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鹿魂玉TXT下载鹿魂玉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鹿魂玉全文阅读

作者:二十籼米     鹿魂玉txt下载     鹿魂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柳星月

    灵山洞府,地如其名,山灵水秀,雨润风清,每日清晨,山上都会蒙上一层雾气,真如人间仙境一般,对于气候不如江南温润,干燥少雨的陈州境内百姓来说,灵山洞府倒是个闲暇时日不错的去处。

    自从灵山洞府被姜焱凌一击炸了个粉碎,只剩下下半个山腰,灵山就被妖族盘踞了,姜焱凌上一次来陈州,灵山洞府已经被炸了百年有余,他是接到陈州城内藏着灵山派余党的消息,按着一贯嚣张的作风,他对陈州下了通告,七日之内,若他没有见到灵山派余党,就让整座陈州城陪葬。

    于私,灵山派曾对他赶尽杀绝,又是第一个知晓他身份的门派,于公,灵山派拥有灵山热海可以窥探天机,常常能预料到他和半魔妖族的动向,若不戳瞎灵山派这只眼睛,对妖族和半魔与仙门的争斗大有不利。

    他对陈州下了全城通告的第三天,他只身来到了陈州,果然,街上的百姓慌张嘈杂,对着每个公告牌上的文字指指点点,阵脚大乱,他很满意这种气氛,只要人群足够恐惧,他们的领导者也是撑不了多久的。

    让恐惧在人群中蔓延,他就能从仙门手中夺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可是他最想要的东西,却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回来了。想及此处,刚才望着满城的慌乱生出的愉悦感突然便像石沉大海一般,他沉着脸,不知怎的,阴差阳错便走入了平玉坊。

    他是被这坊内的琴音吸引而来的,自阿琪走后,他很少听过这样悦耳的琴音了,便问了门口的老妈子,这琴声是从哪来的。

    平玉坊的生意没有往日好,能在这种时候还有闲心思喝酒尝鲜的,都是些不知死活的好色之徒,天塌下来也只想着美人儿。

    老鸨见姜焱凌穿的精贵,定是个有钱的公子,便赔上笑脸,但姜焱凌依旧在她眼里看到了疲惫和彷徨之色,开口就问,这会儿是谁在弹琴。

    老鸨告诉他,弹琴者,是平玉坊的头牌柳星月。

    姜焱凌朝高台上望去,一个裙裳粉嫩,面容暧昧的绝色女子正坐于高台,纤纤玉指轻拨箜篌琴弦,勾得台下一帮男子高声欢呼喝彩,想要引起柳星月的注意。

    也不知道他们是沉醉于这精巧的琴技,还是仅仅馋柳星月的身子,姜焱凌想及此处,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大袋东西,递到老鸨手上。

    那袋子沉得,老鸨接过时双手都禁不住往下掉,打开一看,整整一袋的碎金子。

    “我要和柳姑娘独处,让下面那帮人滚蛋。”他冷冷道。

    老鸨喜形于色,哎呀哎呀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她哪见过这般挥金如土的贵客,立马便安排柳星月和姜焱凌进了厢房。

    等门外安静了,柳星月端坐在案前,纤肢扶着箜篌,面上无甚表情,但一副撩人心魄的美眸,却是时刻对这位长相俊朗的贵公子发出桃色暗示。

    可是姜焱凌对她的勾魂眼神没什么反应,反倒一直盯着她怀中的箜篌。

    她心里纳闷,便打破了平静,道:“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听潮碧水曲。”姜焱凌回答。

    柳星月眼神露出疑惑,姜焱凌瞟她一眼,道:“就是你刚才在外面弹的那首,你竟不知道名字?”

    柳星月暧昧一笑,立即便弹了起来,道:“这是奴家无意间学来的,不如那些常见的曲子有名,公子可是喜欢这曲子?”

    姜焱凌不置可否,怔怔道:“两百多年,没听过这首曲子了。”

    柳星月一愣,转而露出微笑,道:“公子真会说笑,听起来公子有许多奇遇异闻呢,不如,说给奴家听听?”

    姜焱凌没有回答他,而是专心听着柳星月弹的听潮碧水曲,虽然,神韵完全不如昆仑女神,虽然她们琴技也有差距,但是这首曲子确实如二百多年前那般,勾起了他的情绪。

    孤独,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就像他坐在人群之中,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谁,他的故事,也像他所爱所恨之人皆化为他脚下白骨,徒步走过湮灭的荒凉。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转而看着柳星月道:“随我回千刃峰,姑娘色艺双绝,终身困于这酒肉桃色之地,太可惜了。”

    柳星月莞尔一笑,眨巴着一双桃花眼,眼睑上的睫毛似要勾走人的精魄。“公子是要替奴家赎身么?”

    “用整个陈州来赎姑娘,自当配得上姑娘的琴艺。”姜焱凌残忍一笑,起身欲作离去状。

    “四日之后,我会回来。”在柳星月惊诧的目光中,姜焱凌施了个空间法术,从她眼前消失。

    之后,柳星月如他所愿,在他带着狱教教徒和九尾狐族兵临城下时,她从城中走出,用自己换取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的安宁。

    她本以为去了千刃峰,她会受到比平玉坊更甚百倍的垂涎与羞辱,她也做好这样的准备了,毕竟传闻中,姜焱凌和他的一干教徒,都是穷凶极恶之人。

    不过很意外,姜焱凌每日除了要听听潮碧水曲,压根就不碰她的身子,还传她秘籍让她修炼。其他教徒也如是,他们除了练功,就是比武喝酒。

    这,便是狱教右护法柳星月的前尘往事。

    日近黄昏,马车终于到了密阳县,县令见到陈州府的马车开到门口,便急忙安排了人去接待。

    姜流呈上陈州刺史和李长空的两封信件,刺史那封信,大概就是说明了姜流的身份,是前些日子驱除了长安瘟疫的大功臣,皇帝眼中的红人,一定要拿出最高规格的待遇好好招待,都是些官场上的话,县令看了一遍就放到一边,反倒是李长空那封信,他仔细看了几遍。

    这个县令似乎对李长空所说的话颇为在意,可是看他样子平庸,无甚修为,不像是仙门中人,姜流想到,他此行目的明确,只要不是灵山派人,其他仙门人他没空搭理。

    李长空的信,比陈州刺史可短多了,毕竟人也懒,不想说那么多话,主要说明了姜流的来意,要用灵山热海,至于灵山洞府被妖族盘踞一事他也知晓,你们就向他科普一下当地的消息,其他的便不用管了。

    密阳县令皱着眉头,对姜流道:“公子,据本官所知,那灵山洞府被九尾狐霸占得有百年之久了,其法力深厚,在妖族之中地位颇高,这灵山洞府,怕是不好去得。”

    “区区小妖,不足挂齿,我三人自有打算。”姜流道。

    县令看他自信满面,也不知是不是个除妖的高人,能被李长空引荐来的,不会是一般小角色,若是能把那些为祸百姓的狐妖除去,那可真是万幸。

    “既然李掌门让本官不要过多插手,那公子便自行安排吧,不过近来妖族越发猖狂,密阳城内已经接连失踪好多人了,都怀疑与那九尾狐有关,唉……三位万分小心。今日先在驿站住下吧。”

    县令正要安排人带三人去驿站歇下,就听见里屋传来一声咣当,回头一看,屏风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摔倒在地,县令一瞧急忙上前去扶。

    “哎呀!你这双目失明还到处乱走作甚?赶紧去歇着。”

    那老头神情呆滞,微有惊悸之色,也不知道神智是否清楚,一双眼睛混沌无神,依然是瞎了。

    县令对前厅的三人拱手道:“兄长双目失明,行动不便,惊扰诸位还请体谅。”

    这本是一件寻常小事,可姜流瞧了一眼那老者扶着拐杖站起来时的手,发力时稳妥厚重,一点也不似寻常老者颤颤巍巍的,身体定是十分强健,那刚刚又怎会摔倒呢?

    他留了个心眼,当晚便用空间法术对肖万游发了讯息,这灵山洞府周围的灵山派余党,也该再排查一遍了。

第七十六章 与妖合谋

    密阳县外,灵山脚下,月黑风高,阴风阵阵,密阳县令一人来到此处,没有随从,也没有防备,仿佛来到了自己十分熟悉的地盘。

    曾经一座缥缈仙山,如今成了时不时刮起妖风的荒山,县令失望地叹了口气,杵在原地等候。

    过不了多久,他闻到一股狐狸骚味,抬头一看,光秃秃的山上露出一双双绿色的眼睛,在黑夜里发着光,若是常人见到此景,早就吓丢了魂儿,转身逃命去了,可那县令却是镇定自若,对着满山的狐狸道:“老夫只身前来,你还带这么多小妖,多此一举。”

    满山的狐狸不为所动,倒是从阴影之中传来阵阵脚步,随后走出一个人影,一个驼着背的老年文士,拄着一根狐首拐杖,慢慢悠悠从黑暗中走出,他双目狭长,颇像一只狐狸,除此之外,浑身上下看起来和凡人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当他完全从阴影中走出来时,他身后的九条狐狸尾巴,甚至高过了他的头顶,令这个貌不惊人的文士一下变得气势迫人,县令虽然面上镇定,但看着那九尾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司云长老,别来无恙啊。”文士眼睛里闪过墨绿色的光芒,轻蔑地瞟着县令。

    灵山派掌门之下,还有两名长老,分别为司云长老和热海长老,司云长老掌管收集天下各种奇闻机密,热海长老,则负责看守灵山下那一片能窥探天机的灵池。

    因为窥探天机者本就违背天道,必将受到天意处罚,所以灵山派的热海长老,每一任都是瞎子。

    而密阳县县令,就是隐姓埋名的司云长老。

    “今日老夫接待了三个人,是蜀山掌门李长空引荐来的,需要借灵山热海一用。”

    听到李长空的名字,九尾狐的脸僵了一下,但眼神还是闪过一丝狡猾,道:“好啊,老规矩,想要借灵山热海的话,送两个活人给我。”

    “你不要不识好歹!”司云长老怒道:“李长空亲自引荐,若是查出了密阳城中失踪人口之事,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哼,司云长老,你那是做贼心虚,但我本来就是妖,我可不心虚,他若来了,我正好还想领教一下,曾经能从姜焱凌手下活着离开之人的手段!”

    见李长空吓不到九尾狐,司云长老低头不语,阴沉着脸。

    九尾狐狡猾地笑了笑,语锋一转,道:“司云长老,我九尾狐是讲信誉的,这么多年来,灵山洞府内的东西可都是明码标价好的,灵山热海值两个活人,司云阁值一个活人,你随时都可以用,你平心而论,只要东西给足了,你那些灵山弟子来此处,我可为难过他们?你灵山派的法宝密撰,可有过丢失缺损啊?不都好好地在司云阁放着呢?”

    司云长老无奈,只能再次强吞下这口气,道:“也罢,我需要进入司云阁,至少也要给那三人一个交代,至于活人……不会少了你的。”

    九尾狐在夜里放声大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县令回到自己府上,心情甚是郁闷,那九尾狐有恃无恐,即便搬出来李长空也是唬不住他,这灵山洞府百年建派根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了。

    他进了前厅,看见自己瞎了眼的兄长竟一人坐在主位上,不免有些纳闷,他似乎是特地等候在此处,神情看上去有些惊慌忐忑,这个瞎子一般不会如此,他双目失明之后,便从热海知晓天命,变得淡然自若,一般不会如此失态的。

    联系上他傍晚无故在走廊上摔了一跤,县令察觉到一些异常,便道:“兄长何事等候在此?”

    那瞎眼老者看似慌张地问道:“那三个人,可是离开了?”

    司云长老点头道:“早就离开了,可是有何不妥?”

    老者摩挲着自己的拐杖,沉吟道:“老夫这双眼睛,瞎了数十年了,自那以后便以耳代目,自问从未听错过什么人或事,那三人之中,和你对话的那个人,进门时的脚步雄厚有力,说话中气十足,一言一行之间,体内充沛的灵力流转,老夫听的真切,想必是个隐世高手,可是他的嗓音,和那人却是一模一样……”

    司云长老心觉奇怪,便坐在老者身旁,耐心道:“热海长老请讲。”

    “他的声音是……是……姜焱凌……!”

    司云长老听罢,手中正要递给热海长老的茶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长老,那可是李掌门引过来的,怎会是他?!”

    “老夫眼瞎数十年,从未听错过任何一件事,当年他在陈州逼我等现身,在城楼之上我听得真切,不会有错!”

    司云长老心惊胆战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脚步声比那倾盆大雨的雨点还要杂乱。

    他这边还在和那狡猾的九尾狐周旋,企图拿回灵山派的根基,那边姜焱凌竟然又找上门来的,居然还是李长空引来的,这怎么可能呢?

    热海长老知道他在慌乱些什么,急忙道:“现下先不要去想李掌门和那魔头的关系,老夫心有一计,或许有用。”

    司云长老慢下步子,又凑到热海长老身前,只听他苍老的声音说道:“把姜焱凌同行的那两人送给九尾狐,让他们内斗,若是运气好把九尾狐给灭了,岂不是一举两得?”

    司云长老以为有理,皱着眉头想了下,道:“为防事情败露,需得开启须臾幻境。”

    热海长老附和着点头,同时让司云长老修书一封,禀告远在他处的灵山派掌门。

    唐长老被一群妖怪扛进了处于深山的洞府之中。

    他刚才只是坐在那里打坐诵经,等着子空去化斋,旁边的子能在睡觉,子净在不远处放哨,而子渔,一直以来都有心事,在盯着他那张关于未来的画细细研究着。

    一个不留神,他便被一阵黑风卷了起来,还未发出呼救声,便觉得有人敲晕了自己,徒弟们的呼喊越来越远,一醒来,他已经处于阴暗的山洞之中,被五花大绑捆在石柱上。

    他一睁眼,看到的是一个个面目狰狞的狮子头,上身直立,举着火把,贪婪地看着自己,呲着尖牙,像要把他一口吞了。

    唐长老受了惊吓,哎呀了一声,急忙又闭上眼睛,急急地念着阿弥陀佛。

    “大王,大王,您看,您要的人给您抓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饭啊?”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只身材更加魁梧的狮子头,毛发灰白,穿着尽显尊贵的兽皮披风,一洞的小妖纷纷给他让路。

    站在唐长老身旁的黄狮子头,神情谄媚地指着唐长老对那头灰狮子道:“大王您瞧,这白白胖胖的,可够兄弟们吃了。”

    灰狮子瞧了唐长老一眼,眼中有怒色,瞪着黄狮子,给了他一巴掌。“蠢货!”

    “哎哟……哎哟,大王?”黄狮子委屈地退到了一边。

    “抓个人都能抓歪来,要你何用!”

    “大王,没错啊,这是根据您说的,红衣服的小白脸啊。”黄狮子满脸委屈,指着唐长老披在身上的红色袈裟道。

    “姜教主要的海族皇子,是个穿着红衣服的少年,你抓回来这个,是个男人。”灰狮子凶了他一声,把他吼到一旁。

    灰狮子目露凶光,看着闭眼念经的唐长老,突然化出了真身,变成了一只体形巨大的九头狮子,身上银白色的毛发晶莹,映得山洞都亮了几分。

    “海族皇子在哪——!”他的血盆大口,距离唐长老不过几尺,几乎再往前一步就要把他整个吞了下去,他震耳欲聋地吼声回荡在山洞,吓得唐长老猛地打了个颤,冷汗直流,满身都是狮子口中喷出的血腥味儿。

    但他还是闭着双眼,默念着已经被吼声盖过的佛号。

    唐长老接下来命途难测,危难之际,突然从群妖身后传来一声少年的喊声。

    “我在这儿呢。”子渔镇定自若,直视着群妖中那只巨大的银灰色九头狮子,毫不畏惧。

第七十七章 鱼头汤

    这只凶悍的九头狮子竟然还算讲信用,子渔答应他不反抗后,他竟真的把唐长老给放了,把子渔绑起来吊在一口锅上,锅里是还没烧开的水。

    唐长老是上仙转世,吃了他的肉,可是能长生不老的,这头灰狮子绝非寻常妖族,对长生不老一点兴趣也没有,反倒是自己这个海族皇子,他倒是相当垂涎,那些小妖忙活着把子渔吊起来的功夫,这灰狮子流了好几次口水了。

    子渔被吊在山洞里面一个空间更小更昏暗的洞中,周围堆着沾着血的砍刀和砧板,还有一些没被吃干净的骨头,粘着粘稠的血肉,子渔定睛看去,不由得胃里一阵泛恶心,那浓浓的腥臭味直冲他的嗅觉。

    他从小养尊处优,何时见过这样肮脏血腥的地方,恨不得马上就离开,不过唐长老应该还没走远,他得等自己三个师兄带他跑远点,再想办法从这里脱身。

    这里应该就是这些狮子头平日处理食物的厨房,可是此时却一个妖怪都没有,连下面那口锅底的柴火都没点上,显然是不急着把他吃掉的,而那领头的灰狮子虽然嘴馋,但也没即刻就下令把子渔煮了。

    他知道兽族中都有个规矩,抓到的猎物,要先请头目享用,头目享用完了,才轮得到他们这些小的,这个规矩看来保留到了他们成妖之后,那头灰狮子,是在等更高的话语权发号施令呢。

    这时,洞外的大厅里突然热闹了起来,子渔竖起耳朵用过人的听力偷听着,看看是不是那位能让灰狮子俯首称臣的“头目”。

    山洞的大门打开,灰狮子见了来着,立马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大笑道:“姜教主大驾光临,寒舍简陋,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子渔一愣,姜教主?难道是姜焱凌来了?这家伙一直神出鬼没的,上次戊虚国一别,他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别说这灰狮子还挺有文化的,嘴里的客套话一句又一句,可是好好拍了一番姜焱凌的马屁。

    “九兄好本事啊,西域那么多妖怪,偏偏就你抓到了海族皇子。”听起来,确实是姜焱凌的声音。

    “姜教主有吩咐,在下不敢怠慢,那小子正绑在里面,等着姜教主发话呢。”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大狮子,见了姜焱凌竟乖巧出了几分奴才相,真令人难以理解,也许这就是蚩尤血脉对妖族天生的压制吧。

    灰狮子领着姜焱凌来到里面的小洞中,见子渔高高的吊在那口锅上,姜焱凌轻笑一声,似是在幸灾乐祸。

    “很好,活蹦乱跳的。”姜焱凌道。

    灰狮子笑道:“姜教主未到,我等不敢先动用,您看该如何处置这海族皇子?”

    姜焱凌抬头和子渔对视着,两人眼神多有交流,他看得出来子渔的疑惑和不安,便道:“长生不老和通晓天机对我来说并无作用……”

    他摇摇头,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我想要的,是起死回生。”

    灰狮子听罢大喜,姜焱凌这么说,分别是对这海族皇子的肉看不上了,既然如此,自己就能吃了这块独食。

    “我和他有话要说,之后,你们自行处置。”

    “是是是!姜教主请便!”

    灰狮子识趣地推出去了,姜焱凌转身看着那帮小妖全都退的远了,才扭过来看着子渔。

    子渔不满地看着姜焱凌,突然道:“你这新衣服后面的双龙纹真丑。”

    姜焱凌轻笑一声,笑得比刚才更明显了,很显然他就是在幸灾乐祸。

    “你得理解半魔的审美,我的上一件衣服背后绣的是那两把剑,结果粗细长短不一,看得我好生难受,就让他们改成双龙纹了。”姜焱凌指了指自己背上用金线绣着的图案。

    姜焱凌自空间法术越发成熟之后,行事更加任性了,从妖族口中得到子渔被抓的消息之后,他还回千刃峰换了件衣服再来,反正千里的距离不过一瞬,没什么大不了的。

    “之前有人对我说,这么多妖怪惦记上我是你下的命令,解释一下?”子渔黑着脸对他道。

    “这是在保护你,鱼兄,我警告过你阿萝会对你动手,她这孩子向来执着,不达目的绝不放手,现在她若想带走你,就要从西域群妖的口中把你抢走,难度非同小可,反正这些小妖也伤不到你一个神族的皇子。”

    子渔听后气从中来,叫道:“喂!你这算哪门子保护!真想保护好歹派几个你狱教中的高手啊!你知不知道……诶等等等等!”

    子渔太过激动,说话的时候身子一晃,让那吊在头顶的绳子开始打转了,这时候他转到了另一边,看不到姜焱凌的脸了,只得先喊了声暂停。

    他扭动着身子好不容易又把脸转向姜焱凌,继续喊道:“你知不知道那黑脸怪物已经亲自出手了!这帮小妖怪哪挡得住啊!?”

    “穹兵?”姜焱凌神色一凛,但转瞬又变得轻松道:“那没办法了,只能跑快点了。”

    子渔睁大眼睛,怒道:“我告诉你!我可是在轮回镜中看到关于未来的画面了,我有你那神仙姐姐的秘密,我要是死了,这个秘密可就胎死腹中了!”

    “嗯?”姜焱凌这会儿才终于正经起来,往前走了一步,道:“你看到什么了?阿琪还活着?”

    “呃……这么说好像不准确。”子渔缓了一下,刚才为了让姜焱凌重视,有点口不择言,现在想来,虽然他看到的不是昆仑女神,但是那个人,姜焱凌也会重视,他凭着海族聪慧的直觉觉得,那个人在他心里也是有分量的。

    因为他看到的,是杜瑶光。

    “天机不可随便泄露,会遭天谴的,不过你想要的答案在昆仑山上,你只要……诶等一下!又转过去了。”子渔又喊下暂停,那绳子晃荡着,又把他的脸转到反方向了。

    姜焱凌甚是不耐烦地看着半空中被绳子转来转去的子渔,一个眼神便烧断了绳子,子渔扑通一声掉进了下面那口锅里。

    “好嘛,又成鱼头汤了。”姜焱凌损道。

    子渔泡在水里,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道:“你想办法待在昆仑山上,应该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当真?”

    “我不知道,但是那个未来和昆仑派有莫大的联系。”子渔坚定道,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事,道:“对了,之前在千刃峰上,我探查过你的经脉,发现一些问题之前忘跟你说了。”

    “哦?你不会要说我走火入魔了吧?”姜焱凌抱着双臂,不以为意道。

    “你知道?差不多吧,你的心脉受损过,应该是你早年受过重大心理创伤,再加上练功练得急了,才留下了这个病根,你最近有没有出现过幻觉?”

    姜焱凌本来是随口一说,竟然还说中了,他回想一下他的最近经历,回答道:“没有出现过幻觉,你不会判断差了吧。”

    子渔见他不当回事,心里焦急,要是姜焱凌走火入魔疯了,可就离那个糟糕的未来更进一步了。

    “你可别不当回事,真的会走火入魔的!你最近可别剧烈运功啊。而且你这个要医治起来相当麻烦,需要有人传授你水属性的心法修炼三百天以上才能养好心脉,不过介于水火不相容的灵力法则,你要是想修炼水属性心法,还得先把你本来的功力封印住。”

    听子渔叽里呱啦科普了一堆,听得姜焱凌头都大了,他向来没在爱护身体上怎么下功夫,这一身钢筋铁骨配上蚩尤族心法本就没什么人伤的到,被子渔说得和危在旦夕一样。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好,便不怎么在意地摆了摆手,道:“好了,知道了,我自己会小心的。”

    见姜焱凌不耐烦地扭头就走,子渔喊道:“喂!你去哪啊?!”

    “想办法混进昆仑山。”

    “你记得派几个教徒保护我啊——!”子渔大喊,也不知道走出洞穴的姜焱凌听没听清。

第七十八章 杜瑶光,你回答我

    姜焱凌回到密阳县客栈的时候,已是夜半三更,顾云清和凌珊应已早早睡去了。

    他们很奢侈地开了三间上房,皇帝赏他们的奇珍异宝过于丰厚,便再也不用将就度日了,凌珊把钱袋子响当当地往掌柜面前一拍,几个客栈伙计屁颠屁颠地伺候他们大半天,连洗澡水都给亲自端进屋里。

    凌珊体会了一把千金小姐的待遇,她开始幻想,是不是那些王公贵族出门,总能享受到那些谄媚奉承的目光。

    两个年轻人今晚应该能睡得很好,姜焱凌尽量压低步子从走廊上走过,可是当他路过凌珊房间时,余光瞟到了门缝后面从窗户外透进来的月光,凌珊特意问店家要了一个赏月方便的房间,她从小生活的暗洵镇靠近不周山,总是乌云密布的,看不到月亮,所以她出门之后,特别喜欢赏月。

    姜焱凌突然思路一转,停下了脚步。

    凌珊自小怕冷,按理说睡觉的时候不应该开着窗户才对,而且,她不似顾云清一般大大咧咧,房间的门一向关的紧,怎么会露一条缝?

    就这么一个异常的想法,姜焱凌又倒了回去,轻轻用手指将门缝拨开,朝里面张望。

    诺大的床上,竟然空无一人,连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好像压根没人住过。

    姜焱凌吃惊,一把推开房门,房间内的陈设都未曾动过,没有丝毫打斗痕迹,窗户打开,他快步走到窗边,隐约嗅到一股妖气。

    他又转往顾云清的房间,发现这小子也不在房中,床上被褥很乱,像是着急离开的样子,姜焱凌一时思索不出因果,他走之前特地嘱咐两人,如果这次他离去时间长了,等他回来再做打算,两人听的时候也是百般答应,没有任何抗拒,怎么这才半天不到的功夫,两人又齐齐消失了?

    这时候,他又嗅到了刚刚凌珊房间里那股妖气,还有一丝欲盖弥彰的狐狸骚味。

    背后房门突然被破开,五把利剑迅捷精准地刺向姜焱凌的后背,直指他的心脏,姜焱凌回手一挡,无往不利的五把剑被他掌心涌出的力量停在了空中,房间里的桌椅陈设,被这一股碰撞激发的冲击力掀得向四周激散开来。

    那五把利剑的主人,各个黑衣蒙面,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暗藏杀气,根本认不出是何身份,亦或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对方有意隐瞒身份,但惹了他的人,可不会轻易全身而退。

    姜焱凌手上发力,一股炽热火焰将五人全部击飞,蒙在黑布里的人一口鲜血吐出,齐齐从二楼飞过客栈的大厅,直撞开墙壁摔到了门外的街道。

    姜焱凌从被轰得稀巴烂的房门内走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袭向其中一个蒙面人,对方慌忙之中刺出一剑,却被姜焱凌一把扭断了手腕,还被扼住了咽喉。

    他定睛看向那人手中利剑的剑格中间,有一缥缈的云朵标记,他突然睁大眼眸,杀意大盛。

    这是灵山派弟子的专属佩剑!

    “灵山派司云阁?哼,我本来还只是怀疑,你们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姜焱凌眼中似要冒出火焰,手上一紧便夺走了这黑衣人的性命。

    另外四个蒙面人见事情败露,慌忙逃去,姜焱凌岂能放过他恨之入骨的灵山派人,追着他们一直追到了密阳县令的府上。

    他一踏进府门,胸口的青色玉佩突然发出了亮光。

    姜焱凌刚刚被杀意冲昏了头脑,此刻被玉佩的反应惊醒,停下了脚步,又变得谨慎起来。

    玉佩发出耀眼的青光,如黑夜里的一颗星辰落进了院子里,同时还发出细小的嗡鸣声。

    面前的府邸和院子,如镜花水月一般破碎了,变成了另一番景象,深邃的黑夜,燃烧的烈火,满地的尸体,连血腥味都是那样真实。

    凌珊自有了赤田暖玉之后,便把那两块合二为一的玉佩还给了姜焱凌,毕竟是他思念之人留给他的东西,如今带在他身上,倒恰逢时机地提醒了他。

    幻境,须臾幻境,姜焱凌知道这么个幻术,这是二十年前,仙门五绝联手研制出的一种专门克制妖族的幻术,因妖族普遍心智尚浅,难以分辨虚实,所以这种幻术常常能迷惑妖族视听,混乱其五感,不分敌友自相残杀。

    二十年前他在蓬莱曾见识过这个幻术,但当时对方仓促营地,施术手法不成熟,再加上姜焱凌那半块玉佩的灵力,很奇妙地护住了他的心脉,从而没有让他受到多少影响。

    但现在这个须臾幻境,可就比二十年前那个精妙多了。

    须臾幻境对于蚩尤一脉最致命的点在于,不论兽族还是妖族,平日几乎不修身养性,任其释放天性,心志比修仙之人要薄弱许多,这种幻术又往往能窥探到人内心最薄弱的之处,攻心之术防不胜防。

    姜焱凌脚下,那些倒在火海中的仙门人,突然一个个爬了起来,身披着火焰,烧焦的面目狰狞非常,还挂着头上留下的污血,僵硬地伸开双臂,朝姜焱凌走来。

    但是他已经是这天下最恶之人,又怎会害怕这些张牙舞爪故弄玄虚的妖鬼呢?

    姜焱凌身体里爆出一股力量,把这些摇摇欲坠的活死人震了个稀巴烂,飞回身后的大火里烧了个干净。

    “你还我命来——!”从火焰里传出冰冷恐怖的鬼嚎声,拖着长腔,似有百般的冤屈要申诉。

    姜焱凌面色冷静,毫无惧色地一步步走向熊熊烈火,冷冷道:“你们既称我为恶人,那我就赢得你们的憎恨,合情合理……”

    他虽手上沾满仙门弟子的鲜血,但却是问心无愧,根本就不怕冤魂来索命,这大火在他一身正气面前,竟也步步后退,伤不到他分毫。

    胸前明亮的玉佩,再次维护了他的理智。

    可是下一刻,场景再次变换了。

    姜焱凌突然感到胸口一股沉闷,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一下,他这一副躯体,已经很久没感受到伤痛的感觉了。

    脚下突然腾空,一呼吸,眼前突然冒出几个气泡,他一下便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海里。

    他不可抑制地惊慌了一分,差点便呛了一口水。世人从不知晓,甚至连狱教中的几个亲信都无从得知,无人能敌的姜焱凌,最怕的居然是水,准确来说,是深海,身处于深海,无处可依的那种境地。

    须臾幻境,还是察觉到了他心中最害怕的东西。

    玉佩青光大盛,似是察觉到了主人的心志剧烈波动,他极力克制自己的不安,但是围绕着自己的海水太过真实,不论他怎么劝说自己这是环境,他都不敢呼吸,生怕喝进去海水然后窒息。

    他双臂发抖,在无边无际的深海中到处寻找着出路。很快,他看到了眼前有一个人影,在慢慢朝自己移动,他的眼睛睁大到了几乎要撕裂眼角的程度。

    体无完肤的昆仑女神,被一根根沉重生锈的锁链束缚着,纤弱的身躯几乎要被那比她腰肢还要粗的铁链给勒断了,姜焱凌瞳孔猛烈震动,一股不可抑制的盛怒从他心底爆发出来。

    司云长老和热海长老站在须臾幻境之外,望着幻境内的一片混沌,还不知这魔头在经历怎样的骇人场景。

    反正他俩体验幻境真实度的时候,可是互相搀扶着才走出来,蚩尤一脉心志不如修仙者坚定,这魔头就算疯在里面也不奇怪。

    可是那一片混沌的幻境,却突然亮起了火光。

    还未等他们看清楚,突然整个县令府邸比那白昼还要明亮,伴随着一声轰天巨响,前院顿时成了一片火海,两人被一阵热浪冲得不知道撞烂了几面墙,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前厅的整个屋顶碎了一半,另一半染着熊熊火焰倒着扣在后花园的草地上,把一地花草全都点燃了,热海长老先醒过来,重重吐了一口血,支着拐杖刚要起身,只听见身旁刮过一阵劲风,有人一脚重重踩向他的脊椎,生生把他的腰给踩断了。

    姜焱凌怒目瞪着脚下惨叫的老头,咬着牙道:“窥探天机之人,罚你一双眼睛真是便宜你了!”

    热海长老,能从灵山热海之中看到这世间哪怕最隐秘的角落,如果不是他,自己如凡人一般在御龙关生活,怎会被灵山派人找到?不说罚他一双眼睛,就是让他粉身碎骨,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此时,司云长老颤颤巍巍从废墟里爬出来,看到那踩在热海长老枯槁身躯上之人的面目时,他心中大惊,火光映着姜焱凌的清晰样貌,竟是额生双角,眉心印着火焰,简直就像……

    就像神话中的蚩尤一样!虽然没有兽族的躯体和狰狞的面孔,但那一对角,可以说是十分神似了。

    司云长老呆滞过后,抄起地上一把长剑刺向姜焱凌,但他被刚才那爆炸震伤了脏腑,此时动作也不稳,刺到一半便被姜焱凌察觉,连武器都没使出,回身一掌便打断了剑刃,另一掌重重拍到司云长老胸口,他喷着鲜血飞出,几近丧命,半空中又被姜焱凌一股力量吸了回去。

    他掐着半空中垂危的老人,一个念头就可以让其丧命,可是突然,他的面前闪过了一个清冷女子的空灵容颜,有如梦境一般,一闪而过,一句慌张的忠告传入他耳朵。

    “不要!”

    姜焱凌手上动作凝滞了,他惊讶地看着手上的司云长老,准确来说是看着那个消失的白衣女子。

    是她吗?真的是她在看着自己吗?这令他留恋的嗓音发出的忠告,仿佛真的劝服了他。

    “不要成为他们眼中的你——!”杜瑶光的声音在他耳边徘徊。

    他犹豫过后,突然怒从中起,对着根本不在眼前的女子怒吼道:“杜瑶光你给我闪开!并非我滥杀无辜,是他们本就该死!”

    他被幻境刺激,熊熊怒火正不可抑制,竟然狠下心,对着他藏在心里如出尘仙女般的女子怒吼。

    他的眼前,再也出现不了杜瑶光的绝世面容了,可他兀自对着空气喊道:“他们害我颠沛流离,他们将我赶入深山……他们挑断我手筋脚筋!宁可冒着被阴气噬体的风险也要对我赶尽杀绝!这样毫无慈悲之人,你也要当做是你的仙门同僚吗?回答我杜瑶光!”

    他神志不清,无比期盼着杜瑶光能真的站在他面前,回答他的问题,肯定他做的一切都没有错,可是她没有,那终究只是个幻觉,或者说,那个美丽女子已经被他的满腔怒火吓走了,不会回来了。

    姜焱凌突然感到一股失落,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他怪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你也不希望和这样的人成为同道中人,对吧?好,我懂了,所有恶事,还是要我来做……”

    他一手刺进了司云长老的胸膛,如此简单地便终结了一个仙门长老的性命。

    他的心志稳定下来之后,额上的双角消失了,望着满院的烧焦的破败,他却一点也没有胜利的喜悦。

    而是失意,深沉的失意,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子,到底不是真的在眼前。

第七十九章 杀狮

    风沙阵阵的荒原上,一个巨大的灰黑色的狮子头耸立在群山的入口处,两只狮子眼透着山洞中一晃一晃的火光,狮子张开的巨口下,一道三丈高的大铁门,两个狮子头小妖提起精神在门口把守。

    他们总是想闻一闻山洞内有没有传出来肉香味,他们老大说了,那海族皇子的肉姜教主全赐给他们享用了,刚刚他们出来交班之时,看到那口大锅已经搬到前厅生好了火,正拿着刀准备把那小子一块块切开呢。

    开饭前轮到两个倒霉蛋交班,以至于他们现在站在外面,吹着荒漠上的西北风,只能在门缝里干看着大王和同伙们享用号称吃了能开灵智的海族皇子的肉。

    两个狮子头估摸着也不会有人来查岗了,便争先恐后地扒在门缝上往里看。

    “你闻到肉香味了吗?那小子是不是在锅里?”

    “没看到,锅里什么也没有。”

    “赶快下锅啊,李们在干神魔!”狮子头心里一急飚出了一口家乡话。

    身后,突然传来尖锐的铁器撞地的声音,两个沉浸在偷看的狮子头身子一震,一齐心虚地扭过头,发现两个长相奇怪的和尚,一个肥头大耳,一个五大三粗,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

    对昆子渔的烹煮行动进行得很不顺利,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一炷香的功夫了,可是整个山洞里的刀,没有一个能把子渔的皮肉切开的。

    眼看着脚底下砍卷了的刀扔了一地,灰狮子头气急败坏,想直接一口咬上去,却又再三踌躇,因为旁边那只黄狮子刚刚咬了一口,现在没了半口牙。

    “哎哟哟哟哟——!”黄狮子捂着嘴在旁惨叫。

    这海族皇子看上去人畜无害,手无缚鸡之力,身形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看着还有点可爱,但是毕竟也是神族的分支,凡间的武器一点也伤不到他。

    子渔配合着他们枕着双臂躺在地上,觉得甚是无聊,他想再等唐长老走远点,自己好离开这。

    众妖怪正对子渔手足无措之时,突然从门口跑进来一个小妖怪,对着灰狮子大喊道:“大王!大王!门口有两个和尚,大喊着让我们放了他们师弟,不然就要打进来啦!”

    “和尚?!”灰狮子大惊,躺地上的子渔也跟着大惊,一个打挺站起身来,很快就被几把刀架住了脖子。

    虽然这刀伤不到自己,但他还是配合着不乱动。

    听起来是师兄们来救自己了,他们没听自己的话,带着师父逃跑,而是回来救人来了。

    虽然是来救他的,但是子渔的脸色看着比灰狮子还难看,这样群妖盘踞的险境,师兄们回来了,师父必然也没走远,子渔连连啧叹,心中懊恼。

    “哼,几个臭和尚也敢来坏我大事!小的们!今天有加餐了!走!”灰狮子正被子渔这刀枪不入气得没地方发泄,抄起王座旁的狼牙棒,带着一帮狮子头浩浩荡荡冲出了洞府,只留下两个小妖看守子渔。

    子渔索性往热锅里一跳,看上去就像在温泉里洗澡一样,那沸腾的水也没能对他造成影响。

    两个小妖看傻了,面对这样一个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少年,真是送给他们吃他们都没这个本事嚼。

    他们又拿起两把刀往子渔头上砍了一番,这次直接把刀给砍断了,他们气急败坏地看着卧在锅里惬意的子渔,却又没什么办法。

    “你们行不行啊,要是不吃我可走了啊?”子渔发出了世界上最嚣张的食材发言。

    从洞穴深处的阴影之中,突然传出来浑厚的嗓音:“没有结实的刀俎,连送到口的鱼肉都吃不下去,啧啧啧。”

    子渔警惕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却只能看到阴影中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两个小妖却是头脑不灵光,一洞府的妖怪按理说就剩他俩,此时传出另一个声音竟也不怀疑,反倒和那声音对峙起来了。

    “好大的口气!你若有本事,你可有能劈开这小子的家伙?”

    小妖冲着阴影处喊道。

    从声音来源的地方,伸出来一个巨大的斧刃,伸到两个小妖面前,道:“你们可看到了吗?这样的家伙,才能劈开海族皇子。”

    子渔看到那巨大的血红斧刃的时候,心里冒出一股极大的不安,他在锅里扑腾着想要逃出来,却脚下一滑,看上去像一条在开水里挣扎的鱼。

    “诶?这个好这个好!快借给我们用用!”小妖鼓掌笑道。

    “好啊——”

    阴影之中的人冒了出来,几丈高的巨大身躯,举起血红战斧,一斧子劈下去,两个小妖被压成了肉泥。

    子渔一脚踢翻了锅,顺着涌出的开水滚了出来,看着巨斧劈向自己,他急忙闪开,那口大锅被劈了个粉碎。

    他撒腿就跑,穹兵哪肯罢手,抄起斧子追了上去。

    门外的狮子头们,整整齐齐排成了三列浩荡的队伍,他们不似其他地方的寻常小妖,灰狮子显然很注重手下们的纪律,又对姜焱凌的战争理念十分崇尚,平日就爱训练这些小狮子们,如今面对子能和子净,竟如此训练有素,宛如一只军队。

    两人正跟狮子大军们僵持不下,气势上已然落了下风,这时,昏暗的天边照下来一束华光,正照在那为首的灰狮子身上。

    灰狮子极其不满地遮了下眼睛,随后冲着那天边吼叫,华光之中,云端之上,飞下来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是扛着铁棒的子空,另外一个,是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老者,三尺长须,手持拂尘,正气凛然,藐视凡尘,荡然仙风,令诸多妖邪都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天神的姿态,一出场就以碾压之势压迫着那些丑恶的小妖们,狮子头一时间都慌乱了阵脚,只有那为首的灰狮子,还睁大着眼睛不忿地望着那云端老者。

    这九头狮子,原是这天庭的太乙真人养的仙兽,趁着道童睡着了偷偷出逃,成了威震一方的妖王,子空特地去天庭请了太乙真人前来收服。

    “孽畜!还不快快现出原形!”太乙真人拂尘一指,似有一股无形压力压在灰狮子的肩膀上,令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眼看着灰狮子大势已去,三个师兄轻松地呼了口气,却听见狮子头们的洞府的大门轰然被推开,子渔慌张地从里面跑出来,子能子净见了,喜形于色,朝着小师弟招手。

    “子渔!”

    狮子头们碍于太乙仙人的压力,不敢上前捉拿子渔,可子渔见了师兄们,却更加掩饰不住慌张惊悚,大叫道:“快跑——!”

    轰!只听得一声地动山摇的动静,模样如狮子大口般的洞口,突然喷出来一堆碎石,两扇铁门被撞得稀烂,一个巨大的身披黑甲的身影冲了出来,看着矗立在天边的神仙,怒目圆睁,大吼道:“太乙老儿——!”

    他举起战斧斧柄,猛地敲击地面,剧烈的地动几乎要把面前的群妖们掀翻,把他们的心脏从胸口里震出来,仅这对着地面的一击之力,就令面前的所有人都感到剧烈压抑。

    刚刚还一身正气,面目严肃的太乙真人,看着那突然冲出的巨人,先是一愣,接着,竟是一股莫大的忌讳涌上他的老脸,惊诧地退后了一步,口中喃喃道:“穹兵……湮-世-穹-兵——!”

    子空见太乙真人如此失态,心想这穹兵竟是何等人物,让天庭中人见了也这样忌惮,便道:“仙尊,就是那怪物追了我师徒一路!还请仙尊高抬贵手,收了那怪物!”

    太乙真人慌忙摇头,急道:“你怎会惹上这等魔物!此等大事,当禀报天帝,请圣上定夺!”

    说罢,竟兀自架起祥云,灰溜溜地逃向天庭的方向。

    穹兵朝天大吼,像是在骂那太乙真人是无能懦夫。

    太乙真人慌忙逃走,那灰狮子又要维护自己的老巢,岂能放过这闯入的不速之客,顿时化为原形,变成一头巨大的和穹兵一样魁梧的九头狮子,舞着利爪扑了上去。

    穹兵用斧柄架着狮子爪,两方一时僵持不下,穹兵强硬地顶上前两步,用斧柄抵着狮子的脖子,一手抓住他一个脑袋,把他那连着的九颗脑袋重重往一旁的岩石上磕了一下。

    岩石被撞得粉碎,九头狮子懵神的功夫,一脚被踹到腹部踹开,随后斧柄重重一击,巨大的身躯飞向身后的小妖们,以排山倒海之势把自己的手下们撞了个七零八落。

    子渔深知穹兵的厉害,早已趁着他对着狮子头们大开杀戒之时和师兄们逃之夭夭。

    穹兵杀人的瘾犯了,对着那些弱小于自己太多的小妖们一阵狂砍,狮子大开口的山洞前,妖怪们血肉横飞,将这座灰秃秃的洞府都染成了红色。

    那不可一世的九头狮子,被血红战斧砍下了九个脑袋,穹兵发泄满意之后,却发现子渔早已跑远了。

    他对着荒漠的天空大吼,野兽的吼声响彻在山峰之间。

第八十章 双面人

    凌珊朦胧醒来的时候,鼻子里充斥着一股狐狸骚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人作呕,她的头昏昏沉沉的,差点被这一股难以忍受的气味呛得又晕过去。

    她的双手被捆在身后,双脚脚踝也被绑的结结实实,勒得她感到刺痛,凌珊现在神智模糊,只记得晚饭之后,姜大哥说他有事要办,要暂时离开,嘱咐她和顾云清别再乱跑。

    然后,她和顾云清短短地说了会儿话,就各回各的房间早点休息了,怎么会?

    凌珊微微睁眼,发现面前一个个光点在黑暗中晃动,不出她所料,她被绑架了,可那客栈是密阳县令亲自安排的,怎会是杀人宰客的黑店?

    不只手腕和脚踝被勒得刺痛,凌珊一动脖子,连颈上也传来痛感,这一痛把她痛的更加清醒,目光清晰后,她终于看到了眼前那一个个光点都是什么了。

    居然是一双双狐狸的眼睛!满满一个山洞,将近百只的狐狸,全瞪着那冒出黄绿色光芒的眼睛盯着自己。

    凌珊忍不住惊呼一声,拼命想往后躲,可是背后就是那冰冷的石壁。

    “怎么回事?”山洞中突然传出来一个老者的声音,众多狐狸们很自觉地让开一条通往凌珊面前的道路,一个手持狐首权杖的老者,步子沉稳地来到凌珊面前。

    老者眼中的光芒,和他身边的狐狸一模一样,连那权杖顶端的狐首的眼睛,也一并发着光,而且他身后的九条毛绒的红色尾巴,一下就让人识得他的身份。

    灵山洞府被毁之后,妖族八部之一的九尾狐长期霸占此处,被灵山热海的灵力滋养,又时常捉点周边的凡人饱腹,日子过得好不自在,其头目九尾狐,实力在整个妖族之中也是冠绝群妖的。

    九尾狐看了看凌珊脖子上的牙齿印,又回头看了一下被一群狐狸围着的一只倒在地上的狐狸,四肢僵硬,身上还在冒着白色的雾气。

    “不是告诉过你们,吞吃同族的时候要先吸干她的灵力再上嘴吗?顽劣小徒,不长记性!”九尾狐训斥道。

    “大王,我们哪知道这女娃是妖啊!那帮人送来的时候,分明说她是个人!”

    “哦?”九尾狐眉头一皱,似信非信。

    “真的,大王,老五他就朝那女娃脖子上咬了一口,就被冻成冰块了!”

    九尾狐目中光芒闪烁,逼近被绑着无法反抗的凌珊,用狐首杖指着她道:“你是哪个部族的,如实招来!妖族八部,老夫不记得哪个体内的寒气如此之盛!”

    “我不是妖!”凌珊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哽咽着大喊道:“你们妖怪作恶多端,谁要与你们相提并论!”

    这满满一山洞,每隔几步就会看到一个被吃干抹净的骨头,有时候的人的头骨,有时候是不知道什么生灵的腿骨,若不是自己体内寒气逼走了那只狐狸,自己这会儿恐怕也已经被吃干抹净了。

    “人族猎杀飞禽走兽不是恶,我们妖族吃人便是恶?哪来的道理!无知女娃,殊不知弱肉强食是天地间唯一的生存法则,还敢口出谬言!”九尾狐语气轻蔑地训斥道。

    他手上法力微动,狐首杖上那狐狸头离凌珊不过两尺近,几乎就在眼前,在他法力催动下,狐首张开了口,尖牙只需再往前动一分就能刺穿凌珊颈上的肌肤,吮吸她的鲜血。

    其他的小狐狸们,全都给九尾狐让开了空间,看来这个女娃的妖力和血肉,只能拱手献给他们大王了。

    “报——!”

    此时洞外传来一声疾呼,一只橘黄色的三尾狐狸跑了进来,九尾狐停止施法,神色不悦,斥道:“有话快说!”

    “大王!洞外有个叫顾云清的小子,嚷嚷着要我们放了他朋友!”

    “云清?!”凌珊神色一激动,差点哭了出来。

    九尾狐瞟了凌珊一眼,确定了她和洞外那人的关系后,便道:“哼,自寻死路,把他捉了来,和这女娃一并下酒!”

    “好耶!”周围的狐狸们一齐欢呼,本来只能看着大王用餐,这下他们也有肉吃了。

    “你敢!”凌珊听说要对顾云清下手,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恐吓那九尾狐。

    没有人可以动她中意的男孩儿。

    “哼,你自身难保,还想与老夫搏命不成?”九尾狐不屑地笑道。

    凌珊刚才最快,这时脑筋急速飞转,脱口而出道:“云清找到了这里,姜流大哥也必然在附近!他本事可大了,赤牙狼群围攻御龙关,他一个人就摆平了它们!”

    凌珊信口胡诌,虽然她当日躲在铁匠铺内避难,什么也没看见,但只要往夸张了编,总能唬住这只老狐狸。

    “姜流?御龙关的姜流?”九尾狐神色微变,果然迟疑了几分。

    凌珊见胡诌起了效果,便更加得意道:“怕了吧?怕了最好把本姑娘放了!不然有你们受的!”

    九尾狐一愣,突然仰天大笑,那狂妄的笑声,回荡山洞中,以及四面八方的八个洞口之间,笑得凌珊毛骨悚然。

    九尾狐笑够了之后,嘲笑般看着凌珊,道:“也只有你这般无知小儿,会像那帮愚蠢的仙门人一样,把姜流和姜焱凌当做是两个人!”

    “什……!”凌珊瞳孔剧震,整个身子如被雷劈了一般僵硬,姜焱凌?狱教的教主,天下妖魔的王,四海八荒,所有一方散仙和修行门派难以跨过的劫数,令所有正道之人嚼穿龈血的死仇之人,他就如万年前被三皇联手才能驱逐的蚩尤,如今却是令天下仙门联手也战胜不了的魔头。

    而这样一个极恶之人,居然是自己一见如故的好友,是一路上对他们两个年轻人百般照顾的人,数次危难之中,都是他出手相助。

    这样一个义气可靠的姜流,怎会和滥杀无辜的姜焱凌是同一人?!

    凌珊的世界几乎崩塌了,可她秉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这九尾狐也是在唬她,是在胡说八道。

    “小丫头,就算你是姜教主的人又如何?我告诉你!即便是天上无所不能的神仙,也有瞎眼错漏之时!没有人能抓到我九尾狐的把柄,神仙救不了你,姜教主也不能!”九尾狐大放狂言,舔了一口嘴唇,恨不得马上就把这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一口吃下去。

    他早已想好了,若姜焱凌真的找上门来,就把灵山派那俩老头推出去,说是他俩送来的,自己不知道是姜教主的人,到时候人已经在自己肚子里了,姜焱凌再怎么追究,也不会对妖族下杀手。

    妖族都曾是蚩尤的子民,姜焱凌向来待妖族宽厚。

    “报!大王!大王!”九尾狐正欲张口,那橘黄色的小狐狸又慌忙跑了回来。

    “说!”九尾狐神色不豫,怒斥道。

    看那小狐狸灰头土脸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顿,随他去拿顾云清的另外几只也没回来,九尾狐估摸了一下事情经过,心中更加不快,道:“连个凡人都搞不定?!”

    “不是不是,还有……”小狐狸惊慌地口齿不清,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他身后的洞口发出猛烈爆炸,一股炽热的火焰涌进了山洞,另外几只狐狸的身体飞了进来,皮毛都被烤的焦黑。

    九尾狐看到此景,怒不可遏,区区一个凡人也敢来他九尾狐的地盘上撒野!他盯着从洞口慢慢显现的人影,身上白光大起,手上权杖顶端的狐首嘴中,发出尖锐的嚎叫声。

    他周身围绕着白色狐火,朝着那人影扑去,此势极为凶猛震得山洞里石壁上的细沙碎石都哗啦啦往下坠落,凌珊被狂风挂的睁不开眼睛,那帮法力低微的小狐狸,遭遇也比凌珊好不到哪里去。

    妖王级的战斗,这些小妖是万万插不上手的。

    不过三息的功夫,那九尾狐竟被一股更大的力量轰了回来,灼热的火焰从他头顶掠过,差一点就要把这老狐狸烤成焦灰,火焰冲进了他身后的另一个洞口,已然不罢休,在山洞上空的另外六个洞口之间来回冲撞,如一条如入无人之境的火龙。

    这灵山洞府,原是有三十六个洞口的,三十六个洞口互相连通,盘根错节,新来的弟子很容易迷路,当年姜焱凌一击炸了大半个山峰,现在只剩下山脚的八个洞口,那火焰势不可挡,在互相连接的八个山洞之间来回冲撞了好久才消散于无。

    山洞里的温度,一下变得灼热难耐,那身上被烤的焦黑的九尾狐,惊慌失措地看着从洞外走进来的人影。

    此等力量,如何是一般仙门弟子或者妖兽能拥有的?

    “我知妖族自古以来便争强斗狠,你们平日里同室操戈,自相鱼肉,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竟连我的人都敢动?”

    凌珊心中触动,这声音她一下便认了出来,此时他不怒而威,千重压迫,已然是和平日里的姜流判若两人了。

    她开始慢慢相信,姜流和姜焱凌,实际上就是同一个人。

第八十一章 共鸣

    九尾狐天性狡猾,此时碰上了一等一的硬茬,还是很识趣的,被姜焱凌斥了一句,一句话也不反驳,和手底下那一群小狐妖,一溜烟从各个洞口逃得一干二净。

    毕竟那裂炎涌的火焰,可不是吃素的,相传蚩尤铸造这把剑时,用一块万年火灵晶为引,引出了九幽之下的地火,令这把剑浑然天成,剑刃如烧得炽热的玄铁,除了主人之外,其他人连轻触一下都会被灼伤,剑中蕴藏的火焰灵力,据说连天神都可以杀死。

    九尾狐刚才被火焰擦了一下,就感到剧痛无比,哪里还敢还手,当下便逃走了,留下凌珊和姜焱凌两个人在洞里。

    姜焱凌侧目瞟了一眼凌珊,一个眼神烧断了她手脚上的绳子,看她眼神复杂,惊惶中带着不解,又有几分对自己的陌生,他知道,肯定是那九尾狐多话,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出来闯荡,居然被一见如故的好朋友给骗了,虽然并未对她有什么谋害之心,但是这也会折损两人之间的信任。

    “能站起来么?”姜焱凌低头看着她,温声道。

    凌珊蜷腿坐在地上,看着姜焱凌在光线昏暗的山洞中的脸部轮廓,一时百感交集。

    他们两个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为什么?”凌珊沉默了许久,只问出这三个字。

    “关于我的身份,还是你的身世?这两个我都有隐瞒。”姜焱凌坦诚道。

    凌珊低头不语,关于她是妖,她早就有猜测了,顾云冰救她护她,却把她送到边远小镇,不告诉她她是谁,每个月都会寒症发作,把方圆百步之内的东西冻成冰块,和她长期亲近之人,也都会变得怕冷……

    她如何会没想过,自己可能是个妖。

    “你在绿洲那一晚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妖,但是显然没有任何人告诉过你,云清的父亲也替你隐瞒,不过他好心办了坏事,他想压制你体内的妖力,却弄乱了你的经脉,以至于你妖力紊乱,常常伤到自己,每个月妖力最强盛的时候,便会如之前那般发作,不过这并非不可医治,我千刃峰上除了妖族八个大部族的心法以外,还有很多妖族心法可以供你修炼,总有一本适合你。”姜焱凌浅笑道。

    凌珊听罢,心里有些内疚,那一晚他提议自己上千刃峰入教,她怕姜焱凌是好色之徒,不肯去,他当时听了,也没有丝毫的计较。

    “顾云冰隐瞒你的身份,是想让你在人间能无忧无虑,不受议论地活着,所以我也不好说破。”

    “那你呢?”凌珊抬头,激动的目光迎上姜焱凌,她想知道原因,为什么他一定要用两幅面孔活着,为什么一定要把秘密全都藏起来,不与人吐诉心事。

    “若是知道我是谁,你们会怕我,我不想这样,仅此而已。”姜焱凌道:“我不想你们通过几百年来世俗对我的评价来认识我,等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坦白的。”

    “谁该死谁不该死,我心里自有把握,你和云清心如明镜,我自愿意视你们为至交。”姜焱凌向坐在地上的凌珊伸出右手,凌珊迟疑了一下,依旧未接受他的好意。

    姜焱凌十分耐心,玩笑似的苦笑道:“我真的不是外面传闻的好色之徒。”

    凌珊想起不久前他刚讲过他和柳星月的事,便鄙夷道:“可是……你难道不是垂涎柳星月的美色才把她带走的吗?”

    姜焱凌脑袋一歪,故作不满:“我可要澄清一下,柳星月去了千刃峰,除了弹琴跳舞就是陪我喝酒,我可一次都没碰过她!”

    “男人都是酒后乱……你敢说你都不去她房间?”

    “我酒品很好的,喝完了倒头就睡,从不乱来。”姜焱凌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就一张床,还不是一起睡。”凌珊睁大眼睛盯着他。

    “谁说的,她趴桌子上睡啊。”姜焱凌微微皱眉,理直气壮反驳道。

    “你……?!”凌珊一怔,觉得甚是离谱,斥道:“你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趴桌子上睡?!”

    “千刃峰上一砖一瓦都是我造的,我想在哪睡在哪睡。”

    凌珊的表情一时有些僵硬,虽然他不是传闻中的亡命之徒或好色之徒,但他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奇怪到让凌珊觉得别扭,她甚至开始同情柳星月了,天天被他拉出来营业还得不到宠幸。

    “啧,你还不如风流点呢!”凌珊嘴上说着,依然伸出手,让他把自己拉了起来。

    凌珊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人,恨他的人恨极,但是对待他想善待的人,也是非常的有耐心。

    早几个月,她不会相信自己会对着姜焱凌这个魔头发了顿牢骚,还被他拉起来了。

    头顶突然传来铿锵的声音,伴随着一些细小的碎石落在两人身旁,两人回过神来,姜焱凌抬头望向山洞,只见山体上出现的裂纹迅速蔓延,已经有两个洞口开始坍塌了。

    “嗯……坏了,这山体被我炸过一次,不怎么稳固,刚刚那一招发力过猛,好像这洞要塌了。”姜焱凌道。

    凌珊刚想开口,便急忙躲过头顶落下来的一块半人高的巨石,惊魂未定,她可不想这样死在这里。

    姜焱凌来时的洞口,已经被一块巨石封上了,他一掌打碎了巨石,带着凌珊朝外面飞奔。

    这些洞口之中,还残留着一些修仙门派建筑的痕迹,那些如白玉一般的碎砖瓦和墙上的青铜烛台,都被刚刚的火焰烤得焦黑。

    灵山洞府之中的光线,曾经是由灵山热海的灵力点亮的,现在这里面黑成这样,也不知道灵山热海怎么样了。

    姜焱凌刀枪不入,倒不怎么需要躲避上方落下的碎石,跑的时候还有工夫惦记灵山热海,但凌珊就惨的多了,不但要小心那些砸在身上的碎石,还要当心脚下突然裂开的山体。

    整个洞府都如地震般晃动,似乎是要在承受姜焱凌那一击后,彻底塌陷了。

    凌珊头顶突然落下来一块能盖住她整个人的巨石,凌珊脚下一软,踩进了裂缝中,眼看就要躲闪不及,毙命当场,姜焱凌眼疾手快一步踏上前,把凌珊护在身下,用肉体接下了那块巨石的压力。

    “唔……”

    “姜大哥!”凌珊惊慌失措地看着姜焱凌用身体顶着那块千斤重的巨石,浑身绷紧,竟是稳稳将那巨石顶起来了。

    姜焱凌半弯着身子,脸色憋得微微通红,他情急之下来不及运功,凭着肉体的强度强行救下了凌珊,此时咬紧牙关,体内灵力激荡,身上浮现出赤色的灵力,势要一击把这巨石击碎。

    就在他要发力的时候,胸前的青色玉佩,居然又亮了起来,发出阵阵嗡鸣。

    姜焱凌眼下吃惊,不知这玉又为何起了反应,但他隐约感觉到,洞外的某个东西,正在和它发出整齐的共鸣。

    “嗯?!”姜焱凌望着洞外突然闯入的青光,一击打碎了他身上扛着的巨石,清新的雪花飘过姜焱凌的脸侧,他看了一眼,心底顿时泛起汹涌的狂潮。

    雪花?

    耀眼的白衣映入姜焱凌的眼眸,即便刺痛了长期处在黑暗中的他的眼睛,但他迎着那此言的光华而上,眼中的湿润不知是被刺痛导致的,还是他实在思念这个身影太久太久了。

    杜瑶光的身影,就像闯入他茫茫黑夜的那一片白月光,青玉缚一剑荡开了他面前的黑暗,她额上蓝色的冰晶花钿,也是透着沁心的蓝光,那样吸引着他。

    姜焱凌情不自禁地看怔了——这一次是真的杜瑶光,还是又一个幻觉呢?

    青玉缚再一横扫,扫除了两人头顶的碎石,杜瑶光望着姜焱凌,发现他竟看着自己一动也不动,面上微怒,斥道:“发什么愣啊!”

    是她,虽然不是幻觉中那一脸关心自己的样子,但这微怒的样子就是她,这才是真实的,杜瑶光。

    眼看这整个洞府都要摇摇欲坠,杜瑶光也不磨蹭,一步抢上前来,拉起姜焱凌和凌珊的手,脚下运功,一步飞出,带着两人飞快冲向洞口外面。

    杜瑶光的手,就像她脱俗的面容一样完美,像她一样的柔软,冰凉的肌肤下,传来肉体温暖的温度,转而看向自己的手,虽然手指修长,掌心宽厚,但手掌上全是练功挥剑练出来的茧子,和杜瑶光的玉手一比,简直粗糙得很,两个世界出来的人,连这双手也天差地别。

    山洞外,怀隐扶着有伤在身的顾云清,看着这将要崩塌的山峰,心中焦急万分。

    下一刻,他们就看见三个人影飞出了洞口,心中松了一口气,转眼间,那洞口便被碎石掩埋了。

    三人稳稳落地,杜瑶光似是隐隐关切着姜焱凌的状态,没有第一时间松手,而是看他站稳之后,才缓缓把手抽回来。

    “姜大哥!你没事吧!”凌珊惊呼道,刚才他肉身替她挡下那块巨石,想起来好叫人后怕。

    杜瑶光也是看见那一幕的,虽然他看上去并无大碍,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可是受伤了?”

    姜焱凌摆摆手,现在他已恢复成了平日里那副客气模样待人,拱手对杜瑶光笑道:“多谢杜掌门救命之恩。”

    虽然面前的杜瑶光和以前见面时一样冰冷,一点也没有幻觉中那样热情焦急,但是姜焱凌是精明的,她能透过她波澜不惊的面孔,看到她藏在眼神下的关心。

    他也一样,即使见到她激动万分,却还是把汹涌狂潮压在心中,面上做出一份和她只是普通交情的客套样子。

    她又换上了初见时的白衣,额上贴着显得她更加灵气的三枚菱形的冰晶花钿,脑后一只冰花样式的钗头凤绾着她的及腰长发,又是不一样的清灵造型,像一朵纯洁的出水芙蓉。

    这个女掌门,每次都会在外貌上给自己整点颇具新鲜感的新花样,姜焱凌心想,和杜瑶光安静对视的同时,又情不自禁的轻笑一声。

第八十二章 昆仑的邀请

    杜瑶光望着还在往下滚落山石的灵山洞府,这座仙山自被姜焱凌轰塌了之后,灵山派人无人敢回来打理,曾被称为巧夺天工,设计精妙的灵山三十六洞窟,沦落为无人问津,无人维护的破落山峰,内部结构早已不稳,如今被九尾狐一族这么一折腾,依然是彻底崩塌了。

    这象征着往日名声鼎盛的仙门五绝之一,百年大派的彻底没落,杜瑶光感慨万千,悲从中来,清灵动人的面容蒙上一层灰霾,垂眸低首,沉重地摇了摇头。

    姜焱凌,不,现在他把自己定义成姜流,他不能在李长空以外的仙门人面前暴露身份,他和这些人厮杀了半辈子,好不容易尝到点退隐之后悠闲生活的乐子了,不然,他可不想和面前这位大美人亮着兵刃说话。

    “云清!你……”凌珊跑到被怀隐搀着的顾云清身边,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的。

    “没事,姜大哥来得快,把那些狐妖赶走了。”顾云清勉强笑道,那张被打肿的脸笑起来不是一般难看。

    姜流刚才刚冲进洞里救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杜瑶光和怀隐就御剑到此,见到了受伤的顾云清,因在御龙关见过一面,怀隐便留下照顾,杜瑶光一人进洞。

    三人就是这样,在洞中撞见了。

    杜瑶光望着崩塌的洞府兀自感伤,姜流想说点什么安抚一下,但是这山塌了两次都是自己干的,属实有些心虚,再说了,她一介昆仑掌门,灵山洞府百年之前就塌了,她在这郁闷什么?

    “杜掌门和怀隐道长为何会到此处?戊虚国一别,可是找到所求之物了?”

    怀隐把顾云清安置到树下休息,拱手对姜流打了招呼,道:“姜公子别来无恙,戊虚国一别之后,掌门一直寻不到心仪之物,便想来借这灵山热海一用,不过……”

    “怀隐。”杜瑶光突然开口打断,扭过头来,冷冷地摇头示意。

    姜流听后,隐约猜到几分,在戊虚国之时,杜瑶光体内有伤,又和戊虚王一番激战过后,虽然面上强撑着,但是身体内耗过多,应是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能痊愈的。

    看来他那晚去找来的那根千年人参也没能治好她身体的根本,若不是至阳之物难寻,她也不会来被九尾狐族盘踞多时的灵山洞府。

    待在一旁听他们交谈的凌珊与顾云清,听得是云里雾里,姜流是什么时候趁着他俩不注意跑去什么虚国的?好像还与这位貌若天仙的杜掌门有不少故事。

    “借用灵山热海可是要受天罚的,灵山派的热海长老世代都是瞎子,杜掌门可要慎重。”姜流微笑着说着风凉话。

    “你呢?你们为何到此?”杜瑶光眼神突然一冷,审视般看着姜流,刚才关切的温柔目光瞬息全无。

    这灵山可不是个风水宝地,来此处的人多少都带着秘密,杜瑶光这是在防着姜流对仙家洞府居心叵测呢。

    可她怎么不怀疑地上那两个小年轻,偏偏怀疑他呢?姜流直视着杜瑶光的双眸,心里有点不忿,动了一下自己刚刚那只被杜瑶光拉过的手,上一刻还那样温柔,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自然是为了那个丫头咯。”姜流指了指照顾顾云清的凌珊。“她为追查她身世离开故乡来到中原,早就听闻灵山派知晓天下秘闻,便来碰碰运气,如今灵山洞府塌了,功亏一篑了。”

    姜流与凌珊对视一眼,没有透露凌珊是妖的信息。

    他心思一动,想到了别的事情,便晃了晃自己胸前的玉佩,道:“除了这块玉佩,现在什么线索也没有。”

    杜瑶光凝眸注视着姜流胸前的玉佩,温润光滑的质地,玉中似有纯净的灵力流转,凡是仙门中人,一眼便能认出这块玉绝非凡品,更何况,刚才她进入洞中,眼见姜流就要被那巨石压垮,她情急之下运功击碎了巨石,却意外地发现,他胸前那块玉居然和自己这把剑起了共鸣。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奇妙的感觉,杜瑶光乃昆仑派百年难遇的不世之才,早已与手中的青玉缚修成人剑合一的境界,刚刚青玉缚产生的共鸣,令杜瑶光感觉,好像是本来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在朝自己招手。

    在洞中情势危急,她没有时间思索这一反应的原因,现在想来,青玉缚上传来的那冰凉的灵力还未完全褪去。

    她好好打量了那块玉佩一番,玉佩中间用细线缠着,是两半合二为一的。

    “这……好像是本门之物?”杜瑶光半是半否地说道。

    凌珊一听此言,激动地站了起来,道:“杜掌门,那你可听说过顾云冰?”

    听到自己亲爹的名字,顾云清也投来期盼的目光。

    接下来,凌珊对杜瑶光讲了那块玉佩的来历,一块是顾云冰救走年幼的自己,把她送到暗洵镇的养父母时赠与的,一块是姜流以前的救命恩人送给他的。

    杜瑶光毫无头绪,那块玉多半在她入门前或年幼之时便已失窃了,不怎么熟悉,二十年前的昆仑太乱,半数弟子随掌门玄虚战死千刃峰下,同一时间冰魄兽又多次骚扰西王峰,年幼的自己被玄慈勒令不得随便出门,因此对那时的记忆十分模糊。

    “姜公子,可否将玉佩借我一看?”杜瑶光颔首真挚道。

    姜流故意露出不满的笑,似是在报复她刚才对自己的警惕,道:“那可不行,我这块玉可值钱了,御龙关的黑白两道没少出钱买我这块玉,现在另一半也找着了,价格肯定翻了几翻,卖出去能顶上开业一年呢!要是被你借了不还给我,我可损失大了。”

    “你……”杜瑶光面容一僵,似乎是没想到姜流居然会耍性子,被激得白雪一般的双颊微微泛红,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姜流见她一副冰山脸碰壁的样子甚是有趣,又道:“杜掌门,你的佩剑刚才与我的玉佩起了共鸣,不如也借我好好研究研究?”

    杜瑶光神色不悦,微皱蛾眉,正色道:“本门铸剑之术向来为门派秘法,岂能给外人研究?”

    怀隐被这两人气氛尴尬住了,他好久没见过杜瑶光闹脾气的样子了,准确来说,从杜瑶光十五岁之后,他就没见过她和同龄人玩闹一般地闹过小女生脾气了。

    今天这个功,居然被姜流给破了,两人仿佛有点像小两口吵架那样,怀隐作为旁观者,觉得有些难为情。

    “掌门,怀隐有一想法,既然凌珊姑娘身世可能与我昆仑派有关,他们又与我们有缘,几番相遇,不如,就让他们拜在我昆仑门下,怀隐看几位品行端正,根骨精奇,是适合修行之材,掌门,你看?”怀隐打破僵局,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向杜瑶光投去询问目光。

    杜瑶光稍稍往他这里一瞥,点头应允。自二十年前的事故后,昆仑实力受创,门内弟子青黄不接,是该广收门徒。

    怀隐面色大悦,对凌珊和顾云清道:“两位,可有兴趣入我昆仑门下修行仙法?”

    两人相视一眼,满面惊喜之色,尤其是凌珊,点头点得跟啄米似的,喜道:“好啊好啊,我从小就羡慕那些能御剑飞行,来去无影的剑仙呢!”

    “既然可能是我爹待过的地方,我也想去看一看。”顾云清声音沙哑道。

    怀隐得到答案后,转向姜流,道:“姜公子,你在戊虚国曾救我一命,可愿来我昆仑?怀隐定会亲自接风洗尘。”

    姜流收起刚才不正经的表情,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胸前的玉佩。

    昆仑派,昆仑山,那是阿琪曾经的家吧?他心底里对昆仑是有一丝亲近和向往的,而且子渔刚对他说过,要想办法留在昆仑山,可是,他有一些不愿意这样简单地就去了昆仑,一定要有一个,能令他愿意哪怕隐姓埋名,屈尊降贵,放着他的教主不做,也要留下的理由。

    他浅浅笑着,扭头对怀隐道:“我就不去了,我这人自在惯了,受不了大门大派那么多的规矩。”他转又看着凌珊道:“等你和云清学会御剑飞行了,来御龙关,我请你们喝酒。”

    姜流的态度是凌珊意料之中的,她知道他的身份,理解他的忌讳,便不出言挽留,可顾云清是耐不住性子的,劝道:“姜大哥,你别回御龙关了,又闷又危险,还总看不到太阳,我听说昆仑山西王峰的风景可美了!”

    姜流摆摆手,道:“好风景又不是人人都欣赏得来的,时间长了,觉得御龙关也不错。”

    他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谁的脸都没有多看一眼,扭头就走,一边挥手一边道:“后会有期。”

    “诶!”凌珊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她也没想到姜流居然走得这么决绝。

    怀隐面上有失落之色,偷偷看了眼杜瑶光,发现她看着姜流离去的背影,双眸中目光流转。

    在姜流转身离去的时候,杜瑶光心里突然被扯了一下。

    “等等!”杜瑶光冰冷的声音,好像有了一些温度和情绪波动。

    姜流听罢,停下了脚步,他背对着众人,掩饰着面上的意外之色。

    “这把青玉缚,乃是我师父亲手在铸剑厅铸造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旷世杰作,其威力放眼仙门再无另一人的佩剑能出其右,其中蕴含的奥秘,不是你观摩一时半刻就能研究透的……你若真想探寻这把剑和你玉佩的秘密,来我昆仑罢!”

    姜流的心里,生出一股暖暖的喜悦,但他习惯性地把这股喜悦,化为了脸上不经意的浅笑,扭头,对上了杜瑶光目光中那不易察觉的一丝期盼。

    他突然觉得,这位高傲的冰山美人,变得有些可爱了。

第八十三章 御剑飞行

    苍凉宁静的云海之上,高速冲过了三道明亮的白光,在柔软如棉花上掀起几道气浪,云朵扩向两旁,给这三道白光让出一条路线来。

    顾云清仿佛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在万丈高空上,脚下只有一柄剑的宽度让他站立,高速行进的同时,他却张开双臂,感受这扑面而来的狂风,吹得他搭在肩上的兽皮都迎风起舞。

    怀隐凝神御剑,前面御剑飞行的杜瑶光身影越来越小,马上就要隐没在云海之中了,他压力巨大,高空上的冷风都止不住他急出来的汗珠,倒是身后的乘客不计较,没有怪他飞的太慢。

    “怀隐道长,是不是我吃太多了,影响你速度了啊?我看凌珊他们都要飞没影了。”顾云清凑近些道,生怕风声淹没了自己的声音。

    怀隐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擦了下额上的汗珠,嘀咕道:“掌门带着两个人,怎么还这么快……真是惭愧。”

    杜瑶光御剑载着凌珊,又操控着另一把剑载着姜流,她坚称青玉缚只能载两个人,不然容易失去平衡。

    无非就是些男女授受不清的观念罢了,他若是跟两个女子挤在一柄剑上,反倒坐实了自己真是好色之徒了。

    杜瑶光分心操控着两把剑,速度居然还要比怀隐快不少,姜流望着身侧快速飞过的云雾,已经要把身后紧追的怀隐和顾云清埋没了。

    她如雕刻出般的精致容貌,真就如万年雪山上天然形成的冰雕,在高空的狂风席卷下,也没有一丝一毫被打乱,就像安然漂浮在云海上悠闲地散步,平静又秀美,就像亲临人间的仙子,怡然自若,长发和纯白衣裙在身后有序的飘动着,没有为她的端庄添上一丝杂乱。

    而凌珊第一次御剑飞行,是有些害怕的,高空加高速,她不由得弯曲着身子寻找平衡,紧紧抓着杜瑶光的裙摆不敢撒手。

    杜瑶光扭头侧目看到了凌珊的囧相,高声对她道:“你若是害怕,抱紧我的腰。”

    凌珊如得到赦免,上前一步双手轻轻放在杜瑶光的纤腰上,她心里感激,这个面如冰山的女子,心肠却是热的。

    姜流距离杜瑶光,也不过就两步的距离,他脚下那把剑是她用灵力凝聚出来的冰剑,站久了有些冻脚底板,他便只能时不时换个位置站,活动一下身子,现在正侧着面向杜瑶光和凌珊两人。

    他奇怪的直觉总觉得杜瑶光有些怨怼他,小脾气还没完全消,这一路上,她不但没和自己说话,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此时看到凌珊被允许抱着杜瑶光的腰,他眼睛放光,心里酸酸的,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对她道:“喂,我也第一次御剑,你怎么不问问我?”

    杜瑶光没好气地斜眸瞪了他一眼,她虽然不理他,但不代表她没看见短短一刻钟他在剑上至少换了五个站姿,这样悠然自得,有恃无恐,哪有半点怕的样子?

    姜流从她简单的一瞥就看出来,她真的还在生他的气,女人就是女人,冰山美人也摆脱不了计较这个特点,姜流得想个办法道歉,不然她心里一个别扭把自己从空中扔下去怎么办?

    “杜掌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一介草莽计较了,算我之前说错话了,对不…………诶诶?太远了!喂!”

    杜瑶光伸出右手,剑指轻动,报复似的把姜流脚下那把剑越推越远,很快,他的声音就被风声盖过了。

    从灵山洞府飞到昆仑山脚下,总共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据怀隐的说法,因为带着人所以飞的慢一点,果然,这种用来赶路的法术带人都会变得麻烦,在灵山洞府之中,姜流就是因为怕带人导致传送地点有误,才没用空间法术带凌珊出去的。

    他们飞到了昆仑山脚下的天路镇,这里是上西王峰最近的一条路,天路镇也是西域中有名的城镇,因为坐落于仙山昆仑脚下,依山傍水,异域风情浓厚,各路商贾来往不绝,每个商店都在门口挂着一面自己的招牌锦旗,有汉字,也有胡文,马奶酒、西域丝绸、奇珍异宝、灵丹妙药,做各种生意的都有,西域人和汉人在城中来往热闹,虽比不上长安城的繁华街道与琼楼玉宇,但也是西域中的一种奇观了。

    “我还以为会直接把我们带上昆仑山呢。”姜流埋怨道,拍了拍自己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发型和衣服。

    “姜公子,你……”怀隐正欲开口解释,一看到姜流狼狈的样子,一下就愣住了。

    “姜大哥,你被打劫了吗……?”顾云清关心道。

    姜流摇摇头,从嘴里吐出了一根黑色的羽毛,道:“没什么,一群大雁撞我身上了,我很好。”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顾云清一眼,满腹怨怼道:“云清,记好了,别轻易得罪女人。”

    说罢,他用带着怨气的眼神暗示着杜瑶光,正好和她对视,这个冰冷的女子,平日喜怒不形于色,很少能看见她的表情有过什么变化,只能从她的眼睛里读出她的一些情绪。

    而此时,她看向姜流的眼神里有一丝嘲笑。

    她的眸子原来不是纯黑的,眼珠的边缘带一点深蓝,为她本就凝滞的气质更增添了一丝神秘色彩,在她的眼睛里读出情绪的姜流,哪怕那是在嘲讽他,他也觉得自己在汪洋大海里找到了宝藏。

    他不禁也迎合着她,发出一声苦笑。

    “凡欲拜入我昆仑者,都需徒步走过桑禹道,顺利通过山道之中的试炼,成功登上西王峰者才有资格拜入我昆仑门下,任何人都不得例外。”杜瑶光终于开了惜字如金的口,解释为何把三人带到山下而非西王峰上了。

    这一点姜流倒是不在乎,这世上什么凶恶险地和世外奇境他都去过,区区一个上山的桑禹道,难不倒他。

    倒是这天路镇中热闹非凡,放眼望去,有好多卖奇珍古玩的,虽然他知道那些“奇珍”多半是空有虚名,但是商人毕竟是商人,会博人眼球,那些商品的奇异造型总能吸引到人前去观看。

    这不,眼前离得最近的一个书摊,已经吸引了凌珊前去围观了。

    “瞧一瞧看一看嘞!仙家秘籍,妖族秘史!包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摊贩似乎是瞧见杜瑶光和怀隐是仙门人的打扮,便故意这么喊的,结果杜瑶光听后,居然真的默不作声地走到摊位前,眼神扫过摊上的那些书籍。

    果然,女人的本性是喜欢逛街的。

    三个男人不得不和两个女人一齐凑到书摊边上。

    凌珊拿起一本类似于妖族百科的书籍,每一页都记载着一个有名的大妖,左边是文字,右边是插图,第一页翻开便是九尾狐,记载着他的来历,右边那幅画上是一只模样狡猾的白狐,九条尾巴姿态各异,仿佛就如狐狸的本性一样难以捉摸。

    她刚从九尾狐手下脱身,不过对方是以人形示人,真变成兽形的话,也不知道和这图上的是不是一样。

    不过她出来闯荡一些时日了,知道这路边摊上的东西多半是假的——翻到后面,发现这书里还有姜焱凌的记载,那插图上的形象嘛,真是奇丑无比,青面獠牙,长着六个胳膊,跟传说中蚩尤的样子一模一样,凌珊怀疑就是照着蚩尤画的。

    扭头一看旁边这个真的姜焱凌,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和图上的妖怪没有一丝相似之处,两人无奈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姜焱凌本人对于传闻的态度,一直是放任其发展,反正人多嘴杂,管也管不住。

    再往后一翻,便是冰魄兽女王姳奚的记载,画上是一只三尾蓝狐,文字记载她化为人形时也生着尖牙利爪,仿若罗刹鬼婆,被她吸干精元的凡人,会变成冰雕。

    这时,杜瑶光起了好奇心,居然拿起一本蓝皮的书籍,看上去还挺厚,封面上大大地写着《冰火交融》四个字。

    杜瑶光默默念了一下书名,居然郑重其事地翻开看了起来,姜流看她的样子,好像对这本书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你不知道路边摊的书,里面内容都是胡说八道的吗?”姜流在她耳边小声道。

    杜瑶光迷茫地看了一眼姜流的眼睛,轻轻摇头,她的闲暇时间,大部分都在练功,下山时也是事务缠身,没有机会逛集市和路边摊,原来,这些看上去奇巧的小玩意儿还是能吸引她的。

    姜流一时无言,可想而知杜瑶光的生活是有多无聊。

    “姑娘可真有眼光,这一本可是孤本,记载着狱教教主姜焱凌和冰魄兽女王姳奚那些不为人知的秘事呢!”

    姜流皱眉,干嘛把他和姳奚的关系说得那么暧昧,杜瑶光对于这些缺乏依据的杜撰传闻分辨经验不足,要是信了,岂不是毁了自己清誉?

    杜瑶光眉头微皱,有些失望,她还以为是和练功有关的秘籍呢,她曾和师父玄慈提过冰火双修的设想,但是因其原理太过逆天而行,被否了。

    不过这本书既然和她的仇人有关,那看看也无妨,她下意识随意翻开了中间一页,却一下就看到了令她脸红心跳的画面。

    画中男女,衣冠不整,暧昧勾人,鸳鸯嬉戏,男欢女爱,欲罢不能……简直是十分的非礼勿视,但看了一眼就叫人浮想翩翩的场景。

    杜瑶光整个人如同触电,雪白的脸颊顿时羞得通红,她震惊地睁大了双眼,啪地一声合上了书本,深蓝的双眸左右扫着,看看有没有人看到这令人羞惭的画面。

    街道上人流熙攘,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除了姜流看到了书中的内容,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书就被杜瑶光合上了。

    姜流的脸色,此时也是铁青。

    杜瑶光双颊滚烫,默默把那本书放了回去,一抬头,那摊主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坏笑看着自己呢。

    她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强装着镇定离开了摊前,可是她的雪白的面容上那一抹显眼的红晕,令她看起来慌乱极了,还显出一丝不常见的娇媚。

    姜流心情复杂地拿起那本《冰火交融》,咬牙切齿似的质问摊主:“姜焱凌和姳奚,不是青面獠牙和罗刹鬼婆么?两个丑妖怪是怎么……怎么……怎么行这种苟且之事的……?!”他气得差点一句话都说不明白。

    摊主赔着笑,解释道:“每本书面向的爱好者都不一样嘛!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的人,他就好这一口!”说罢,还拿起那本书显摆似的拍了拍。

    “你——!”

    凌珊好奇,是什么书能令一向端庄冷傲的杜瑶光那样仓皇离去,便随意翻开了一页,差点也把书给扔了。

    “哦哟——!”凌珊红着脸大叫,引得周围路人围观。

    她拉着拳头捏的咔咔响的姜流离开了摊位,生怕他气不过把那摊主打一顿,反正他名声坏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能看到自己被画的如此非礼勿视,恐怕一般人也是体会不到的。

第八十四章 迈向未来

    姜流三人在天路镇中找到了一处客栈,暂且歇下,昨夜他们三个相当于一夜未眠,山路陡峭漫长,而且这些仙门大派,不在山路上弄点试炼是不可能的,顾云清和凌珊没有修炼过仙家心法,只是会些浅薄的拳脚功夫,贸然上山闯关恐怕会体力不支。

    他连鬼门关都闯过几回了,区区试炼,能耐他何?姜流一人在房间里踱步,脱下了上衣,露出了肌肉健硕的身体,他对着房间里唯一一面铜镜,想要看看自己背上有没有淤青,灵山洞府中那块巨石砸下来的时候还是有点疼的。

    背对着铜镜,扭着脖子看了半天,也未能看到背上有丝毫的伤痕,他的身体已经很难受到伤害了,但还是保留着年轻时作为关剑山私养的杀手时的习惯,每次争斗之后,都要检查身上的伤口,然后悄悄把伤口包扎好,如果是背上这种难以触碰到的位置,关月莹会帮他包扎。

    他的身体完好无损,身经百战磨练出来的身体,却没有一丝伤疤,不,其实是有一道显眼的伤疤的,就在他左侧的大臂上,当年阿琪救他出深海,分别之时巡海夜叉一箭将阿琪给他的玉佩射成两半,同时也擦伤了他的左臂,那箭上附有咒术,即便是神族,中这一箭伤口也难以愈合,所以之后即便他觉醒了血脉中的力量,这道伤疤还是一直伴随着他,时不时提醒他那段痛苦的经历。

    也许是时间久了就麻木了,这会儿看到左臂上的伤疤时,姜流的内心倒没有那样撕裂的感觉了。

    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门外传来怀隐的声音,姜流穿衣服穿了一半,只把左边有伤疤的那一边用衣服盖住,便去给怀隐开门。

    “姜公子,我……”怀隐看着姜流那半边健壮的身体,愣了一下,不禁想问这一身肌肉是怎么练出来的,他的同门师兄弟们,每天上山砍柴打水练武,也没少锻炼身体,也没见谁练出来这等完美的身材。

    他咽了一口口水,心里十分惭愧,一个门派的修仙人士,身体还没姜流一介铁匠好呢。

    “怎么了?”姜流看他脸色有些奇怪,问道。

    怀隐恢复了脸色,拿出一个发出药味儿的黑盒子,道:“掌门说公子在洞中为救凌珊姑娘被巨石砸中,特派我去买了点药,兴许能用上。”

    姜流听后,心里一暖,面上自然流露出微笑,这个杜瑶光,还真是面冷心热,如果是她亲自来送药的话,他会更高兴的。

    怀隐进了屋,刚放下药盒,就伸手要去帮姜流把穿了一半的衣服再脱下来。

    姜流顿感尴尬,他以前这事都是一个人干的,突然有人要帮他擦药,心里十分不习惯。

    “姜公子,伤口在背上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代劳。”怀隐面对姜流触电般的反应,耐心解释道。

    “不必了,我习惯自己包扎。”姜流依旧推脱,他除了不想让不熟悉的人碰自己身子,还不想暴露左臂上那道伤疤,解释起来又要编瞎话。

    怀隐笑笑作罢,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展开来是一幅地图,道:“姜公子,这是从山下通往西王峰的桑禹道的地图,这其中有两条岔路,一条直通西王峰,但历代掌门长老在此布置了诸多阵法咒语,收服的大量灵兽也多在这条路附近活动,而另一条较为隐秘,从峰侧绕了一周通往山顶,路程上虽长了近一倍的距离,但除了一些弱小精怪,没有太大阻碍,若姜公子不愿冒险的话,可以选择第二条路。”

    说罢,他把羊皮纸一卷,递给姜流,姜流刚才趁着怀隐讲解的功夫,已经把桑禹道的大概地貌记了个六七成,此时便把羊皮纸推回怀隐怀中,道:“请道长转告你家掌门,我会凭本事入她昆仑的。”

    怀隐眼中露出钦佩,笑道:“姜公子信心满满,怀隐就放心了,好,我等着和公子做师兄弟!”

    天竺国南面,西枫镇。

    曾经,这个距离天竺国数十里的小镇,只是一个小小的驿站,后来,因为佛祖的一个小小的规定,凡是想面见佛祖者,求取佛经也好,解惑因果也罢,为显诚意,都要从自己的住处徒步走到天竺雷音寺前,佛祖才会答允他的要求,否则,多少钱财宝贝都买不来他一条忠告。

    时间长了,雷音寺附近的地价疯狂生长,连个客栈上房,都比外面贵了三倍,再加上路途遥远,天竺国以外的人若是想面见佛祖,不是王亲国戚或大富大贵,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到达雷音寺。

    于是,这个天竺国数十里外的小驿站,也慢慢发展成了西枫镇,唐长老师徒几人,今日傍晚到了小镇中歇脚,明日便能到达天竺了。

    深夜,师兄们和师父已经在房间另一头睡着了,子渔点着油灯,还在看那幅他凭着记忆画出来的未来之一。

    其实这一派混乱的战场,他再怎么看也是看不出来什么端倪的,只是越接近天竺,他脑子里就越兴奋,巴不得现在就去找到佛祖为他答疑解惑,万一……佛祖没有他想的那么神通,解决不了自己的疑惑呢?

    他这几日失眠已成习惯,时不时对着画卷发呆,偶尔会回过神再百无聊赖地看上几眼。

    “蜀山?”背后突然传来姜焱凌的声音,吓得子渔一哆嗦。

    姜焱凌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他身后了。

    “这是未来,我在轮回镜中看到的。”子渔解释道:“你能不能不要神出鬼没的了?”

    少年手中的画卷,画的确实是蜀山派,因为千刃峰上那些锁链连接的山峰,灵感就来源于蜀山派的建筑群。

    他把画卷收起,没让姜焱凌看得更多,这个未来若是透漏的太多,可能就不准确了。

    姜焱凌看了眼房间里呼呼大睡的几个和尚们,发现子渔的睡眠质量真是直线下滑,小小年纪都有黑眼圈了。

    “这次来又要干嘛?”子渔没好气地问道,他还记得他上次把他丢到妖怪洞里不管的事。

    “你们海族有没有那种,能把我功力暂时封住的法术?”姜焱凌问。

    子渔点头道:“有啊,伏魔印,一种用于封印妖魔力量的咒术,等于在体内制造了结界,抑制对方的灵力。”子渔从怀里掏出一颗红色小药丸,道:“现在我们海族已经将这一法术简化了,直接将咒语附在药丸上,你吃下去就行了,本来母后给我是为了让我对付你的,结果你居然自己把它要去了。”

    子渔的啰嗦姜焱凌没听进去几句,拿过枣核大的小药丸摩挲观察了一番,子渔此时又问:“你要这个干嘛?”

    “你不是要我想办法待在昆仑山上么?人家杜掌门刚亲自邀请我拜入门下,此等机会,岂有放过之理?”

    子渔心里微微一惊,这事态的发展,竟然这么快就朝着那幅画中的样子靠近了,他心中隐隐有预感,姜焱凌和杜瑶光,会是十分重要的一环。

    姜焱凌瞧着子渔呆滞的样子,道:“我好不容易听你一次话,你就不能看上去高兴点儿?”

    子渔一想到那位杜掌门清绝灵动的容貌,加上他们两人在戊虚国似有似无,欲盖弥彰的眼神交流,白了姜焱凌一眼,道:“你那是听我的话吗?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姜焱凌嗤笑一声,不置可否,将那小药丸收入怀中,问道:“若是我想解开伏魔印,能否强行冲开体内结界?”

    “可以是可以,但是那样十分伤身,最好还是来找我。”子渔忠告道。

    不过他看姜焱凌眼珠提溜转的样子,他的忠告多半是对牛弹琴,若是情势危急,他哪会顾得上伤不伤身。

    “至少重铸结界的时候要来找我,行吗?”子渔无奈道。

    姜焱凌默默点头,若有所思,事到临头,他突然又开始犹豫了。

    “你确定,昆仑山上真有我想要的答案?”他问面前的红衣少年。

    “要想达成未来,需先接近未来。世间因果纠缠冗杂,一步错步步皆错,但也不能因此就停滞不前,一步也不迈。我选择了主动去触碰未来,所以我去千刃峰上找了你,现在看来这个办法是奏效的,未来已经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少年说着令自己更坚定的话语。

    “好吧,小天才。”姜焱凌拍了拍子渔瘦小的肩膀。“那我的未来,可交给你编派了。”

    深夜简短的谈话结束了,姜焱凌悄无声息离开了驿站,去继续达成他的未来。

第八十五章 桑禹道

    凌珊和姜焱凌,大早上的小小一合计,决定一块把彼此的真实身份告诉顾云清。

    他心性单纯,对于世俗没有那么多偏见,又交情匪浅,他们觉得都不应该再瞒他了。

    顾云清还睡眼朦胧着,就被凌珊强行晃清醒过来,呆呆地坐在床上听他们要对自己进行的“重要坦白”。

    听完之后,顾云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凌珊,眼神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凌珊不知他这是什么反应,她本就有些担心顾云清知道自己是妖之后,会对自己另眼相看,此时顾云清反应奇特,她不免心虚,道:“云清,你听我解释,我也是刚刚知道我可能是妖……不是故意瞒你的,你别怪……”

    “喔!凌珊,你真的是野猪精啊!”

    “什?”

    “噗……”

    凌珊顿时一愣,一腔热流直冲脑门,冲得她头昏脑热,差点背过气去,姜焱凌则是幸灾乐祸一般绷住笑脸,强装正经。

    凌珊深吸一口气,俏脸涨得通红,站起来对着顾云清一顿拳打脚踢。

    “你才是野猪精!你全家都是野猪精!本姑娘如花似玉哪里像野猪!?”

    “可是妖怪不都是动物变的吗?”

    “那本姑娘也不可能是野猪!”她冲着顾云清吼完之后,突然又有点心虚,扭头试探性地问姜焱凌:“应该不是野猪吧?”

    姜焱凌悻笑着道:“那得等你修炼些时日,恢复经脉,妖力正常运转之后才知道了。”

    “那姜大哥呢?你是什么动物变的?”顾云清好奇道。

    “我……”姜焱凌一时语噎,皱着眉头思考了下,道:“我本来就长这样,我不是妖。”

    “蚩尤族,准确来说是九黎族,他们是上古神族的分支,总体外貌和人没什么区别,至于传说中的形象,那都是经过百口相传,早就和事实差了十万八千里了,所以不要从书中和人的口中认识事物,一定要亲眼所见。”

    姜焱凌正色道,他一定要把自己身边人对于传闻杜撰的看法纠正过来,不然自己的传说形象那么多,永远无法统一了。

    “哦——原来姜大哥算是神族后裔呢,厉害!那我们上山的路,就会轻松很多了。”顾云清兴奋道,姜焱凌还从未从凡人嘴里听到对自己的夸赞,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

    昆仑山玉雪峰的山顶上,有一处鲜为人知的山洞,里面有一潭冰冷彻骨的寒潭,那是杜瑶光每日最偏爱的练功之处,虽然修为到她这种境地,室内室外没有什么区别,玉雪峰上的狂风暴雪对她来说只如和风细雨,但是她喜欢安静,她往往能在安静的寒潭上,心无旁骛地打坐一整天。

    她正盘腿坐在寒潭中央的白玉石台上,静若处子,眉眼微闭,靡颜腻理,冰肌玉骨,如一尊精心雕刻出来的艺术品,令人望而却步,只可远观而不敢亵玩。

    双手自然搭在膝盖,周身灵气缓缓流动,在清澈的潭水上荡出一道道平缓有序的波纹,那把泛着青光的青玉缚,正悬在她身侧守护。

    怀隐冒着洞外的大雪,瑟瑟走入洞中,见杜瑶光正在运功,似是不敢轻易打扰,或是被杜瑶光冰玉之姿惊得以为是仙女下凡,他怔了一下,道:“掌门,怀隐有事禀报。”

    杜瑶光灵眸轻启,正眼望向怀隐,轻轻点头。

    “姜公子三人,已进入桑禹道了。”

    杜瑶光芊芊玉手在潭面上浅浅一挥,浮现出桑禹道中的场景,姜流三人,正和布置在桑禹道中的灵兽们打得你来我往呢。

    西王峰下的桑禹古道,一则用来试探欲拜入师门者的根基身手,而则防范那些图谋不轨攻上山的敌对者,所以桑禹道有两条岔路,一条是显眼敞亮的大路,却遍布历代祖师布下的机关法阵,另有收服的仙兽守关,而还有一条小路,虽然路途长了一倍,但路程平缓,没有那么多凶险关卡,一般用来测试一下拜师者的体力也就是了。

    杜瑶光眼中微有异色,道:“他们走的是盘蛇径么?”

    怀隐摇头:“是距破径。”

    见杜瑶光皱眉,似有怀疑,怀隐解释道:“姜公子行事向来出乎意料,是他执意要走距破径的。”

    “此人行事有异,不合常理。”杜瑶光冷冷道,语气中有警惕。“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他却勇武好斗。”

    “可正因为此,他数次助掌门于关键时刻。”怀隐一语点出关键。

    杜瑶光冷漠的目光有了一丝动摇,可依旧摇头道:“我会弄明白的。”

    桑禹道,距破径。

    三人正在和三只异兽斗得不可开交。

    顾云清面前的,是一只外貌似山羊,头生四角的异兽,看上去脾气很不好的样子,正在和顾云清对峙,顾云清伸出一只手在空中作阻拦装,紧盯着异兽的双眼,仿佛在和他交流。

    这四角山羊正是传说中生于昆仑的异兽土蝼,会吃人,只见它活动着后蹄,很暴躁的样子,冲着顾云清撞了过来。

    而凌珊面前的是一只巨大化的蜜蜂,通体黝黑,尾巴末端一根尖刺,也是传说中的异兽,但名字太难写,姜焱凌见了一遍就忘了。

    姜焱凌本人,正在和一只三丈长的蝰蛇激战,双手硬掰着蛇嘴不让它咬下,蛇头两侧有状若鱼鳍一般的部位,每当蝰蛇嘶吼时蛇鳍也会如孔雀开屏一般张开,能起到很好的恐吓作用。

    “姜大哥!你怎么不发力啊!你的实力应该很容易就摆平这些怪物啊!”凌珊大叫道,她双手的峨眉刺不停地招架这黑蜂尾部的尖刺,姜焱凌说这蜜蜂有毒,刺一下会死人的。

    “人家的地盘,肯定时时监视着呢,我要是运功不就暴露了?”姜焱凌掰着蛇嘴,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凌珊被逼到一棵树上,眼看那蜂刺就要刺来,这时,那只土蝼从侧面撞了过来,顾云清正骑在它背上,用绳索套着它的脖子,令它狂性大发,敌我不分,撒开蹄子在林子里狂奔。

    不偏不倚,正好把那只叫不上名字来的黑蜂撞得天旋地转,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凌珊劫后余生,靠在树上喘息,对姜焱凌道:“那你干嘛非要上昆仑山受这个委屈,我看你就是看上人家杜掌门了!”

    “别多话!”姜焱凌斥道,脚下发力,腾空而起,踩在身后的岩壁上,躲过了卷来的蛇尾。

    凌珊一看姜焱凌脸色微红,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的心思,继续道:“你要是再放水,可就见不到人家瑶光掌门了呢!”

    姜焱凌不忿地抿了下嘴,被激起了争斗欲望,咬牙笑道:“哼,区区几个畜生也想坏我好事?看好了!”

    他纵身一跃,抓着蛇头从蝰蛇的身上飞过,双臂一拽,把那巨大的蛇身甩到了空中,倒着砸在了草地上,趁那蝰蛇还未调整过来,他瞬间朝那蛇头砸了几拳,直把它的头部打进了地里,泥土飞扬,那蝰蛇竟被直接打晕了。

    蚩尤族,也是九黎族,这一血脉本就好斗,即便不运功也是天生神力,区区几个灵兽,几下便收拾了。

    “世上没有暴力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一定是不够暴力。”姜焱凌踩着蛇头,向凌珊炫耀自己的战果。

    凌珊却对姜焱凌别眼相看,目光戏谑,他果然是为了那么个超凡脱俗的大美人才来昆仑的呢。

    另一边,顾云清骑着那只土蝼回到二人身边,凌珊大吃一惊,这小子好像跟动物天生合得来,这么一只暴躁的山羊居然被他驯服了。

    传说这桑禹道风景宜人,四季如春,鸟兽奔走,今日一见,果然风景秀美,如果没有这么多异兽打扰的话,这倒是个不错的出游胜地。

    凌珊从半山腰上往下张望来时的路,嘴中不时赞叹这番翠绿的奇景。

    而姜焱凌此时居然拿出小刀,打算把蝰蛇的鳞片剥下来几片。

    凌珊一见,觉得不妥,急忙制止道:“喂,这样不好吧,人家养的仙兽可别乱动啊!”

    “人家堂堂仙兽,还会再长出来的。”姜焱凌一边剥着一边道。“蝰蛇鳞可是异常坚硬的异宝,用来铸造兵器的好材料。”

    顾云清座下的土蝼吼叫一声,鼻子重重出了口气,吹得凌珊衣服都翻起来了,似乎很是不满。

    “姜大哥,你看那是什么!”顾云清手指之处,岩壁的藤条上正趴着一只蜥蜴,因和藤条颜色相近,姜焱凌都没有注意到。

    “哟!五彩蜥!”姜焱凌眼疾手快,一手把那蜥蜴抓下来,任它在手中挣扎。

    凌珊心中反感,她一个女孩子爱干净,哪像这两个人,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敢伸手抓,那蜥蜴看上去分明是有毒的。

    被姜焱凌抓在手中后,蜥蜴又变为了人类皮肤的颜色。

    “这种蜥蜴,体内有五种剧毒,它的内胆却是解毒圣药,市面上千金一颗的毒龙胆,就是它的内胆。”姜焱凌二话不说,提起小刀就去剥五彩蜥的肚子。

    凌珊见他直接解剖活物,心中犯呕,背过脸去,道:“你是来通关的还是来盗猎的啊!?”

    “此言差矣,拜师拜师,哪有空手去见师父的?这漫山遍野的异兽仙草,反正也拿不完,拿走几个当给师父的献礼咯。”姜焱凌说得义正言辞,凌珊竟觉得有些道理。

    顾云清从土蝼上跳下来,他是猎户出身,习惯随身携带个麻袋,此时便取出,和姜焱凌一起摘些奇珍草药,好上山献给未来的师父。

第八十六章 佛光结界

    子能牵着白马来到小溪边,让这匹劳累的坐骑喝些溪水休息一下,自己则跑到上游去给唐长老取水喝。

    师徒几人离开西枫镇后向西又走了快二十里,看到平原上有一处溪流,便前来稍作休息,这几日赶路赶得急,为了躲避那手拿大斧的怪物的追杀,唐长老已经应允徒弟们用法术赶路,自己骑着那匹不凡的白马,只要是太阳没落山,他们就全速往天竺赶路,这连着跑了一个月,终于赶到了天竺国的国门前。

    本来这些路途,若是按之前的速度步行的话,恐怕还要走个三五年,但说到底保命要紧,唐长老每每休息时都会虔诚地向佛祖祷告,希望他能宽容他们这种取巧行为。

    子渔望着地平线上城邦的影子,那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天竺国,他昨夜虽一夜没睡,但看着天竺上空隐约的佛门金光,他感到神清气爽。

    “师父,喝水。”子能将接好的那一瓢水,送到唐长老面前。

    唐长老正伸手接过,那水瓢却突然抖了一下,盛满的水溅出来一些溅到了他的红色袈裟上。

    子空鄙夷地看了一眼子能,道:“呆子,平常就好吃懒做,怎么现在连个水瓢都拿不稳?!”

    “不妨事,去歇着吧。”唐长老和蔼笑道,招呼子能去歇息一会儿,他这几个徒弟这几日带着自己全速前进,比之前劳累不少。

    唐长老大口喝了一瓢水,拿在手中,却发现,那水瓢还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抖动着,那本该平静的水面上,突然震出浅浅的波纹,一下,又一下。

    他抬头张望,却发现警惕的子空已经率先一步蹲在他那根竖着的铁棒上,佝偻着背,一手放在前额,朝着四周平原眺望。

    “师兄,怎么了?”子净好奇道,凭他对师兄的了解,他多半是察觉到妖怪了。

    “有情况!”子空神色严峻道。

    看样子,是要碰到大妖怪了。

    唐长老定睛看着自己水瓢里的水,波纹又震动了三下,突然停止了。

    此时的寂静,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压得子渔要喘不过来气。

    他抬头望去,看见一个从天而降的黑影。

    轰!身披半边黑甲的穹兵,一手持着那柄血红巨斧,以千钧之势落在众人面前,扬起的沙尘不禁让人伸手去遮挡,大地剧烈的震动,把那水瓢里的水全掀到唐长老身上了。

    子渔浑身汗毛耸立,和穹兵的红色眼睛对视了一刻,便立马大喊道:“跑——!”

    唐长老吓得反应慢了半拍,被子渔抓住腰带腾空提了起来,这会儿保命要紧,子渔也顾不得礼节了,他飞身而起,提着唐长老飞上了马背,唐长老在前他在后,两人骑着马狂奔出去。

    “师弟!你带着师父快走!我们断后!”子空大喊道,带着两位师弟上前阻拦穹兵。

    “师兄们当心!”子渔深知穹兵的厉害,三位师兄若硬要打如何是他对手?只恨自己堂堂神族,连个应敌的法术都没学过,真是没用!

    穹兵对于这三个在他眼中的小妖没有任何兴趣,三人的合击被他一斧头便全数逼退,他眯眼盯着子渔离去的方向,纵身一跃,周身的气流将脚下的泥土草木都带上了天,几息的功夫便要追上子渔了。

    子空将手中的铁棒变得巨大如擎天之柱,双手抱着,朝着穹兵的背影砸了下去。

    穹兵看到了背后的冲天大棒,心生烦躁,却又不得不回头接这一击,这一棒子非同小可,把空中的穹兵砸下了地面,半截身子都插进地里。

    穹兵怒吼一声,猛然震开了大棒,棒子脱离了子空的控制飞上高空,子能和子净趁机突袭,穹兵如何允许这三个小妖占了自己便宜,强行从地里冲了出来,掀起一大片的泥土。

    子能子净被这等凶猛来势吓了一跳,一愣神的功夫,子能被一斧击飞,子净被穹兵的大手牢牢抓住,一把重重扔进了地里。

    子空接住空中的铁棒,朝着穹兵天灵盖打下,被他一斧荡开几十丈的距离才勉强站稳,这怪物实力恐怖如斯,回想五百年前子空还是妖王的时候,普天之下妖族八部的妖王,他实力当属第一,其余七个妖王,最多只能跟自己过一百招,子能和子净也曾称霸一方,在八王实力中排行老四和老六。

    如今三个妖王实力一起上,竟连穹兵一招都接的勉强,这黑脸黑甲的怪物,莫不是天上的战神?

    不对,恐怕就是如今天庭那几个武将,也没有一个有穹兵这等实力的。

    他们只能拖延时间,护送子渔和唐长老进天竺国的范围,子渔说过,海族曾给天竺国制造过一个佛光结界,用来抵御外敌,对妖魔具有明显的杀伤力。

    念及此处,子空和两个师弟握紧了手中兵器,即便一次次被穹兵击退数丈,但又十分具有韧性地和穹兵缠斗。

    “你这怪物好手段!我纵横妖界五百年,也没见过你这样的能手!报上名来!”子空喊道。

    “区区小妖,不配打听我的名讳!”穹兵也不废话,一斧震退了子空,回身抓住子净的禅杖,直接将他腾空拽起,和正面的子能砸在一块,一脚将两人踢飞。

    眼看着离天竺越来越近,子渔想让唐长老自己先进天竺,有佛光结界保护,穹兵闯不进来,他一直回头望着师兄们,见他们十分艰难地与穹兵缠斗,心下焦急。

    这时,左侧突然冒出一道紫光,子渔定睛一看,竟是剑萝从半路杀出,一刀指向他咽喉,他勉强一躲,被飞来的剑萝撞下马去。

    两人滚落在草地上,一齐摆出防御姿势,看着对方的眼睛,子渔眼里那怜悯和不舍,再次激怒了剑萝。

    “阿萝姐姐,不要!”

    剑萝冷峻的目光像一把刀子,她就是那美丽又危险的双刃剑,浑身都是令子渔无法抗拒的致命魅力,靠近他,只是为了吮吸他的鲜血。

    “我告诉过你,你的恩我已经还了,再次见面,我绝不会手软!”剑萝拔出大腿绑带上的另一把匕首,朝着子渔的胸口飞去,子渔侧身躲过,剑萝却用那匕首当跳板使出空间法术,剑萝闪现到匕首的位置,猝不及防地将子渔一脚踢飞。

    她飞身扑击子渔,子渔仗着自己的力气还是比她大上几分,抓住她的刺下匕首的双臂,一个转身把她压在身下,剑萝这次可不若在小天竺的丛林中那样犹豫,直接用双腿夹住子渔的脖子,两手摆着子渔的一条胳膊,将他勒得脸色发紫,不一会儿的功夫,子渔就晕厥着被剑萝再次压在了身下。

    剑萝依旧不肯松腿,坐在子渔胸膛上,大腿紧紧压迫着少年的喉咙,一刀刺向子渔的眉心,巫妖刃发出幽深邪恶的紫光,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刺杀感到兴奋。

    子渔空手握住刀刃,皮肤被划破,鲜血顺着流到了他的脸上。

    这把刀,居然真的能杀死他这样的神族血脉。

    他绝望地看着剑萝冰冷的眼睛,他这一次在她眼睛里,一丝曾经的柔软也看不到了,没有任何犹豫,她只想杀了他,杀了海族的皇子,成就半魔的大业。

    玄冥突然也出现在战场上,此时唐长老那五人,除了将要逃进天竺的唐长老,其他人都是穷途末路,马上便无力抵抗了,不过此处离天竺太近,他恐怕那佛光结界坏事,这才现身。

    果不其然,其他人都在激斗,没发现此时众人的上空,已经出现了一个发着金光的卍字印记,精纯的佛门法力在卍字印记上聚集,电闪雷鸣,一触即发。

    玄冥运功,打出一道紫黑灵力,打在那卍字印记上,却没有丝毫作用。

    穹兵大力一挥,把唐长老那三个徒弟全数击飞,这一击更比平常,猩红雷光扫过平原,子空三人身上酸痛不已,一时是难以再支撑战斗了。

    他抬头望向高空的金色卍字,神色十分不悦。

    “糟了,天竺的结界启动了。”玄冥藏在兜帽下的目光复杂,仰望天空道。

    “海族皇子已无路可走,拿下他!”穹兵对着远处的剑萝喊道。

    剑萝听见命令,毫不犹豫,将刀刃又刺下三分,再有一寸就要扎进子渔的眼睛里。

    天上的卍字结界,这时已经完全启动了,金色的雷光凝聚成一道道闪电长枪,如雨点般倾盆落下。

    天竺国的国门前,金光耀眼,堪比数十个太阳的光芒铺展在平原之上,玄冥运起紫色的黑云顶在上方,招架着源源不断落下的光枪,连一贯莽撞的穹兵,此时也架起斧头阻挡。

    子渔眼看着一道光枪就要落到他和剑萝的身上,奋力抬腿把剑萝从自己身上踢下去,那光枪竟像是会自动锁定拥有魔力之人,在空中一个转弯,朝着剑萝飞去。

    炸开的雷光把子渔也掀飞,但佛光结界是针对妖族建造的,凡是灵力中戾气浓厚之人,都会被雷光锁定,所以剑萝和穹兵以及玄冥,因所练功法的原因被结界锁定,而子渔的三位师兄虽本来是妖,但跟着唐长老一路修行佛法,心性中戾气已除了大半,因此不在结界的无差别消灭行列内。

    子渔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甩了甩手掌上伤口的血,他也不是娇气之人,随便抹了抹便罢了,反正神族伤口愈合得快,现在距离天竺近在咫尺,马上就能摆脱追杀了。

    他无意间看到了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剑萝,她修为尚浅,被光枪击中了一下,便倒地不起了,痛苦地按住胸口,浑身时不时流过电光,伴随着一阵痉挛。

    心里一阵抽痛,这个可怜的女孩儿,误入歧途,如今也要成为那些歹毒之人野心的祭品了。

    他是神,而她是半魔,神魔殊途,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终于狠下心了一次,放任剑萝暴露在结界法力下,放任她等死。

    “阿萝!”玄冥大喊,他被佛光结界牵制着,无法上前搭救阿萝,更别说去抓海族皇子了。

    穹兵不甘受限,企图强行突围佛光结界的法力,他高高跃起,瞬息间便跳到了子渔的上空,刚想一斧劈下,被一道巨大的光枪击中,砸进了地里。

    他不满地站起身来,朝着天空大吼,换来的却是更多的光枪招呼到他身上。

    剑萝此时缓过来刚才光枪的冲击,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眼神恍惚,但又有着一股倔强,她望着子渔离去的方向,手下又暗自运功。

    “阿萝!不要运功!”玄冥大喊,他发现刚才剑萝中招几近昏迷的时候,佛光结界没有继续穷追猛打,他便猜测,剑萝修为尚浅,血脉又不精纯,如果不运用法力的话,是不会被结界锁定的。

    可这话出口便迟了,剑萝想再次利用巫妖刃施展空间法术追上子渔,巫妖刃刚刚闪烁出幽紫光芒,又一道光枪落到了剑萝面前。

    “啊——!”子渔听见惨叫,回头望去,只见巫妖刃旋转着孤独插进了土地里,紫光像失去了生命源头般停止了活跃,黯淡下去。

    剑萝的身体飘摇坠落,挥洒的鲜血如开在她身旁的彼岸花,恭送一个生命的逝去。

    她凄惨地躺倒在地,浑身上下都麻了,剧痛导致的麻痹,只有一双眼睛,还无力地看着天空,耳朵边什么也听不到了。

    穹兵见此结界来势太过凶猛,难以硬闯,提起斧子,对玄冥长老道:“走!”

    “可是……阿萝!”玄冥看着阿萝的方向,佛光结界这次没有放过她,对着生命摇摇欲坠的她,再次射出一道光枪。

    然而穹兵,显然不想费尽心思去救一个命如草芥的半魔,强拉着玄冥逃离了卍字结界覆盖的范围。

    剑萝呆滞地望着那即将落到自己身上的光枪,恍如隔世。

    她满胸的大志还未实现,她还未看到半魔走出那荒芜的家园,还没看到弟弟剑方健康平安的长大,还没看到……他?

    姜焱凌会缅怀自己么?

    她闭上眼睛,兀自流下一滴清泪。

    “阿方,姜焱凌,再见了……”她默念着两个她最挂念之人的名字,坦然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那一道金雷,没有如约劈到她身上,她看到一个发着蓝光的圆珠飞到她上方,看到了光枪撞击在蓝色珠子上迸发出的剧烈火花,看到了那一袭红衣的身影,少年清澈坚决的眼眸,映入她垂死之时渐渐黯淡的视线中。

    他的身子,他的眼神,他的臂膀,都是那样的温暖,剑萝感到那样的惭愧,少年就像大荒不周从午时升起的太阳一样,午时升起,未时落下,短短的一个时辰,却是那里最温暖的时刻,每当剑萝望向日出的时候,她多么希望,有个像太阳一般温暖神圣的存在,把自己拖出苦海,拖出这片没有希望的荒漠。

    在她将死之时,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温暖的存在就在自己眼前,红衣如火,目光如炽,紧紧抱住了脆弱将死的自己。

    昆子渔,是你吗?

第八十七章 入门试炼

    昆仑山西王峰上,未时三刻,正是天气最热,守门弟子最爱打瞌睡的时候,上山的山道上,来了三个怪人,好好让那两名弟子提了提神。

    姜流三人好不容易闯过了那布置在桑禹道上的五灵法阵,利用五灵相克的关系,引导法阵中五种灵力自相对抗,以上克下,按水火雷风土的顺序令他们互相抵消,不消片刻便完全中和了法阵中激荡的五种灵力。

    还好他战斗经验丰富,熟知五灵法则,若是换成毫无常识的愣头青上山拜师,怕不是半山腰就被劝退了。

    他打量着昆仑派这高十丈的门户,和他在通天镜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仙雾缭绕,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不愧为仙门五绝之一,果然是适宜修行的风水宝地,他能感觉到整个门派下,从西王峰涌上来的灵力滋养守护着昆仑派。

    而另外两个年轻人,已经被西王峰上的风景吸引得呆滞了。那些御剑而过的弟子,让凌珊挪不开自己的眼睛。

    这可真是他们梦想中的仙境啊。

    姜流正打量着门口那只开明兽的雕像,心想还好这些灵力高强守山神兽没有被唤醒,不然自己为了过关,可真要暴露了。

    “三位,请问有何指示?”守门弟子对着三个奇怪的人说道。

    为什么说是奇怪的人呢?因为除了一袭红衣的凌珊,看着俏皮可爱一些,姜流和顾云清,一个掂着一个装的满满的麻袋,一个骑着昆仑本地的异兽——外貌似四角山羊的土蝼,传说会吃人的,连本门弟子,都不愿轻易去招惹脾气暴躁的土蝼。

    那满满一袋子,装的不会是从桑禹道中搜集的东西吧?

    “二位师兄,我等仰慕昆仑仙名已久,承门下怀隐道长之邀,特上山来拜师修行的。”姜流作出那些仙门弟子互相来往的样子。

    “怀隐师兄?”

    话音刚落,怀隐便从门内走了出来,像是预料到姜流三人会在此时过关似的。

    只不过看到姜流肩上的麻袋和顾云清座下的土蝼时,他还是小小呆滞了一下。

    “姜公子,顾公子,你们这是……”

    “姜大哥说,拜师不能空手,所以我们上山的路上,给未来的师父准备了礼物。”顾云清有样学样,说的有理有据。

    可是他们这“礼物”,本来就算是昆仑派的东西啊……怀隐一时语塞,每隔段时间都会安排弟子去采摘的。

    但他不愿驳了他一片好心,面不改色地笑了下,道:“掌门等候诸位多时了,随我来吧。”

    进了昆仑派的门户,三人得以看见昆仑派的全貌,怀隐也对三人依次讲解昆仑派的布局。

    面前这片广场叫御剑广场,中间立着一柄巨大的青铜剑,剑柄被三根锁链缠着固定在周围,门派内部的每四年会在此进行一次比武试炼,前三名弟子能够和掌门前往参加五绝各大高手云集的五绝论剑。

    穿过御剑广场,那个青砖白壁,宏伟高大的大殿便是无极殿,是掌门和诸位长老的议事厅,殿后有一比殿顶高出几丈的山峰,从上方落下潺潺瀑布,注入到无极殿前的水池中,设计精巧,人走过之时能隐约感受到水雾扑在身上的沁凉感,能够静心安神。

    昆仑派的建筑群,是围绕着这座流下瀑布的顶峰建造的,左侧宽阔的白石廊道,连通着苍谷长老管理的苍阳阁,过了苍阳阁再往前几步,便是入云峰上的入云台,是门派供奉天神的地方,若是比武的场次过多,御剑广场装不下时,便也会分一些弟子去入云台上比试。

    右侧廊道,通往的是门派铸造兵器的地方,铸剑厅,由玄临长老管理。

    而山峰的正后方,便是掌门杜瑶光和其师父玄慈长老以及门下弟子居住的青玉阁,三个长老各收了一派弟子,都随各自师父住在各自阁内,掌门杜瑶光,目前还未收过弟子。

    她性格清冷高傲,无事务之时便一人去后山玉雪峰修炼,青玉阁距离玉雪峰最近,以至于杜瑶光除了无极殿几乎就在青玉阁和玉雪峰两边跑,导致苍阳阁和铸剑厅的两脉弟子,都没怎么见过杜瑶光,只知道自家掌门是个超然若仙的大美人。

    怀隐将三人带进了无极殿,两侧高座之上,三名长老已经位于座中,苍谷和玄临长老,从三人一进门就打量着他们,无非是想看出他们有无修行天赋,一般来说,从外貌上,就能看出这人是不是修炼的好苗子。

    座位离杜瑶光最近的,是玄慈长老,也是前任掌门,她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微笑着看着三位年轻人。

    杜瑶光背对着门口,姜流从进门的第一眼,目光就放在她身上,她如今又换了身衣服,换了一身蓝白渐变的长裙,蓝色衣领,白色裙摆,背上绣着一柄蓝色的仙剑,是昆仑派的标志,其他弟子衣服上也有,梳着高髻,比往日多了几分掌门的气势,只看背影也能感受到她的傲气。

    “掌门,他们三人到了。”怀隐禀告道。

    “知道了,下去吧。”杜瑶光翩然转身,仿佛带过一阵凉风扫过众人的脸颊,她身姿傲然挺立,昂首俯视,虽还是一样的冷傲,但神色姿态中,尽显掌门的威仪,令人不敢亵渎,甚至不敢直视,仿佛她那盛世容颜叫人多看几眼便会失了敬意,天女下凡,岂容人贪恋垂涎。

    这个女掌门,果然每次见面都会在外貌上给他整点新花样。

    姜流脸上挂着笑容,看了几眼便低下头来,三百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一个这样的美人儿,令他多看几眼都觉得羞愧呢。

    和杜瑶光的冰冷不同,玄慈向来和蔼,见这三人有趣,尤其是那个披着兽皮的青年,居然把山下的异兽土蝼牵上来了,她不觉好笑,柔声问道。

    “这位公子,你为何牵着我昆仑的异兽上山拜师,这异兽会吃人的,你不怕么?”

    顾云清便又正经地把刚才对怀隐说的话对玄慈又说了一遍,逗得玄慈不禁发笑。

    姜流也顺着往上爬,把肩上的麻袋放在地上,道:“既是拜师,自当尽人事,我这袋子里有蝰蛇鳞,毒龙胆,定风草,赤炎果,还有那个长的像蜜蜂的异兽,在下见识短浅,叫不上来名字,就把尾部的刺拔下来了。”

    满满一袋子,装的都是桑禹道上采来的宝贝。

    三个长老面面相觑,杜瑶光面无波澜地和姜流对视着。

    “这位姑娘,那你呢?”玄慈觉得有趣,便转头问空手而来的凌珊。

    凌珊迟疑了一下,拿出胸前的赤田暖玉,道:“小女并无贵重之物,只有这一块玉……”

    玄慈笑着摇头,数落顾云清和姜流道:“你这两个朋友,准备礼物也不知道帮你准备一份,真是不够仗义。”

    顾云清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杜瑶光此时发话道:“我昆仑派收弟子,不问出身门楣,只看心性品德,拜师之时不必尽人事,只求你能潜心修行,忠于门派,日后以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为己任,不违天意,不畏奸邪,不悖本心。”

    一番话被杜瑶光说得正气凛然,鼓舞人心,连姜流听了都生出几分向往呢,不悖本心,说得好。

    “在你们面前还有最后一道试炼,若你们能在试炼中保持本心,做到问心无愧,心如明镜,则可顺利通关,成为我昆仑弟子。”

    她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姜流,随后被挥动纤纤玉指,在空中结印,三人脚下出现一个蓝色的法阵,将他们传送到了试炼之中。

    杜瑶光心里清楚,这个试炼比起满山的法阵异兽,对于姜流而言,应该是一道相当困难的考验。

    姜流眼前一闪,突然一阵熟悉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他微微一呼吸,又呼出了几颗气泡,他漂浮在没有支撑的海水里,如汪洋大海中飘摇浮沉的一片树叶。

    他对于深海的恐惧是本能的,不过一息的功夫,他就开始恐惧了,他下意识想要运功冲出去,子渔给他的那颗附有伏魔印的药丸还没吃,他完全有能力打破须臾幻境。

    不行!理智立刻否定了这一想法,他若强行突围,必然会暴露他一身蚩尤族的功力,而且上一次打破环境时,他额头上长出了双角,他在九黎族古籍上看到过,那是蚩尤血脉灵力进一步觉醒的征兆。

    如果他以那样的面目示人,他就更不用待在昆仑山上了。

    这时,深海中突然出现了铺天盖地的巡海夜叉,手持珊瑚雕纹的长弓,姜流左臂上的伤疤,就是拜这弓箭上咒术所赐的。

    这幻境还真是敏锐,一次次在他的痛点上戳刺。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顾云清就从幻境里传送出来了,出来时他一派轻松,表情有些迷惑,挠着后脑勺,仿佛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玄慈长老看上去很高兴,便问他道:“小兄弟,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顾云清挠头回答:“什么也没有,一片黑,走着走着就出来了……这算是通过了么?”

    苍谷和玄临微笑着点头,他们早已看出顾云清天资卓越,又品性极佳,是个可塑之才。

    不一会儿,凌珊也从试炼中出来了,她神色也算轻松,额上有微汗,看来幻境也没有对她造成太大麻烦,成功过关。

    苍谷和玄临,已经开始祝贺杜瑶光,昆仑派收获了两名资质品德极佳的弟子。

    “奇怪,姜大哥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顾云清已经发现问题了。

    玄慈下意识看了杜瑶光一眼,她十分了解自己的徒儿,自那姜流进殿以来,两人的目光就一直似有似无的接触,她慧眼识人,一眼便看出姜流的经历定然不似这两名年轻人那般单纯。

    而须臾幻境,对那些经历复杂的人,是十分不友好的,就像一枚扔进泥土里的璞玉,即便质地再好,在污浊中呆的时间长了,难免染上,经历越复杂的人,心性就越深邃,若问他一路坎坷过来,还能保持问心无愧?那可真是万里挑一的品性了。

    玄慈有预感,这个男子就是令杜瑶光月下独自奏曲,引起她心绪波动之人了,那个行遍烈火深海,交遍亡命恶徒,却依然为了自己徒儿舍身为人,关键时刻出手相助。

    一个常年隐于污浊之中,却依然在心中留了一束光,一个堕落的好人,一个需要有人拉他出泥潭的人。

    当晚的这番话,杜瑶光听进去了,玄慈从她此刻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杜瑶光常年面无波澜,所有的思绪都在眼睛里,她此时望着姜流本来站着的位置,眼神里有期盼,也有焦急。

    她没有对谁如此期望过什么,但她此时真心希望,姜流能抓住心中留下的那束光,从黑暗中爬出来,找到她。

第八十八章 烈火深海

    姜流强行压抑着自己体内翻腾的灵力,在这样一个令他极度不适的环境下,那些火焰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他一遍遍提醒自己这不是真正的深海,只是一个幻境,但是,他呼吸的时候还是要小心翼翼的,只要心志薄弱一点,就会吸进去一口水。

    他这样压抑,给了幻境更多的可乘之机。

    巡海夜叉的箭矢铺天盖地地向他射来,扎进肉体时的疼痛是无比真实的,但是一眨眼的功夫,身上并未有残留的箭矢和伤口,留下的只有疼痛,是攻击他的意识时造成的疼痛,这幻境只会攻击人的心志,但是造成的痛苦却比真实的伤口更加难以忍受。

    姜流被乱箭射进了海底,砸进了礁石的缝中,他咬着牙发出痛苦的嘶吼,但仍对抗着身体里的气血翻腾。

    那将要显现在他额头的火焰印记和双角,已然冒出了一半,又被他强压了下去。

    他不惜以损伤自己经脉为代价,也要隐藏自己的力量。

    为什么呢?他用已经开始模糊的意识思考着,可能他只是不想,那个梦中含恨拔剑刺向自己的杜瑶光,真的跑到现实中来吧。

    他单膝跪地,按住胸口,已然感受到心脉传来的不适感了。

    而面前的幻境,趁虚而入,又换成别的方式继续折磨他。

    幻境之外,玄慈望着已经通过试炼的顾云清,打量了好一会儿,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便开口问道:“顾公子,我看你样貌和我一位故人很是相似,敢问令尊令堂姓甚名谁?哪里人士?与我昆仑可是有何渊源?”

    顾云清听到长老主动问他父亲,便激动起来,回答道:“我母亲在我出生时就过世了,父亲没怎么提起过她,至于家父,他叫顾云冰,长老认识他么?”

    三位长老神色震惊,面面相觑,那面貌最为年长的玄临长老,白须白发,微微点着头,喃喃道:“云冰啊云冰,当年你携宝物出逃,可你儿子又回到了昆仑,当真是因果轮回啊……!”

    “二十年了……小兄弟,家父顾云冰现在可好?”问话的是苍谷长老,看起来稍微年轻一些,黑发之间掺杂着几缕白发。

    顾云清摇头,遗憾道:“家父已经过世多年了。”

    “这!这怎么会?!云冰现在应正值壮年,怎会英年早逝?”玄慈听闻之后大惊。

    “家父身体一直不好,十分畏寒,于五年前病逝。”

    几位长老一阵唏嘘,再看这故人之子,眼中多了几分怜悯。凌珊在一旁察言观色,听出来些端倪,自己的救命恩人顾云冰曾经是昆仑弟子,但是好像犯了规矩,偷了宝贝出逃,至于后来怎么救下自己的,恐怕昆仑派的人也不知道,只希望顾云冰犯下的错误,不要波及到顾云清才好。

    好在几位长老心胸宽广,没有计较此事的意思。

    “云冰生前体虚畏寒,那小兄弟你可也怕冷?”玄慈关切道,生怕上一代的顽疾传给了下一代。

    顾云清摇头,正色道:“那倒没有,我身体好得很,冬天也不感冒呢。”

    玄慈欣慰点头,道:“你现在年轻,身体强壮,到了晚年可就未必了,而我青玉阁精通疗伤之法和仙草药理,不若你二人就拜入我青玉阁中,我也好给云冰一个交代。”

    苍谷和玄临一愣,怎么突然话锋一转开始抢徒弟了?这两人可是颇具潜力的好苗子,自然是要争取一下的。

    “顾小兄弟资质优越,去学药理岂不屈才?不若来我门下,学习我昆仑精妙的剑术仙法。”

    “两位长老,我铸剑厅可是好几年都没有新弟子了,不若让这两位入我门下,充实门楣,如何?”

    三个长老争执不下,本该拿主意的杜瑶光,此时却一言不发,直到玄慈唤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刚才她在忧心其他事,三位长老的争执,之听了个大概,此时双目侧望着玄慈,果断道:“青玉阁人丁向来稀少,两位就拜玄慈长老为师,明日起就开始授课。”

    “掌门,你继位三年,是否也该考虑,收一个亲传弟子了?”玄临在一旁提议道。

    杜瑶光侧目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转又望着姜流刚才站立的位置。

    姜流面前把他围得水泄不通的巡海夜叉,此时消失了,变成了一个个手持长剑的仙门弟子,还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看着像神话中天庭上的天官。

    这不就是几百年来对自己喊着人人得而诛之的那批最经典的形象吗?

    从天上,到人间,除了大荒不周,没有一处适合生存的地方,是容得下自己的。

    这是幻境在变着法攻击他呢,姜流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肮脏妖孽!还不束手就擒!”头顶传来一声盖过一声的高喊。

    然而越是这样的指责,姜流越是有一股强硬的逆反心理。

    “哼,你们口口声声让我束手就擒,不过是忌惮我的力量,怕我与你们道不同,迟早取了你们的命!控制不了比你们强大的东西就想毁掉,我可怜你们!”

    姜流不敢动用灵力,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反抗幻境对他意识的攻击,在他不屈的对抗声中,环境的样子又变了。

    站在姜流面前的,是关剑山。

    “你个孽畜!当初我就不该收留你,养虎为患!”关剑山的样子,被幻境模仿的还是有九分相似的,如果不是曲沄枫对姜流说过关剑山晚年十分内疚,他都要相信这个幻境了。

    “哈,我的祖上乃是三皇之一的后代,纯正的神族血脉,孽畜?你是哪位?你贵姓?卑微的凡人造物。”姜流也回以最尖锐的话语。

    下一刻,关剑山变成了曲沄枫。姜流锋利的眼神,稍微柔软了一刻。

    “阿流,你几百年来孤身一人,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你不后悔么?”

    “一无所有,才会没有弱点,只有我伤他们,他们伤不了我!姐,爱可是弱点啊。”

    曲沄枫的身影消失,变成了遍体鳞伤的昆仑女神,她从头到脚的衣服破损连连,雪白的肌肤上那道道伤痕,如雪地上鲜艳刺眼的玫瑰。

    “到底是你的血脉定义了你,还是你真的在遵从你的本心?”阿琪温柔的语气,像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小兽。

    “呵,我大半生所为,一切皆错……”姜流俯首向着昆仑女神,遗憾道。

    “那你现在呢?你又是谁?”头顶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杜瑶光,姜流微微抬头,看着那白色的裙摆和靴子,以及落下来的青玉缚的剑尖,他突然清醒了几分,从幻境为他制造的颓废气氛中解脱了出来。

    “杜瑶光,你说得对,我不该活成他们心中那邪恶残忍的模样,我虽是败将之后,但我压根不需要去赢得他们的憎恨,因为他们,本就该,畏惧我。”

    “他们应该瞻仰我在世间散播的怒火和恐惧,记住我的名字……姜、焱、凌!”

    大殿上突然白光一闪,另众人等得焦急的姜流,此时终于通过了试炼。

    他花的时间可比那两个年轻人多了一倍有余呢,可是杜瑶光见他回来,满眼的忐忑终于散去,看向他时,多了一丝明媚。

    顾云清和凌珊也是松了一口气,正要上前祝贺,姜流却突然身子一沉,单膝跪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姜大哥!你!”凌珊惊呼,两人急忙去扶他,触及他身子的时候,发现他浑身滚烫,仿佛体内有一团火。

    三位长老震惊,这须臾幻境虽然攻心的手法凌厉,可万万不会使人受伤,这姜流刚从幻境中出来就吐了一大口血,看样子伤的不轻。

    杜瑶光愣在原地,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竟会伤成这样。

    姜流体内的气血还在翻腾,他依旧在勉强压制着,只余下少许力气说话。包括他这内伤,也并非幻境所致,而是他自己压制灵力过多,损伤了经脉。

    “杜掌门,你这幻境下手也太狠了点……那明枪暗箭打在身上,可是真疼啊……”

    杜瑶光眼神动摇,他这只字片语,就让她深刻地意识到,他为了走出幻境为他铸造的梦魇,究竟费了多大的力气……为了走出那片黑暗,他竟连自己的心脉都伤了。

    姜流意识开始模糊了,他的心跳得很快,耳边嗡鸣,不过好在他感受到体内翻涌的灵力终于渐渐安静下去了,高座之上的杜瑶光,好像飞了下来,飞到他面前,他模糊的视线,终于看清杜瑶光那张无瑕若雪的脸了。

    “杜瑶光……我可差点儿就见不到你了……”姜流从牙缝中挤出的话语,不知道除了他自己还有谁听得到。

    一只冰凉的玉手抓住了他向后躺倒的胳膊,冰凉的皮肤之下传来温暖的肉体的温度。

第八十九章 弱点

    剑萝的梦中,一直回响着厚重的钟声,击打在她脆弱的心脏上,她的眼前,一直回放着那个少年炽热焦急的眼神,充满着坚决,她曾一直以为,不会有人这样坚决地靠近自己,尤其是身份地位如此悬殊。

    她的心中,除了弟弟剑方和半魔一族的未来,本也没有什么好执着的,她对于自己本身,是没有任何求生的愿望的,本想这么死了算了,反正,她本来就卑微,就像不周山下的一粒尘埃,风一吹便散了,掷地无声。

    昆子渔,你为什么要冲回来救我呢?你是在折磨我吗?让我对你心存愧疚,让我无地自容,剑萝心里想道。

    那个少年紧紧抱着她的样子,让她在梦中想起都会觉得鼻子一酸,心上一软。

    天竺国每日每个时辰,都会敲钟三声报时,剑萝在床上躺了数日,每每都会听见这有力的钟鸣进入她的意识中。

    终于,在不知道多少次报时之后,剑萝从混沌中醒来了。

    她睁开眼看见的是一间简陋的瓦房,屋里弥漫着佛门香火的味道,她念头一起想要动身,却从浑身上下都传来伤筋动骨般的疼痛,可是望向自己身子时,发现身上几处最疼的地方已经被包扎好了,胳膊上、手腕上、腰上、大腿上……

    屋子里,巫妖刃就被安然放在床边,梦中那个少年却不见了踪影,剑萝突然一阵慌张不安,拿起了巫妖刃,忍着疼痛下床,冲出了小屋。

    引入眼帘的,是天竺国最负盛名的雷音寺,那慈悲的金光刺得剑萝睁不开眼,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就像暴露在佛光下的污浊之物,被这慈悲的光芒洗刷着罪孽,她下意识去遮挡自己淡蓝色皮肤的脸,她害怕来往的国民和僧人看见她的与众不同之后,会憎恶她,驱赶她。

    意外的是,街上那些行走的百姓,看见她的蓝色皮肤并未有多大反应,只是略带惊奇地多看了几眼,眼神中并无厌恶和敌意,而那些僧人,则会善意地冲她微笑,念上一句阿弥陀佛。

    她在阴暗之地呆惯了,总是害怕光照到自己身上,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今天她第一次发现,蓝皮肤的她,似乎没那么讨人厌。

    “现在你总该相信我是为你好了吧?”背后传来熟悉的少年的声音。

    昆子渔好像一直在暗中注视她似的,等她情绪平静了一些,再出现在她面前。

    这个少年又长高了,他长得好快,在朔池国的阿萝酒馆时,他比她矮了快一个头呢,几个月的功夫,就长到自己鼻子那般高度了。

    少年看上去更像一个男人了,剑萝看他的第一眼有些恍惚,他怎么长得那么像她心中的希望呢?

    剑萝有些呆滞,问道:“我晕了多久?”

    “半个月。”

    “为什么?”

    子渔挠了挠头,看着剑萝浑身缠着的绷带,不好意思道:“你伤势严重,我又懂点医术,至于碰了你的身子……对不起啊。”

    剑萝鼻子一酸,突然很是激动,拿起光芒黯淡的巫妖刃,冲他吼道:“我是问你为什么救我!昆子渔你是傻子吗!我是来杀你的啊——!”

    这突然的语调上扬,引得路边的行人注意,他们只当是这对年轻男女闹小矛盾了呢。

    “可是你不该死,你有家人,你有信念,你只是听信了歹人的谗言,可你的本质不坏,他们抛下了你,但我不会看着你死的!”子渔的语气好比那最坚韧的岩石。

    剑萝受不了来往行人的目光,便把子渔拉进了屋子里,她重伤未愈,但一双手还是十分有力,可是手腕上的绷带下的伤口却是裂开了。

    “喂喂!小点劲!绷带渗血了!”子渔着急地提醒着剑萝,注意自己身体,可是她哪里肯听进去半句。

    “你有病是吗?!你非要当那以德报怨的烂好人,显得我是多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取不了你的命,还要承你的情,我连死都不配死吗?!”

    子渔担心着剑萝的身子,伸手示意她坐下说,剑萝正闹着脾气,哪里肯依,数次把子渔给推开了。

    在这个善良的少年面前,她好像是那坏到骨子里的恶棍一样,她不服气,十分的不服气。

    “这世上每天死这么多人,多死我一个又能怎样?!你知不知道……”剑萝被激动冲晕了头,突然眼前一黑,又要倒下去。

    子渔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剑萝,他终于在她清醒的时候,这样名正言顺地拥抱她了,感受着她温热的身体,他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掺杂着药味儿的幽香,明明是日日与鲜血和刀刃打交道,她的身上却没有血与铁锈的味道,还是保留着一股诱人的香气。

    子渔又开始心疼她了,一个天生丽质的美人儿,何苦在满是荆棘的道路上滚得遍体鳞伤?

    “我们海族,一辈子只会和一个对象共情,那是比山盟海誓还要坚固的连接,我父王和母后,曾就互相使用了共情术,但是我父王后来战死,母后日夜受着撕心裂肺的折磨,郁郁寡欢……”子渔轻轻地抚着剑萝的背,又抚着她的一头长发,温柔地安抚着剑萝激烈的抗拒心。

    他如何不懂,她是在怪他让她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呢。

    这个姑娘难得有这么柔软的时候,子渔不舍得撒手,他贴在她的耳朵边,轻声道:“这世上每天都要死这么多人,若是每天都救下几个,积少成多,便是伟大的善举……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不会让你死,我,绝对不会,让你死……!”

    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斩钉截铁地对一个姑娘立下了誓言。

    剑萝安静地趴在子渔的肩膀上,被他吹出来的温热气息暖得想要流泪,她哑着嗓子,缓缓道:“我屡次失手,如何回去面对那一双双充满希望的眼神……倒不如死在天竺,一了百了。”

    巫妖刃就在她手中紧紧握着,可是被少年此时宽宏温暖的怀抱抱着,她这一刀,是再也刺不出去了。

    她轻轻从子渔的怀抱中挣了出来,望向少年的眼神变得温柔了许多,目光潋滟,像要滴出水来。

    子渔的喜悦涌上脸颊,他察觉到了,剑萝的心思,发生了一些微妙但又关键的变化,这个执拗的姑娘,决定对他敞开心扉了。

    “你不要回九幽堡垒了,反正也是穹兵先抛下你的,你把阿方接出来,我带你们换个地方定居,换个环境好的地方,海边怎么样?”子渔笑着,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小声道:“这样,我还能经常看到你。”

    剑萝木讷地摇了下头,伸出手,轻轻摸了下子渔的脸颊。自己何等何能,能够得到这样如稀世珍宝一般的少年的垂怜?

    “姜焱凌曾经说,爱是弱点,是他人最能够伤你肺腑让你痛不欲生的弱点。”

    她认真地看着少年渴望的双眼,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

    “我已经有一个弱点了,是我骨肉相连,抛之不去的弱点……不能再有第二个了。”

    子渔慌张,伸手想去挽留剑萝,可是这个倔强的姑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催动了巫妖刃的法力,离开了这间屋子。

    子渔的身上,还残留着剑萝身上的香气。

    昆仑派,入云台。

    夜半无人时,昆仑派弟子靠近入云台,总能听见那若有若无的琴音,悠扬美妙,像是天上的仙子悄悄为凡间演奏的安眠曲。

    几个弟子正凑在入云台下悄悄听着,却又没人敢上去一探究竟,因为他们有人听说,那上面弹琴的人,是他们美若天仙的杜掌门。年轻弟子不敢打扰掌门,但又想一睹掌门风采,便聚在入云台下不肯走。

    这时,一位颇有长者风范的白衣女子来到了入云台下,众弟子见了,纷纷恭敬行礼。

    “玄慈长老!”

    玄慈驱散了看热闹的弟子们,只身来到入云台上,每当杜瑶光有心事时,她总会在此处弹琴解闷,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的白衣上,怀中抱着的箜篌,还是玄慈在她幼时送她的那一把。

    “小薇。”玄慈唤她道。

    杜瑶光停止演奏,对玄慈俯首道:“师父。”

    玄慈看她眼中有愁,便也不卖关子,道:“姜流公子的身子我看过了,除了心脉受到些损伤,并无大碍,睡些时日就好了。”

    玄慈伸手轻轻拍了拍杜瑶光的肩膀,似是要安她的心,道:“他体内并无运功痕迹,应是没有过多修为在身上,不过……如果修为到了五灵归宗心法第五层以上,可以隐去自身灵力,那也说不准。”

    “如果他有那等修为,何必惦记我昆仑派这座小庙?”杜瑶光开口道,五灵归宗心法总共只有五层,五绝掌门之中,也只有她和李长空达到了这个水准。

    玄慈点头笑道:“说的也是,是我多虑了。”她眼怀笑意看着自己的徒儿,杜瑶光眼中的愁云还未完全散去,按理说,姜流身上的疑点少了,她应该高兴才对。

    “那个人就是他,对吗?”玄慈问道,她还记得上一次与徒弟在此谈论的那个人。

    杜瑶光一怔,双颊微热,下意识想要否定,但是一想,玄慈向来体谅她的心思,又何必隐瞒。

    杜瑶光轻轻点头,玄慈又问道:“既然你关心他的状况,为何不把他安置在青玉阁,而是铸剑厅?”

    杜瑶光眼神中有闪躲,冷冷道:“他既然想研究我这把青玉缚的奥秘,就要从我昆仑派铸剑之术的基本学起,安排给玄临长老,并无不可。”

    玄慈微叹一声,她明白,自己徒儿这是心有不决呢。

    “我拜入昆仑几十年,从未见过有人能被须臾幻境伤成那样,这位姜流公子的过去,可见是比刀山火海还要凶险啊……但既然他能走出来,心志必定是比金刚石还要坚硬的。”

    杜瑶光眼睛里有哀伤,她不得不承认,大殿上姜流吐血晕厥的时候,她是真的慌了,从来没有的慌乱。

    但是她也无法否认,姜流的身上浑身都是疑点,他的气质就是带着那种危险和不可控的特性,可是这样的特性,却吸引了杜瑶光的注意。

    他对自己好是真的,可是谁能保证这份好是一尘不染,没有其他杂念的呢?

    她本就因自己修行途中的情劫一事耿耿于怀,若是被一个正道之士吸引也就算了,可吸引她的,偏偏是这样一个亦善又亦邪,叛逆又不羁的男子。

    “世间善恶,本就在人一念之间,重要的不是本性,而是引导往往大于本性,既然他从淤泥中走出来了,那就不要让他回去了。”玄慈和蔼地笑道,给杜瑶光吃了一颗定心丸。

    杜瑶光坚定地点头,回过来望着师父,道:“他身上的疑点,我会自己弄明白的,绝不会让他做出有损昆仑派的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9804/ 第一时间欣赏鹿魂玉最新章节! 作者:二十籼米所写的《鹿魂玉》为转载作品,鹿魂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鹿魂玉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鹿魂玉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鹿魂玉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鹿魂玉介绍:
裂炎凝寒,力破千古,玉雪仙子,出尘绝世,千刃峰上,群魔相附,昆仑山下,蔷薇盛开。鹿魂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鹿魂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鹿魂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