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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浅淡的月牙     大菩提txt下载     大菩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七章 瑶池圣境,瑶池之主

    混元大境乃是两重境界的统称,其一便是混元真玄之境,至于其二,则是混元极境的“大真君”。

    大真君比之寻常的混元真玄之境恐怖太多,季月年竟言自己能够在三年之内连越两境,登临大真君仙位,故而鹊灵这里才会露出那般神色。

    季月年望着布衣女童似虚似实的身形,道:“鹊灵上尊可知晓远在北俱芦洲之极的‘北极天境’?”

    鹊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北极天境乃是三十三天天境之一,我自然知晓。”

    季月年点了点头,道:“我此番回转瑶池圣境之前,便是欲要前往南瞻部洲的大唐境内,寻求一缕破境混元之机。前时澜玉公主神魂濒临崩碎,不得不将其送至此处,如今距离阵成已是只余了短短数十年,我便不能在此处继续耽搁了。”

    其言语之中并未明说自己与笛舞神女共同前往落阳仙都的约定,仅仅只是提了一句“北极天境”而已。

    鹊灵上尊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道:“玄阴,难道你是想让我遮蔽圣境之外那巨阵的笼罩气机,悄悄将你送出瑶池圣境么?”

    季月年抬首望着布衣女童的面纱,道:“正是如此。”

    大劫将临,季月年却要离开瑶池圣境前往南瞻部洲,由不得鹊灵上尊不多想。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少顷,鹊灵似是忽然之间想到了一事,轻拂纱袖,自身前凝聚出了一面光幕,道:“玄阴,这些生灵是何来历?”

    那光幕之上重云漫卷,昏睡着数个人形生灵,正是与澜玉公主一同前来瑶池圣境的何仙姑、铁拐李等洞庭诸仙。

    季月年望着瑶台云璧之中的洞庭诸仙,道:“这些人皆是来自于东胜神洲石笋山阙的大罗仙真,澜玉公主神魂崩裂之时,曾在石笋山阙待过一段时间。”

    鹊灵微微颔首,挥袖散去了那映照着瑶台云璧的光幕,道:“既如此,我便令人将其安置下来,另寻一处道场便是。反倒是你,玄阴,欲要何时前往南瞻部洲?”

    此言入耳,季月年便知晓,鹊灵上尊这里已经决定亲自出手,将自己送出瑶池圣境。

    稍稍沉下翻涌的思绪,季月年恭敬行了个礼,道:“待我回转玄阴仙宫稍作安顿,三日之内便前往南瞻部洲。”

    乌黑的面纱微微颤动,看不清布衣女童的表情。

    数息之后,那鹊灵终是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嘶哑:“且去罢。”

    季月年行礼过后,便要转身离开离宫仙阙。

    就在其催动仙光之前,耳畔再次传来了布衣女童沙哑的声音:“待你登临混元大境,重新归来之时,我会引你与瑶池圣境诸多上尊神尊相见,让昆仑丘无数生灵知晓,南海佛家源教的第九佛子,便是即将执掌瑶池圣境的瑶池之主。”

    此言入耳,季月年不禁有些心神颤动,统灵无极上圣娘娘那轻柔平静的眸光依稀浮现,仿佛一直都在这座天源洞天的深处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瑶池圣境。

    瑶池之主。

    只有沧海横流之时,方有无上天骄诞世。

    ……

    玄阴仙宫正殿之前环绕着重重叠叠的可怕仙阵,仙光映彻之下,愈加彰显出这座凌霄仙阙的深厚底蕴。

    一道扭曲光虹横贯而入,落在了仙宫宫门之前,显现出了那头戴映鸾皎珠冠的雪袍少年。

    片刻之后,仙宫深处亦是仙云弥漫,凝聚出了一个头生双角的俊俏童子,仙童甫一现身,便朝着雪袍少年跪伏在地,恭敬道:“白羚恭迎君上回府。”

    季月年点了点头,轻拂袖袍,心神动念之下,玄阴仙宫的仙源之印有着感应,顷刻之间便有着无穷无尽的仙光涌动而至,将其掩去了身形。

    明幌琉璃映彻如镜,碧沉宝玉装缀笼灯,琼台仙境深处的琼台仙殿静谧如初,三百余年光阴流转而过,这座瑰美绝世的仙宫仿佛从来都不曾有过半点变化。

    季月年行至琼台之下,遥望着极远处那逐渐凝聚而出的一道灿金光影,轻声道:“珈弥陀真君。”

    那灿金光影不住地扭曲,转瞬之间便跨越数千丈距离,显现在了季月年身前。

    这道金光人影,正是珈弥陀罗汉的心念化身。

    “第九佛子,”珈弥陀罗汉恭敬行了个佛礼,一双泛着金光的双目望向了季月年,“那团源气已经被我放入了东海海渊故地,算算时日,如今应该也快出世了。”

    季月年微微颔首,道:“此番却是有劳真君了。”

    珈弥陀罗汉摇了摇头,道:“第九佛子无需这般,若是有事,直接吩咐便可。”

    顿了一顿,这尊罗汉真君又道:“第九佛子此去数百年之久,如今一朝归来,可曾察觉到瑶池圣境的异常之处?”

    季月年眸光微凝,道:“真君有何发现,不妨直言。”

    珈弥陀罗汉似是无意般看了一眼季月年身侧的白羚童子,沉声道:“我等初至瑶池圣境之时,此间气机连通上境,浩渺无垠,强盛浩瀚不可思议,乃是地境之中屈指可数的天源气象;可是近些年以来,此境气机却愈见衰弱,其气机勾连甚至有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之态。”

    其中原委季月年自然清楚,此时闻听珈弥陀罗汉之言,只是眸光愈加沉郁了些,自袖中取出了一道白玉令符,道:“瑶池圣境将有倾天剧变,真君且收好这道令符,待时机成熟之时,还请真君亲自出手,将其放在该放之处。”

    珈弥陀罗汉接过那道令符,心神深处极为罕见地涌起些许不安之感,待其再次抬头之时,那个身着雪绶仙衣的清美少年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余了些许浅白光点翻舞弥漫,飘飘散散。

    这尊罗汉真君神情复杂,望着那些逸散的浅白光点,喃喃道:“第九佛子的修业进境居然如此可怕,这般悄无声息地离开,甚至就连我的感应都瞒了过去……”

    随着其声音渐小,琼台仙境亦是逐渐恢复了静谧,就像从来都不曾有人出现过一般。

    ……

第五百八十八章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南瞻部洲,大唐边境。

    水浪翻涌的洪河之畔,青裙少女茕然玉立,纱袖掩藏之下的纤白玉指之间拈着一缕不断跳动的火焰虚影。

    那火焰虚影呈现瑰美神异的碧青色泽,正是笛舞神女真灵深处所觉醒的“噬心真火”。

    “季月年……”

    削葱玉指轻翻,碾灭了这缕噬心真火的虚影,青裙少女轻抬眸光,遥遥望向东胜神洲的方向,嫣红柔软的唇角稍稍勾了起来,“入了瑶池圣境那般洞天福地,寻常生灵皆会流连忘返,根本舍不得离开半步,可你却居然能够如此之快地前来南瞻部洲,不枉我一直都在此处等候于你。”

    当初东胜神洲石笋山阙一别,笛舞神女已与季月年约定,一旦季月年踏上南瞻部洲,便会催动那缕“噬心真火”的虚影,与她一同前往大唐陪都“落阳仙都”,去取那件不可言说的无上至宝。

    笛舞神女更是答应了季月年,将自己所持有的“十日”至宝使用期限,分给季月年一半,也便是足足“五日”工夫。

    洪河水花依旧翻腾不休,不知何时,青裙少女身前已是多出了一个身着雪白锻袍的清美少年。

    季月年静静地看着身前的青裙少女,道:“神女久等了。”

    那笛舞神女勾唇轻笑,蓦地侧过身来,满头乌黑如瀑的青丝随风翻扬而起,低声道:“不知玄阴仙君何时与瑶池圣境的仙灵公主洞房花烛?”

    季月年神情有些沉郁,望着她清丽白皙的小脸,道:“我前来此处,乃是与你同去落阳仙都镇异寺,似这般毫无意义之问,我不会作答。”

    言至此处,季月年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开口。

    笛舞神女眸光深处的笑意愈加促狭,轻拂纱袖,凝聚出了丝丝缕缕的湛蓝光晕,化作一座冰蓝光幕,将自己与季月年笼罩在了其中,朝着落阳仙都所在之处遥遥行去。

    湛蓝光雾飘飘荡荡扶摇而起,炽烈狂暴的极天罡风漫入其中,只余了些许轻风,温柔地撩起了雪袍少年与笛舞神女的长袍衣袂。

    “季月年。”

    笛舞神女伸出纤白的削葱玉指,拢了拢垂至白皙耳侧的一缕发丝,檀口轻启,“石笋山阙之时,你曾问我,为何要将镇异寺至宝的十日使用期限分你一半,当初我并没有明确回答。不过如今,应该是时候告诉你了。”

    雪袍少年望着前方不断分裂翻滚的重重云海,道:“你曾言,只要是悟性卓绝的生灵,就算仅仅使用那至宝五日工夫,也有着一丝堪破混元的机缘。能够得到这般珍贵宝物的使用之机,你所付出的代价定然极大。”

    笛舞神女侧头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无论我付出了何等代价,似乎都与你并无关联。”

    季月年沉默了一会儿,道:“且放心罢,若是瑶池圣境能够度过此劫,我会圆了这一段因果。”

    “又是这套说辞,玄阴仙君,你莫要忘了,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笛舞神女勾了勾柔软嫣红的唇角,“这一段以宝而生的因果,可没有那么简单了结。”

    略一沉吟,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明透清澈的眸光愈加意味不明,“瑶池圣境度过‘此劫’……如此说来,这座天源洞天可是遭遇了什么变故?”

    笛舞神女作为天地之间六大石胎之一的青灵石胎,心思敏锐,聪慧至极,仅从季月年的只言片语之间便猜测到了许多物事。

    季月年依旧沉默,只是静静地望着湛蓝光幕之下急速退去的苍茫山河之景。

    笛舞神女稍稍走近了些,与雪袍少年并肩而立,道:“季月年,我知晓你背负了许多因果,一路行来殊为不易,故而这段因果并不需要你来偿还。若是此后影响到了你的道心修业,我会动用石胎本源,将这段用宝的因果强行了断。”

    季月年微微阖上双目,掩藏去了自己的情绪,数息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眸光沉静如水,道:“自数千年前的青栾山脉,至今日的南瞻部洲,你的心境变化当真骇人。”

    青裙少女莞然笑道:“那是自然,若我还似当初那般格局狭隘,早在石笋山阙之时,便把你的仙灵公主碾的神魂俱灭了。”

    顿了一顿,笛舞神女继续道,“虽然你我之间没有因果牵绊,不过我就是要你内心深处生出亏欠之感,季月年,你可有破解之法?”

    季月年沉默不语。

    狂风呼啸之间,笛舞神女轻笑,耳畔一缕乌黑的青丝翻舞而起,噙在了少女嫣红柔软的唇瓣之间:“季月年,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间诸事,并非因果尽断便算了结,内心深处的万般思绪作不得假,这也是我心境突破的缘由所在。”

    此言入耳,便如雷霆贯世,滚滚轰鸣之音席卷而起,那雪袍少年竟是下意识地怔在了原地。

    “世间诸事……并非因果尽断……便算了结……”

    季月年轻声喃喃,眸光之中有着数个旋涡翻涌而起,许久都不曾有过松动的心境修业竟是颤动起来,隐隐有了通明悟道之象。

    轰!

    无法比拟的轰震之音自神魂深处轰鸣而起,将其心境修业深处的枷锁绞了个粉碎!

    季月年蓦地抬起头来,眸光璀璨若星辰般,低声道:“原来是这般……这便是我一直都不曾领悟的心道之源……”

    笛舞神女之言,竟是无意之间击碎了季月年在“佛源心道”之中的领悟困境,使其源于南海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的“心道”有了不可思议的突破!

    烈风嘶吼之间,雪绶仙衣飞扬而起,季月年袍袖翻卷,伸手抓过了笛舞神女的纱袖,微阖双目,道:“我之念处,心之所至,心之至处,即是吾身。”

    眼前光影变幻,炽烈的狂风呼啸之声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空白虚无的静谧,这种安静太过可怕,以至于笛舞神女下意识地伸出手掌,反手抓住了季月年的雪白袍袖。

    扭曲虚无之中,季月年依旧轻轻闭着双眼,指尖不经意地传来笛舞神女那柔软手指的温热触感,口鼻之间亦是隐隐约约漫入了少女的发香。

序章 至阴至邪之剑

    南海。

    海风乍起,雨势渐急,冰寒的礁石之侧生满了潮湿的青苔,季月年怔怔地环视四周,真灵深处的记忆一幕一幕翻涌而至。

    这块巨大的礁石之下,正是那个身着碧青莲瓣缎裙的女童修悟《般若心经》之处。

    轰鸣震耳的海潮时涨时落,仿佛一切都不曾有过变化,只是少了那个女童的身影之后,仿佛所有事物都失去了生机,只有日复一日麻木的重复,重复着真灵记忆深处烙印着的场景。

    “她……”

    季月年走到礁石背面,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浪涌翻腾的海潮。

    沉默许久之后,季月年稍稍低垂着眸光,已是想到了自己修悟“水中捞月,镜里寻花”之时的场景。

    当初在泼天暴雨之中,冰冷礁石之下,她伸出手拢了拢垂至额前的湿澜发丝,静静地望着呆怔在原地的季月年。

    她骄傲,孤独,倾尽天地,却又分毫不可接近。

    她仅仅只是走过礁石,在海边低下身子,伸出白皙的小手没入冰凉的海水之中,随意捞了一捞,便捞出了珈弥陀罗汉沉寂于不知名之处的真灵。

    “无量观世音菩萨……水中捞月……镜里寻花……”

    光影记忆残存流转,季月年轻声喃喃之间,亦是走过了礁石,行至海潮之畔,神思之中尽是这心源神通的痕迹。

    蓦然之间,季月年伸出袖袍,稍稍低下身子,将苍白修长的手掌没入了冰凉彻骨的海水之中。

    “水中捞月,镜里寻花。”

    雪袍少年冷澈好听的声音萦绕而起,白皙的手指并拢在一处,将一捧海水掬到了身前。

    风声渐歇,天地之间仿佛陷入了静谧之中。

    那一捧海水逐渐扭曲,有着星星点点的浅白光华逸散而出,极是神异。

    海风骤起,海浪轰鸣之声再次传入了耳畔。

    光芒流离聚散,凝作了一团瑰美绝伦的炽白光晕,散发着足以冻结一切的冰寒气息。

    “这是何物?”

    季月年持着那团炽白光晕,心神深处隐隐有些不安之感。

    数息之后,所有的浅白光晕尽数凝形,化作了一柄长及三尺的冰冷雪剑。

    “这道‘水中捞月,镜里寻花’,竟是让我捞出了一柄落雪神剑么?”

    季月年轻轻皱着眉头,心神之中的不安之感愈加浓烈。

    这柄剑的气息与落雪神剑别无二致,可却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一丝诡异之感,似乎那霜寒气息的下面,掩藏着一柄至阴至邪的无双凶剑。

    嗡!

    剑鸣骤起!

    季月年倒持着这柄三尺雪剑,感受着它发出的嗡鸣之声,神情已是凝重至了极点。

    这一式心道神通乃是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创立,其唯一一次在季月年面前施展,便生生捞出了一尊罗汉真君的真灵。

    此前季月年无论如何施展这道神通,都没有太大的收获,只有一次自轮转重极深处捞出了一缕发丝,自那之后,这道神通便再无半点进境。

    如今在其心道修为破境之后,竟是取到了这样一柄邪异至极的“落雪神剑”,即使季月年心境修业已似凌霄,此时却也根本无法保持绝对的平静。

    袍袖翻舞之间,季月年持着这柄微微颤动的三尺雪剑挽了个剑花,依稀能够察觉到自剑灵深处传递而来的诡异气息。

    “既如此,便将你唤作‘沉霜’,以应‘落雪’之名。”

    低垂着目光凝视这柄长剑良久,最终季月年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倒持着“沉霜”,轻轻阖上了眼眸。

    数息之后,其身侧的光影逐渐破碎,整个天地都在刹那之间崩碎开来。

    剑名,沉霜。

第五百八十九章 蚀骨相思,风侵寒透

    “此处是……南瞻部洲九华山界……”

    身周的扭曲黑暗逐渐褪去,映入眼帘的是数座巍峨至极的通天巨山,这些不可思议的庞大山峦遮天蔽日,山脉之间云雾漫卷,仿佛站在山巅之上可摘日月星辰。

    笛舞神女依旧抓着季月年的雪白袍袖,静静地遥望着浩瀚苍茫的九华山界,轻声道:“你所施展的这道神通,竟是使得你我径直横跨了小半个南瞻部洲,实在是令人不敢置信。”

    季月年轻拂袖袍,苍白的手掌之间凝聚出了一枚月白玉符,道:“九华山界乃是大唐的西南边境,此处距离落阳仙都,要比洪州那里距离落阳仙都近上不少。”

    方才笛舞神女在他拂袖之时,便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指,此时望着季月年手中的月白玉符,神情有些微妙,道:“即便此时我全力出手,也做不到在这般短暂的时间之内跨越如此可怕的距离,季月年,些许时日不见,你的修业竟然再次有了进境。”

    “神女过誉了,”季月年心念动间,那块月白玉符之上已是绽放出了瑰美绝伦的毫光,“说到底,不过是多欠了你一道因果而已。”

    其之所以能够破境心源,正是因为笛舞神女前时的无心之言。

    此言落罢,月白玉符所散发出的毫光已经悄无声息地映照四野,甚至惊动了九华山界边缘的土地正神。

    约么十数息之后,一个身着玄黄道袍的青年自数丈之外凝形而出,先是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季月年与笛舞神女,随后才拱手作了个揖,不卑不亢道:“上仙持着天源洞天的印符召唤小神,可是要通过九华山界进入大唐境内?”

    季月年翻掌将月白玉符收了起来,漫天毫光顿时消散不见:“正是如此,还望土地神能够在前引路,带我等走过九华山界。”

    “既如此,两位上仙便随我来罢。”

    那土地神点了点头,随后便运使神力,施展咒法,凝聚出了一柄黄玉如意。

    这柄黄玉如意甫一出现,其上的玄黄光华便暴涨开来,不过片刻便化作了一方巨大的玄黄光幕,将季月年与笛舞神女尽数笼罩在了其中。

    九华山界乃是大唐西南边境的天然屏障,若要自此方向进入大唐境内,只有九华山界一条路可走。

    自从贞观皇帝受了天境敕封之后,大唐上朝的统摄疆域几乎横跨了半个南瞻部洲,地境诸多天源洞天、道场圣地之间虽然源教不同,却都多多少少与大唐上朝有所交集。

    季月年方才所取出的月白玉符,正是大唐上朝送予诸多天源洞天、道场圣地的入境玉符,持着此物进入大唐境内,有着诸多便宜之处。

    若不是感应到这块玉符的气息,九华山界的诸多天地正神根本不会朝着此处看上一眼。

    据古籍记载,九华山界在无数元会之前本是一座天境神山,只因一些不为人知的变故,破境而落,跌入了地境的南瞻部洲深处。

    此界存在着诸多大唐上朝敕封的天地正神,如今为季月年引路的黄袍土地神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这般浩渺苍茫的神光气象,恐怕只有天境的昆仑神山才能与之相比了。”

    随着那黄袍土地走入九华山界,笛舞神女神情平静,语气却是有些古怪,“即使当初我在北极天境修行之时,也不曾见过这般宏伟山界。”

    季月年在她身侧缓步而行,遥遥望了一眼前方那黄袍土地手持的玉如意,道:“据我所知,九华山界深处蕴藏着天境罡风,若无特别之物护持,寻常生灵根本不可能走过九华山界。“

    笛舞神女点了点头,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雪袍少年,道:“季月年,九华山界深处还有一物,你可知是何物?”

    季月年稍稍怔了怔,道:“不知。”

    笛舞神女笑道:“待入了苍茫山界之后,我再告知于你。”

    二人正在说话之间,前方的黄袍土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行了个礼,道:“还请上仙稍作准备,再往前便是九华山界,届时万万不可离开小神三十丈之外,此间残留着狂暴可怕的天境罡风,一旦被其卷到,轻则神魂碎裂、真灵往生,重则形神俱灭、真灵崩毁,只有超脱混元的生灵才能在天境罡风之中来去自如。”

    其言语之中的“混元”指的乃是混元大境,至于“超脱混元”的生灵,则是道家源教“道源九境”的生灵,亦或者佛家源教“罗汉四境”、“真佛九境”以及“菩提九境”的生灵。

    半透明的山界障壁通天彻地,无穷无尽的波纹在其上翻涌波荡,黄袍土地持着玉如意行走在前,使得那山界障壁无声无息地消融开来,将笼罩着季月年与笛舞神女的玄黄光幕包裹在了其中。

    “两位上仙切记,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离开这柄如意三十丈距离。”

    数息之后,季月年与笛舞神女已是随着黄袍土地进入了九华山界,土地神的声音亦是遥遥传入了耳畔。

    山界之下光影变幻,入目所见,尽是嘶吼呼啸甚至已经形成了方圆数千丈风卷的天境烈风,这些炽烈罡风近乎完全凝成了实质,其所形成的风卷冰冷凛冽,疯狂绞杀着敢于靠近它的任何物事。

    笛舞神女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道:“季月年,你可知晓九华山界真正的来历?”

    季月年略一沉默,侧过身来,定定地望着身着湛青裙裳的清丽少女,道:“自从我等落入九华山界之后,你的心绪便有些混沌难言,到底怎么回事?”

    笛舞神女伸手拢了拢垂至白皙耳侧的一缕青丝,轻笑道:“居然能察觉到我的隐秘心绪,不愧是瑶池圣境上圣娘娘亲自敕封的玄阴仙君。”

    季月年心神深处泛起的不详之感愈加浓烈,沉声道:“青笛,你……”

    此言未落,其身周便有着丝丝缕缕的碧青火焰灼烧而起,直接将那玉如意所凝聚而出的玄黄光幕融出了一个庞大无比的空洞!

    而在玄黄光幕的不远处,正是一道方圆足足八千余丈的天境烈风旋涡!

    轰!

    天境罡风狂暴轰卷而至,顷刻之间便将持着玉如意的土地神碾成了漫天碎屑!

    在上境烈风的侵杀之下,季月年亦是身形扭曲,神魂深处传来了无法形容的刺骨剧痛。

    在其意识消散的前一刻,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伸入雪绶仙衣的袍袖之中,紧紧抓住了季月年的手掌。

    “九华山界,乃是上境仙灵九华仙女的长眠之处,她在陨灭之前,曾经朝着这座神山施展了一道诅咒,当初我在北极天境沉寂之时,便已经知晓了这道诅咒的存在……”

    “如今你便随我一起入劫,也算圆了你欠我的因果……”

    “季月年……”

    青笛的声音愈来愈轻,最终完全消散在了天境烈风的呼啸嘶吼之中。

第五百九十章 大雷音寺

    轮转重极。

    无穷无尽的虚幻画幕重叠在一起,天地万物皆是由半透明的丝线勾勒而成,映照着这片瑰美迷离的扭曲世境。

    轮转重极不为人知的渺茫角落之处,存在着一张并不算大的残缺画幕,与那些庞大绝伦的重重幕布比起来,这张残缺画幕便似一粒微小的砂砾一般,从来都没有引起过任何生灵的注视。

    若是将这张微小的残缺画幕放大数万倍,便能望见其中存在着一座完全由半透明丝线交织而出的巨大山峰。

    在这座虚幻山峰的山脚之下,存在着数之不尽的虚幻光影,这些密密麻麻的虚幻光影散落在虚幻巨山的四面八方,便如渺如微尘的蚂蚁一般。

    “道姑,前时我与你说的事,考虑的如何了?”

    山石角落之处,由无数半透明丝线交织而成的宽大黑袍微微飘荡,少女冷澈好听的声音自黑袍之下传了出来。

    黑袍少女身侧,一个身着直襟道袍、袖口缀着素色护绸的道姑正在摆弄着一团缠绕在一处丝线,其十只手指纤细灵巧,丝线在指间来回翻飞,仿佛能够被她糅合成任何形状。

    少女清音入耳,那道姑的手指顿了一顿,侧过了头来:“在此之前,漫长枯燥的三万余年光阴我都忍了过来,如今似乎没必要与你一同冒险。”

    宽大的罩袍轻轻撩了起来,露出了那少女以半透明丝线勾勒而成的小脸:“恕我直言,道姑纵使画技通神,可此处万物尽是虚幻,终究没有可以让道姑的画卷依托之物,若是错过了此次机会,只怕道姑再无脱困之机了。”

    素衣道姑翻掌收起了那团丝线,凝望着黑袍少女,稍稍放低了声音:“你先与我说句实话,上次你的真灵本源投影竟然被抽离了一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时季清婵与素衣道姑本来已经达成了共识,共同完成素衣道姑的故地画卷,可是就在不久之前,在素衣道姑的眼皮底下,季清婵的一丝真灵本源投影居然被不知名的力量抽离而去,化作一缕青丝,消散在了此间画幕之中。

    此事让素衣道姑心神大震,对于季清婵这里再次提高了许多警惕。

    季清婵伸袖放下了宽大的罩袍,将脸庞掩藏在了半透明的丝线之下:“我已经对道姑解释过了,关于此事,我并不知晓其中真正的缘由。”

    素衣道姑冷笑道:“自从三万余年之前,我的真灵陨灭之后,便莫名其妙地在这个鬼地方苏醒,如此漫长的时光,我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生灵的真灵本源投影能够离开此处,你若是不讲实话,便莫要再来找我了。”

    此言落罢,素衣道姑便一甩袍袖,眼看着就要转身离开此处。

    “道姑留步。”

    刚走出两步路,黑袍少女的声音便自身后传了过来。

    素衣道姑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侧头道:“终于要将实情告诉我了么?”

    那少女轻笑一声,道:“道姑想错了,若是道姑不与我配合,我这便去将你作画的隐秘之事公之于众,那时候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还能继续挣扎。”

    素衣道姑面色微变,用力咬了咬牙,恨不得生吃了眼前这个身着宽大罩袍的少女。

    若不是数百年之前被这黑袍少女堪破了自己的隐秘,自己也不至于一直都被其握着把柄,处处都有些受制。

    沉默数息之后,素衣道姑神情冰冷,强行压低了声音,道:“难道你也不想逃脱了么,若是没有我的通神画卷,你以为你能够逃脱这重轮回?”

    宽大的罩袍之下,少女勾唇轻笑:“实话与你说,我便是此时此刻碎了这道本源投影,也没什么所谓,反倒是你,三万余年积累,若是因着心绪冲动一朝尽丧,岂不可惜么?”

    素衣道姑的目光愈加冰寒,死死地盯着身着黑袍的少女,仿佛要在她那模糊的神情之间看出什么破绽。

    不知过了多久,素衣道姑终是泄了气,身周那仿佛并不存在的凛然气势亦是消散了去,一把扯过黑袍少女的袍袖,道:“观你行事说话,骨龄至多不过短短数百年,怎地会如此难缠?”

    季清婵任由她将自己带到了更加偏僻的山石角落之处,低笑道:“道姑,有一件事,我也不想瞒你,你且抬头看看,头顶是什么。”

    此言入耳,素衣道姑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缓缓抬起头来,朝着巨山山顶之上望去。

    不望倒好,这一望之下,素衣道姑竟是面色瞬间变得煞白,甚至就连嘴唇都有了些许颤抖。

    季清婵在巨石之侧席地而坐,斜倚着由丝线勾勒成的山石,轻声道:“这些数之不尽的画幕世界,已经隐约构成了一座庞大绝伦的如天佛阵,这数百年来,我一直都在仔细观察,直至前几日,我才蓦地发觉,这些画幕世界竟然已经……”

    素衣道姑微微颤抖着身子,一眨不眨地望着极遥远处那贯通世界的金色旋涡,喃喃道:“我曾听闻,轮转重极乃是佛家源教为了逆转天地规则所做的一次尝试,无数元会以来,这尝试终于要结束了么……”

    据古籍记载,生灵的神魂陨灭之后,真灵下境往生乃是天地至理,若是真灵崩碎,此生灵便算是彻彻底底消散在了天地之间,再也寻不到其存在过的任何一丝痕迹。

    须弥圣山乃是佛家源教的起源之处,无量量劫之前,其中有生灵发大慈悲之心,以不可思议的大神通,在须弥圣山之底勾画出了玄奇无比的轮转重极。

    自此之后,世间生灵若是真灵崩毁,皆有一丝本源投影被轮转重极摄取而来,烙入数之不尽的画幕世界之内,以虚幻光影之形继续存在。

    只是虚幻终究是虚幻,纵使须弥圣山的佛家生灵有着莫大神通,可却也无法抵抗此方天地的无上至理,轮转重极虽然用一种极为巧妙的方式保留了这些生灵的一缕投影,可却根本没有让其真正化虚为实的能力。

    “甚么大慈悲!若是依我看来,这轮转重极背后,不知道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素衣道姑平复了下心神,朝着极远之处那无法想象的金色旋涡狠狠啐了一口。

    季清婵面色微变,扯了扯素衣道姑的袍袖,道:“道姑慎言,莫要忘了此间是何地。”

    此言落罢,季清婵神魂深处仍旧有些心悸,忍不住站起身来,朝着那轮转重极无数画幕世界终极之处的金色旋涡恭敬行了个礼。

    素衣道姑对其行为有些不屑,道:“我观你也是个行事果决的性子,如今怎地这般畏首畏尾?”

    季清婵侧过头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与你说句实话,我并不觉得我等的行径能够瞒过上面那些不可思议的佛家生灵,若是以后我等当真有了一丝脱困之机,到了那时候,你就算跪地祈求也来不及了。”

    素衣道姑怔了一怔,道:“上面?”

    季清婵略一沉吟,道:“据我所知,轮转重极之上有须弥圣山;而须弥圣山之上,则是万佛起源之圣地,唤作灵山;而灵山天境的源处,则是‘大雷音寺’。亘古以来,数不清的无量量劫涤荡世间,唯有‘大雷音寺’的无上佛光照耀万古,甚至就连三十三天天庭都稍稍有所不及。似这般地方,就算存在一些能够扭转天地的生灵,也并不足以为奇。我虽然并非佛家源教的生灵,可对于这等完全不能想象的存在,总要存着一些敬畏才好。”

    听完她的一番话,素衣道姑不禁沉默了下来,愣愣地望着远处那缓缓旋转的灿金旋涡,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清婵亦是不再开口,靠在冰冷的山石之上,随着素衣道姑的目光望了过去,眸光深处隐约映照出了那灿金旋涡的倒影。

    ……

第五百九十一章 入云壁

    狂风呼啸嘶吼之间,瑶台云壁之下重云漫卷,扭曲迷离的天源障壁横亘于此,将所有欲要接近此处的地境生灵尽数阻隔在了云壁之外。

    “此处乃是昆仑丘西极,若是入了这重云壁,想必便能行至瑶池圣境了。”

    通贯天源的瑶台云壁之底,一个以罩袍覆面的青年仰头望来,低声自言。

    在高不可及的瑶台云壁映衬之下,罩袍青年便如一只微不可察的蝼蚁一般,渺小如砂砾。

    罩袍之下,青年的目光颇为沉静,历经二十余年,其终于横跨了九千余万里的昆仑丘,行至了瑶台云壁之底。

    “兀那妖仙,且住脚步。”

    云壁之前有云气仙光显化,凝作一尊瑶境神灵,神情冷肃地出现在了罩袍青年身前。

    青年察觉到这尊神灵的混元气势,忍不住心下一凛,暗道:“仅仅只是瑶池圣境的门户之处,便有着混元真君镇守么,实在是……”

    那神灵见他不语,神色愈加冰冷了些,道:“小小妖仙,岂敢擅入天源圣境?即刻将你的姓氏、来处如实道来,不然我这便出手,直接把你丢将下去。”

    罩袍青年扯着嘴角笑了笑,道:“上神误会了,我名为“通竹”,自东胜神洲花果山境而来,如今之所以行至瑶台云壁之下,乃是奉了一位仙君君上的诏令。”

    巡境神灵望着通竹,冷声道:“瑶池圣境之中封有“仙君”仙讳的生灵不计其数,不知你这妖仙是奉了哪位仙君的诏令?”

    通竹略一沉吟,道:“那位仙君的仙讳唤作“玄阴仙君”,不知上神可曾听闻?”

    此言落罢,巡境神灵面上的冷意尽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难以言明的古怪之色,沉默数息之后,才重新打量了通竹一番,缓缓道:“玄阴仙君君上?”

    通竹点了点头。

    巡境神灵行至通竹身前,身周激荡着的云气旋涡几乎凝成了实质:“玄阴仙君君上乃是西境凌霄宫阙之主,怎会识得你这等孱弱小仙?若是再在此处胡言乱语,休怪我戟下无情!”

    此言落罢,其手持的长戟之上竟是绽放出了耀目无比的璀璨神光,化作一座神力牢笼,毫不留情地朝着通竹镇压而来!

    通竹心思聪慧,顷刻之间便察觉到了巡境神灵的异常情绪,此时见那神戟临身,却并未慌张,只是将一只手掌伸至身前,低声道:“缩千山之术。”

    轰!

    足以撕裂一切的神戟光影竟是急剧缩小,不过片刻之间便化作了一粒微尘,湮灭在了通竹身前!

    “低贱妖仙,居然还敢反抗!”

    巡境神灵愈加震怒,混元真玄之境的神力横扫八方,朝着通竹这里疯狂轰卷而下!

    通竹勾了勾唇角,根本不与他纠缠,心念动间,再次催动不久之前觉醒的通臂猿猴石胎神通,浑身上下都缩小成了微不可察的芥子,转眼便消失在漫卷云层的深处。

    神力激荡之下,巡境神灵愣了一愣,随后便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道:“果然是无知的下境生灵,这般闯入瑶台云壁之内,只怕是嫌自己死的太慢了。”

    “不过这妖仙竟然自称与玄阴那厮有关,此事还需尽快禀报上去为好……”

    其声音愈来愈远,显然已是离开了此处。

第五百九十二章 金褛为笼,歌乐成囚

    “这是甚么鬼地方,居然这般古怪。”

    通竹身如浮萍一般,被滚滚重云卷的头昏脑涨,甚至就连石胎源气都无法催动,只能勉强依靠着神魂修为在云层之间随波逐流,堪堪不曾被那些乱流旋涡吞没进去。

    恍惚之间,隐约有灿金佛光映入眼帘,通竹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定睛望去,有璀璨佛光穿云破雾映照而至,凝聚出了一尊面目威严的罗汉真君虚影。

    珈弥陀罗汉。

    通竹心下激动,忍不住直接开口叫道:“真君!”

    珈弥陀罗汉微微点头,深深地看了通竹一眼,道:“不曾想到,你竟然当真能够穿过横亘九千万余里的昆仑丘,行至瑶池圣境之底,这一路上,想必经历了颇多辛苦。”

    仰望着金光漫卷的罗汉真形,通竹的神思愈加激荡,扬声道:“第九佛子与罗汉真君于我有着再造之恩,通竹亦是绝非忘情绝义之人,如今花果山境已经容不下我,承蒙第九佛子不弃,愿意予我一席存身之地,此后通竹愿以第九佛子为佛尊,以效死力。”

    少顷,珈弥陀罗汉的身形已经凝实了许多,其缓缓落在通竹身前,伸袖拍了拍通竹的肩膀,缓声道:“第九佛子将你救下,又有意予你一方修行道场,乃是怀着大慈悲之心,并非要你甚么回报,只要你的向佛之心至诚,第九佛子的心中自然会欢喜。”

    闻听此言,通竹的心绪愈加复杂,叹道:“想当初我在东海与第九佛子初识之时,便察觉到了第九佛子那灵秀绝世的无双根骨,如今再次相逢,第九佛子果然已经尊为一方凌霄仙阙之主,更是敕封了仙君仙讳,实非我等所能及。”

    二人正说话之间,珈弥陀罗汉蓦地面色突变,径直甩袖凝聚出一团金光,将自己与通竹笼罩在了其中。

    下一刻,一团云气旋涡轰鸣嘶吼着朝着此处席卷而至,狠狠地卷在了灿金光幕之上!

    轰!

    恐怖的半透明波纹横扫八方,通竹脸色苍白,神情有些后怕:“真君,这云气旋涡到底是何物事,为何其声势这般可怕?”

    珈弥陀罗汉侧头看了通竹一眼,道:“此间乃是瑶池圣境三十六件天源灵宝之一,唤作‘瑶台云壁’,乃是瑶池圣境阻隔地境生灵的门户所在,前番你竟然不知好歹地闯入其中,若不是第九佛子察觉到了你的气息,唤我来接应于你,只怕此时的你早就已经神魂尽丧了。”

    “第九佛子居然能够在这等绝地之中察觉到我的气息,实在是不可思议!”通竹神色向往,恨不得立刻便前往玄阴仙宫觐见第九佛子。

    珈弥陀罗汉微微点头,不再开口。

    灿金光幕穿云破雾,在重云之间急速前行,通竹望着前方那一望无际的云海,忽然之间想到了一事,侧头道:“真君,我还有一事不明。”

    珈弥陀罗汉神情温和,道:“但讲无妨。”

    通竹神情稍稍肃然了些,沉声道:“我在进入这所谓的瑶台云壁之前,曾遇见了一尊巡境神灵,自从我表明来意之后,其表现极为古怪,似乎有意要将我诛杀在云壁之前,难道这瑶池圣境便如此排外么?”

    珈弥陀罗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此事我无法与你作答,待见了第九佛子,你与其自行分说便是。”

    此言落罢,这尊罗汉真君便不再开口,只是全力催动着身周的佛光金幕,在瑶台云壁的深处穿行。

    通竹察觉到了珈弥陀罗汉的异常,神情忍不住有些茫然,就在其心神恍惚之时,眼前无穷无尽的绵绵云海蓦地分散开来,一座仙光照映云天的凌霄仙阙映入了眼帘。

    玄阴仙宫。

    灿金光幕寸寸散去,珈弥陀罗汉与通竹一前一后落在了仙宫虚境的琼台仙境之前。

    璃瑰光流映穹天,世外天阙伫真仙。

    通竹仰望着瑰美绝伦的琼台仙境,甚至就连神魂都有了些许震颤,密密麻麻的璀璨流光自眼前飞散而过,当真是万仙来朝的繁华盛景。

    珈弥陀罗汉甫一散去佛光金幕,便有着数十个仙女仙童鱼贯而至,身姿优美地跪伏在了二人之前,一同贺道:“恭迎珈弥陀罗汉真君!恭迎通臂妖神!”

    这些仙女仙童皆是大罗真境的修为,不仅仙气精纯无比,甚至其中数个生灵的修业气势,比之通竹这里还要强了许多。

    见此情景,通竹极为罕见地有些失措,慌乱道:“真君,这……”

    珈弥陀真君不置可否,拂袖挥散了这些仙女仙童,道:“莫要大惊小怪,这些生灵只不过是玄阴仙宫的仙侍而已。”

    通竹讷讷无言,强自定了定心神,随着珈弥陀罗汉行入琼台仙境,朝着琼台仙殿遥遥行去。

    玄阴仙宫共有虚实两境,实境唤作“玄阴仙宫”,虚境则唤作“琼台仙境”,两境虚实相合之处,存在着一座方圆一万三千丈的正阙仙宫,唤作“琼雪殿”,此殿才是真正的玄阴仙宫之源。

    除却“琼雪殿”之外,亦有另外两座左右修境之殿,分别唤作“琼台殿”与“玄阴殿”,其中“琼台殿”乃是琼台仙境虚境之殿,“玄阴殿”则是玄阴仙宫实境之殿,阴阳相合,虚实相换,这才构成了这座神妙万方的凌霄仙阙。

    通竹不曾注意到的是,其所见的“玄阴仙宫”,从一开始便不存在实境“玄阴仙殿”,其入目所见,只有这座被唤作“琼台仙境”的虚境仙阙。

    琼台仙境深处时不时地有着气势可怖的生灵御光而行,数不尽的仙侍在仙境之内来回梭巡,彰显着这座凌霄仙阙的深厚底蕴。

    “第九佛子果然是得到统灵无极上圣娘娘看重的无双天骄,仅仅这一座道场,便足以抵得上地境一方强盛仙朝。”

    通竹望着琼台仙境的繁华之景,想到自己此后极有可能会在此处修行,不禁有些心神激荡。

    就在其沉浸在仙境盛景之时,珈弥陀罗汉的声音自身旁传入了耳中:“前方便是虚境琼台仙殿,亦是第九佛子的起居之处。”

    通竹抬头望去,那漫天瑰美迷离的光影之间,正是第九佛子的气机所在。

    恍惚之中,通竹走过了仙殿殿门,走入了琼台阁,身旁的珈弥陀罗汉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方才耳畔的喧嚣熙攘亦是归于沉寂,神魂感应之内仿佛只余了令人心悸的静谧。

    梦里不知身是客,醒来已是梦中人。

    琼台之上,静静地立着一个雪袍少年,映鸾皎玉垂珠冠的珠帘之下,清冷沉静的眸光径直映入了通竹的瞳孔深处。

    通竹止不住地心神震颤,强自定了定心神,刚想要说些什么,却极为惊骇地察觉到,自己竟然已经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那雪袍少年轻笑,眸光深处的霜雪顷刻之间便寸寸消融,其笑容仿佛成为了世界的中心,就连琼台之上的千红万紫都一同绽放开来。

    “我当初所料不错,通臂猿猴,这一道九华山界的劫梦,还要你来帮我破去才是。”

    雪袍少年走下琼台,其身周的空间不住地扭曲,数不清的细小裂缝疯狂蔓延,甚至发出了极为刺耳的“嗞啦”之声。

第五百九十三章 女仙至尊,凤仪天地;道统绵延,直至永劫

    “第九佛子……”

    通竹神情惊愕,显然不曾理解雪袍少年的话中之意,“九华山界的劫梦……那是什么……”

    那雪袍少年走到通竹身前,笑意敛去,眸光深处重新覆上了冰冷的霜雪:“无上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有一道心道神通,唤作‘水中捞月,镜里寻花’,我曾经施展这道神通,看到了那一场九华山界的劫梦,故而我早就在瑶台云壁深处留下了一缕通灵业火,便是为了等待你的出现。”

    通竹的神情愈加迷茫,喃喃道:“这是何意……”

    雪袍少年微微摇了摇头,映鸾皎珠冠冕之上的垂珠轻轻颤动,道:“瑶台云壁乃是瑶池圣境三十六件天源灵宝之一,你不过是大罗真境的修业,如何能够从中挣脱?”

    闻听此言,通竹的瞳孔不禁急剧收缩,惊声道:“难道我从始至终都不曾离开瑶台云壁?!”

    雪袍少年转身拾阶而上,行至琼台边缘,俯视着瑰美绝伦的琼台仙境,道:“正是如此。”

    “竟然是这样!”

    通竹面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可随后他便再次想到了一事,脱口问道,“可是珈弥陀真君不是已经现身了么……”

    “你所见到的珈弥陀罗汉,只不过是瑶台云壁所凝聚而出的虚像而已,”雪袍少年的声音自琼台之上传了下来,其中隐约蕴藏了一丝冷澈之意,“花果山境的通臂猿猴,如今我有一事有求于你,你可愿意么?”

    此言入耳,通竹根本未曾犹豫,定了定心神,扬声道:“当初在那镇守神将的神力轰击之下,我已经完全化作了濒临消散的石胎源气。若不是第九佛子与珈弥陀罗汉远赴东海,将我埋入了海渊深处,侥幸得了一丝复生之机,只怕通竹早就消散在了天地之间,第九佛子若是有事,径直吩咐便是,无需用‘求’。”

    雪袍少年神情有些沉郁,道:“那一场九华山界的劫梦,乃是上古天境九华仙女以真灵崩灭为代价所下的诅咒,不久之前,季月年被笛舞神女强行拖入其中,仅凭其自身的神魂底蕴,根本无法挣脱这般可怖的劫梦。”

    “第九佛子直言便可!”通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神情之间却没有半点退缩,而是愈加坚定了些。

    雪袍少年沉默片刻,道:“季月年以通灵心道隐约算到了这一场劫数,故而其早就在瑶台云壁深处留下了这一缕通灵业火的化身。你乃是天地六大石胎之一,生来便有着‘翻转乾坤’的惊世神通,若是以你的石胎源气为引,使得这一缕通灵业火完全苏醒,便能与你的石胎源气神通相合,催动季月年早已布下的‘通灵造化之术’,将其真灵、神魂与本源佛体自劫梦之中强行翻转而出。自此之后,取而代之进入九华山界劫梦之中的,便是你在不久之前刚刚重塑的真灵。”

    那琼台之下的青年安静听完雪袍少年的话语,神情有些昂然,面上竟是露出了有些释怀的笑容:“前来昆仑丘之时,我心中唯一所思之事,便是如何回报第九佛子与珈弥陀罗汉的再造之恩,莫说只是将我送入九华山界劫梦之中,便是此时此刻让我崩碎神魂,通竹这里也绝无怨言。”

    “既如此,我便代季月年谢过通臂妖神了,”雪袍少年点了点头,清美苍白的脸庞之上神情愈加沉郁,轻声开口,“通臂妖神且放心罢,那笛舞神女虽然催动了九华山界的诅咒,可那劫梦却并非一个死局,其真正的目的只是拖住季月年数个元会而已,若是当真遂了笛舞神女的心意,只怕待到季月年从九华山界苏醒之时,昆仑上圣之境早就已经举界飞升了。”

    通竹隐约听懂了其话中之意,道:“难道这九华山界的劫梦还是一件好事么?”

    “岂止是一件好事,更是一桩通天的造化!”雪袍少年叹了口气,语气冷冽了许多,“可那笛舞神女却一直都欺骗季月年,其就是要让让季月年在九华山界的诅咒里度过漫长的光阴,无论是瑶池圣境倾覆崩灭,还是昆仑上圣之境举界飞升,季月年都只能困于九华山界的最深处。”

    还有一句话,雪袍少年尚不曾说出口。

    瑶池圣境若是当真如笛舞神女所想那般崩毁覆灭,那个唤作“澜玉”的仙灵公主自然也会魂飞魄散,再也不存于天地之间。

    想到笛舞神女的心思之可怕,甚至就连一缕通灵业火所化身而出的雪袍少年这里,都有了些许心悸之感。

    沉默数息之后,雪袍少年低声道:“通臂妖神,我代季月年答应你,其在劫梦之中脱困而出之后,定然不会让你陨灭在九华山界,更何况九华山界的诅咒劫梦并非绝境,说不得待你重见天日之时,还能修成一身通天彻地的造化神通,也未可知。”

    通竹用力点了点头,思索片刻,问道:“敢问第九佛子,这九华山界到底是何来历?”

    雪袍少年略一沉吟,道:“据南瞻部洲的生灵传言,天境九华仙女原是罕见至极的先天仙灵,其天生仙阶甚至比一些‘道源之境’的天境圣人都要尊贵,后来只因言语之间触犯了‘上圣白玉灵台九源太真无极金母、无上清灵元君统御女仙大天尊’,被执法天神削了天籍,落在了地境的南瞻部洲之中。”

    听到那位尊贵至了极点的女仙天讳,通竹下意识地的打了个寒颤,喃喃道:“这无法言表的尊贵生灵,难道就是昊天金阙的那位女仙?”

    雪袍少年神情有些复杂,道:“正是唤为‘凤仪天地、女仙至尊’的那尊生灵,若是认真说起来,瑶池圣境的统灵无极上圣娘娘便是这尊生灵的无数身外化身之一,只可惜其身外化身如同恒河砂砾一般数不胜数,仅仅只是为了收敛功德所存在,与本尊的神思并不相通,不然上圣娘娘根本不会落到这般下场。”

    通竹在琼台之下席地而坐,抬头道:“第九佛子,通竹还有最后一事。”

    雪袍少年轻声道:“我并非你的‘第九佛子’,罢了,你直言便可。”

    通竹目光澄澈,其中蕴藏着满满的坚定与期望,道:“第九佛子若是有朝一日得证大道,能修得通天之造化,能悟得冠绝三界之修业,可否给我东海之畔花果山境留一丝生机,许我花果山境道统传承不灭?”

    此言落罢,其身周有着精纯无比的石胎源气弥漫而出,将他的眸光映衬的愈加赤诚。

    雪袍少年沉默良久,缓声道:“你便如此笃定季月年他能……”

    通竹语气铿锵,竟是径直打断了他:“在这浩渺无垠的下境之中,若是第九佛子这般无双绝世的根骨悟性都不能证得无上大道,只怕下境的无量众生再也没有夺天地之造化的可能。”

    那通灵业火所化的雪袍少年静静地凝视着这只通臂猿猴,许久之后,才慢慢走下琼台,立在了通臂猿猴身前。

    “既如此,我便以‘季月年’应下了。”

    “若我当真有朝一日证道菩提,便许你花果山境一脉,永劫不灭。”

第五百九十四章 若持此剑,满目皆敌

    茫茫大雾泛起,浩瀚天穹混沌晦暗,九华山界的天境烈风呼啸嘶吼,任由时光轮转,自亘古光阴以来从未有过半点停歇。

    迷离扭曲的九华山界界境之底,一点微不可察的浅白光晕自虚无之中缓缓浸出,这点浅白仙光甫一出现,便无声无息地分化万千,顷刻之间就凝聚出了一道半透明的虚幻炽白光影。

    随着神异绝伦的仙光流转,这道光影逐渐凝实,化作了一个头戴映鸾皎珠冠、身着雪绶仙衣的清美少年。

    季月年。

    不知何时起,苍茫大雾逐渐散去,风势愈急,虚空之中凝出了冰冷至极的霜雪,夹杂在嘶吼的狂风之间,肆虐着九华山界界境之底的每一寸角落。

    “落雪神剑……被留在了劫梦之中……”

    季月年自风雪之中茕然而立,眸光低垂,神情有些复杂。

    其之前藉由通灵业火所化的身外化身,以及通臂猿猴“通竹”的石胎源气,施展出了玄异至极的“通灵造化之术”,强行自九华山界的诅咒劫梦深处挣脱了出来。

    只是作为与“通灵造化之术”气机牵引之物,那柄承载着一缕通灵业火的落雪神剑并未随其一同挣脱,而是被深深埋藏在了九华山界的最深之处。

    季月年抬首望着天穹之上那些狂暴肆虐的庞大风旋,手掌轻翻,一道月白光虹自指间流转而现,片刻便凝聚出了一柄诡异至极的三尺雪剑。

    这柄长剑通体银白,剑身之上泛着冰冷至极的寒意,剑锋之间更是仿佛映着来自极冰寒狱的炽烈冷光。

    敖离公主所炼制的第二柄剑,沉霜。

    沉霜被持在季月年的手掌之间,剑身蓦地微微颤动起来,丝丝缕缕的彻骨寒意弥漫而去,仿佛使得四面八方的时空都凝滞了下来。

    季月年低头望着这柄长剑,神色沉凝,喃喃道:“通灵造化之术的气息,已经惊动了此间神灵。”

    其言方落,便有着数十道生灵光影自天地之间陆陆续续凝聚而出,冷冽无比的目光齐齐朝着季月年这里注视而来。

    那些神灵光影之中,有一尊无法想象的强大神灵低头望着季月年,声落之处,神音贯耳:“先前催动九华山界诅咒的生灵,可是你这孽障?!”

    天音轰鸣之下,甚至就连九华山界之中密密麻麻的烈风风旋都有了片刻之间的停顿。

    此言入耳,季月年神情愈冷,雪绶仙衣袍袖翻卷,竟是在无数神灵环伺之下,轻轻阖上了双目。

    嗡!

    其手掌之间的邪异长剑长鸣一声,竟是以不可思议的恐怖速度撩起一道炽白剑虹,撕裂了浩渺天穹,径直将那翻涌变幻的神灵光影绞杀成了漫天碎屑!

    剑鸣横空,低吟如泣。

    沉霜乃是东海仙龙公主所留下的最后一物,不容轻辱。

    无数九华山界的神灵皆是露出不敢置信之色,神情惊怒至了极点!

    “你这孽障!”

    “竟敢朝着天籍神灵出手!”

    “我等一同出手,将其镇杀!”

    ……

    风雪漫卷之间,季月年伸出雪绶仙衣的袍袖,苍白修长的手指虚虚一握,沉霜长剑顷刻之间便重新凝聚了出来,剑身不住地颤动,无时无刻不在发出轻鸣雀跃的剑吟。

    剑身之上有着浓郁至极的太阴之力流转不休,愈加为其霜雪般的剑身之上增添了一丝刺骨寒意。

    “东海一朝倾覆,已是雪落霜沉,今日我将你在‘落雪’之后炼制而出,藏在这境壁的虚无深处,只盼有朝一日能够跟随吾子破壁而出,为我东海仙龙一脉沉冤昭雪。”

    恍惚之间,梦境之中敖离公主的轻声呢喃仿佛再次传入了耳畔。

    季月年睁开眼眸,手中持着三尺雪剑,乌黑如瀑的长发翻扬而起,仰望着九华山界的漫天神灵,冷澈的眸光深处泛起了点点瑰美绝伦的金芒。

    “自我在北俱芦洲极北边陲苏醒而起,直至今日自九华山界诅咒之中挣脱而出,三千余年光阴弹指而过,当真像是一场恍惚迷梦。”

    喃喃之间,季月年眸光深处的金芒已经璀璨至了极点,甚至就连皎白如雪的雪绶仙衣之上都浸染了瑰丽的金光,其目光愈加冰冷尊贵,至了最后,已是只余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灿金。

    “这孽障在做什么?!”

    一尊九华山界的神灵察觉到了季月年的气息变化,心下不禁有些不妙之感,忍不住直接惊叫出声。

    又有一尊天籍神灵神色冰冷,一言不发地催动数道神力旋涡,径直朝着季月年轰杀而去!

    撼天动地的神力气息轰卷波荡,漫天光影之间,那双灿金眸光自天地之间扫过,每一尊被金光扫过的神灵都忍不住心下一颤,神魂深处泛起一丝无法言明的惊颤之感。

    轰!

    无数神光神术轰杀而至,那身着雪绶仙衣的少年却极为突兀地消散在了原地,再也不曾留下一丝一毫的气息。

    轰!!!

    一道愈加恐怖的神力轰鸣席卷而过,不经意间引动了一道山界边缘的天境风旋,烈风旋绞之下,竟是直接将方圆数百里疆域之内的一切物事绞成了齑粉!

    诸多九华山界的神灵心下惊怖,连忙四散开来,躲避狂暴肆虐的天境烈风。

    这些风旋虽然存在于九华山界,却并非九华山界的神灵所能催动,此前那为笛舞神女引路的黄袍土地,便是陨灭在了天境烈风所化的风旋之下。

    蓦然之间,一尊天籍神灵神色剧变,其身侧有着一道扭曲金虹显现,直接将这尊神灵生生定在了原地!

    下一刻,身着雪绶仙衣的金眸少年自虚无之中踏出,冰冷的灿金眸光锁定了这尊天籍神灵,袍袖翻卷之间,一道冰冷邪异的炽白剑光当头斩了下来!

    轰!

    轰鸣激荡之音响彻天穹,无数神术光幕寸寸崩碎,邪异的银白剑芒撕裂一切,径直将这尊天籍神灵绞的形神俱灭!

    随着那柄长剑一声嗡鸣,崩裂四散的本源神蕴蓦地停滞下来,片刻之后,尽数被那银白邪异的三尺长剑摄取了进去,使得剑身之上的冰冷寒意更甚了一些。

    “这孽障竟然诛杀了一尊护法神君!”

    无数九华山界的神灵皆是望见了这一幕,忍不住骇然失色,一时之间竟然都呆滞在了原地。

    山界天穹之上,一尊凌霄神灵用看死人的目光遥遥看着季月年,沉声道:“即刻禀报大唐上朝,南瞻部洲洲境边缘的九华山界有孽障出世,同时催动上朝神印,召集上朝敕封的八方神灵前来绞杀孽障!”

第五百九十五章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神音轰鸣激荡之间,席卷天穹,震荡八荒!

    身着雪绶仙衣的金眸少年神情冰冷,仰望着九华山界的诸多神灵,倒持着沉霜邪剑,金虹扭曲之间,身形直接溃散成了漫天细碎的灿金光影!

    轰!

    下一刻,一道横贯穹天的炽金光虹扶摇而起,以不可思议的恐怖速度冲天而上,刹那间便落在了一尊山界神灵身前!

    沉霜邪剑的迷离剑芒横扫而过,那尊山界神灵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竟是直接被万千流转窜绕的剑芒绞杀成了漫天碎屑!

    轰!

    金虹所过之处,足足三尊名录天籍的山界神灵已是神形俱灭!

    “孽障可怕!”

    “暂退!”

    “快走!”

    见此一幕,诸多山界神灵皆是惊骇至了极点,神情之间满是惊怖惧畏与不可置信!

    九华山界虽然位处南瞻部洲,受大唐上朝摄辖敕封,可其曾经毕竟是神妙万方的上境神山,其中的每一尊山界神灵不仅需要接受贞观皇帝圣谕封命,还需将神讳录入天籍,才能正其神位,最终列入九华山界神籍之中。

    也正是因此缘故,每一尊九华山界的天地正神都受南瞻部洲洲境气运加持,若非遇到根本不可敌的生灵,寻常境况之下极难陨灭。

    这身着雪绶仙衣的金眸少年持着一柄邪异长剑,竟然接连诛灭了数尊九华山界神灵,最令这些神灵心神惊颤的是,方才陨灭的神灵之内,甚至还存在着一尊护法神君!

    护法神君,混元大真君修境,受九华山界神蕴加持,几乎可尊为半步凌霄!

    一尊近乎于半步凌霄的生灵,竟然只是抵挡了片刻工夫,便被那柄邪异长剑诛的形神俱灭!

    万众瞩目之下,季月年在灿金光流环绕之间落了下来,立在了九华山界的山碑之上。

    “这柄剑……”

    低声喃喃间,季月年低垂着眼睑,望着手中的沉霜长剑,神魂深处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刺骨剧痛。

    沉霜邪剑深处蕴藏着至为精纯的太阴之力,这些太阴之力珍贵绝伦,即便是瑶池圣境的玄阴神女,当初也只是堪堪求取了两道而已。

    方才沉霜甫一出世,便将其所蕴藏的太阴之力尽数灌入了季月年的神魂深处,使其修境极为短暂地破入了混元大真君之境,故而季月年此前才能如此轻易地诛杀一尊堪比半步凌霄的护法神君。

    只是沉霜之内的太阴之力如同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虽然支撑季月年的大真君修境绰绰有余,可其毕竟用一分便少一分,终有尽时。

    “九华山界已经敕命洲境边缘的八方神灵前来,此地绝不可久留,当务之事,乃是躲过此间生灵的围杀,寻一处安静之地蕴养神魂。”

    稍稍定了定心思,季月年眸光深处重新泛起冰冷的灿金光华,掌中的沉霜邪剑轻轻颤动,剑尖之处无时无刻不在吞吐着足以撕裂一切的炽寒剑芒。

    自从施展“通灵造化之术”挣脱九华山界的诅咒以来,季月年还没来得及蕴养神魂,便直接被九华山界的天籍神灵所察觉到,直至此时还不曾真正脱出身去。

    诛杀一尊护法神君的余威尤在,季月年在金虹环绕之间扶摇而起,方圆百丈之中的山界神灵皆是面露惊怖惧畏之意,陆陆续续后退开来,隐隐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天罗地网。

    随着季月年的身形愈来愈高,即将离开这些山界神灵的气息感应之时,天穹之上那尊凌霄之境神灵神情凛冽,寒声道:“尔等到底在怕什么?!即刻出手,将这孽障留在此处!”

    其言语之间满是冷意,显然已是催动了正神神印,山界的神蕴气机勾连之下,四面八方的山界神灵咬了咬牙,也不再继续后退,皆是激荡着身周的神力,齐齐朝着季月年卷杀而去!

    那尊凌霄神灵稍稍眯着双眼,遥望着被无数神咒旋涡所吞没的季月年,神情却是愈加凝重。

    并不是他不想出手,而是方才季月年定住护法神君所用的金光咒法,实在是令他太过忌惮。

    那柄霜雪邪剑虽然锋芒无双,却终究不曾凌驾于凌霄之境,可是季月年在诛杀护法神君之前所施展的神异金芒,却是货真价实的无上神通。

    依照方才所感应到的气息来看,这尊凌霄神灵已经可以肯定,那金芒神通若是朝着自己施展,自己并没有万全把握可以挣脱,这也是其至今都没有朝着季月年出手的原因所在。

    轰!

    又有璀璨至极的无量金光穿过神咒光幕,朝着四面八方映照而至!

    足足数十尊山界神灵在金芒映彻之下形神俱灭,化作了无数细碎的灿金光影。

    雪绶仙衣袍袖翻卷,季月年持剑而上,遥遥望了一眼云端之上的凌霄神灵,身形阵阵扭曲,最终彻底消散在了重云之间,再也不曾留下半点气息。

    剩余的山界神灵如断枝枯叶一般纷纷跌落下来,即便在金芒映照之下不曾殒命,其神源神蕴却也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创伤。

    那尊凌霄神灵落下身来,仰望着季月年离开之处,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神情却骤然沉了下来,寒声道:“居然连一个未至凌霄的孽障都留不下来!一群废人!”

    那些幸存的山界神灵互相之间对视一眼,皆是敛去了真实的情绪,低头恭敬道:“我等未能拦下孽障,还请神上责罚!”

    凌霄神灵冷哼一声,道:“且在此处等候,待大唐仙使前来之后,再降罪你等!”

    在其身侧不远之处,九华山界的天境烈风风旋呼啸嘶吼,仿佛从来都不曾有过半点变化。

    ……

    南瞻部洲洲境边缘,苍茫重云深处,点点金白光晕缓缓凝聚,显现出了季月年的身形。

    季月年面色极为苍白,其修境气息亦是已经跌落至了混元真玄之境,所持的沉霜邪剑之上却是寒光凛冽,剑尖之上时不时地有着细长的鲜红血芒生灭。

    “若是那尊凌霄神灵出手,只怕当真会被其拖到援兵到来,到了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季月年心下有着一丝后怕之意,庆幸自己在太阴之力的灌注之下施展出了凌霄之上的神通,使得那尊凌霄神灵心里有了顾忌,否则自己极有可能会在越来越多的援兵围剿之下,陨灭在这南瞻部洲的九华山界。

    “前时在机缘巧合之下,能够凭借通臂猿猴的石胎源气挣脱九华山界的劫梦,已经算得上是侥天之幸。此番在九华山界诸多神灵的绞杀之下脱离而出,躲开了那些生灵有可能注视而来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季月年强自定了定心神,想到了将自己拖入劫梦的笛舞神女,眸光深处泛起了冰寒至极的冷冽杀意。

    “青笛,你这番用心之恶毒,实非我所能料。若非我在瑶台云壁深处留下了一道通灵业火化身,此时已经沉入了九华山界的诅咒深处,到了那时,不仅瑶池圣境会倾覆崩灭,我甚至就连昆仑上圣之境的举界飞升都无法阻止……”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三尺雪剑,东海崩毁的古老记忆再次自神魂深处翻涌而上,使得季月年的心神止不住的颤动起来。

    “下界的昆仑上圣之境虽然是上境昆仑神山的道统,却也算的上是天王圣境李靖大天王的走狗,当初东海倾覆之事,便与下境昆仑脱不开干系……”

    “紫英仙君……三坛海会大天神……”

    一幕幕记忆流转而过,季月年的心绪如同万载寒冰一般,瞳孔深处亦是浸染了皎白的霜雪,“青笛,若是我当真如你所愿,在那九华山界沉沦数个元会之久,只怕待我苏醒之日,便是我的本源道心崩毁之时。”

第五百九十六章 西牛贺洲,意起昭明

    长剑嗡鸣之声骤起,季月年持着沉霜邪剑,低头望着它那不住颤动的剑身,眉头稍稍皱了起来。

    “这两柄剑虽然都是敖离公主所炼,可它却与落雪神剑截然不同,无论是气息还是剑源,都可以说是相差甚远。”

    “落雪神剑剑芒虽烈,却光明中正,有着无可匹敌的煌然之威;剑气虽冷,却只是携着冻结一切的霜雪寒气,暗合堂堂剑道之意。”

    “这柄沉霜之剑……”

    “剑芒凛冽,却尽诛生灵真灵神魂,碎灭其轮回往生之机;剑气虽然似落雪神剑般冰冷霜寒,却能汲摄生灵真魂气息灌注于剑身,再有太阴之力加持剑源,使其有着临战破境的恐怖威能,正是一柄‘此消彼长’的无双邪剑。”

    “只是可惜……”

    “此剑虽然通灵,却无法脱离与我之间的血源勾连而独立……”

    季月年按住了沉霜不时颤动的剑身,心念动间,这柄三尺长剑寸寸溃散,化作了霜白的光点,消散在了雪袍少年的指间。

    落雪神剑之内有着剑灵存在,即便脱离了季月年,亦能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单独的生灵。

    沉霜虽然是一柄通灵之剑,却由于太阴之力的蕴养,根本无法诞生出似落雪神剑那般的剑灵,这也便意味着它无法脱离季月年而独立存在,不能似落雪神剑那般,有着不同境况之下诸多用途。

    譬如施咒、布阵、篆符、炼灵……等等,这些落雪神剑能够独自胜任之事,对于此时的沉霜而言却极难做到。

    “如今的瑶台圣境之局,不入大真君仙阶,根本没有入局的资格。”

    蕴养半晌之后,季月年苍白的脸色稍稍好了些,轻拂雪绶仙衣袖袍,抬首朝着昆仑丘的方向遥遥望去。

    自己前番之所以离开瑶池圣境,乃是为了笛舞神女所谓的“镇异寺至宝”,这也是自己唯一一条能够尽快破入大真君之境的道路。

    如今此路已断,距离昆仑上圣之境举界飞升之日愈来愈近,当务之事依旧是破入混元大真君之境,登临混元极境仙阶,如此才能在鹊灵上尊的扶持之下,勉强统摄瑶池圣境的诸多上尊神尊。

    混元真玄之境与混元极境之间虽然仅仅只隔了一层屏障,此时却如同遥不可及的天堑一般,横亘在了季月年身前。

    一旦登临混元极境,便可唤作“大真君”,至了此境,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彻底超脱于凡俗生灵。

    此境之中有生灵名录天籍,被敕为“大天神”,代天巡牧一界;有生灵独霸一方,建立道统道场;有生灵登临上境,拜入三十三天天境之中的无数福地洞天,以求证得更高的修业……

    不仅如此,生灵无论欲要修行三大源教之中的哪一道,起始之处皆是“混元大真君”之境。

    不管是道家源教的“道源九境”,还是佛家源教的“罗汉四境”、“菩提九境”以及“佛陀九境”,皆需自混元大真君的修业而起。

    恍恍惚惚之间,季月年心神深处蓦地涌上一缕莫名思绪,使得其晦暗沉郁的心思刹那之间豁然开朗起来。

    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掌,季月年低垂着眼睑,心念动间,一丝玄异清光自指间流转而现。

    “续灵改命,避死延生……”

    这道神通,乃是当年在北俱芦洲极北边陲之时,季月年在“元清道人”之处修得,其源流之处乃是灵台方寸山的“术”之一门。

    季月年手掌握紧又松开,驱散了那一缕清光,低声道:“元清道人的本相原是执掌流沙河界的‘卷帘大天神’,只因普陀圣境布局,在极北边陲落下了流沙河的投影,化身为‘元清’,其目的乃是在北俱芦洲极北边陲成道,于洲境地脉深处种下了一缕佛家源教的气息……”

    “灵台方寸山虽然非佛非道,却素有‘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之称,元清既然修得‘术’之一门,其定然多多少少通晓一些斜月三星洞的通天妙法。”

    “这位‘元清道人’,当初可是还欠了我一缕因果……”

    北俱芦洲极北边陲的“流沙河”只不过是一缕投影,真正的流沙河源自北境天河之水,下与南海相接,乃是西牛贺洲南部与南瞻部洲之间的洲界之河,其长无尽,其深如渊,生灵不可渡。

    南瞻部洲乃是三十三天天庭的传教之地,西牛贺洲则是佛家源教的教化疆域,流沙河横亘于两座浩瀚巨洲之间,近乎于下境绝地。

    “更何况,曾经的东海叛灵如今绝大多数都进入了西牛贺洲,气机勾连之下,用来祭养沉霜乃是最好不过。”

    想到此处,无数残破的画面自记忆深处翻涌而过,使得季月年的唇角之处勾起了一丝冷笑。

    其心神深处,更是隐隐约约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剑鸣。

    敕水神印曾经的器灵笋神秀,离恨之上的归白露,尸皋之山的有黎氏……

    这些叛灵,仅仅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当初昭明山境一朝倾覆,仙龙太子敖丙殿下真灵碎裂,少不了这些叛灵从中作梗。”

    季月年思忖片刻,心念动间,终是催动了真灵深处的东海血源烙印,“西牛贺洲浩渺无穷,实在是太过广大浩瀚,若要寻到那些隐藏在洲境深处的昭明叛逆,非得谢裳那厮不可。”

    当年在月轮背面,离恨之上,正是谢裳与归白露等人强行分裂神魂,将关于季月年的消息告知了潜藏在西牛贺洲的那些昭明叛灵。

    虽然季月年并不知晓其当时用了何种方法,不过此时想来,谢裳定然有着能够找到那些昭明叛灵的手段。

    一缕血光自其指间窜绕而出,顷刻之间便没入虚无,消散不见。

    “血源烙印已经催动,我便在此处,等候谢裳前来。”

    此前谢裳奉了季月年之命,带着季月年分裂而出的东海真龙血源前往西牛贺洲隐藏了起来,后来东海沉渊的仙碑震动,仙龙太子现世,将那团真龙血源自极遥远之处强行摄取而来,耗费了个干净,而谢裳此人却从始至终都不曾现身,仍旧藏身于西牛贺洲的不知名之地。

    稍稍定下心绪,季月年身形四周泛起瑰美绝伦的浅白仙光,逐渐掩去了气息,在天穹之上的重云深处沉寂下来。

一些注意事项

    首先,希望所有大菩提的读者都能够身体健康,如果你不幸中招,作者君有一点亲身经历的办法能够分享给你。

    前期的话,有可能会有喉咙干痛,低烧,轻微咳嗽等症状,这时候最好的药是风寒感冒颗粒或者冲剂之类的东西,可以最大限度的缓解你的难受。

    中间两天最难熬,目前比较管用的就是布洛芬缓释胶囊,当然有条件能买到连花也可以。

    最后恢复期,可以买一些维生素c药片,注意是药片,几块钱一盒的那种。

    再次希望所有大菩提的读者身体健康,家庭幸福。

第五百九十七章 金阙天神,菩萨赐名

    晦暗的天穹之间满布着黑压压的阴云,暴雨咆哮嘶吼着席卷而至,肆虐于无垠苍穹之下。

    天地之间的生灵无论强弱,皆是纷纷寻了避雨之处,以免遭了这等暴烈天象的荼毒。

    村庄边缘,昏沉的雨幕深处,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步履蹒跚,在狂风暴雨之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风雨呼啸之音似乎在其身侧完全沉寂了下来,破旧的斗笠之下只余了稍稍有些粗重的呼气声。

    “西方佛境曾有篾言传遍人间,无论生灵根脚高贵贫贱,若是历经苦难而向佛之心不减,最终皆可证得佛陀真果。”

    残破的笠布遮盖之间,带着讽刺之意的低笑声混杂在了风雨中,“可如今观来,这也只不过是用来欺骗世人的谎言罢了。”

    此言方落,四面八方的暴雨骤急,无数道迷离扭曲的恐怖黑影隐约现出身来,甚至就连天穹之上的阴云都暗沉了几分。

    戴着破旧斗笠的单薄身影停下脚步,在泥泞之中站直了身子,苍白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道:“西牛贺洲不愧是佛境源处,甚至就连暴雨中的天象身鬼都皈依了么?”

    那些可怖的黑影在骤雨之间虚实变幻,数息之后,一尊最为凝实的黑影现出身来,露出了空无一物的虚无面庞,诡异无比的气息流转而起,发出了复杂难明的嘶哑低吼。

    天象身鬼并非完整的生灵,而是依托于天象规则而生,其心绪诡异不似常人,更是极难与生灵交流。

    可如今在这西牛贺洲极西之境,须弥圣山的边缘之处,这些天象身鬼似乎已经在某些方面,摆脱了天地规则的束缚。

    “灵智不全的牲畜,也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么?”

    残破斗笠之下的单薄身影摇了摇头,根本不见其有何动作,十余丈之外的那只天象身鬼便发出了愈加急促的嘶吼,短短数息之间,这只身形几乎完全凝实的天象身鬼便直接溃散成了漫天黑影,完全消融在了暴雨之中。

    随着这只天象身鬼真形崩碎,风雨之中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影亦是陆续退了开去,片刻之间便四散消失,不见半点残余气息。

    “呼……”

    破旧笠布之下传来一声叹息,那单薄身影伸袖摘下斗笠,露出了一张有些苍白的清秀面容,“自南瞻部洲洲境边缘一路行来,如今将至须弥圣山,虽然不至于历经万劫,可也总有数百道生死劫数了。”

    其双脚依旧陷于雨水泥泞,粗布道袍袍袖在狂风中翻扬而起,残破的斗笠在其指间脱离,落入了脚底的泥水之中。

    四周的狂风骤雨依旧没有半点停歇之意,他并未在意那脱手而出的斗笠,而是稍稍抬起头,望向了死寂村庄的尽头之处。

    那处没有半点风雨侵袭,反而有着阵阵异香弥漫,更有天籁清音萦绕而起,仿佛像是一方人间绝不可见的世外仙境。

    身着粗布道袍的单薄身影皱了皱眉头,面上第一次收起了嘲讽之意,缓缓抬起脚步,继续在泥泞之中朝着那村庄的尽头走去。

    三丈。

    十丈。

    五十丈。

    他终于走到了漫天风雨咆哮嘶吼的边缘之处,再往前一步,便是没有半点乌云狂风存在的世外仙境,甚至就连前方的寻常草木都充盈着无法言喻的浓郁灵气,似乎这些草木花灵在一瞬之间纷纷诞生出了灵智。

    轻甩粗布道袍袍袖,他抬首定睛望去,心神止不住地震动起来,入目所见,竟是一个让他神魂都有些惊颤的生灵。

    那生灵身着一袭碧青重瓣缎裙,此时正侧对着他,遥望着西方极境那通天彻地的须弥圣山。

    身着粗布道袍的少年终于完全收起了面上的轻率与嘲讽,神情沉凝,显然已经认出了这个身着碧青重瓣缎裙的女童。

    你以心道惊醒了沉寂的佛,天地之间无量生灵都为你颂歌。

    女童自遥远的须弥圣山之上收回了目光,落在了身着粗布道袍的少年脸上:“凭你,入不了须弥山。”

    她的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她的目光虽然依旧在望着道袍少年,可其中却仿佛蕴藏着天地生灭,万物枯荣。

    她的骄傲,无与人说。

    身着粗布道袍的少年怔怔地望着她,微微翕动着嘴唇,却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自己一路行来的无数生死劫数,在这个女童面前,仿佛根本算不上可以炫耀的资本,甚至就连她一道平淡至极的目光,都足以击溃自己全部的心神。

    “你便是那个横渡轮转重极,登临灵山天境,与‘佛’论法的女童么?”

    半晌之后,道袍少年定了定神,狠狠甩了甩粗布袍袖,“未曾想到,这等生灵竟会在此处亲自等候于我,实在是荣幸之至。”

    那身着碧青重瓣缎裙的女童轻轻笑了笑,抬起头来再次望向须弥圣山,其清美白皙的侧脸仿佛刹那间便成了天地的中心:“你曾是昊天金阙之中诞生的先天天神,如今虽然被逐出了三十三天天庭,可也不必自绝于三大源教。”

    道袍少年此时已经勉强恢复了心神,冷笑一声,道:“但我也想知晓,似你这等名震三界的佛家上灵,为何与我一个小小的地界散神在此废话?”

    他心中极为清楚地知晓,眼前的女童到底有多么可怕,如今自己对其而言,甚至与一只渺小的蝼蚁无异。

    虽然此时其尚无佛讳,可仅仅凭借其在南海的所作所为,以及横渡轮转重极、登临灵山天境的恐怖事迹,就早已算得上是一尊名传天地的无上生灵。

    “天地众生本无尊卑贵贱,我又为何不能在此与你说话?”

    女童摇了摇头,轻声道,“如今量劫方过,天庭初定,地界的西牛贺洲归于佛家源教,东胜神洲归于三十三天天庭,可那北俱芦洲却是妖魔横行,南瞻部洲更是攻伐战乱,你自洲境边缘一路行来,应是有所见闻才是。”

    道袍少年不敢看她,只是闷声道:“我不过是一个居无定所的地境散神,这些纷乱之事与我何干!”

    女童轻笑道:“莫要妄自菲薄,难道一个小小的地境散神,也敢前去须弥圣山寻死么?”

    道袍少年蓦地抬起头来,晦暗的眸光竟是亮了一瞬:“我只是想知晓,这天地之间的三大源教,是否都似我想的那般龌龊不堪!”

    女童道:“似你的修为,只怕连须弥圣山的边缘都摸不到,便被当做一只蝼蚁,被人随手扫灭去了。”

    闻听此言,道袍少年脸上竟是扯出了一丝笑意:“世间三大源教,只有佛家源教我还不曾真正知晓,在西牛贺洲的所见所闻,已经使我对佛家源教有了一些认识,若是能够真正证得我的心中所想,即便此时此刻化作飞灰,我也心甘情愿。”

    女童摇了摇头,道:“不愧是昊天金阙的先天天神,因你所遇之变故,竟然导致你的执念这般深厚,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你之所言,倒也不差。”

    道袍少年咬了咬牙,道:“那你又是何意?”

    女童道:“可惜你的见识还是太过浅薄,甚至浅薄到了根本无法承受这个世间的真相。我这里有一条路,能够让你真正认识三大源教的由来,最重要的是,能够让你知晓你当初被逐出昊天金阙之因,这条路,你走是不走?”

    异香漫入口鼻之间,道袍少年仰望着数丈之外的女童,沉默了下来。

    此来须弥圣山,他本就抱着必死之意。

    如今有另一条路能够彻底了却执念,一时间不禁使其沉默了下来。

    因经历不同之故,每个生灵的执念都不尽相同,千奇百怪,无法言说。

    不知过了多久,道袍少年神情逐渐变得肃然,静静地望着她,极是恭敬地行了个礼,开口道:“敢问上灵佛讳?”

    那身着碧青重瓣缎裙的女童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尚无名讳。”

    略一沉默之后,她将目光落在了道袍少年苍白的脸庞之上,继续道,“说到名讳之事,你既然选择了我给你的路,也算是重获新生,我便赐你一道名讳,如何?”

    道袍少年肃静垂首,道:“还请上灵赐名。”

    女童踏莲而立,低头望着他,眸光深处的天地万物似乎在刹那之间沉寂了下来,“如今你虽是散神之身,却有着源于昊天金阙的真灵底蕴。如此,便先斩出一道化身,自你的冗长神讳之中取‘卷帘’之名,重修天庭神道;再斩出一道化身,名为‘悟净’,以砂砾为身,可同修三大源教之法。”

    随着其话语落下,道袍少年的真灵与神魂不住地震颤,顷刻之间便斩出了两道三尸化身,几乎直接破入了“斩三尸之圣境”!

    道家源教的“道源九境”之中,只有修至第四境,才能够称得上是“圣人”!

    而凌霄生灵的“凌霄之境”、“凌霄极境”与“半步圣人”三大境界,仅仅只是“道源九境”的前三境而已。

    凭借着昊天金阙先天天神的深厚真灵底蕴,道袍少年竟是在女童稍加点拨之下,直接登临“道源四境”,可称其本尊为“道源圣人”!

    三尸既斩,那道袍少年身侧已是多出了一尊身披银甲的神灵,以及一粒悬浮着的灿金砂砾。

    女童低垂着眸光,望着道袍少年的本尊,道:“至于你的本尊,被我强行点拨至道源四境,真灵与神魂皆处于不可动荡的虚幻之态,还需漫长光阴的沉眠才可。”

    道袍少年垂首道:“听凭上灵之言。”

    其所谓的“道源四境”修为乃是虚假,根本无法与三十三天天庭的那些货真价实的“道源圣人”相提并论,其真正的修业,依旧只是处于凌霄三境之中。

    女童神情有些复杂,道:“你的两道化身注定要经历诸多劫难,待你在沉眠之中醒来后,三尸化身重归己身,苏醒了昊天金阙的天神真灵,便是你前去探寻真相之时。”

    此言落罢,她与道袍少年的身形便逐渐虚化,最终化作了虚无,完全消失在了此方天地之间。

    数息之后,那尊银甲神灵与那粒灿金砂砾亦是被不知名的力量所席卷,淹没在了云气之中。

    ……

第五百九十八章 碧灵山土地

    南瞻部洲洲境边缘的气机变幻万千,其天象亦是毫无定数,无论是雷电风雨还是冰雪凝霜,对于寻常生灵而言皆是不可轻近之象。

    天穹之上晴空万里,青翠山野之间,道道清风席卷而过,显现出了一个身着黑袍的老者身形。

    微风自山崖之下席卷而过,黑袍老者须发飘扬,飘逸出尘,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态。

    蓦然之间,有着浩荡神力横贯碧空,落在了黑袍老者身前,凝聚出了一尊神光耀目的土地神灵。

    土地神灵望了黑袍老者一眼,缓缓敛去了身周激荡的神力,神情颇为恭谨,竟是垂首行了个礼,道:“上仙能够驻足在此,实在是让我碧灵山蓬荜生辉,敢问上仙,可有需要小神效劳之处?”

    黑袍老者神情冷淡地看了碧灵山土地一眼,道:“我在此观摩洲境边缘的天象气机,莫要前来打扰。”

    碧灵山土地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连声应道:“小神谨遵上仙之命,若是上仙有什么吩咐之事,只需呼唤小神即可。”

    此言落罢,这尊三灾太乙修境的土地神灵便倒退着离开了山崖,化作一道神力光虹,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山野之间。

    黑袍老者低下头去,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碧灵山土地消失之处,随后便收回了目光,在山崖之上席地而坐,轻轻阖上了双目。

    山脉灵机深处,碧灵神宫正殿之前,土地神灵的身形自虚无之中一步踏出,甚至就连面色都有些苍白。

    一旁随侍的数个生灵急忙快步上前,众星捧月般地将碧灵山土地迎入了殿中。

    其中一个身着纱裙的女子面露关切焦急之意,柔声道:“神上的面色何故如此难看?”

    碧灵山土地挣脱开侍人的搀扶,转身坐在了銮座之上,神情之间残留着些许心有余悸之色,朝着纱裙女子道:“那黑袍老者实在可怕,只不过是一个眼神,就让我的神印本源有了些许颤动,其修业至少也是一尊大罗真仙。”

    纱裙女子端上一杯灵茶,捧到了碧灵山土地身前,担忧道:“一尊高高在上的大罗真仙,为何无缘无故地落入碧灵山地界,难道是贪图我碧灵山的山脉灵机么?”

    碧灵山土地伸袖取过灵茶,仰头一饮而尽,面上的神情有些沉郁:“据我观察,此事应该只是一个巧合,这黑袍老者虽然修业可怖,却仅仅只是一个地界的大罗散仙,未曾录入天籍。”

    纱裙女子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罢,不过这些年以来,碧灵山山脉的灵机实在是太过充盈,已经吸引了许多不知名的目光注视而来。”

    碧灵山土地坐在銮座之上,眸光变幻,怔怔地望着金碧辉煌的神宫神殿,沉默了下来。

    虽然其言语之间颇为笃定,可其内心深处依旧浸染了一丝阴霾。

    自从当初那尊“东海仙灵”降临碧灵山之后,碧灵山的神蕴灵机愈加盈盛,甚至使得自己都生生拔高了两层神阶。

    此次这行为古怪的大罗真境黑袍老者驻足在此,难道当真与那尊“东海仙灵”没有关联么……

    想到此处,碧灵山土地心绪有些烦躁,喝道:“取酒来!”

    一旁的纱裙女子被嚇了一跳,急忙转身朝着侍人吩咐道:“快去取酒!”

    那些侍人对视一眼,皆是转身退了下去,不敢有半分耽搁。

    纱裙女子行至銮座之侧,自袖中伸出柔软温热的小手,按揉着碧灵山土地的肩膀,稍稍放低了声音:“神上这般心绪烦闷,难道是与那‘东海仙灵’有关么?”

    举目望去,见殿中只余了一个纱裙女子,碧灵山土地勉强定了定心神,道:“那尊‘东海仙灵’借住在我碧灵山已有数千年光阴,却始终都没有离去之意,此番这蓦然降临的黑袍老者更是举动诡异,总让我有些不祥的预感。”

    纱裙女子笑道:“神上莫要烦闷,我碧灵山灵机这般盈满,气运鼎盛,所辖数万里方圆更是繁盛无比,听闻那些凡俗生灵为神上所建的诸多香火神祠,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四万余里之外。就算当真有什么变故发生,凭借着神上造福一方的功绩,也能算的上是一道坚不可摧的护身符。”

    碧灵山土地神情缓了缓,颔首道:“登临碧灵山神位两万余年,我自问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倾力护佑一方生灵,从来不敢有半分懈怠,即便巡境神灵亲自降临,也说不出我的半分不是。”

    顿了一顿,碧灵山土地又道:“当初我发了善心,收留那尊‘东海仙灵’,许其在碧灵山灵机深处疗养伤势,可如今其势已起,碧灵山灵机虽然节节攀升,却与其气机之勾连太过深厚,尾大不掉,轻易摆脱不得。”

    纱裙女子神情动了动,低声道:“若是将此事禀报巡境神灵……”

    “不可!”

    其言未落,碧灵山土地便断然喝止,目光沉了下来。

    纱裙女子急忙住了口,以其心思聪慧,显然已经察觉到了碧灵山土地的顾虑。

    若是将在此养伤的“东海仙灵”禀报上去,虽然不知巡境神灵会如何处置此事,不过碧灵山的灵机衰弱乃是必然会发生之事。

    到了那时,不仅碧灵山会不复如今鼎盛之象,甚至就连碧灵山土地的神阶都极有可能跌落下去,不再列于三灾太乙真境的地界神灵神位。

第五百九十九章 东海昭明,小殿下!

    “我自然知晓神上所虑之事,只是据我所知,那‘东海仙灵’近些时日里似乎颇有些异样之处。”

    纱裙女子搀着碧灵山土地的袍袖,柔声开口。

    碧灵山土地叹了口气,道:“无论怎样,其与山脉灵机之间的牵扯实在是太深,轻易动之不得。”

    轰!

    蓦然之间,一道不知从何而起的轰鸣巨响传遍了碧灵神宫!

    震耳欲聋的轰响之间,碧灵山土地面色微白,与纱裙女子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目中的阴霾。

    疯狂摇晃的碧灵神宫殿门之下,数个侍人捧着灵酒快步行来,皆是跪地颤声道:“神上,碧灵山脉似乎在不住地晃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纱裙女子紧紧抓着碧灵山土地的袍袖,强自定了定神,低头朝着那些侍人沉声道:“你等且退下!”

    那些侍人神情惊惶,却不敢违抗纱裙女子的话,上前将手中的灵酒放在案上,便陆陆续续地退出了震颤不已的神宫大殿。

    碧灵山土地咬了咬牙,神灵神印略作感应之后,目光愈加沉郁,道:“最坏的结果出现了,那黑袍老者果然来者不善,‘东海仙灵’已经在沉眠之中苏醒了。”

    纱裙女子脸色苍白,放低了声音,道:“那我等该如何做?”

    碧灵山土地抬头望了望头顶不住颤动的碧灵山脉,阴郁的神情逐渐变得冷冽:“那黑袍老者虽然是一尊大罗散仙,可‘东海仙灵’当初落入碧灵山脉之时,也有着大罗真境的修业。此前那黑袍散仙并未将我放在眼里,可见其真正的目标,并非是我碧灵山的山脉灵机,而是那尊来历不明的‘东海仙灵’!”

    顿了一顿,碧灵山土地甩开了纱裙女子的手臂,直接催动神印,自身前凝聚出了一道璀璨神光,沉声道:“你即刻带着这道神光离开碧灵山,前去巡境神灵的神府之前等候,我在此处静观其变。若是此事当真威胁到了我碧灵山脉的根基,我便悄然传讯于你,你就直接将此间之事尽数禀于巡境神灵!”

    纱裙女子取过那道神光,担忧地望着碧灵山土地,道:“大罗真境的生灵并不好打交道,神上万万要小心。”

    碧灵山土地点了点头,道:“我自然晓得。”

    轰!

    碧灵山脉的震颤轰鸣愈加剧烈,碧灵山土地抬起头来,其目光仿佛穿过了神宫大殿,落在了连绵山脉之间的一座山崖之上。

    那座山崖,正是黑袍老者所谓的“观摩洲境气机”之处。

    狂风呼啸嘶吼,肆虐于山崖之间,甚至使得许多参天树木都疯狂摇晃起来。

    崖顶之处,黑袍老者睁开双眼,雪白的须发随风飞舞,缓缓站起了身。

    他走到山崖边缘,俯视着地动山摇的碧灵山脉,神情冷漠,道:“花楹仙子,当年东海之畔昭明山境一别,我等已是许久都未曾见过面了。”

    轰!

    地脉灵机颤动的愈加疯狂!

    在其脚下,无数碧灵山之中的生灵皆是四散逃窜,惊恐无比。

    更有许多生灵径直朝着碧灵神宫之处行去,欲要觐见碧灵山土地尊神,问一问这座繁盛至极的山脉到底发生了何等变故,以至于出现这般恐怖之象。

    罡风席卷之间,忽有一道清凉气息蔓延山野,使得所有惊慌失措的生灵都陆续镇定了下来。

    这道气息所过之处,更是伴随着一道瑰美无比的五彩灵光,璨光流离的五色彩虹横亘碧灵山脉,竟是形成了一幕壮丽浩瀚的仙境奇景。

    方圆数万里之内,无数生灵皆是仰头望着这座虹桥,诸多生灵的神色各不相同,有震惊者,有好奇者,有惊骇者,更有惧畏者。

    黑袍老者稍稍低垂着目光,望向了自己的脚底。

    他脚下的山崖边缘,正是五色虹桥尽头之所在。

    “花楹仙子当真好排场。”

    黑袍老者面无表情,嘴里不咸不淡地吐出了一句话。

    五色虹桥之上光华迷离,花香弥漫,灵风缠绕之间,瑰丽炽目至了极点。

    “我道是哪个故人前来叙旧,原来是曾为敖离公主殿下掌灯的谢裳大圣。”

    清灵好听的声音传遍天地,虹桥之间逐渐显现出了一道纤美的五色花影,花香蔓延席卷,那花影纠缠凝聚,化作了一个身着五色花草宫装的绝美少女。

    谢裳冷冷地望着那个花影少女,道:“花楹仙子,我且问你,你可还记得当初昭明山境旧事?”

    花楹仙子自五彩衣袖中伸出雪白如玉的晧腕,轻轻指了指东海的方向,笑道:“当初的昭明山境早就已经倾覆崩毁,我记得那些陈年烂事做甚么?”

    谢裳走上虹桥,望着这个花香绕身的美貌少女,冷哼道:“据我所知,昭明山境的境幕崩毁之前,正是花楹仙子催动花灵仙印,撤去了玄阴神女神上所布下的七十二道花草屏障,可有此事?”

    虹桥之下,碧灵山的山脉灵机疯狂颤动,依旧是地动山摇的末日之景。

    花楹仙子挑了挑眉,似是重新认识了谢裳一番,略一沉默,道:“若我没有记错,当初在敕水神印之上传下‘小殿下’的讯息之人,正是你与归白露,如今谢裳大圣怎地一反常态,重新做回了忠奴?”

    谢裳冷笑道:“莫要废话,你既然做了昭明叛灵,便要承担做此选择的后果!”

    闻听此言,花楹仙子忍不住捂嘴轻笑,银铃般好听的笑声传遍了偌大的碧灵山脉。

    半晌之后,花楹仙子止住了笑,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谢裳,道:“实话与你说,当初你与归白露传下讯息之时,若不是我伤势实在是太重,定然要前往北俱芦洲极北边陲分一杯羹!如今那‘小殿下’只怕早就已经湮灭在了不知名之处,你竟然来到我这里说甚么胡话!”

    此言落罢,花影少女侧过头去,伸袖指着脚下的碧灵山脉,笑道:“此时我已经融合了此间山脉灵机,只凭你一个大罗真境的狗奴才,只怕根本不能奈何于我。”

    其辱骂言辞入耳,那黑袍老者却仿佛充耳不闻,而是仰起头来,仰望着浩渺无垠的天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此时,碧灵山脉亦是停止了颤动,数不清的生灵皆是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仰望着遥远虹桥之上的两尊大罗真仙。

    风势愈急。

    花楹女仙察觉到了谢裳的古怪举动,纵然其并不畏惧谢裳,可心中却也免不了有些打鼓,忍不住娇声斥道:“昭明山境早已崩灭,谢裳大圣,你能修至大罗真境已是天大的造化,为何还要这般愚蠢,始终背负着旧主之恨?”

    谢裳并未理会于她,而是神情肃然,竟是在虹桥之上缓缓跪伏了下来。

    花楹仙子被他嚇了一跳,连忙让开了半个身位,低声道:“你乃是一尊证得大罗的得道真仙,我可受不起你这一拜!谢裳!你这厮到底在发什么疯!”

    碧灵山脉的无数生灵皆是见到了这一幕,下至归真之境的山间妖灵,上至三灾大境的一方妖圣,无不是议论纷纷,惊骇莫名。

    “那尊大罗真仙居然跪拜了下来!”

    “那可是一尊大罗真仙!”

    “凌驾于三灾太乙真仙之上的大罗仙灵!谁能受得起他这一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碧灵山脉深处,居然藏着两尊高高在上的大罗真仙!”

    “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般惊天变故,碧灵土地神尊神上为何还不现身?!”

    ……

    风势更急。

    似乎根本不曾在意虹桥之下的喧嚣熙攘,谢裳神情愈加肃然,侧头朝着花楹仙子冷声道:“我确实不能奈何于你,不过……”

    花楹仙子急声道:“你这疯子,到底要做什么?!”

    谢裳摇了摇头,回过头去,朝着天穹之上恭敬至极地行了个大礼,一字一顿道:“昭明神山家奴谢裳,叩见小殿下!”

    其声传万里,可震苍穹!

    狂风乍起,咆哮嘶吼着席卷而过,撩起了黑袍老人的雪白须发。

    此言入耳,花楹女仙面色剧变,大罗真仙的感应之力瞬间便轰贯而出,横扫天地!

    碧灵山脉的无数生灵早已经骇的说不出话,此时皆是屏息凝神,死死地望着虹桥之上的黑袍老者。

    数息之后,花楹女仙并未感应到任何异常灵气波动,心神这才稍稍缓了缓,朝着谢裳怒吼道:“你这个疯子!莫要在此胡言乱语!你若是再敢……”

    其言未落,这尊花影女仙便下意识地住了嘴,她不知望见了何物,竟然直接呆滞在了原地!

    就在其仙光感应之中,方才那虚无一物的天穹之上,竟是神异至极地出现了一朵半透明的十二瓣莲花!

    片刻之后,又是一朵莲花在旁浮现而出!

    罡风疯狂咆哮,天地仿佛都静止了下来。

    就在静谧无声之间,一朵一朵十二瓣莲花悬天而下,最终落在了虹桥之上的数十丈之处。

    无数道扭曲光影凝聚交织,织就了一袭如雪玉般的霜白仙袍,乌黑如瀑的长发在狂风之间掩映飞扬,显露出了那如画般清美白皙的侧脸。

    花楹女仙早就已经被嚇地心神惊颤,花影宫装纱袖翻卷,微微抖动着纤白的手指,遥指着头顶那不可名状的雪袍生灵,颤声道:“这绝不可能……小殿下……你不是早就已经……”

    不远处的谢裳恭敬垂首,神情之间不敢有丝毫不敬:“敬禀小殿下,老奴已经寻到了昭明叛灵花楹女仙的藏身之处,且将其在山脉灵机深处引了出来,此女万罪不赦,如今小殿下亲自降临,合该是此女授首之时!”

    此话入耳,于花楹仙子而言不亚于平地惊雷一般!

    虹桥中央之处,形貌绝美的花影少女颤抖着仰起小脸,再次望向了天穹之上的雪袍生灵。

    不望倒好,这一望之下,竟使她的心神险些直接崩碎开来!

    映入眼帘之景,乃是一双漫着霜雪的淡漠眼眸,更有足以浸入骨髓的冰冷寒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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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菩提介绍:
“待到这四大部洲地覆天倾之时,我便踏入灵山天境,执掌雷音。”
​季月年静立于万叶莲座之上,着一袭雪白佛衣,漆黑的长发如瀑般垂落下来,眸光清冷,凝望着西方极遥之处缥缈浩瀚的须弥圣山。
……
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故事,从北俱芦洲开始……​大菩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菩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菩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