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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浅淡的月牙     大菩提txt下载     大菩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八章 偏是镜中囚

    季月年虽然在数日之中接连去了两次太楚古城,却没有一次踏入安阳季家之内,根据这敕灵乌木剑之上愈加纯粹的血脉之力观来,季家所余之人只怕又少了许多。

    血脉通灵法宝的神异之处便在于此,如今这把敕灵乌木剑灵气暴增之下,其攻杀之能已经堪堪能够与两仪山水图相比,只是在镇压、封摄等等诸般效用之上,依然比之差了太多。

    取过那枚道衍观的道统玉符,季月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其中仅仅只有三篇基础修行真诀而已,除此之外竟是别无他物。

    三卷《聚元真诀》分为溯玄篇、归真篇以及蕴灵篇,其中的攻伐手段很是单一,其玄气凝练的速度更是比《太御真诀》差了许多,属于鸡肋无比的基础修行真诀。

    其中唯一让季月年提起些许兴趣之事,便是以此《聚元真诀》破入归真之境的生灵,其寿数可平添一千二百年;破入神海蕴灵之境的生灵,寿数可平添四千年。

    寻常生灵修至归真之境,仅增八百年寿数而已,神海蕴灵之境则是增加三千二百年寿数,这《聚元真诀》除却增长寿数颇多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虽然此真诀很是不堪,不过凭借这极为少见的增寿之效,倒也能价值上百块元石,季月年挥袖之间,直接将这玉符重新收了起来。

    “沉雪土地尊神。”

    季月年拿起那小巧的冰凉玉符,喃喃开口。

    对于这位曾经欲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太楚疆域天地神祇,他的内心之中早已有着滔天杀意涌动而起。

    只是此时沉雪土地太过强大,能够堪比神海蕴灵之境的生灵,若是想要诛杀此獠,根本不能急于一时。

    玉符逐渐溃散开来,如霜雪一般的冰冷神力流淌而出,化作了一枚晶莹剔透的雪白丹药,其上涌动着强横卓绝的天地神力。

    天地正神能够耗费本源神力凝化丹药,此丹药乃是其最为珍贵的资源之一。

    寻常生灵若是吞服此神力凝丹,可显著无比的提高神魂底蕴,增强数倍的神魂力量,沟通天地元气更为简单,在某些方面观来,甚至可以看成提高了半阶心火品阶。

    若是更加强大的天地正神耗费巨量本源神力凝丹而出,甚至有着真正提高一阶心火品阶的神异之效!

    不过此法对于天地正神损害极大,一旦使用本源神力凝化丹药,其晋升神阶的时日便会推迟成千上万年之久。

    更有甚者,则会永生永世失去晋升神位的机会,因为本源神力极难补充,一旦在神位之上呆的过久,甚至就连恢复本源神力的能力都会逐渐减弱,此过程根本无法逆转。

    前番沉雪土地尊神给予安阳季家用来抹平因果的三成神力并非本源神力,而是其现有的神力,补充起来实质上并不算太难。

    可剑甲上真带去的圣宗处罚,乃是生生剥离沉雪土地尊神的四成本源神力用来凝丹,此种严苛的处置足以让沉雪土地尊神元气大伤,数万年之内都无法完全恢复。

    季月年身前的这一枚雪白神力丹药,正是沉雪土地尊神一成的本源神力所凝聚而成,若是此刻直接将其吞服,足以使其神魂底蕴再次暴增!

    “大慈悲咒不仅能够渡化生灵,同样也能渡化神祇,”季月年似是想到了什么,轻笑道,“这枚神力凝丹,便是你的陨落之机。”

    玄黑袖袍轻拂,一道金色玄力显化而出,融入了那晶莹剔透的雪白丹药之内,在其内化作了一条细小的炽金光带,窜绕不休。

    此神力虽然已经凝化成了丹药,但在极为隐秘的因果层面之上,依然与沉雪土地尊神有着不知名的联系。

    《渡灵佛咒》源自于浩瀚伟大的珞珈圣山,乃是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的护道神通,其中蕴藏的惊天之能根本不可想象。

    此《渡灵佛咒》之内仅仅只有三道咒法,季月年此时只能堪堪修行第一道“大慈悲咒”,可就是这一道大慈悲咒,便不知道帮其化解了多少次有形无形的生死危机。

    此时在大慈悲咒的金色玄力灌注之下,那雪白丹药逐渐有了变化,不过这变化并不算大,几乎微不可察。

    究其原因,还是季月年的修为太过低微,只能依靠漫长的水磨工夫,依靠大慈悲咒去勾连这雪白丹药之内蕴藏的因果之力,此事根本急之不得。

    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便可发动惊天动地的雷霆一击,逆势而上,通过已经异变过的因果之力碾灭这位堪比神海蕴灵之境的沉雪土地尊神,将其所有的本源神力鲸吞而下,到那时候所能获得的利益之多根本不可想象。

    将这泛着金芒的神力丹药收了起来,季月年端坐于观星玉榻之上,低头望着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缓缓沉入了修行之中。

    《太御真诀》已经修至了入玄上境的巅峰,可距离归真之境的门槛却依然遥遥无期。

    《显密妙通不陨身》依然不曾变化,虽然此咒法修至高深之处能够近乎不死,但此时由入玄上境的季月年施展开来,其防护之能甚至连《青木转灵真诀》都比不上,很是鸡肋。

    这一篇《显密妙通不陨身》季月年已有许久都不曾施展过,便是因为此真诀的防护之能实在太弱,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其恢复玄海玄气的速度,使季月年在外之时几乎从来都不曾为玄气枯竭这般杂事有过担忧。

    那凝练神通“摄灵鬼衣”亦是此真诀之内的咒法,季月年心中早有猜测,虽然此真诀修至极高处乃是防护真诀,可在生灵修行的基础境界之内,这《显密妙通不陨身》最大的作用却是辅助。

    凝形、恢复、炼化以及融合等等诸多用来辅助修行的效用,才是这一篇真诀对此时的季月年来说最大的用处。

    不知过了多久,极天之上已是繁星遍布,浩渺的天地亘古以来都不曾有过变化。

    露天的观星玉榻极为瑰丽,冰凉漆黑的墨玉基台倒映着璀璨的星光,就连一侧的深渊之内都泛起了点点星芒,这也是星渊峰之中“星渊”二字的来历。

    身着玄黑墨月袍的少年微阖双目,端坐榻上,身周有着浓郁无比的玄奇流转,更有天穹之上的些许星光投射下来,通过溯星院之内的禁阵转化成源源不绝的天地元气,供其修行。

    隐约之间,那古老皎白的月光似乎也照映而至,投入了少年的眉心之中。

    一个身着雪白裙裳的清美少女虚影缓缓显现而出,静静地望着与自己相貌相似八分的季月年,目光之中满是哀伤与怜悯之色。

    季月年却丝毫不曾察觉,只是在恍恍惚惚之间,陷入了一个灯火阑珊的梦境之中。

    拨雪寻花,烧灯续昼,命数难开口。

    皎月清寒,沂水泛舟,席地眠桐宿柳。

    恍若隔世,韶华白首,偏是镜中囚。

    宿相轮转,烟火阑珊,一曲霓裳盈香袖。

番外章 梦境

    东海。

    昭明山境。

    海幕凝仙瀑倒悬,七彩琉璃不夜天。

    季月年抬首望着东海之畔这浩茫无尽的瑰丽海幕,沉静无比的心境逐渐泛起了波澜,天地的宏伟之力眼前如此真实地显现而出,令人震撼莫名。

    “东海之畔的数十个大小山境之中,除了花果山境,便只有我这昭明山境能看到如此美景,怎么样,好看么?”

    极是好听的的男子声音传入耳畔,季月年回首望去,映入眼帘的乃是一个身着金白滚边龙袍的俊美少年。

    金黄龙气在其身周翻涌不休,此少年竟是一位尊贵至极的真龙血裔!

    可就在下一刻,季月年便察觉到了一丝异常,这金白龙袍少年身周的气势虽然足以撼天覆地,却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尝试着在脚下这块方圆数十丈的巨大礁石之上走了一步,季月年极为讶异的发现,自己此时仅仅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光影而已。

    “好看是好看,可你为何要说除了花果山境?”

    如天籁一般的女子笑声随之传了过来,季月年侧头望去,那金白龙袍少年的身侧不知何时已是多出了一个身着冰蓝宫装的女子,二人并肩而立,共同遥望着矗立于东海之畔的七彩琉璃海天之幕。

    季月年在看清楚那女子相貌的一刹那,心神狠狠颤动了一瞬!

    此宫装女子生的如同天上谪仙一般,眉目如画,清美至极,可这根本不是灵季月年震骇的原因所在,真正令其心神大乱的原因,却是这女子与赵阴月的相貌有着九成相似!

    可季月年能够直接断定,此女绝对不是赵阴月!

    赵阴月仅仅只存活在他的真灵记忆之中,即便如此,季月年也知晓赵阴月如同极天之上的清寒明月一般,冰冷无比,几乎从来都不会露出真正的笑容。

    这生的极美的宫装女子巧笑嫣然,其此刻的笑意显然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情绪。

    更何况,赵阴月只穿白裳。

    金白龙袍少年望了一眼极遥远的天穹之处,轻声道:“因为花果山境之内,曾经诞生过一个我不愿去回想的故人。”

    蓦地,浩瀚的琉璃海天之幕扭曲起来,这天地都彻底崩碎成了粉末,季月年呆立在原地,眼前光影变幻之间,已是重新回到了观星玉榻之上。

    这竟是一场梦境。

    季月年面色有些苍白,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亘古不变的璀璨星河与皎白明月。

    他依稀记得,就在那天地化作光影崩毁之时,那宫装女子轻笑之间,似乎说了一句话。

    可无论其如何回想,都无法想起宫装女子所说之言。

    伸手摸了摸身下冰凉的观星玉榻,季月年的心神依然纷乱无比,那梦境之中的光影碎片似乎一直都在眼前缠绕,挥之不去。

    “等着罢,我会知晓这一切。”

    黑袍少年微阖双目,定了定心神,重新睁开了如星辰一般的渊深黑眸。

    其中的些许惘然和迷茫尽数被其隐藏了起来,季月年的眸光逐渐沉静清冷,一如往常一般,将真正的情绪彻底掩埋在了瞳孔深处。

第九十九章 羲水

    白驹过隙,云卷云舒,十余日不过弹指。

    辰时,朝阳初升,红霞漫天。

    嗡。

    案几之上的溯星令牌微微颤动,道道玄光在其内流转不休。

    季月年轻轻睁开眼睛,下了观星玉榻,径直将溯星令牌取在手中。

    清甜的声音自其内传了出来:“观霞峰鱼嫣求见道兄。”

    心下略一思衬,季月年已是想起了登云石阶之上那个清灵俏美的蓝发少女。

    走到溯星院的阁楼之外,将庭院的防护光罩撤去,身着水蓝裙裳的鱼嫣正俏生生地立于溯星院之侧,静静等待。

    此时见季月年出了溯星院,鱼嫣的目光有些复杂,欠身行了一礼,柔声道:“鱼嫣见过季月年道兄。”

    道兄的称呼比之道友更近一些,却与“师兄”又有不同,鱼嫣此时称呼季月年为“道兄”,显然其内心别有用意。

    季月年注意到了她掌心那道流转不休的璀璨白光,开口道:“莫非鱼师妹此番前来,乃是履行登云石阶之上的那个诺言?”

    当初在入宗考核的登云石阶之上,鱼嫣自尊受挫之下曾言,若季月年踏入二百八十六阶石阶,便输其一件通灵法宝。

    她却万万不曾想到,季月年不仅行过了第二百八十六阶,更是势如破竹一般扶摇而上,踏破三百极数天阙,成为了太御圣宗之内第八个走过三百阶石阶的生灵。

    鱼嫣沉默片刻,道:“这便是季月年道兄的待客之道么?”

    季月年眸光沉静,稍稍侧身,将其让进了溯星院之内,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阁楼之中。

    自观星玉榻之上分别落座之后,季月年轻拂袖袍,道:“鱼师妹此来,应是为了摧日古城的观礼之事罢?”

    鱼嫣似乎有些意外,看了季月年清美白皙的面容一眼,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惊讶:“季月年道兄果然心思灵慧,就连此事都能猜到。”

    此言落罢,她便在黑袍少年脸上转走了目光,低头望向了玉榻之侧的漆黑深渊。

    终究是骨龄不过十几的少女,在此处阁楼之内与季月年对视之时,其内心之中竟是有了一丝隐隐的羞涩之意。

    季月年微微摇头,道:“距离前往摧日古城观礼之时,已是仅仅只剩了三日,差不多也该动身了。”

    鱼嫣沉默了一会儿,将掌心的炽白光华轻轻放于观星玉榻之前的案几之上,道:“这是依照赌约输给道兄的通灵法宝。”

    其上萦绕着的白芒缓缓散去,逐渐展露出了此宝的真容。

    通体藏白,云雷篆纹,此通灵法宝乃是一条极为罕见的白玉发带。

    季月年将那白玉带拿起,稍稍感受了一番其中所蕴含的禁阵力量,点了点头,道:“何时动身?”

    鱼嫣最后望了一眼玉榻之侧那深不见底的黑渊,起身再次行了一礼,道:“已与其余三位师弟师妹约好,今日午时,我等在落霞门户通明峰下会面。”

    “善。”

    ……

    拂袖之间,浓郁的太御玄气翻滚流转,一面灵光水镜自身前凝聚而出。

    季月年静静地望着灵光水镜之内那张与赵阴月相似八分的面容,心神深处再次涌现出无尽的迷惘和茫然。

    “赵阴月,你被隐藏起来的真灵记忆若是真……”

    “那我季月年的通玄心鬼血脉,到底是真是假……”

    自那日的梦境之后,季月年的心神深处便多出了许多神异离奇的记忆,他如同一个旁观者一般,将这些记忆来回翻看了无数次。

    这些记忆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幼时的赵阴月。

    ……

    “举杯对月三千盏,此生快活似神仙。”

    赵行衍摇晃着身子,手中提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在月光下跌跌撞撞地朝前行去,时不时举起酒葫芦痛饮一口,半醉的目光之中尽是满足和颓废交织的复杂之色。

    赵家至了这一辈,主脉之内共有四位公子,赵行衍乃是赵家大公子,却向来不喜修行,只爱饮酒作诗,在太楚古城八大内城之中几乎沦为了一个笑话。

    “大公子,此刻已是将近子时,在羲水河畔玩玩也便罢了,万万莫要继续前行了!”数个青衣仆从紧紧跟在其身后,却拿这位大公子没有一点办法。

    “滚,都滚回去!”赵行衍转过头来,眼睛一瞪,“不然我现在就将你们几个戮于此地!”

    “我等不敢啊!”那数个仆从皆是直接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大公子,若是过了羲水河,便脱离了太楚土地尊神神上的庇佑范围,若是有什么恶鬼之流……”

    赵行衍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反手便抽出了一柄精铁长剑,大笑道:“讲,继续讲,谁再敢多讲一句话,我便将他的头颅斩来下酒!”

    “这……”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知晓赵行衍已是醉了,便忙不迭地连声应下,待到赵行衍走远之后,这才遥遥缀了上去。

    子时的羲水河畔有着彻骨的寒气翻涌,月光清冷,这几个青衣仆从的心中逐渐有着惧怕之意升起。

    在天地正神的护佑范围之外,那些不入流的小妖小鬼实在是太多,若是没有修为在身的凡俗之人随意离开太楚疆域,即便横死在外也并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这羲水河便是太楚疆域极西之处的界河,再往外数十里,便是项城疆域之界,可就在这两域之间狭小的数十里之内,充斥着数不清的妖灵鬼物,绝非寻常的凡俗之人所能抵挡。

    “大公子已经走过了羲水河,我们该怎么办?”

    “这……不如跟上去看看?”

    “万一大公子酒兴大发,直接将我等斩于剑下,又当如何?”

    犹豫许久,这数个青衣仆从陆续在羲水河畔止住了脚步,遥望着赵行衍的身影逐渐消失了在远处。

    ……

    冰凉的溪水潺潺流淌而过,赵行衍跌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掬起一捧溪水抹了把脸,沁入心神的寒气扑面而来,使其酒意醒了许多。

    “这是哪里!?”

    环顾四周,赵行衍的目光之中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

第一百章 月光清寒

    “此处是月灵残境。”

    清脆的童声传入耳畔,赵行衍举目望去,就在溪水之畔的数丈之外,一个身着白裙的女童俏生生地立在原地,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其声音虽稚嫩,其中却充斥着生人勿近之意。

    这女童虽然只有七八岁年纪,容貌眉眼却生的极为精致,甚至让阅女无数的赵大公子都有了些许恍惚。

    “小姑娘,什么是月灵残境,你又是谁?”

    那女童的目光依然冷淡,走近了一步,低头打量着坐在地上的赵行衍,道:“月灵残境,便是月灵残境。”

    此时赵行衍的酒意已经醒了大半,苦笑道:“你这般言语,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此处是母上的真灵破碎之后所化小境,她临走之前将我护在了此处,”女童清寒的眸光之中有着哀伤之色涌现,“我在此境之内已经独自度过了八万四千年,若是没有生灵进入月灵残境,我便永生永世无法离开。”

    赵行衍站起身来,朝着四面八方看去,这才毛骨悚然地发觉,这片天地之间竟然只有脚下的一条溪水与极天之上的一轮皎月!

    “那我……算不算生灵?我是否还能离开此处?”赵行衍想到了方才女童所说之言,就连心神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他虽然素来放浪形骸,自诩潇洒不羁,实质上却依然只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个,与绝大多数的凡俗之人并无太多区别。

    那女童轻笑,就连皎白月光都洒落下来,照在了她清美苍白的小脸之上:“自然算。”

    蓦地,极天之上的皎月化作一道银河流淌而下,自女童身前缓缓凝聚出了一道宫装女子的身影。

    赵行衍早已瞠目结舌,望着那如谪仙一般的宫装女子,竟是直接半跪在了地上,颤声道:“难……难道是月……月宫神女下凡!?”

    宫装女子根本不曾看向赵行衍,纤白的素手轻舞之间,身形逐渐溃散成了一道璀璨的光河,在这月灵残境之内化作了一道瑰丽绝伦的庞大光门,其中有着一座神异至极的黑白灵光漩涡变幻流转。

    女童静静地望着宫装女子的残影,清澈的眸中有着水光涌现。

    她知晓,这残影并没有灵智,母上的真灵早已寸寸崩毁,唯一所剩的执念便是化作月灵残境将她护住,在天地之间的虚无之内随波漂流。

    赵行衍身为修行世家赵家的大公子,虽然见识广博,可眼前这完全超出其认知的一幕还是将他惊的魂飞魄散,颤抖的手指指着女童,结结巴巴道:“你到底是鬼……鬼还是……是妖?”

    闻听此言,女童冰冷的目光骤然朝着赵行衍望来,瞳孔之内有着无边戾气涌现,其身周翻涌出两道高贵无比的气息,这气息让赵行衍忍不住彻底跪倒在地,就连其神魂都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妖,鬼,似此种卑贱生灵,怎能与我相提并论?”女童微微扬起头,望向月灵残境之外的虚无黑暗,“我父居于东海之畔昭明山境,血脉尊贵至极,乃是……”

    轰!

    一道惊天雷柱自虚空之内煌煌而至,直接劈在了女童身前,也将其口中之言尽数掩盖了下去。

    女童望着那逐渐消散的雷霆,目中的哀伤之色愈加浓郁,喃喃道:“罢了。”

    安静。

    令人心神颤栗的安静。

    赵行衍颤抖着拿起身侧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大口陈年烈酒,面色依然苍白无比,道:“现在我要做什么?”

    女童的情绪似乎低落了许多,身周的神异气息尽数消散,轻声道:“带我离开即将毁灭的月灵残境。”

    “你如此可怕,便如同天降神女一般,竟要我一个凡俗之人‘带’你离开?”几口烈酒下肚,赵行衍心中莫名又升起了些许胆气。

    “我离开月灵残境之后,真灵记忆会被此境的残余之力封印,与你这凡俗之人无甚区别。”女童垂下目光,将其中真正的情绪尽数隐藏起来。

    赵行衍按着地上湿凉的坚硬泥土爬起身来,道:“你的意思是,出去之后你一直都会跟着我?”

    女童点点头,道:“直至我出境满十六年。”

    “那你叫什么名字?”赵行衍再次喝了一口烈酒,定了定心神。

    “无名。”

    赵行衍闻听此言,心中一动,道:“你既然出境之后要跟随我十六年,那我为你取个名字如何?”

    女童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也配?”

    赵行衍这些年来阅女无数,虽然不曾涉猎过七八岁的女童,不过有了这段时间的接触,对其心性却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当下便笑道:“可你出境之后失去了所有记忆,我凭什么供养你十六年之久,你又能给我什么利益?”

    可赵行衍却不曾想到,虽然此女童的外表只有七八岁,但其在月灵残境之内却生生度过了孤寂至极的八万余年光阴,其心境之渊深根本不是他所能想象。

    “在这十六年之内,我与凡俗之人无异,”女童轻声开口,“可你是进入月灵残境将我引出的生灵,若是这段时间之内,因你之故让我死在了天地之间,你的真灵会被残境的剩余之力囚禁起来,折磨一个元会,随后才会你的真灵碾灭,使你永远消散湮灭于虚无之中。”

    “一个元会是什么?”赵行衍一脸茫然。

    女童瞥了他一眼,道:“一元会的意思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月灵残境逐渐颤动起来。

    与此同时,女童清寒的目光也逐渐失去了神采,瞳孔之内似乎蒙上了一层轻纱。

    “你姓什么?”

    赵行衍还在怔怔地望着那光门发呆,清脆的声音便传入耳畔之中。

    转头望去,女童微闭着双眼,正朝着自己说话。

    “赵。”

    女童轻轻点了点头,双眸依旧紧闭,雪白裙裳轻舞之间,直接卷起赵行衍,二人一前一后朝着那黑白光门飞了过去。

    随着月灵残境彻底崩毁,赵行衍在恍恍惚惚之间,依稀听到了女童失去记忆之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我这在十六年之间,便叫做赵阴月。”

第一百零一章 三灾太乙真境

    太楚古城,赵家。

    “混账!”

    一个晶莹剔透的杯盏狠狠砸在了赵行衍头上,不多时便使其漆黑的发间渗出了鲜血。

    赵行衍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襁褓之中的初生女童,低垂着头将她护住,一言不发,甚至就连其从不离身的酒葫芦都被丢在了数丈之外。

    尊座之上的老者怒发冲冠,似疯了一般嚎叫道:“赵行衍,你这个不孝的混账,这些年来几乎将我赵家的脸面丢尽,今日又带回来一个与鬼物苟且所生的孽种,你怎么不去死!”

    殿中的其余诸人皆是面带幸灾乐祸之色,齐齐看着垂首不语的赵行衍,心中暗暗窃喜。

    唯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满面泪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泣道:“行衍也是一时糊涂,老爷还请息怒,要责罚便责罚于我罢!”

    那老者将手边的所有物事尽数拿起,狠狠朝着赵行衍的砸来,赵行衍根本不敢躲避,只得用自己的身子护着怀中的女童,数息之后,他的全身上下都已经布满了或明或暗的血痕和伤口。

    赵家乃是占据太楚八大内城之一的修行世家,消息灵通至极,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赵行衍昨夜到底去了哪里。

    直至赵行衍抱着这个女童出现在羲水河畔,赵家连夜寻找大公子之事才逐渐平息下来。

    赵家之人问起此女童的来历,赵行衍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只是在那日几个青衣仆从有意无意的传言之下,此女童逐渐变成了赵行衍与羲水河畔的鬼物苟且所生,让赵家之人在太楚古城之内根本抬不起头来。

    痛骂了半晌,那老者似是有些累了,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遍体鳞伤的赵行衍,吼道:“给我滚下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待到赵行衍走至殿门之时,老者的声音再次自身后传了过来。

    “去赵家内府找赵石总管领取几个生养过的年老侍女,滚罢。”

    赵行衍黯淡的目光颤了一颤,并未回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声音低语道:“谢家主。”

    ……

    又是一个噩梦。

    赵阴月睁开眼睛,透过窗棂朝外望去,亘古不变的月光映照下来,将阁楼之内的案几和床榻洒上了一层银光。

    下了床榻,缓缓推开阁楼的木门,女童犹豫片刻,在夜色之下朝着数十丈之外的另一座阁楼行去。

    她此时虽然仅仅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却异乎寻常的懂事。

    可即便如此,因其身份卑贱之故,其在赵家主脉之内依然受尽欺凌。

    “父上。”

    赵阴月轻声开口。

    门缓缓打开,赵行衍疲惫的面容映入眼帘。

    “又做噩梦了?”宽厚的手掌抚摸着女童的发丝,赵行衍自责地叹了一口气,“一切都是父上不好,才让你受这么多委屈,在我这里睡罢,我在门外为你守夜。”

    不知何故,赵阴月的体质极易招引天地阴气,久而久之,这些天地阴气便化作梦魇潜入其神魂深处,在深夜之时化作可怖的梦境,侵蚀折磨着她的心神。

    赵行衍在数年之前终于燃起五品心火,破入了心火溯玄之境,本来有着极大的机会进入太御圣宗修行,前途不可限量。

    可为了赵阴月,他却几乎每个夜晚都在其门外守候,将那些天地阴气尽皆吸入己身,全身修为尽废,只有一朵五品心火不曾熄灭,勉强维持着其最后的入玄初境修为。

    这几年下来,赵行衍的神魂在天地阴气的侵蚀之下逐渐蒙尘,至今已是有了些许痴呆的征兆。

    女童静静立在原地,清澈的目光之中不知何时已是泛起了水雾。

    ……

    “低贱之物,连人都算不上,你也配享用灵谷之食!”

    一个衣衫华贵的少女狠狠拧着赵阴月的胳膊,将她直接扭倒在了地上。

    赵阴月不顾胳臂之上的剧痛,抬头望着被那少女丢在泥土之中的一碗灵米,颤抖着爬了过去,将那些混杂着泥土的灵米重新抓到了碗中。

    一只金丝绣线锻鞋出现在了眼前,毫不留情地踩在了赵阴月苍白纤细的手指之上,用力碾了数下。

    赵阴月低垂着头,精致的小脸上早已泪流满面,手指之上不时传来钻心的剧痛,却依然强忍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那华贵少女低头看着赵阴月散落下来的如瀑黑发和晶莹剔透的白皙耳垂,内心之中愈加嫉恨,狠狠一脚踢在了赵阴月的左脸之上,怨毒道:“贱人,生的如此下贱,莫不是为了勾引男人?也对,你母亲乃是一只淫荡无比的低贱鬼物,你这小贱人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住手!”

    清朗的男子声音传入耳畔,华贵少女抬头看去,一个绸衣青年快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赵阴月,直接弯下身子将其扶了起来。

    “原来是季公子,”少女轻哼一声,“季公子在赵家乃是客,我便给你一分薄面,暂且饶了这小贱人一次。”

    季鸿对她的刻薄之言充耳不闻,只是呆呆地望着身着雪白裙裳的少女,怔怔失神。

    赵阴月拂开季鸿的手臂,蹲下身子将泥土之中的灵米一粒一粒捡拾到了碗中,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

    赵行衍浑浊的目光望着眼前浑身脏污的白裳少女,口中不住地发出“嗬嗬”的声音。

    赵阴月将碗中的灵米重新涮洗了数遍,一勺一勺的轻轻喂至赵行衍口中。

    “月……月儿,吃……吃。”赵行衍颤抖着手,指着碗中所剩不多的灵米。

    少女摇了摇头,唇角扯出一丝笑意,道:“我吃过了。”

    在天地阴气的侵蚀之下,这位赵家大公子几乎失去了所有神智,如今其唯一勉强识得之人,便是眼前的赵阴月。

    ……

    出境第十六年。

    “离儿,待你的真灵记忆苏醒之时,便可连破五境,直渡三劫,位列三灾太乙真境,届时便有资格前往东胜神洲东海之畔,进入昭明山境潜心修行,为……”

    喃喃之声依稀在耳边回荡,赵阴月睁开眼睛,目光之中尽是迷惘。

    近些时日,总有一道轻柔的女声传入心神之内,只是其话语从来都不曾说完,似乎那冥冥之中的时机还没有真正到来。

第一百零二章 袖手

    “阴月小姐,季家之人已是到了。”

    侍女恭敬的声音自阁楼之外传了进来。

    赵阴月沉默了一会儿,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几年来,赵家之内的变故颇多,不仅主脉家主寿尽而去,大公子赵行衍更是痴痴呆呆,另外几位公子又极为诡异地陆续横死,如今赵家已是人丁凋零,竟是由赵行衍十余年前所生的的嫡子暂且执掌赵家,尊赵行衍为名义上的赵家老家主,赵阴月饱受欺凌的日子比起之前也好过了不少。

    那日初见之后,安阳季家季鸿便一直都对赵阴月念念不忘,数次携带重礼前来提亲,老家主赵行衍早已神智尽失,在赵家主脉的商议之下,终于决定将赵阴月正式嫁予季家。

    ……

    满天焰火如画,遍铺十里红妆。

    赵阴月依然一袭白裳,安静坐在大红喜榻之上,冷淡的望着眼前的季鸿。

    季鸿望着眼前这完美无瑕的少女,心神深处竟是涌上了一丝不忍亵渎之意,似乎就连触碰她的纤白玉手都是一种玷污。

    拿起案几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壮了壮胆,季鸿上前坐于赵阴月身侧,道:“月儿,我……”

    少女随意瞥了他一眼,依旧不发一言。

    可就在季鸿靠近的一刹那,她的神魂深处有着一道危险无比的预兆涌动而出,甚至就连其心神都颤栗起来。

    “不可!不可!不可!!!”

    愈加浩荡的本能声音在其真灵之内回荡,但此时赵阴月的瞳孔之内依然有着一层薄薄的灰色轻纱笼罩,根本无法聆听到真灵记忆之内的声音。

    距她出得月灵残境真正满十六年,还有一日。

    ……

    白壁有瑕时,一枝和月香。

    ……

    赵阴月醒了。

    其目中的灰色笼纱彻底散去,身周涌动着清冷尊贵的气息。

    数不清的古老记忆自真灵之内翻涌而来,使少女下意识地阖上了如银白月光一般的眼眸。

    可数十息之后,她轻轻睁开了眼睛,其中所弥漫的冰冷寒意足以滔天!

    ……

    “月儿?”

    季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赵阴月蓦地回过头去,心神颤动之下,就要将季鸿的真灵直接碾成碎片。

    可四面八方的天地阴气每时每刻都朝着她聚拢而至,汇聚于绛宫之内,让赵阴月抬起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径直走出了阁楼,赵阴月的身躯都止不住颤抖起来,东海琉璃之幕,昭明山境,还有那宫装女子的身影,数不清的过往记忆闪烁而过,最终凝聚成了一道轻柔无比的女声。

    “离儿,待你的真灵记忆苏醒之时,便可连破五境,直渡三劫,位列三灾太乙真境,届时便有资格前往东胜神洲东海之畔,进入昭明山境潜心修行,为我沉冤昭雪,即便走遍这浩渺无穷的三十三天天庭,也要寻回你的父上!”

    赵阴月呆怔半晌,径直跪在了地上,朝着东海所在的方向拜了下来,白皙的额头沾入泥土之中,漆黑如瀑的长发尽数散落而下。

    阴体有缺,她已经失去了重归太乙的资格。

    月灵残境的残余之力没有灵智可言,从头至尾都处于不可逆之态,一旦无法灌注于赵阴月的真灵之内,在狂暴的反噬之下会将其真灵彻底毁灭,不会留下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

    日升月落。

    近些时日里,月灵残境之力躁动的愈加狂暴,赵阴月内心清楚地知晓,自己已是时日无多。

    可随着绛宫之内的天地阴气逐渐成形,赵阴月绝望死寂的内心却重新泛起了一丝波动。

    “月儿。”

    季鸿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面上满是担忧之色。

    赵阴月摇了摇头,道:“出去。”

    季鸿还要再说什么,却正对上少女清冷淡漠的目光,当下变得哑口无言,一如往常一般,静静地退出了阁楼。

    ……

    恍惚的梦境之中,她依然是那个俏生生的白裳女童,坐在东海之畔的礁石之上,仰望着倒悬于天的琉璃海幕。

    昭明山境之内有着一切令她开心之事,那只身长数千丈的玄冥大龟,还有自小便陪她玩耍的七彩红蝶,更有一棵怎么也摘不完果子的插天巨树。

    这一切古老的过往,都在赵阴月的眼前一一浮现,又如同云烟一般消散而去。

    凝目之间,所有的画面都尽数消失,怀中婴儿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赵阴月望着婴儿精雕玉琢的白皙小脸,目光之中泛起些许怜悯与哀伤。

    “我终究是一个懦弱的生灵。”

    “我宁愿袖手而去,也不想去面对,不敢去面对,亦是再也没有能力去面对。”

    “莫要怪我自私,莫要怪我将一切因果都留给了你。”

    “季月年。”

    ……

    诞下季月年七日之后,赵阴月神魂俱灭,真灵崩碎,彻底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

    通明峰。

    “季月年道兄。”

    鱼嫣踏着一把赤红飞剑悬于极天之上,望着逐渐靠近而来的庞大青鸾,微微欠了个身。

    这飞剑显然是经过禁阵叠加的珍贵飞行法宝,让入玄上境的生灵都能够勉强催使,价值不菲。

    季月年立于青鸾头顶的天青冠羽之侧,看了一眼鱼嫣以及其身侧的三个少年男女,道:“鱼师妹无需多礼。”

    那三人之中的两个少年同样是立于一只碧羽鸾鸟之上,另外一个少女则是踏着一片加固过的法宝莲叶,站在鱼嫣身后一言不发。

    “久仰季师兄大名,此番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见过季师兄。”

    碧羽鸾鸟之上的两个少年皆是入玄上境,身周玄气渊深沉厚,显然皆是万里挑一的天骄弟子。

    即便此时对于季月年露出恭敬之意,也很是不卑不亢,主动行礼仅仅只是因为其四品心火的妖孽天资以及稀少珍贵的通玄心鬼血脉而已。

    季月年并未故作清高,而是朝着这几人一一回礼,一时之间五人的气氛极为融洽,只有那踏着莲叶的少女象征性地朝着季月年拱了拱手,依然不曾开口说半句话。

    鱼嫣注意到了这一幕,面色有些不自然,笑道:“柳师妹的性子向来如此,还请道兄莫要见怪。”

    碧羽鸾鸟之上的一个少年亦是开口道:“季师兄,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季月年先是朝着鱼嫣微微点头,随后才看向那少年,道:“师弟但说无妨。”

    “我等五人此去摧日古城,乃是代表了外宗落霞山脉的脸面,这位柳师妹的莲叶实在是有些……不如我等共乘一只碧羽鸾鸟,如此一来也算方便,季师兄以为如何?”

    那少年语气之中有着些许讽刺之意,显然那柳姓少女方才也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第一百零三章 寿延山下,来者是客

    鱼嫣显然与那柳姓少女很是熟悉,闻听此言,脸色有些挂不住,道:“王越阳,柳清师妹素来节俭,你又何必用此事来嘲讽于她?”

    那名为王越阳的少年目中露出一丝玩味,笑道:“鱼师姐此言差矣,古籍之上曾言,‘展其意者,毋自欺也’,我等此去摧日古城代表的乃是落霞山脉大大小小数百座山峰,柳清师妹朴素节俭自是无错,可也不能平白落了太御圣宗外宗的面皮!”

    “你!”鱼嫣被他噎了一噎,狠狠跺了跺脚,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望向了一侧的季月年。

    季月年微微摇了摇头,道:“似这等小事无需争吵,你等四人共乘那只碧羽鸾鸟便可。”

    王越阳面有得色,朝着季月年拱了拱手,笑道:“那便听从季师兄吩咐,谷杭,将两位师姐师妹接过来罢。”

    谷杭应了一声,缓缓催动脚下的碧羽鸾鸟靠了过去。

    鱼嫣有些不情愿地收起了脚下的法宝长剑,侧头朝着柳清低声说了几句,二女便一前一后跃至了谷杭的碧羽鸾鸟背上。

    通明峰下,诸多路过的弟子皆是仰头望着两只庞大的碧羽鸾鸟,目光之中尽是欣羡之色。

    过了不多时候,那两只碧羽鸾鸟便缓缓离开了通明峰范围,朝着落霞山脉的门户之外破空行去。

    罡风呼啸,云雾渺渺。

    季月年独自坐于青鸾的冠羽之侧,漆黑的长发翻扬而起,身周有着浓郁无比的淡金色神通玄力流转涌动。

    若是想要破入归真之境,需将神宫玄海彻底凝成一枚玄丹,聚元归真,乃是一个极为漫长的水磨工夫,根本急之不得。

    即使以季月年的妖孽天资,此时也不曾开始凝聚玄丹,其底蕴实在是太过深厚,只有将所修的诸般神通真诀尽数修至此境界的极巅,聚元之后才能修成一枚接近完美的归真玄丹。

    此时其正在修行的神通真诀,正是《渡灵佛咒》之内的大慈悲咒。

    这道咒法乃是其最为根本的神通咒法,而其余的数种神通真诀,譬如《太御真诀》、《青木转灵真诀》以及《显密妙通不陨身》,几乎都被季月年修至了入玄之境的极限。

    只有这“大慈悲咒”,便如同一个无底洞一般,无论季月年凝炼了多少金色玄气,都没有一丝一毫到达瓶颈的迹象。

    在云雾之中穿行了约么行了数个时辰之久,天穹之上已是星河璀璨,曜曜生辉。

    前方数百丈之处的碧羽鸾鸟忽地放慢了速度,似乎在隐隐等待季月年的青鸾。

    两只碧羽鸾鸟逐渐接近,王越阳回过头来,在狂暴罡风的呼啸之中施了一道传音咒法,朝着季月年高声道:“季师兄,前方的寿延山之内似乎在举行祭奠仪式,我等是否要去看看?”

    寿延山位于落霞山脉西方八千余里之处,乃是由一只神海蕴灵之境的积年恶鬼所掌,其中鬼魅魍魉之流众多,在方圆两千里之内极为繁盛。

    季月年知晓他们乃是在落霞山脉之内憋得久了,见到什么事都想看看热闹,此种少年心性很是寻常,故而此刻并未多言,仅仅只是遥遥朝着王越阳点了点头。

    对于于季月年来说,在哪里修行皆是修行,并无实质上的区别。

    王越阳面色兴奋,不时催促着身侧的谷杭,两只身形硕大的碧羽鸾鸟逐渐飞入了寿延山范围,朝着山腰之处那座灯火通明的道场落去。

    寿延山道场。

    “何人降临于此?”一个归真上境的中年人蓦地抬起头来,望着缓缓降落而来的两只鸾鸟。

    “此种碧羽鸾鸟只有太御圣宗才有,看那几个小娃娃的修为,全部都是入玄之境,应是落霞山脉之内的外宗弟子,”坐于上首的白衣少年端起酒杯啜了一口,轻声笑道,“桦姜,前去接引这几位师弟师妹。”

    一个青年自下首的案几酒席之内站起身来,拱手道:“是,公子。”

    此言落罢,他便化作了数十道漆黑无比的鬼气,朝着两只碧羽鸾鸟降落下来之处席卷而去。

    王越阳望着巍峨恢弘的寿延山道场,忍不住开口赞道:“听闻寿延上真曾是圣宗之内一位山主大人炼丹所用的鬼物苦力,地位卑贱至极,后来一朝展露其资质,在数千年之内接连破升数境,如今已是得到了那位山主大人的允许,独自建立道场,位列神海蕴灵之境,威震一方。”

    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柳清此时却抬起了头,看着熙熙攘攘的寿延道场,道:“此处祭典所供奉的天地正神,应是古印山岳尊神。”

    谷杭面色微变,道:“难道是那位喜食生灵的恶神?”

    “慎言!”鱼嫣横了他一眼,“这里是古印山岳尊神神上所辖范围,虽然我等是太御圣宗弟子,但你如此冒昧的称呼一位天地正神,依然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北俱芦洲之内有着数不清的各阶天地正神,其中绝大多数神祇所辖疆域都是人族聚居之处,皆因人族相对于其余种族来说更好教化,所获功德气运更多。

    可也有不少的一部分天地正神,其所辖疆域之内并无人族存在,此种天地正神所能获得的功德气运极为稀少,若是想要晋升神阶神位,便只能自己想办法另辟蹊径,因此而沦为恶神的天地正神并不在少数。

    “来者是客,几位师弟师妹有礼了。”

    漆黑的鬼气翻卷而来,逐渐凝聚出了桦姜的身影。

    王越阳点了点头,笑道:“我等只是路过,见着寿延山正在举行祭典,便停步前来一观。”

    桦姜稍稍侧身,伸手做虚引状,和熙笑道:“请。”

    寿延山老祖乃是寿延上真,其本体是一只鬼物,曾为太御圣宗之内的一位山主做过苦力,故而在此处,寿延道场之内的生灵与落霞山脉弟子才能互称一声“师兄”、“师弟”。

    太御圣宗横贯元衍地界,乃是其中惟一的一个至强势力,若是细说起来,元衍地界之内几乎所有的势力都与太御圣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一百零四章 可曾记得故人?

    待到季月年走下青鸾之后,桦姜的面色微微变了一变,思衬片刻,上前道:“这位师弟,你……”

    季月年散去了身周涌动的淡金玄力,道:“方才正在修习一道神通,若有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桦姜深深地看了季月年一眼,并未多言,而是直接引着五人朝着道场之内行去。

    在那金色玄力之内,桦姜察觉到了危险至极的气息,甚至就连他这归真之境,心神深处都隐隐有着颤栗之感升起。

    柳清似乎对寿延山道场很是了解,这短短数百丈的路程,她一改在碧羽鸾鸟之上的沉默寡言,已是接连开口了数次。

    王越阳目光晦暗,在真正踏入寿延山道场之前,似是不经意一般开口道:“我有一件可以探察神魂气息的通灵法宝,却无意间发觉柳师妹的神魂之内隐约有着鬼气掺杂,莫非柳师妹竟是鬼物的血脉后裔?”

    魍魉鬼物遭人唾弃,更是没有资格进入太御圣宗修行,不过偶尔也有一些天资异禀的混合血脉被收入外宗落下山脉之内,得以踏上正统的修行之路。

    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它们并非纯正的鬼物,经过多年繁衍下来,鬼物血脉近乎稀薄不见,仅仅只有神魂深处还依稀有着鬼气萦绕而已。

    这柳清便是此类鬼物,她的身份在其所在山峰之内并不算秘密,尽管燃起了稀有无比的五品心火,却依然在外宗弟子之间饱受孤立,导致其向来都是沉默寡言,性格古怪至极。

    王越阳此时直接将其血脉信息点破,使柳清的脸色苍白了不少,一侧的鱼嫣恼怒道:“王越阳师弟,你是闲的没事做了么?竟用通灵法宝来试探同门师妹!”

    谷杭幽幽开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经过不知年的传承繁衍,人、妖、灵、怪等等诸多种族都已成为互相认可的生灵族群,唯有魍魉鬼物,几乎只能存活于阴暗之中,必有其原因所在。”

    落霞山脉此次外出观礼的五位天骄之中,季月年乃是最为高贵稀有的通玄心鬼血脉,鱼嫣是妖,谷杭是纯正的人族,王越阳则是天赋超群的灵怪之身。

    唯有柳清这里,乃是鬼物的血脉后裔。

    季月年与其不同,其通玄心鬼血脉虽名为鬼,却与鬼物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通玄心鬼乃是渡三灾的生灵陨灭之后聚集天地阴气化生而出,每一只初生的通玄心鬼,都拥有着足以撼天动地的恐怖力量。

    赵阴月虽然阴体有缺,不曾真正重归太乙真境,可她却早已无需再渡三大灾劫,其陨灭之前,已是将真灵之内的全部底蕴尽数灌注给了季月年。

    在赵阴月真灵之中的无量天地阴气聚拢之下,直接将季月年的血脉生生改换成了阴气化身之通玄心鬼血脉,其操控天地阴气的能力,甚至比起寻常的通玄心鬼血脉后裔都要超出不少。

    闻听谷杭此言,鱼嫣忍不住有些气急,怒道:“柳师妹素来与人为善,平日里的修行又极是勤俭,为何你们一个个都喜欢揭人伤疤?取笑别人很好玩是么?”

    在谷杭说出“魍魉鬼物”几个字之时,一侧的桦姜面色微沉,却不曾多说些什么,而是默默忍耐了下来。

    此五人一看便是落霞山脉之内的天骄弟子,寿延山道场只要一日在元衍地界之内,一日便需仰仗着太御圣宗的鼻息过活,桦姜区区一个归真之境的弱小鬼物,根本没有得罪落霞山脉弟子的资格。

    “桦姜,还不快将几位师弟师妹接引进来?”

    寿延山道场西侧的祭台之下灯火通明,足足近千个各族生灵齐聚于此,九列酒席案几连绵数十丈,无论是琼浆丹液还是珍馐灵物,在此酒席之中几乎应有尽有。

    毕竟是有着神海蕴灵之境存在的强横势力,又时不时的扯起太御圣宗的虎皮,寿延山道场近些年来发展的愈加繁盛,在这方圆数千里疆域之内颇有划地自治之意。

    此次供奉古印山岳尊神的祭典,寿延山道场几乎邀请了远近之处所有的大小势力,无论是人族散修还是洞府妖王,草木精怪还是灵怪恶鬼,接到邀请之后皆是陆续前来赴宴,给足了寿延山道场面子。

    桦姜遥遥朝着祭台之下宴席的尊位之处拱了拱手,回头扯出一丝笑意:“几位请罢。”

    随着桦姜进入道场西侧的祭台区域之后,王越阳等人才对寿延山道场的强盛有了些许了解。

    近千生灵列席而坐,其中竟有三成都位列归真之境,身周气势皆是凌厉至极,弥漫着令人心神颤动的杀伐之意。

    甚至就连那数百个入玄之境的各族生灵,都让王越阳和谷杭等人狠狠大吃了一惊,虽然这些生灵所修神通单一、所持的法宝更是低劣,可其冷冽凶狠的目光却是丝毫做不得假。

    桦姜带着几人行至祭台之下,朝着上首尊位行礼道:“公子。”

    那白衣少年显然是这次祭典的主祭之人,打量了王越阳等人一番,目光在季月年身上稍稍停留了些许,笑道:“几位师弟师妹如此匆忙,可是有着要事在身?”

    王越阳与谷杭此次却是没有擅自开口,而是陆续将目光望向了季月年。

    太御圣宗之内尊卑有序,规矩不可废,季月年乃是此次入宗考核第一名,更是燃起四品心火的通玄心鬼血脉,地位比起他们来说高出了许多,在此种场合之下,根本无人敢于僭越。

    季月年行了个礼,道:“摧日古城陈家太上长老破劫而出,修至神海蕴灵之境,我等奉命代表外宗落霞山脉前去观礼。”

    白衣少年微微点头,和熙笑道:“此事我也知晓一二,不过赶路却不急于这一时,此次祭典之内有我寿延山颇为自得的延寿之酒,每喝一杯便有延寿一年之效,诸位师弟师妹可以尝尝。来人,赐座!”

    数个寿延山弟子领命而上,引着季月年几人在上席的中间部分别落座,引起了其余生灵的阵阵侧目。上席之内共有一百五十座案几,有三百余位生灵落座于此,几乎皆是归真之境的修为,季月年等人却能够以入玄之境的修为坐于其中,足以显现出寿延山道场对其重视程度。

    “竟是你!”

    一道有些诧异的声音响起,无数目光皆是抬头看去。

    上席之内有着一个归真之境的道袍少年霍然站起身来,惊讶无比地望着季月年。

第一百零五章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季月年沉默片刻,眼前之人的身影逐渐与记忆之中的一个片段重叠在一处,轻声道:“太御道宗,白玉楼?”

    其当初在刚刚离开青栾山脉之时,大雨泼天,有着诸多天象身鬼出没。

    季月年便是在那时遇上了外出摄拿身鬼的白玉楼,更是与其有着一丝赠衣的香火情分。

    白玉楼当时自称来自于太御道宗,虽然此宗门之内只有寥寥数人,可若是细究起来,却也勉强能算得上是太御圣宗极为遥远的一个分支。

    “当日与季兄一别,却未曾想到会在此处相逢。”

    白玉楼将季月年引至了自己身侧落座,低笑道。

    太御道宗的山门位置距离寿延山并不算远,白玉楼在不久之前已经破入了归真之境,自然也在寿延山道场的邀请范围之内。

    “季兄竟然已经拜入太御圣宗之内,此番更是有了代表落霞山脉的资格,这些时日里怕是颇有些际遇。”随着四周的目光逐渐移开,席间的气氛逐渐恢复如常,恍恍惚惚的觥筹交错之间,白玉楼随手布下了一个隔音护罩,轻声开口。

    季月年此时与白玉楼共同坐于一座案几之后,距离两侧的案几有着接近一丈的距离,端起案几之上刚刚送来的“延寿之酒”啜了一口,季月年点头道:“是有些机缘巧合。”

    白玉楼也不曾多问,只是指了指季月年手中的酒杯,笑道:“此酒只有前三杯有增寿之效,多喝无用。”

    二人说话之间,一个归真之境的男子端着杯盏,自左侧案几之上行了过来,朝着白玉楼笑道:“白道兄,听闻太御道宗与太御圣宗之间向来颇有些间隙,你在太御圣宗之内竟然还有着相识之人?”

    “此事说来话长,”白玉楼站起身来,转头朝着季月年道,“这位乃是夺阴山的洞府之主夜溪,与我素来相熟。”

    季月年与其饮了一杯,在白玉楼的引荐之下,互相之间已是有了些许了解。

    当日季月年因不曾被身鬼所浸杀之故,引起了白玉楼的注意,见季月年衣衫褴褛,白玉楼心中一动,赠了其一身湛青道袍,这才留下了一丝香火情分。

    如今再见之时,季月年却已是落霞山脉的天骄弟子,若是论起身份地位,在某些方面已是超出了白玉楼这个归真之境的小宗门弟子。

    “季兄的容貌如此显眼,当日别后竟是令我念念不忘,故而方才我见到季兄之时,才能一眼将你认出,”白玉楼举杯笑道,“只是刚刚寿延山少主正在与你说话,我不便插言而已。”

    夺阴山洞府之主夜溪的目光有些古怪,望着与往日大不相同的白玉楼,沉默不语。

    在其印象之中,白玉楼此人的性格狠辣无情,更是心机深沉,少有与其交好之人,就连夜溪自己,都是因为夺阴山与太御道宗的山门相邻之故,才与白玉楼自幼相识。

    可白玉楼此时对待季月年的态度,却让夜溪险些惊掉了下巴。

    ……

    数年之前。

    “你可知你真正的来历?”

    老者立于破旧主殿的殿门之下,静静地望着眼前跪在地上的白玉楼。

    “回禀师尊,不知。”

    “如今你已经真正燃起心火,你的东西也该给你了。”老者叹了口气,自袖中取出一方锦帕递给了白玉楼,便直接转身走入了殿中。

    白玉楼接过锦帕,就连双手都有了些许颤抖。

    他自幼时便被老者收养,无父无母,太御道宗之内的几位师兄师姐便是他的父母。

    不过白玉楼却从未有过任何怨言,只是一声不吭地闷头修炼,每日只睡不到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几乎都沉浸在枯燥乏味的修行之中。

    缓缓打开那方锦帕,白玉楼望见了一块巴掌大的玉璧,其上有着神异无比的碧光流转。

    “见玉如见人,此壁乃传承记忆所凝,留予吾儿白玉楼。”

    轻柔平淡的女声传入耳畔,似乎在梦中已经听过了无数次。

    白玉楼的神魂都颤栗起来,目中止不住地泛出泪珠,哽咽着说不出话。

    颤抖着握住手中逐渐温热的玉璧,白玉楼将其紧紧贴在了胸口之处。

    “万物有灵,凡得机缘者皆可化形,吾本元景玄山卑贱草木之身,却侥天之幸,得上仙垂怜,诞下一子,上仙赐名白玉楼。”

    “然,此后惊天变故,元景玄山一朝崩灭,上仙遁离,吾不愿离去,终陨于化形之处。”

    “今将元景玄山少许传承凝于玉璧之内,愿吾儿修行有成,渡过三大灾劫,得证太乙,此生不受颠沛流离之苦。”

    “曼陀花妖,稚言。”

    轻柔的女声依然在耳畔环绕,白玉楼跪伏于地,早已泪流满面。

    玉璧之中依稀残留着天崩地裂一般的呼啸崩毁之声,应是元景玄山崩灭之时的可怖景象。

    可女子的声音却依然如往常一般平静温柔,似乎在述说一件极为寻常之事,在山岳倾覆、风雨飘摇之间茕然玉立,心神之中似乎没有半点恐惧之意。

    那玉璧缓缓融化成了青碧玉液,流淌入了白玉楼的眉心,在其神魂深处沉淀了下来。

    “此物予你,”老者自殿中行了出来,将一方木盒放在了白玉楼身前,“此乃与玉璧放在一起之物。”

    白玉楼拿起那木盒,缓缓将其打开,凄厉怨毒的鬼嚎之声疯狂侵袭而来。

    “此乃上仙赐予吾的掌鬼天符,可操控摄拿雷、雨、风、雪等等诸般天象之内的身鬼,原本不过是一件闲暇玩物,今将其一同留予你,或可助你修行。”轻柔的女声传入心神深处,令白玉楼再次流下泪来。

    老者低头望着白玉楼,叹道:“此物邪异无比,我虽不知此乃何物,却也能隐约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庞大力量,至于是否炼化此物,由你自行决定。”

    “既然她想让我修行有成,免受轮回之苦,我便会不惜任何代价,去做到她所想之事。”白玉楼目中露出一丝戾气,直接将手伸进了木盒之中。

    数不清的半透明鬼影盘旋而上,撕咬着白玉楼的血肉,不过片刻工夫,他的左手便只剩了森森白骨。

第一百零六章 恶神,祭典

    足以撕裂神魂的剧痛侵袭而来,白玉楼死死咬着牙,始终不曾将手臂移动半点。

    终于,那木盒之中的半透明鬼影尽数浸入了白玉楼的左臂之内,随着轻风拂过,空荡荡的木盒逐渐湮灭成了灰尘,再也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老者沉吟半晌,低头看着几乎昏厥过去的白玉楼:“这力量太过邪异,你若是不加节制的直接使用,迟早会遭其反噬。近些时日里我想办法帮你炼制一道灵幡,助你压制左臂之内的邪气。”

    白玉楼垂首拜了下去,道:“谢过师尊。”

    “我既无道侣,亦无子嗣,你是我亲手抚养长大,这些年来你我二人便如父子一般,何须言谢。”老者的目光有些复杂,低下身子将白玉楼扶了起来。

    ……

    光阴似流水一般,在不经意间急速飞逝而去。

    “你可相信命数?”

    老者身周弥漫着恍若实质的死气,端坐于銮座之上,静静地望着满面泪痕的白玉楼。

    “禀师尊,我不知。”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道:“命数虽然存在,却无形无质,根本不可捉摸。据古籍记载,上苍之内存在着执掌命星的神君,我等修行之人若是使用某种特别的办法祭祀神君,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占卜出自己的命数。”

    白玉楼怔了一怔,抬首道:“师尊此言何意?”

    老者微微挥了挥袖袍,一枚玉符凝聚而出,悬浮在了白玉楼身前。

    “我困于大归真境已有七百余年之久,再无破入神海蕴灵之境的可能,在寿尽而去之前,耗费自身神魂底蕴为你做了一次古法占卜。”

    “师尊!”在白玉楼的感应之中,老者的气息迅速衰败下来,慌神之下急忙上前扶住了老者的手臂。

    轻轻拂开了白玉楼的手,老者笑道:“拿着这块玉符,好好修行,莫要负了你的母亲。”

    那玉符微微颤动之间,直接落入了白玉楼的手中。

    白玉楼持着玉符,一道玄异至极的气息涌动而至,极天之上更是有着宏伟浩瀚的命星之力降临,直接卷着那玉符没入了其眉心之中。

    “泽上有灵,拘系之,乃从之。”

    待到他回过神来,抬头看去,銮座之上的老者却是早已失去了声息,只是其嘴角之处,依然噙着一丝安详的笑意。

    ……

    尘封的过往早已灰飞烟灭,白玉楼端起“延寿之酒”抿了一口,望着熙熙攘攘的寿延道场,沉默不言。

    “道友在炼丹咒术之上的造诣如何?”夜溪打量了季月年一番,开口问道。

    季月年沉吟片刻,道:“略有些了解,道友何出此言?”

    夜溪指了指摧日古城的方向,笑道:“道友此去摧日古城陈家,难道不知摧日疆域之内即将举行的丹元法会么?”

    “丹元法会?”季月年心神微动,“我前时一直都在落霞山脉之内修行,对于此事确实不曾听闻。”

    “陈家太上长老破入神海蕴灵之境以后,陈家除了邀请元衍地界无数势力前去观礼之外,更是拿出了两张失传已久的古老丹方作为彩头,这丹元法会便应运而生。

    陈家有言,若是摧日疆域之内有人能够炼制出丹方之上的丹药,便将其收入陈家之内倾斜资源着重培养,此事如今已是传的沸沸扬扬,数不清的生灵想要借此机会进入陈家,纷纷朝着摧日疆域之内蜂拥而去。”

    白玉楼放下酒杯,嗤笑道:“甚么丹方,只是吸引人的噱头罢了,陈家诞生了神海蕴灵之境的大能,正是实力急速扩张之时,这劳什子‘丹元法会’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炼丹咒术,人人皆通,却人人难精。

    任何一个燃起心火的生灵,都可修习炼丹咒术,根据丹材的不同而炼制出各种各样的神异丹药。

    从最为常见的“聚气丹”、“行气丹”以及“聚元丹”等等增长玄气的基础丹药,到青栾山脉之内极为罕见的“通窍丹”、“噬灵丹”和“炼心丹”等等诸类效用各异的丹药,都需要繁杂的丹材以及特定的丹方才能炼制而成,其中的步骤极为严苛,根本容不得丝毫差错。

    此次陈家所拿出的两张丹方并不算难,更是由其提供所有的丹材,仅剩的困难之处,只是生灵的心火等阶与炼丹咒术而已。

    季月年轻轻点头,道:“白兄所言无差,陈家这‘丹元法会’应是招拢天骄、扩充势力的一个手段,通过此丹方的心火要求筛选出天资优异者,从而收入陈家之内。”

    夜溪有些憧憬地望了摧日古城的方向一眼,叹道:“似我这般荒野散修的苦处,你们这些宗门弟子根本不会知晓,陈家如今再怎么说也是拥有神海蕴灵之境的大世家,若是能够通过‘丹元法会’进入其中,实是再好不过。”

    白玉楼看了夜溪一眼,沉默了下来。

    夜溪的心火资质乃是序列第七品,能修至归真之境已是侥天之幸,其对于炼丹咒术更是一窍不通,即便去了摧日古城,也根本没有可能炼出那丹方之上的丹药。

    “季师兄,时候不早了。”

    王越阳与谷杭二人离席而出,朝着季月年与白玉楼所在之处行了过来,拱手行礼。

    季月年抬首望向星河横贯的天穹,已是月上中天之时。

    白玉楼目光玩味,拦下了即将起身的季月年,道:“几位师弟既然路过此处,为何不观一观这祭典?”

    王越阳有些凝重地看了白玉楼一眼,自其身上察觉到了危险无比的气息,开口道:“这位师兄有礼了,不知这祭典何时开始?”

    “应是快了。”

    几人正说话间,那上席尊位之内的白衣少年站起身来,一甩袖袍,高声道:“此祭,古印尊神神上!”

    随着其话音落下,整座寿延山道场仿佛都颤动了起来,数不清的妖灵鬼物自黑暗之内奔涌而出,朝着那巍峨宏伟的祭台攀爬而去。

    宴席之上的近千生灵逐渐安静了下来,目光皆是望向了那祭台之上。

    若是细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妖灵鬼物的手中皆摄拿着形态不一的生灵,有人,有妖,有灵,有怪,却唯独没有鬼物。

    这些被摄压的生灵修为都不算高,绝大多数都处于初步燃起心火的入玄之境,此时被那些妖灵鬼物一股脑丢在祭台中央的阵法之内,尽皆绝望无比的嘶吼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玉带似霜雪

    令谷杭有些变色的是,被丢入祭台法阵之内的生灵之中,甚至有着数十个凡俗之人,其中不乏一些未曾及冠的少年少女。

    王越阳察觉到了谷杭的异常,侧头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忍不住变得古怪起来:“谷杭,你怎么了?”

    “我……无事。”谷杭望着那几十个面色绝望的凡俗之人,稍稍握紧了手掌,不过在数息之后便重新松了开来。

    “谷师弟,你我二人相识已久,季师兄更不是什么外人,有事直说便可。”王越阳显然不愿与他打哑谜,语气之中有着些许不耐。

    谷杭叹了口气,道:“这位恶……尊神神上,喜食生灵的癖好倒是有些稀奇。”

    案几之上的白玉楼再次喝了一杯“延寿之酒”,笑道:“这数百年以来,古印尊神神上向来如此,其口味也是挑剔的很,每次祭典都要各族生灵掺杂着才行。”

    季月年见王越阳等人正在观看祭典,一时半会儿并无离开之意,微微摇了摇头,重新坐回了銮座之上,微阖双目,缓缓沉入了玄海凝炼的修行之中。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

    修行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每破入一个崭新的境界,所需要的都是一段枯燥至极的漫长光阴,从来没有任何捷径可言。

    即便有着一些旁门左道的捷径,其根基也大多不稳,如此得来的修为仿若水中捞月一般,一触就碎,根本经不起任何磨炼。

    杂役弟子寅时开始种植灵田之时,季月年在修行;那些豪富弟子在山脉之内耀武扬威之时,季月年在修行;外宗天骄在娇美的女弟子身上耕耘之时,季月年在修行;诸多弟子交头接耳、观看着各种热闹之时,季月年依然在心无旁骛的修行。

    因觉醒了蕴含天地阴气的通玄心鬼血脉之故,季月年早已辟谷,休憩与进食已经不是必需,即便御使着青鸾赶路之时,他依然在修习凝练着各种神通,从来都不曾懈怠半分。

    轰!

    滔天神力席卷而下,一个庞大的黑甲男子身影凝聚而出。

    这身影高及百丈,仅仅那硕大无比的头颅便有着十余丈方圆。

    “见过古印尊神神上!”

    “见过古印尊神神上!!!”

    响彻天地的见礼之声轰然而起,无论是主祭的白衣少年,还是那宴席之内的近千生灵,此时皆是恭敬无比地低下了头颅。

    黑甲男子的身影颤动起来,其目光望向了寿延道场深处,轻轻点了点头。

    那方向正是寿延上真所居之处。

    这漫天遍野的生灵之内,也只有神海蕴灵之境的寿延上真能与这古印山岳尊神平等对话。

    只是寿延上真却并未出现,甚至就连一丝回应也无。

    古印山岳尊神的虚影也不曾在意,伸出一只大手便抓起了祭台之上的数十个各族生灵,直接丢入了口中。

    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传遍山野,却在数息之后戛然而止,只剩下那如山岳一般的身影口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之声。

    谷杭死死地盯着古印山岳尊神,握掌成拳,甚至就连身躯都有了些许颤抖。

    王越阳狠狠拉了他一把,低吼道:“谷杭,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不知道,我谷家上下数十口人,便是被当成祭品送入了恶神口中!”谷杭紧咬着牙,双目之内无声无息地流下泪来,“虽然此神非彼神,可这些恶神却都该死!我只恨自己无能,眼睁睁地望着这些生灵重复着悲惨的命运,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

    “谷师弟,你需要冷静一番。”王越阳目露无奈之色,侧头将求助的目光望向銮座之上的季月年,却发觉后者早已沉入了修行之中,根本不曾睁开眼睛。

    王越阳乃是极为稀少的灵怪之身,自幼便在众星捧月之中长大,根本无法体会到谷杭此时的心境。

    一侧的夜溪与白玉楼等人更是目光奇异地望着谷杭,却因与其并不熟悉之故,并未随意出言。

    寻常鬼物虽然遭人唾弃,可却也分修为高低,似此处这有着神海蕴灵之境存在的寿延道场,即便其中七成的生灵都是鬼物,这些前来赴宴的生灵依然要小心翼翼,根本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轻视之色。

    “鬼物血脉。”白玉楼侧头望向两个离席而来的少女,轻声开口。

    其口中所指之人,正是鱼嫣身侧的柳清。

    鱼嫣面色难看无比,三步并作两步便行至了近前,朝着王越阳与谷杭道:“我等还是尽快离开罢,这祭典实在没什么好看。”

    显然,这古印山岳尊神生食生灵之事,令她内心之中很是反感。

    王越阳点头道:“自无不可。”

    谷杭却依然站在原地,凝目望着那高及百丈的黑甲身影,嘴唇紧咬。

    “谷杭?谷师弟?”王越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将你的碧羽鸾鸟唤来。”

    “先不要走,”谷杭不曾看他,只是缓缓摇了摇头,“我想看一看这恶神的面目。”

    古印山岳尊神一直都是面对着祭台,在此处看去,只能隐约看到其模糊的侧脸,根本看不清其真正的面容。

    “慎言!”王越阳面色微变,“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说‘恶神’二字!”

    那古印山岳尊神的庞大身影顿了一顿,微微侧头,泛着漆黑神光的双目直直扫了过来。

    谷杭浑身冰凉,在这目光之下仿若浑身赤裸一般,被从内到外看了个通透。

    “太御圣宗弟子……罢了。”古印山岳尊神低声喃喃之间,重新转过了头去,继续伸手抓取着祭台之上的生灵。

    鱼嫣与柳清二女皆是小脸煞白,惊出了一身冷汗。

    “谷杭!”王越阳面色沉了下来,“你到底要怎样,就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季师兄,季师兄……”

    季月年身周的玄气逐渐散去,渊深如星河一般地眼眸睁了开来,平淡地看了一眼王越阳,道:“讲。”

    王越阳狠狠推了谷杭一把,语气之内依然残留着些许惊怒:“这厮不听劝告,口出妄言,方才险些被古印尊神神上直接碾死!”

    “管他作甚,”季月年站起身来,轻拂袖袍,“我等五人共同前往摧日古城观礼,实质上并没有上下尊卑之分,即便谷杭因自身之故而横死于此,也是其自身所做的选择,与人无尤。”

    清唳声中,青鸾扇动着翅膀遥遥破空而来,季月年身周逐渐有着天地阴气翻涌而出。

    一步一步踏空而上,至了青鸾头顶,黑袍少年低垂着目光,朝着白玉楼道:“白兄,我居于落霞山脉星渊峰,闲暇之时可前去寻我。”

    白玉楼自案几之上端起一杯酒,仰望着青鸾之上的季月年,点头笑道:“以此杯作别。”

    此言落罢,他便直接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不曾剩下半点。

    王越阳看了一眼神色黯淡的谷杭,冷哼一声,直接使了个御气咒法,飞身跃至了青鸾身上。

    甚至就连鱼嫣和柳清二女,对视一眼之后亦是陆续各施神通飞至了青鸾背上,与王越阳一同站在了季月年身后数丈之处。

    季月年不置可否,坐于青鸾头顶的天青冠羽之侧,漆黑长发之上所束的雷纹白玉带随风飘扬而起,微微阖上了双目。

    唳!

    青鸾扇动着翅膀逐渐远去,只余下谷杭独自一人呆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半晌之后,谷杭才堪堪回过神来,心念动间,另一只碧羽鸾鸟遥遥破空飞了过来。

    轰!

    古印山岳尊神转过身来,庞大的手掌一把便抓住了这只归真上境的灵禽,极为随意地丢入了口中。

第一百零八章 落雁,麻衣

    谷杭呆呆地望着古印山岳尊神如天一般的巨大身影,嘴唇微微翕动,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夜溪强忍着笑意,上前轻轻拍了拍谷杭的肩膀,道:“我有一些相识之人即将前往陈家观礼,你若还要前去摧日古城,待到祭典结束之后可随其一道同行。”

    白玉楼则是放下酒杯,淡淡地看了谷杭一眼,径直起身离开了此处。

    ……

    “季师兄的这只碧羽鸾鸟虽然只有归真初境,气势却凶戾强盛,丝毫不输那些归真上境的灵禽。”

    王越阳站于季月年身后,看了看青鸾头顶之处的天青冠羽,啧啧赞叹。

    鱼嫣则是端坐在青鸾背上,怔怔地望着季月年漆黑长发之上的雷纹白玉带发呆。

    “它的青鸾血脉,此时已经觉醒了不足一成。”季月年并未回头,玄黑墨月袍随风翻扬而起。

    “原来此禽已经开始觉醒青鸾血脉!”王越阳闻言大吃一惊,“季师兄能否告知于我,此事乃是如何做到?”

    少年稍稍转过身来,白皙的侧脸之上有着一缕漆黑发丝垂下,轻声道:“山脉的灵兽峰之内有一式较为稀有的咒法,可将元石元气炼入碧羽鸾鸟血脉之内,使其加速觉醒,其青鸾血脉浓度愈高,所需的元石便愈多。”

    王越阳心神震动,再次感受了一番脚下这只碧羽鸾鸟的气息,试探道:“不知季师兄在此灵禽身上花费了多少块元石,才让它觉醒了半成青鸾血脉?”

    “三百块。”

    此言一出,不仅王越阳有些瞠目结舌,甚至就连身家豪富的鱼嫣以及一直沉默的柳清都面色微变,齐齐看向了坐于青鸾头顶的季月年。

    三百块元石!

    这是一笔寻常生灵根本不敢想象的庞大资源!

    自入宗考核之后,季月年便在星渊峰之内修行至今,前番其所持的元石足有九百余块,即便在“青鸾”身上花费了三百余块,也还有着足足六百块元石的剩余。

    虽然花费如此大的代价使其觉醒了些许青鸾血脉,却能够极为显著地提高此灵禽的战力,甚至使这只“青鸾”的真正战力完全超过了寻常的归真上境,用处极大。

    “季月年道兄果然豪富。”鱼嫣的面色有些悻悻然。

    她来自灰曜山脉之内的水妖世家,背景深厚,可却依然会为了一件价值百余块元石的通灵法宝而略微发愁,此时见季月年单单在灵禽身上便投入了数百块元石,心下忍不住泛起了些许酸楚之意。

    那柳清更是露出艳羡之色,伸手抚摸着青鸾的背羽,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越阳惊羡过后,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肉疼之色,道:“季师兄,即便是一只品相上乘的碧羽鸾鸟,也只不过价值上百块元石而已,季师兄如此倾力培养于它,是否有些浪费元石?”

    季月年微微摇了摇头,静静地望着青鸾前方不断分开的渺茫云雾,道:“此禽,与其余的碧羽鸾鸟不同。”

    王越阳张了张嘴,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取出了一枚地图玉简,寻找着摧日古城所在的具体方位。

    摧日疆域比之太楚疆域大出了十余倍,其中的天地元气更是浓厚至极,即便与外宗落霞山脉之内的数百座山峰相比,也不会差上太多。

    鱼嫣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一事,起身行至季月年的身边,低声道:“季月年道兄,如今已经过去了一炷香工夫,按理说谷师弟早就应该追了上来,此刻却依然不见踪影,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季月年还未曾来得及开口,王越阳便走了过来,不忿道:“莫要管谷杭!这厮有一只归真上境的碧羽鸾鸟护身,能出什么意外?方才我等几人险些被谷杭害死,鱼师姐竟然还对其念念不忘!”

    “什么念念不忘,莫要乱说,我并无此意!”鱼嫣下意识地偷偷看了季月年一眼,就连语气都有了些许结巴,此刻见其根本不曾在意,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经王越阳一番搅合,鱼嫣对于此事也不便再提,只是谷杭迟迟都没有御使着碧羽鸾鸟追上来,还是让她的内心之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

    摧日疆域,落雁城。

    此城乃是凡俗之人所聚居的城池,其中仅有城守一人为入玄之境,乃是来自摧日古城之内的摄守之人,对城池之中诸事素来都是不闻不问。

    摧日土地尊神又与太楚土地尊神不同,在摧日疆域之内的所有生灵都无需供奉这位土地尊神,这落雁城自然也不例外。

    与此相对,这位土地尊神已有数千年都不曾现于人前,无论是魑魅魍魉还是恶鬼之流都可以毫无阻挡地进入摧日疆域之内,只需隐藏好身份,不被摧日古城之内的大世家察觉到即可。

    “白送阳灵稻谷,全部白送!”响亮的吆喝声不时响起,在落雁城街道的一角,一个麻衣道人正坐在数个沉重的布袋后面,其周围已是围拢了不少人,此时更有越聚越多之势。

    “道士,你说的可是真的?”

    “落雁城四周的灵田灵谷这两年产量暴跌,阳灵稻谷更是比往年贵了足足四成,怎么可能会有白送的道理?”

    “肯定是骗子无疑!”

    “不过那些布袋之中,似乎确实盛装着密密麻麻的阳灵稻谷。”

    围观之人皆是议论纷纷,目光各异地看向了那麻衣道人与其身前的数个沉重布袋。

    其中有着不少人欲要出手抢夺,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道人身侧插着的长剑,一时间皆是将不轨的心思暂且按捺下来。

    麻衣道人笑了笑,打开一只布袋,道:“这白送阳灵稻谷之言,自然是真!不过贫道却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无论是谁,只要吃下一根绒尾草,贫道便白白送他一斤阳灵稻谷!”

    此言落罢,其手掌之内出现了一大把泛着碧光的小草,其上散发着难闻的扑鼻臭味。

    “绒尾草乃是毒草,每吃一根便会减寿一年,打死我也不吃!”

    “吃一根绒尾草便能换来一斤阳灵稻谷,这道人到底意欲何为?”

    “这……”

    “此道人的动机可疑,先观望一番再做打算。”

    “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实在蹊跷。”

第一百零九章 虚假,真实

    麻衣道人将手中的绒尾草尽数放于一个沉甸甸的布袋之上,笑道:“贫道素来言出必行,平日里最喜积德行善,可这世间的任何事,都不能失了诚心。这绒尾草虽有着减寿之效,不过食的越多,这减寿之效便越小,正好以此物探查诸位的诚心所在。”

    一个锦袍中年人面露不屑之色,嗤笑道:“兀那道人,莫要在此胡言乱语!些许阳灵稻谷而已,送便送,不送便罢,何必扯出甚么子虚乌有的诚心之言?”

    此言一出,那些围观之人纷纷应是,皆是将鄙夷的目光看向了麻衣道人。

    “你方才言,吃一根这碧绿小草便送一斤阳灵稻谷,此话当真?”有些粗犷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身着布衣的大汉挤开人群,站在了麻衣道人面前。

    麻衣道人抬头看了衣衫褴褛的大汉一眼,目光莫名,点头道:“自然是真!”

    布衫大汉面上露出一丝喜色,直接伸手抓起一根绒尾草塞进了嘴里。

    “此草乃是毒草,每食一株便会减寿一年!”

    “还真有不怕死之人!”

    周围诸人皆是怔在了原地,死死地盯着布衫大汉,观望着其吃下绒尾草之后的反应。

    “好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布衫大汉闭目咀嚼片刻之后,极为陶醉地睁开了双眼,再次伸手朝着那一大把绒尾草抓去!

    此时已有数个机灵之人看出了些许端倪,眼珠转动之下,急步走上前去,不过数息便将所有的绒尾草瓜分了个干净。

    “好香甜的味道!”

    “这绝对不是绒尾草!而是能与阳灵稻谷相提并论的灵草!”

    “道长,此草还有么?”

    那几个“聪明人”吃下绒尾草之后,皆是面露意犹未尽之色,围着麻衣道人纷纷开口。

    麻衣道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直接将身前的数个布袋全部解了开来。

    其中一个布袋之内盛装着密密麻麻的碧绿绒尾草,余下的所有布袋之中则全部都是散发着香气的阳灵稻谷!

    “这草的确不是绒尾草,而是一种可以延年益寿的低阶灵草,贫道方才只不过是试探一番诸位的诚心而已。如今既已见诚心,那此地的所有的阳灵稻谷,诸位可随意自取!”

    四周之人越聚越多,此时在麻衣道人的话音落下之后,已是一片哗然!

    “好多阳灵稻谷!这些全部都是我的!”

    “给我!”

    “我要那些灵草!”

    无数人皆是朝着那几个打开的布袋疯狂涌去,而麻衣道人的身影则是不知不觉地隐入了人群之内,再无半点痕迹。

    诡异的是,那布袋虽然仅仅只有几个,可其中的绒尾草和阳灵稻谷却似乎取之不尽一般,无论汹涌的人流在其中取走多少,那布袋之内的灵草和稻谷却仿佛永远都剩下小半袋,从来不曾真正被取尽。

    即便有些人已经稍稍察觉到了此处的异常,想要将布袋直接取走,却皆是极为震惊地发觉,那几个布袋似乎被某种力量死死地黏在了地上,就连一丝一毫都无法移动。

    随着食用过绒尾草的人越来越多,落雁城的此处角落逐渐产生了些许变化,一种诡异无比的气氛蔓延开来,更有越来越多的落雁城之人闻风而至,疯狂争抢着布袋之内取之不尽的灵草和稻谷。

    “敕!”

    随着一道轻斥之声遥遥传来,清越的剑鸣呼啸而至,一个年轻道姑踏剑而至,望着脚下落雁城之内的混乱之象,面色微变。

    在其目光看到那几个布袋之后,年轻道姑的脸色愈加苍白,急忙运起玄气高声道:“都住手!”

    一些落雁城之人停了手,抬头看向了踏剑而立的年轻道姑,更多的人则是充耳不闻,依旧疯狂争抢着布袋之内的灵草稻谷。

    “真水卷云,敕!”

    剑光清啸之间,浓郁的雨云自极天之上席卷而至,将几个布袋周围的落雁城之人尽数扫了开来,更是在那布袋周围凝成了一道水云屏障,将其彻底隔绝在了其中。

    “你做什么?!”最先吃过绒尾草的布衫大汉目露怒色,抬头朝着年轻道姑吼道,“这些灵谷是落雁城的救命稻谷,虽然你贵为修行之人,可却也不能如此断人活路!”

    “落雁城周围的灵田灵谷产量愈加稀少,这两年足足减少了三四成之多!今年更是近乎于颗粒无收,若是你欲独占这些稻谷,径直将我们杀了便罢!”

    “修行之人高高在上,视我等凡俗之人为奴隶猪狗,好不容易有一位道长怜悯我等,赐下灵谷,你这厮却要灭我生路!”

    数不清的落雁城之人皆是朝着年轻道姑怒目而视,若是换做往日,他们决计不敢如此对待一位可以踏剑而立的修行之人,可此时这些人的目光之内隐隐泛着血色,似乎内心之中没有任何恐惧之感,极是诡异。

    年轻道姑面色有些难看,双手掐了个诀,那雨云之上有着无数水滴朝着四面八方洒落而去,使这些落雁城之人恢复了些许清醒。

    “这根本不是甚么灵谷灵草,而是可以侵蚀神魂的恶毒咒虫!”

    随着其话音落下,那几个布袋逐渐扭曲,最终化作了数只还在颤动的狰狞刺兽,每一只刺兽都有半人大小,除却一双血红的眼眸之外,浑身上下生满了散发着恶臭的锋利黑刺。

    年轻道姑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那几只刺兽,继续道:“这几只咒虫名为吞魂刺,那些黑刺乃是其幼虫,生灵心甘情愿地将其幼虫吃下之后,这些幼虫便可依附在生灵神魂之上缓缓吞噬,将所有的本源力量传递回吞魂刺咒虫体内,最终获利者只有饲养这几只吞魂刺之人!”

    四周的落雁城之人此时早已目瞪口呆,怔怔地看着那几只狰狞可怖的此兽,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那些已经吃下幼虫之人则是面色煞白,陆续跪在了地上,朝着年轻道姑乞求道:“求上真救我!”

    年轻道姑微微摇了摇头,刚要开口,便有着一道阴沉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

    “何人来我落雁城撒野?”

    她侧头看去,一个面色阴鸷的中年男子御云而至,正冷冷地望着自己。

    “城守大人!”

    “见过城守大人!”

    那些落雁城之人愣了片刻之后,皆是纷纷拜了下来。

    “城守大人,我仅仅只是路过此地,察觉到有些许恶毒咒虫的气息,这才进城一探究竟,并无他意。”道姑轻轻拱了拱手,她虽是归真初境的修为,却也不愿在外多生事端。

    “此城乃属摧日古城疆域,岂容你这荒野散修在此放肆!”那阴鸷男子冷笑一声,“依我看来,这几只刺兽分明就是你搞出来的把戏!”

第一百一十章 雀陨

    年轻道姑目光微冷,可想到自己此次出宗的目的之后,强行按捺下了真实的心绪,勉强一笑,道:“城守大人,其中怕是有着什么误会,我来到此处之后,便已有许多人吃下了吞魂刺的幼虫,这些落雁城之人可以为我作证。”

    阴鸷男子沉默了片刻,稍稍朝下看去,那些落雁城之人却都死死低着头,根本无人开口出言。

    “暂且不管你因何缘由,单凭你一个荒野散修擅自进入落雁城之内,我便可代表摧日疆域定你的罪!”

    道姑身下长剑嗡鸣清啸之间,气急反笑,道:“我看在摧日疆域的份上,不欲与你多做计较,前番已是给足了你面子。区区一个入玄上境,拿什么定我的罪?更何况,我进入此城乃是为了拯救生民,何罪之有?”

    “摧日古城规制有言,为了治下疆域之安定,任何荒野散修都不得随意进入聚居城池之内,违者……死罪!”阴鸷男子冷冷一笑,自袖中取出一个令符直接催动,“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可莫要忘了,此处乃是摧日疆域!”

    那令符呼啸之中,径直没入了极天之内,炸成数十道极细的玄气朝着四面八方飞散而去。

    年轻道姑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她本是代表樊家前去摧日古城观礼,途经此处之时察觉到了咒虫气息,这才入城查看一番,却不曾想到此次惹上了如此之大的麻烦。

    “我并非荒野散修,而是来自项城疆域樊家,此来乃是前去摧日古城陈家观礼,”思衬片刻,她身周的归真之境气息缓缓升腾而起,“我已对你多有忍让,莫要以为我怕了你。”

    樊家乃是项城疆域之内首屈一指的修行世家,其中有着归真之境十余位,甚至就连大归真境的生灵都有着两位,若是当真较起真来,这落雁城守对她来说不过随手可灭。

    “我管你是什么项城樊家,既然窥破了上真的吞魂刺,便彻底留在此处罢!”落雁城守阴笑一声,催动脚下的云雾法宝,身形急速暴退了数十丈之遥。

    樊雀眉头微皱,心神深处有着一丝不妙之感涌现。

    轰!

    一个麻衣道人的身影在樊雀身后凝形而现,面色冷漠,单掌之上覆着漆黑如渊的毒气,狠狠劈在了她的左肩之上!

    猝不及防之下,樊雀直接被劈入了落雁城边缘的一座阁楼之内,四周的建筑轰鸣坍塌,烟尘升腾,将其彻底掩埋了进去。

    麻衣道人踏空而行,低头望着那阁楼废墟之处,一言不发,掌中再次凝聚出浓郁无比的漆黑毒气,滚滚黑雾化作一条狰狞可怖的恶龙,朝着那废墟嘶吼而去!

    轰!!!

    毒雾恶龙逐渐烟消云散,小半个落雁城也随之化作了一片废墟,上万凡俗之人无声无息地横死于此,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落雁城守面带谄笑,御使着劣质云雾法宝行了过来,拱手道:“上真好手段!不过此时吞魂刺已经暴露,上真在这落雁城之内怕是汲取不了多少神魂力量了。”

    麻衣道人侧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这吞魂刺极为罕见,更是需要生灵心甘情愿吞食幼虫才行,条件实在是太过苛刻。”

    “此女竟然能认出吞魂刺,应确实是项城樊家之人,上真如今直接将她戮杀,是否会有麻烦?”

    “无碍,落雁城之人已经无法再用来喂养吞魂刺,离开此处便是。不过……她还没死。”麻衣道人很是随意地挥出一掌,下方的废墟乱石席卷而飞,显露出了一个被炽白光罩所护持住的纤细身影。

    樊雀面色苍白,忌惮无比地望着麻衣道人,抬首道:“你到底是谁!如此恐怖的归真之境修为,绝对不会是无名之辈!”

    麻衣道人只是笑,再次轻描淡写地挥出了一掌。

    漆黑的狂风乍起,逐渐蔓延了整个天地,短短数息之后,落雁城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归真之境怎么可能如此强横!怎么可能!”樊雀目光绝望,感受着身周那炽白光罩的逐渐消散,低吼出声,“你到底是谁!”

    其声音愈来愈小,最终彻底归于沉寂,随着落雁城的废墟一同掩埋入了尘土之内。

    “上……上真,现在我们要去何处?”落雁城守咽了口唾沫,谄媚开口。

    “在我面前,竟然还想耍些小把戏,看来前时留下你的狗命是一个错误的选择。”麻衣道人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拂袖之间,漆黑的毒龙嘶吼而现,朝着落雁城守疯狂扑了过去。

    落雁城守面色难看,知晓自己方才借势发出传讯玉符之事已被这麻衣道人知晓,索性不再伪装,咬牙道:“等着罢,摧日疆域不会放过你!”

    此言刚刚落下,那雾气黑龙便至了面前,一口将其吞了下去。

    与此同时,极远之处有着一道庞大的黑影正朝着一片死寂的落雁城急速行来。

    麻衣道人微微摇头,刚要离开此处,心神之内却忽地一动,侧头朝着那黑影看去,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前时来到落雁城之后,直接胁迫于落雁城守,欲要试验一番自己培养的异变吞魂血刺,却被樊雀所搅乱,索性放弃了此试验之处,将落雁城之内的数万生灵尽数戮灭。

    落雁城守虽然已经发出了传讯令符,可摧日古城距离此处极是遥远,根本不应到来的如此之快才是。

    “季师兄,前方乃是落雁城,摧日古城的数十座附属城池之一。”

    王越阳持着手中的地图玉简,遥望着愈来愈近的巍峨城池。

    青鸾的天青冠羽之侧,季月年目光沉凝,心神感应之下,轻声道:“竟然有着堪比大归真境的凶戾气息存在,这落雁城到底是何种城池?”

    “怎么可能?”王越阳再次翻看了一遍手中的地图玉简,眉头皱起,“按照地图之内的标注记载,落雁城不过区区小城,只有一个入玄之境的城守摄辖而已。”

    随着青鸾距离落雁城越来越近,那城墙之上静立的道袍身影亦是逐渐清晰了起来。

    鱼嫣原本在青鸾背上静修,此刻却无声无息地行至了季月年身侧,细细地打量着那城墙之上所立之人,目光越来越凝重。

    青鸾再次行了约么半柱香时间,方才视野之中渺小无比的落雁城已是近在咫尺。

    蓦地,王越阳面色剧变,道:“季师兄,落雁城之内没有任何生灵气息存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弹指,吞杀!

    鱼嫣则是死死盯着面色冷漠的麻衣道人,低声道:“季月年道兄,此人极为恐怖,来者不善,我等还是先行退去为好。”

    柳清虽然不曾开口,此时却也面色凝重,身周已是有着缕缕神通玄气涌动而起。

    “原来是太御圣宗弟子,”麻衣道人扫了一眼青鸾之上的几人,在季月年面上稍稍停顿了一瞬,“我这里有几颗‘元灵玄丹’,诸位可有兴趣品尝一番?”

    其翻掌之间,身侧便出现了四枚散发着清香的冰蓝丹药,被一道雾气包裹着,朝着青鸾背上遥遥送了过去。

    王越阳一把抓过那四枚丹药,细细感应片刻,抬首道:“季师兄,竟然真的是‘元灵玄丹’!”

    元灵玄丹,一种珍贵至极的丹药,心火溯玄之境的生灵若是吞服,可增加三成凝聚玄丹的速度,此丹药颇为昂贵,对于普通弟子来说乃是完全不敢奢求之物。

    鱼嫣对那丹药恍若未见,而是缓缓摇了摇头,道:“季月年道兄,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赶快催动碧羽鸾鸟离开此处!”

    季月年的眸光之内有着一缕漆黑火焰虚影泛起,看了一眼王越阳手中的四枚元灵玄丹,轻声道:“道友无故奉上如此丹药,意欲何为?”

    通灵业火覆于目中,可看破虚妄。

    这麻衣道人的幻化之术虽然神异至极,却依然被季月年察觉出了端倪。

    “怎么,太御圣宗弟子皆是这么畏首畏尾?”麻衣道人笑道,“送上门的丹药都不取?”

    “前辈莫要与我等开玩笑了,”鱼嫣见季月年并无离开之意,心下暗叹一声,上前拱了拱手,“我等皆是来自于太御圣宗落霞山脉,此去摧日古城观礼,无意叨扰前辈修行。”

    落雁城之人已经尽数死绝,显然与眼前的道人脱不了干系,鱼嫣此刻表明身份,又言明无意参与此事,乃是绝佳的应对方式。

    “谁有闲心与你开玩笑,”麻衣道人的笑容敛去,伸手虚虚一捏,王越阳手中的丹药便化作了四根泛着血光的黑刺,“既然如此不识好歹,那便留下罢。”

    “吞魂刺!”鱼嫣的面色完全沉了下来,“好像是异变过后的吞魂刺!王越阳,快将这东西丢掉!”

    王越阳心神颤动,忙不迭地将那四根黑刺丢了下去。

    轰!

    就在这片刻之间,麻衣道人身侧已是有着两条黑雾毒龙凝聚而出,朝着青鸾疯狂嘶吼而来!

    季月年轻拂玄黑袖袍,目光依然沉静。

    唳!

    灵禽嘶鸣贯耳,天青灵光翻涌而出!

    青鸾双翅扇动之间,数十道狂暴无比的湛青光带席卷而至,狠狠轰在了那两条黑雾毒龙身上!

    瑰丽的青光溃散而出,所有的湛青光带逐渐消散,两条狰狞可怖的黑雾毒龙亦是愈来愈透明,最终彻底湮灭在了天地之间。

    麻衣道人似乎有些惊诧,看了一眼青鸾,道:“原来此禽觉醒了一些青鸾血脉,怪不得如此强横,甚至超出了寻常的归真上境。”

    王越阳此时已是完全没了落霞山脉天骄的样子,心神慌乱之下,朝着季月年语无伦次道:“季师兄,快走!这厮太过可怕,我等不可敌!”

    柳清则是没有任何犹豫,挥袖取出了自己的法宝莲叶,径直离开了青鸾背上,朝着远处逃遁而去。

    麻衣道人手指微动,一道漆黑毒气飞射而出,似虹光贯日一般,直接穿透了柳清的眉心,在其头颅之外带出了一条长及数丈的血箭。

    季月年微阖双目,片刻之后重新睁了开来,其中已是有了曜青星辰显现:“道友的修为似乎仅仅只有归真上境,却有着堪比大归真境的恐怖战力,遍数整个元衍地界,除了太御圣宗之外,拥有此等天骄的势力不会超过三个。”

    “想必你便是落霞山脉之内所谓的天骄弟子,”麻衣道人并未接话,而是叹了口气,“我生平最痛恨这些浪费资源的宗门天骄,此番落在我手里,算你倒霉。”

    季月年不语,而是取出了一把散发着浓郁血脉之力的三尺木剑,在其太御玄气灌注之下,剑身之上逐渐有着炽白的璀璨剑光焰升而起。

    季家血脉已经所剩无几,因此这把血脉通灵法宝的威能也几乎已经至了极限,甚至足以与两仪山河图相比,攻杀之能极为可怕。

    “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麻衣道人的手中亦是出现了一把曜紫长剑,此剑之上泛着瑰丽的暗紫光华,显然亦是一件珍贵无比的通灵法宝。

    天地之间一片静谧,也不见麻衣道人有何动作,那曜紫剑光不知从何处而起,足足数百道凶戾至极的暗紫剑气自四面八方袭杀而至,鱼嫣与王越阳二人的脸色已是一片惨白!

    鱼嫣还要好些,勉强御出了一件护身通灵法宝及时挡在身前,王越阳则是直接呆怔在了原地,直至被一道曜紫剑气削去半个手掌之后,才堪堪回过神来,仓皇无比地取出了一件通灵法宝护在身周。

    绝大多数的曜紫剑气都被青鸾所挡下,觉醒了青鸾血脉的碧羽鸾鸟已是今非昔比,每一次翅膀扇动之间,都有着数条湛青光带翻涌而出,将这些凌厉的剑光一一缠绕湮灭。

    “青木,化生。”

    季月年持着敕灵乌木剑,遥遥斩出一剑。

    炽白剑光轰然而起,其中夹杂着道道炽目的青芒,朝着麻衣道人急速斩去!

    《青木转灵真诀》虽是防护类型的神通真诀,可此时对这麻衣道人的神通却恰好有着克制之效,这一丝破绽被季月年所察觉到,毫不犹豫地使出了其中这式极为单一的攻伐咒术。

    青木化生青气随着炽白剑光斩入了麻衣道人的黑雾之内,“滋滋”之声蔓延而起,浓郁无比的黑雾逐渐变淡,最终展露出了其中麻衣道人的身形。

    “不错,不过若只有这些手段,”麻衣道人笑道,“就上路罢。”

    此话语落下之后,其身后有着密密麻麻的剧毒黑雾滔天而起!

    铺天盖地的黑雾翻涌变幻,化作一条身长数十丈的紫黑巨蟒,此蟒兽盘旋于黑云之上,冷漠的眸子扫了季月年等人一眼,遮天蔽日的庞大身影竟是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小心!!!”

    鱼嫣刺耳至极的尖叫之声传入耳畔,季月年微微侧头,青鸾左侧数丈之处的虚空扭曲变幻,滚滚黑云浪涌而出,那庞大到不可思议的蟒兽凝形而现,血盆大口已是张到了极致,狂暴嘶吼着朝青鸾吞了下来!

    青鸾数丈的身躯实质上并不算小,可在这蟒兽面前,却似一个孩童一般弱小无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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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菩提介绍:
“待到这四大部洲地覆天倾之时,我便踏入灵山天境,执掌雷音。”
​季月年静立于万叶莲座之上,着一袭雪白佛衣,漆黑的长发如瀑般垂落下来,眸光清冷,凝望着西方极遥之处缥缈浩瀚的须弥圣山。
……
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故事,从北俱芦洲开始……​大菩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菩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菩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