的,站起来朝两边张望,两侧的人群也不时看向这个第一次进城的傻小子,真不知到底是谁在打量谁。

    凌珊一把把顾云清拉下来,嗔道:“坐下来!别跟那第一次进城的猴子一样,丢不丢人啊!”

    商队的马车开到了他们的一处仓库,也就是此行的终点,凌珊拉着顾云清下车,谢过了商队头目,想找个地方歇下。

    可是两人支付过马车的钱之后,身上所剩的银两不多了。凌珊灵动的眼珠转了又转,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的都是出门时父母让她随身带着的一些首饰物件,让她需要的时候拿去当了换钱。

    顾云清解下自己的弓,递给凌珊道:“凌珊,拿我这把弓去换钱吧,这是我亲手做的,很结实,应该能值不少钱。”

    凌珊把弓推了回去,道:“那怎么行,出门在外,身上要随身带着兵器,你别操心了,等我。”

    商队仓库的对面,正好就有一个当铺,凌珊拿着一盒首饰进去,让顾云清在门口等着。

    顾云清抱着胳膊在外面候着,甚是无聊,他好动的性子不允许他老老实实在外头站着,眼看旁边有棵高大的杨树,他几步便蹭蹭窜了上去,站得高,才好遍观大城市的风景。

    他仿佛活了二十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才看了一会儿,树下便有许多百姓,朝着树上这个衣着朴素,头发像鸟窝一样的家伙指指点点。

    这时他发现,就在当铺门口不过十步的距离,一群人正围着一张公告牌,交头接耳,用手指摘着公告牌上的东西,顾云清好奇,便跳下去凑到公告牌前想一探究竟。

    人群突然被这么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挤开,纷纷向一旁让去,顾云清仔细瞧了瞧公告牌上面的那张告示,眼前一亮,上面的字他虽然看不懂,但是画上的女子他可是认得。

    这不就是凌珊么?顾云清心想,便一把揭下告示,想看得仔细点,却引得人群一阵议论声,身后,两个巡街士兵见告示被揭,朝着顾云清走来。

    “嗯……虽然和凌珊不是完全一样,但是画的挺好看的。”顾云清嘀咕道,想着一会儿把这张告示给凌珊瞧瞧。

    “这位公子,可是见过画像上的女子?”士兵支开了人群,拍了拍顾云清的肩膀。

    顾云清见两人神色紧张,眼神中有异色,心里甚是不解,难道这张画不能揭下来吗?

    “见过啊,刚刚就和我一起的。”顾云清老实地点头。

    两个士兵神色大变,是有十分的慌张,又问道:“这位大侠,可知这女子去了何处?”

    顾云清挠挠头,不知这两个士兵在弄什么玄虚,随手指了指旁边的当铺,道:“她就在里面。”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道:“我在这里守着,你快去通知副校尉,一定要多带人,快!”

    “你们这是……”顾云清看着那个士兵火急火燎地跑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留下的士兵对他道:“公子有所不知,那妖物妖力极高,魅惑人心,公子怕不是被她骗了,还望躲远一些,一会儿莫要被伤到!”

    “啊?什么?妖物……?”顾云清懵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当铺周围的百姓们都被疏散开,里三层外三层被雍州府守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凌珊早察觉到外面吵吵嚷嚷的,此时换完了钱,脸上带着疑惑想要出来探个究竟,心想会不会是顾云清刚刚在外面给她惹了新的麻烦,自己又要当冤大头给人家赔罪了。

    结果刚一出门,便见着整整一排明晃晃的刀枪指向了自己,她吓得面如白纸,差点连钱袋都没拿稳。

    “妖物!还不束手就擒?!”

    “什……!?”凌珊瞪大眼睛,扫视着一圈如临大敌的雍州守军。

    这把自己当成妖怪的玩笑,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了?

第四十二章 抓错妖了

    凌珊被一条冒着金光的绳索捆得严严实实的,几个士兵们把她从当铺里捞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长胡子道士,也不知是哪里请来的法师,先用他那号称捆住妖孽对方就无法作恶的捆妖索将凌珊束缚住,不然这些士兵还不太敢碰她。

    顾云清见凌珊被如此粗鲁的对待,几乎是被拖着出来的,急忙上前想阻止,却被刚刚和他一起那士兵拦住,劝道:“公子,万不可靠近,那妖物法力过人,指不定又要迷惑公子了。”

    凌珊在人群中瞅见了蒙圈的顾云清,便大喊道:“顾云清!这是怎么回事?!你又给我惹了什么麻烦……!”随着凌珊被快速带离围观百姓的视线,顾云清也听不清凌珊在喊什么了。

    顾云清一路追到了关押凌珊的地牢,狱卒也没拦他,反而也让他跟着一块进。

    到了地牢,狱卒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袋铜钱,满满当当的,应当有十几串的样子,交到了顾云清手里。

    “喏,你举报重犯有功,这是赏你的,拿着走吧。”

    被关在牢房的凌珊见到此景,不由气得火冒三丈,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她憋了一会儿便再也憋不住了,咬着银牙怒喊道:“顾——云——清!”

    顾云清知道自己惹了大祸,怵怵的看了凌珊一眼,便急忙扭开对着狱卒道:“那个,她不是妖,你们抓错人了!”

    谁知那狱卒摇摇头,像是完全不在乎这个结果似的,拍拍顾云清的肩膀道:“小兄弟,告密揭发这种事,第一次做都会有负罪感。”

    他把顾云清手上的钱袋子,往他胸前推了推。“拿着这笔钱,去吃点好吃的,喝点好酒,买身新衣服再去怡红院找几个漂亮姑娘,就什么都忘了,这个妖女等我们裴校尉回来,自会发落。”

    话音刚落,凌珊被一股灵力从牢房栏杆处逼退,原是那道士嫌捆妖索还不够,又施了一层结界。

    “凌珊,你等我,我去和他们老大说清楚,放你出来!”顾云清被送出去前对凌珊如是说道。

    可凌珊正气得眼冒金星,顾云清一开口她便骂道:“死猴子!我想办法给你弄钱,你居然卖我!臭猴子你给我等着!”

    姜焱凌大老远赶回桂林郡,发现那两个年轻人又不辞而别了,他啧了一声,心中对他们对自己的信任度甚是不满。每次自己离开都是有要事要办,搞得好像自己要抛下他们不管一样。

    为什么要用抛下不管这个说法?他对他们有责任吗?姜焱凌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不过很快他便不再想这个问题,再想下去,又免不了怀疑杜瑶光对自己下咒了。

    在雍州境内,最好的去处便是雍州府,那里和中原的交通连接还算紧密,去哪个州府都有门路。

    正巧,他在此处遇到了雍州守军校尉裴御,两人打过几次交道,姜焱凌以铁匠铺老板姜流的身份卖给他不少兵器,姜流刚出客栈,就碰上裴御的巡州部队路过,对方一眼便看到了他。

    姜流说自己要去雍州找个朋友,裴校尉便邀他一起上马车,载他一程,反正此次巡州之路也快到了回府的时候。

    两人在路上,便聊到了边关最近发生的事,尤其是拿起赤牙狼突袭御龙关的事,裴御说起来还是胆战心惊。

    “西北大荒近二十年风平浪静,如今那帮妖族可以看出是有些按捺不住了,千刃峰上那位如今没了动静,妖族自己倒蠢蠢欲动起来,姜公子,你在御龙关可要万分小心。”裴御嘱咐道。

    “裴校尉放心,御龙关自有高人护佑,赤牙狼此次不也没掀起什么风浪么?”姜流笑道。

    “唉。”裴御皱起眉头,显然是这个话题引出了不少烦心事。“姜公子你久居西北,有所不知,这二十年来,看上去因为狱教教主没了动静,战火得以熄减,但也正因为此,近来妖族没了领导者,争权夺利,争强斗狠的行为愈发频繁,并且屡次骚扰到百姓,那些实力强悍的大妖族群暂且不说,连冰魄兽这种曾经的跳梁小丑也想来点一把火,真是惹人心烦。”

    姜流听了也有些惊讶,挑眉道:“冰魄兽?这一妖类只会在雪山里活动,怎么会扰到中原百姓?”

    “你不知道,冰魄兽最近动静可大了,先是挑衅了昆仑,然后又许是因着二十年前和蜀山的冲突,在中原也有动作,屡屡闹出人命,和一些大妖叫板的行为也不在少数。”

    此话由裴御讲出,看来怀隐所说的昆仑被冰魄兽侵扰所言非虚,便道:“冰魄兽血脉卑微,又因生活习性的局限性,每二十年便要闭一次关,如何惹得起那些数量庞大的妖族?”

    姜流刚讲完便想起来,自己不是把凝寒淬这把神兵送给了冰魄兽女王了么?可是她并非蚩尤血统,驾驭不了这把剑的力量,那冰魄兽一族又是因何原因突然崛起的呢?难道她另外想到了什么旁门左道,以利用凝寒淬的至高灵力。

    “报!裴大人!裴大人!”

    在离雍州府还有一百里的距离,迎面跑来一匹快马,马上的人也是雍州守军的模样,跑到裴御的马车前,说是有急报。

    裴御听了耳语几句后,神色大惊,道:“此事当真?!”

    “当真,裴大人,那妖女如今就关在地牢,道长用法术困住了她,还请裴大人尽快赶回去做决断。”

    “知道了。”裴御言毕,对着部队前面大喊道:“全军加速行进,以最快速度赶回雍州府!”

    姜流在马车里明显感觉到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瞧着回到车里的裴御眼神惊觉,便问道:“裴校尉,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裴御眼神低垂,思索了一下,道:“府内有人来报说,抓到了冰魄兽的女王。”

    “姳奚……?!”姜流情不自禁呼出这个名字。

    “姜公子知道她的名字?”

    “不,只是听过不少传闻。”姜流随口敷衍过去。“一干普通人,竟能抓到妖族女王?”

    “他说有人揭了通缉令,指认的女子和那画像上有七八分相似,请来的道长说,其体内有微量的灵力,不像是实力高强的妖王。”裴御顿了一顿,又道:“但妖魔都擅长隐藏灵力,若非修为高深还真不易看出来,回去一看便知道了。”

    姜流怔怔地点了点头,总觉得裴御的话不经意间暗示到自己了。

    不过他也好奇,他们口口声声抓到的妖族女王,到底会不会是姳奚。

第四十三章 抓捕闹剧

    凌珊被关在地牢里,又是生气又是焦躁,还带着许多无聊,不论她如何对门外的狱卒软硬兼施,他甚至都不愿意往她这里看一眼。

    不对啊,她记得她在话本字里看到的不是这样的啊?狱卒一般不都会很嚣张的打骂嘲讽犯人么?难道雍州府堂堂大城市里的当差的职业素养都这么好吗?

    过了一会儿,一个瘦瘦的狱卒走来和那个长相粗犷的狱卒道:“哥们撑不住了就去歇会儿吧,这里我来看着。”

    另一人满脸感激地擦了把额头的汗,道:“都说这些法力深厚的女妖能够蛊惑人心,我是一眼都不敢看她!多谢,明日请你喝酒。”

    原来他不看自己竟是这个原因?凌珊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死胖子你看清楚了!姑奶奶是少女!不是女妖!”

    可那两人哪敢接她的话茬,灰溜溜跑了,那个瘦子也是个老油子,不论凌珊骂什么他都不为所动。

    凌珊没了法子,便拿绑在身上的绳子出气,那绳结系的不牢,凌珊骨头又软,没几下便挣开了手腕的部分,然后将身上的也解下了。

    这捆妖索也太名不副实,除了那道士刚施法的时候捆得有点紧,勒得凌珊几乎要窒息,那道士一走便越来越松了。

    凌珊不知道,这捆妖索只对妖气敏感,她一介普通女子,这绳索便也成了普通的麻绳,随便有点手段就能挣脱开来。

    那狱卒不敢瞧她,自然也发现不了她已经挣脱了捆妖索。但是牢房前这一层发着微弱金光的结界,凌珊还是搞不定,一靠近便觉得胸闷头晕。

    如今越狱已经完成了一半,凌珊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两把峨眉刺虽然被那道士收了,但是还藏着一本秘籍,那是在荒漠自己发病那一晚,姜流救了自己之后送的,说是按照秘籍上的法子修炼,应该能缓解一些身子发冷的症状。

    这本秘籍藏在自己衣服里,没被收走,此时凌珊将它拿出,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字,赫然写着《仙术入门》

    凌珊眉头一皱,这书名还破旧的样子,和民间那些坑蒙拐骗的虚假秘籍简直如出一辙,凌珊长长叹了口气,心感自己遇人不淑,结交了两个朋友都是如此不靠谱,一个把自己送进监牢,一个送自己假秘籍。

    她秉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翻开了秘籍的第一页。这本书按照水火雷风土的五灵排列分类,最先翻开的便是水属性的入门仙术。

    “凝冰咒……润水咒……嘶,好像在哪听过。”凌珊自言自语道,看着这些仙术下面的口诀,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是在梦中,自己懵懵懂懂之时,有人在自己耳边念过这些咒语,自己好像是个躺在襁褓中的婴儿,一个雍容美丽的女子看着自己,轻声细语。

    她怎么会有婴儿时的记忆呢?一般的孩子记事时都是三岁左右,不过这些咒语,她是真的在哪听过。

    凌珊先不去想那些记忆,试着去理解这些口诀,右手纤指不经意地在空中舞动。

    裴御在接到抓住妖族女王的消息后,小半天便行了一百里的脚程,赶回雍州府的时候刚过了午时,一般此刻正是人一天中最懈怠疲乏的时候,裴御却也没有休息的意思,下车便去向那副校尉询问情况。

    “抓捕之时,可是在人口密集的街道?有无造成伤亡?”裴御说罢,还朝街道上看了一眼,想看看百姓的脸上神情,有没有被重大事件惊吓的痕迹。

    “禀告裴校尉,抓捕行动是在当铺门口进行的,我提前做好了部署,没有多少百姓看到,也没有人伤亡,幸得张道长及时出手,那妖女没有反抗的机会便束手就擒。”

    “当铺?她去了当铺?”裴御皱眉。

    “正是如此。”

    一个个好好的妖怪,去当铺做些什么?再加上副校尉说那妖女没掀起什么风浪便被擒了,就更可疑了。

    裴御没再问,上了车对姜流道:“姜公子,我现在要去地牢审讯那妖女,此事颇有风险,我先将公子送到客栈。”

    “裴校尉,我也可以随你一同前去,御龙关紧邻不周山,要论妖物的风险,可比你雍州府危险多了。”

    裴御微微思索,知道这姜流常年在西域奔走,身上定有些本事,便答应了,不过他说,此等大妖必不会如此简单束手就擒,要么抓错了,要么就是假意被抓,请君入瓮。

    至于这个“君”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不多时,裴御和姜流带这样一群士兵浩浩荡荡涌向地牢,裴御提前吩咐过了,出了事先保护姜流,他是自己的贵客,万不能伤到。

    远远便见着监狱入口处熙熙攘攘窜动着几个狱卒,探头瞧着地牢里面,却又不下去,似乎在忌惮着什么,但又不敢跑,就这纠结的功夫,连裴御过来了都不知道。

    裴御瞧着这群狱卒不成体统的样子,不满地叹了口气,道:“让姜公子见笑了。”

    正欲上前,就听见里面有人大喊一声:“妖女逃狱了——!”

    裴御下意识止住了脚步,紧盯着监狱入口,只见那几个狱卒一听此言,便如受惊的家禽一般四散而逃,那监狱里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似有人在施法,炸出来几朵冰花,一个红衣女子从地牢里逃出,看见一旁的守军大吃一惊,立马向反方向逃去。

    “追!”裴御大声下令,身边的士兵便朝着她追去。

    那道士从地牢里跌跌撞撞跑出来,模样甚是狼狈,好似被打了一顿,高喊道:“大家小心!那妖女挣脱了捆妖索,本事甚是了得!”

    本来气势汹汹抓人的士兵们,听了此言立刻变得束手束脚,把那“妖女”逼到了死角,却没人敢上去抓。

    “凌珊?”姜流惊讶道。

    裴御意外地瞧了姜流一眼,道:“公子认识她?”

    “那是我朋友。”

    凌珊慌乱间施法朝士兵们丢了一个又一个法术,在他们脚下炸出冰块来,一个身材矮胖的士兵不知是被谁推了一把,朝凌珊身上扑去。

    学了些法术之后,凌珊胆子大了,微微一闪便躲过,还一手抓住那扑空的士兵,勒住他的脖子,作挟持状,高喊:“你们都退下!听到没有!谁敢乱动我就咬死他!”

    这下其他人更不敢上前了,被挟持的士兵在那瑟瑟发抖,更是一动不敢动。

    他们以为凌珊真是那法力高强的妖兽,动辄便能要人命呢。

    好好的捉拿妖兽的行动,如今竟成了追逐匪徒,挟持人质的闹剧,裴御不停地摇头,真不知自己是怎么招来这群愚蠢的手下的。

    凌珊心里也怕,却逼迫自己做出凶狠的感觉,若不是打着妖兽的名号,她那张俏脸定是怎么凶也凶不起来,兴许是逼急了,她心下一动,真要朝着那士兵脖子上咬下去。

    “凌珊!”姜流高声制止道。

    他刚才见凌珊使出了水属性的基础法术,而且在她情急之下,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她的两颗虎牙突然变得尖锐,有如野兽。他若不此时制止,只怕凌珊会陷入更大的麻烦。

    凌珊闻言一怔,朝姜流这边看去,看到人的时候突然心下一软,双眼都红了,娇声道:“姜大哥,你快救我!他们要把我关起来!”

    身前被抓住的士兵早已吓得腿都在抖,颤着声音叫道:“姑奶奶啊……先救救我吧!”

第四十四章 女王吃醋

    顾云清的脸上多了几道抓痕和青紫,头上的鸟窝也被揍得更乱了,满脸心虚和悻悻,正在帮凌珊捶着肩背,她说牢房里地上硬的很,躺了一会儿便腰酸背疼的。

    姜流和他二人站在一旁,看着裴御训这些不成器的手下。

    “愚蠢!若是真的妖族女王在此,你们这等儿戏,十条命也没了!居然能……”裴御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红衣姑娘,细皮嫩肉,娇艳可人,居然也能越了狱去。“居然让一个弱女子越狱,败事有余!”

    那副校尉既是为了自己辩解,也是为护着手下,便解释道:“校尉,是属下失职,属下只在牢外布了人手,想着里面有道长的结界和捆妖索,万无一失,结果……”

    这话一出,一口黑锅就甩给那道士了,对方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嘴中嘀嘀咕咕却也解释不出什么。

    “争什么?你们主要错处是放人越狱吗?!”裴御瞪了副校尉一眼,立刻止了他们争辩之心。“是非不分,冤枉好人!扫尽官家颜面!再有下次,统统卷铺盖回家!”

    副校尉带着手下一干人等低头认错,态度诚恳,终于是让裴御消气,遣他们散了。

    裴御训完了手下,正要招待凌珊等人,一扭头就见凌珊又在打顾云清,口中还道:“好玩吗?好玩吗?!卖友求荣好玩吗?!赏金呢?快还给人家!”

    顾云清悻悻从怀里拿出钱袋,这段时间他是一直守在地牢外,一分钱也没花出去。

    凌珊接过钱袋,递给走来的裴御,道:“喏,裴校尉,此次举报的赏金,既然抓错了,这个钱我们也不能要。”

    裴御拱手道:“姑娘言重了,我等多有得罪,这钱权当是给姑娘赔罪。”随后看了一眼姜流,道:“也当是我向姜公子进一批新的军备,这便是定金了。”

    裴御命手下给三位安排了雍州府最好的客栈,还说三位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手下去办。

    两个年轻人站在客栈二楼的走廊,向下俯瞰着客栈气派的大堂,心中又涨了一番见识,颇有感慨。

    说来凌珊也是沾了姜流的光,若不是他和裴御有些交情,就算自己被冤枉了顶多也就是给点钱打发了事,哪里住的上这么气派的客栈。

    “接下来打算去哪?”姜流在一旁问道,他斜靠在栏杆上,望着天花板,不知是在问谁。

    “我没什么打算,只是想知道我爹的过去,所以你们去哪我就去哪。”顾云清挠挠头,试探示好一般地瞧了凌珊一眼。

    凌珊娇哼一声,仿佛还在对顾云清置气。“我自然是要去蜀山了,就算找不到我的身世,我也想当个降妖除魔的侠女,御剑游览人间,岂不自在?”

    顾云清啄米似的点头,附和道:“对啊,他们说不定能治好你的病呢。”

    姜流默默叹了口气,看着凌珊问道:“你可想好了,这条路走了便没办法回头。”

    “怎么了?”凌珊奇怪地和他对视一眼。“姜大哥,蜀山又不是虎穴狼窝,乃是天下人向往的修行圣地,难道还去不得吗?”

    姜流笑着摇摇头,心中不知怎地,突然冒出了昆仑山西王峰的画面。

    现在姜流已然对凌珊的身世有了几分猜测,虽说抓住凌珊的道士道行太浅,捆妖索和结界都如同玩物,但是凌珊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便学会了水属性的基础法术,要知道她可是毫无修行基础,连拳脚功夫也只比常人厉害一些,可那些对于凡人来说晦涩难懂的咒语,她硬是几个时辰便学会了,并且能施放出来。

    这便是典型的亲灵体质,若是有良师教导,带进门修行,必然会是个少见的奇才。

    只是凌珊的运功方法却是让姜流十分担心,她并不是用凡人的吐纳之法先吸纳灵气再将其释放,而是直接动用了身体里的灵力,那灵力来源多半就是每月让她寒冷难耐的那股寒气。

    这可是妖族的运功方法,凌珊又没有人教过,竟无师自通,姜流很难不怀疑,这就是她的天性,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再加上刚才被围攻时她突然变尖的牙齿,姜流更不敢让她去仙门中拜师了。

    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发现凌珊是妖,她多半也要像自己当年一样,被千夫所指,被追杀放逐。

    但是凌珊现在还不知情,便先任由她走一步看一步,实在无可周转时自己再出手。

    不周山千刃峰的山道上,两侧堆满了修仙门派中人的尸骨和断剑,虽然尸体的血腥味早已被狂风吹走,埋没在风沙中,但是在狱教之中,但凡有点修为能飞起来的,绝不会选择走这条最古老的山道。

    若是每天上下山都对着密密麻麻的尸骨,再坚定的心志也会被揉搓成灰,变成夜半梦魇,从而导致精神问题。

    但是有这么一个幽蓝的身影,她便愿意缓缓从这条山路走上山顶,她妖艳的妆容和尊贵的深蓝色长裙,成为了一道与这死寂荒芜的山路格格不入的幽丽风景。

    她恨仙门中人入骨,又怎会放过欣赏这些仙门刍狗的白骨的机会呢?这些泛黄龟裂的骨头,在她眼中比那盛开的彼岸花鲜艳多了。

    姳奚走到千刃堂前,觉得这大殿好生气派,心里一阵喜欢,若是能一辈子和他就站在这千刃峰上藐视天下生灵,那可是人生中最值得普天同庆的喜事。

    两个教徒拦住了这名妖媚动人的女子,道:“来者何人?”

    姳奚莞尔斜睨了教徒一眼,道:“你不认识我么?”

    “你非我教中人,是哪个部族的妖?报上名来,我等好进去通报。”

    “我?我是你们姜教主的情人。”姳奚自信地扬着下巴道,由内而外的骄傲与尊贵仿佛是天生就长在这山上的奇花,不容否定。

    另一个教徒打量了姳奚的面容,道:“好像……和姜教主那副画中的女子是有些相似。”

    一听到姜焱凌的画,姳奚心里很是高兴,笑得如平静的春水突然泛起的波澜,姜焱凌这个口是心非的人,在自己面前装正人君子,背地里却悄悄把爱慕之人都画了出来。

    两个教徒打量了姳奚一番,耳语了几句,对她道:“姑娘请在大殿内等候,我等去通报教主。”

    姳奚进了千刃堂,殿中没有别的教徒,仿佛这里的一切都随姜焱凌的近些年来的闲散性子,若是无事吩咐,这里便成了狱教的待客厅了。

    她甚是喜欢这里的阴暗风格,柱子上盘踞的黑龙和殿顶悬挂的沙漏都别具一格,只是她很快便看到了,教主的座位上居然有一抹紫色的倩影,就那么慵懒的窝着,身姿婀娜,像一条柔软的灵蛇。

    柳星月正无聊地拨着手中箜篌的琴弦,突然瞧见了有人来,还是一个容貌如此美貌的尊贵女子,心下好奇,露出动人的笑容道:“哟,今日怎么有贵客来?”

    姳奚见了柳星月,心中不免有些愠怒,姜焱凌果然在狱教藏了美人儿。

    “哼,我来找你们姜教主。”姳奚抱起双臂,没好气道。

    柳星月十分懂男女间的心思,见她似乎是生了醋意,便起了逗乐的想法,道:“姜教主不在此处,若是在了,我岂能一人在这里无聊弹琴啊?”

    姳奚眉头皱的更深,几乎是质问道:“难道你和姜焱凌很亲近么?”眼中看她慵懒卧在姜焱凌的座位上,更是愈加不顺眼。“教主之位也是你能碰的?!”

    “如何碰不得?”柳星月也不示弱,继续挑衅道:“姜教主可是抱着我在这座位上喝过酒的。”

    “贱人找死——!”姳奚被这一句话激的顿时怒火翻涌,招出了凝寒淬,一剑挥出剑气朝柳星月砍去。

    柳星月没想到这疯女人来真的,急忙一跃躲过,座位的靠背被截断,剑气在后面的墙壁上留下一道很深的剑痕。

    两人一言不合就在千刃堂中打起来,没过几招就把殿内的桌椅打得粉碎,姳奚仗着凝寒淬的灵力霸道强劲,几招便逼退了柳星月,令其手忙脚乱,应付不暇。

    姳奚一剑把柳星月的双剑和缠绕上来的丝带齐齐斩断,剑气余威竟是把悬挂着沙漏的绳索也削断了,巨大的沙漏直直朝着下方被逼退的柳星月砸来。

    就在此刻,一道闪电般的身影突然闪出,一手扶住了柳星月的身形,一手稳稳接住沙漏将其扔到一旁。

    柳星月惊慌之中看到了沈楼坚毅冷漠的侧颜,刚要说话,便见他如一道金色雷光袭向了姳奚。

    姳奚一剑刺出,仗着凝寒淬之利,丝毫不把沈楼放在眼里,然而交手之时姳奚却察觉到大大的不对劲,自己这一招的时间,怎么感觉到剑身上传来四五下被击打的力道,抬眼一看,竟是根本瞧不清楚沈楼的身法,快到她几乎觉得沈楼压根就是个没有身体的鬼魂,只是个透明的残影。

    一招,两招,姳奚手中的长剑已经不受她控制了,她眼中露出惊慌,想刺刺不出去,想抽抽不回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楼的金色电光一次次戏弄折磨这条冰冷的长蛇,他有无数个机会可以一击重创姳奚,但是他都没有改变目标,这已经不是过招了,这是纯粹的羞辱,让凝寒淬这把绝世神器如身不由己的猎物一般受到无情摆布,而是在教训姳奚的高傲无礼。

    铛!凝寒淬被一击脱手,姳奚肩膀挨了一掌,撞到墙上,回身之际沈楼右手的腕爪已经牢牢抵在了她玉颈上,两侧的利刃正好卡在她脖子两边的皮肤上,而中间那根利刃伸出了一半,只要再伸出一寸就能刺入姳奚的白皙肌肤。

    姳奚被逼至死角,却没有丝毫退让,冷冽一笑,道:“狱教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么?”

    刚说完,便感觉腕爪又近了半寸,利刃已经触到了她的皮肤。沈楼棕色的眼眸怒目警告着姳奚,脸上却未露出什么怒色,道:“注意你的用词。”

    姳奚虽嘴上不饶人,但她可颇为忌惮姜焱凌的左护法沈楼,传闻他是个武痴,天天让姜焱凌和他比武切磋,实力深不可测,甚至有传闻在招式上他已然和姜焱凌不相上下,今日一见,果然武力可怖。

    “哟,姳奚女王大驾来此,老肖我有失远迎。”肖万游从后堂出来,语气中似乎夹着几分幸灾乐祸。“楼兄,算了算了,姳奚女王是自己人,莫要伤了和气。”

    沈楼闻言便收了腕爪,退后几步。

    姳奚看着肖万游一脸圆滑的笑意,心中有气却也发不出,阴阳怪气道:“我是来找你们姜教主的,你们教主的两个手下倒好,一个矫揉造作,一个张牙舞爪,真是惹人不快。”

    “哼。”沈楼冷哼一声,不去理会这牙尖嘴利的妖女。

    “姜教主不在教中,姳奚女王有何事?”肖万游道。

    “不在?”姳奚冷冷撇了肖万游一眼,看他不像在说谎。“可恶,一天天不务正业,又去哪里沾花惹草去了。”

    肖万游怎能听不出姳奚口中对姜焱凌的醋意,笑道:“女王说笑了,姜教主向来不近女色,又心思深邃,此次既然是有要事出门了。”

    “不近女色?”姳奚鄙夷,看了一眼婀娜多姿,千娇百媚的柳星月,此时她正用那娇嫩欲滴的委屈眼神向沈楼求救呢。

    “女王怕不是误会了,虽然江湖上姜教主绯闻颇多,但是他把柳护法带回来,可是一次都没碰过,只让她弹琴跳舞,以求一乐罢了。”肖万游为柳星月解释道。

    如此一说,姳奚心里的醋意下去了几分,回想起姜焱凌好像当时也是这么对自己的,那一天她听说姜焱凌要来,换了一件欲盖弥彰的透明的裙装,在房间里等他,结果他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只丢给自己一把凝寒淬,可让她郁闷了好些天。

    “美人投怀都不领情,真是过分!”姳奚小声控诉道。

    “不若姳奚女王就随我一道,去寻姜教主去,正好我也有些教主嘱咐的事有了眉目,正要去禀报。”

    “不必了。”姳奚回绝了肖万游的邀请,道:“刚才多有得罪,见谅。”

    说罢招来插在殿柱上的凝寒淬,凭空一划划开一道冒着蓝光的裂缝,走入进去便消失了。

    待姳奚离开了,肖万游收起了笑意,摇头道:“红颜祸水,姜教主是怎么招惹上这个疯女人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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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炎凝寒,力破千古,玉雪仙子,出尘绝世,千刃峰上,群魔相附,昆仑山下,蔷薇盛开。鹿魂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鹿魂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鹿魂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