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相逢处,非“仙”即“道”
庞大的蟒兽卷着黑云吞杀而至,有着不可抵抗的恐怖威势。
这只碧羽鸾鸟纵使已经觉醒了些许青鸾血脉,此时却依然不是其对手,仅仅只来得及扇动翅膀凝聚出一道湛青光幕,随后便直接被蟒兽吞入了口中。
麻衣道人摇了摇头,颇感无趣,挥袖将废墟之内的数只异变吞魂血刺摄了上来,便要催动法诀收回那庞大巨蟒,离开此处。
数息之后,那蟒兽却不曾溃散成本源毒雾,让麻衣道人这里,稍稍皱起了眉头。
又催动了一次法诀,那蟒兽依然盘卷在黑云之内,木然地望着麻衣道人。
“本源毒雾也会失控么,实在是稀奇。”
正自疑惑间,那巨蟒庞大的身躯蓦地颤动起来。
一丝金光自蟒兽的目中透体而出。
片刻之后,万道金芒穿破了巨蟒的身体,将这一团堪比归真上境的本源毒雾融化成了漫天黑气!
麻衣道人目光阴沉,静静地望着那璀璨金芒之内的身影。
身着玄黑墨月袍的少年踏空而立,手中倒提着一把通体冰蓝的霜雪长剑。
此时的霜雪长剑之上,有着无与伦比的灿金光焰照映而出,金光所过之处,所有的黑雾皆是如同冰雪融化一般消散而去。
极品通灵法宝,凝雪玄剑。
以及《渡灵佛咒》之内的第一道咒法,大慈悲咒。
“这把剑……不错,”麻衣道人的面色凝重了些许,身上的麻布道袍亦是逐渐变幻,最终化作了一袭漆黑如渊的绸缎道袍,“这神通咒法也颇为不错,你到底是谁的门下?”
季月年不语,只是提着凝雪玄剑轻轻挥出了一剑。
轰!
遮天蔽日的月白剑光浪涌而至,每一道月白剑光边缘都弥漫着足以融化一切的灿金光焰,朝着黑袍道人斩杀而去!
黑袍道人神色肃然,袖袍微摆,急速掐出了数个法诀,身周有着浓郁的本源毒雾凝聚而出,化作一层又一层的凝实护盾围绕身前。
极品通灵法宝的威能太过恐怖,若不是季月年只有入玄上境的修为,在这把剑出现的一刹那,黑袍道人甚至极有可能产生退意。
一道剑光急速袭杀而至,狠狠斩在了道人身周的护盾之上!
最外层的护盾汹涌颤动,最终还是勉强稳定了下来,同时也变得透明了许多。
可紧随其后,十道剑光、百道剑光接连攻杀而来,半点不留地轰向了黑袍道人!
冰蓝剑芒溃散而去,其边缘的金色光焰却依附而上,一层一层地侵蚀着凝实至极的雾气护盾。
半柱香之后,铺天盖地的剑芒尽数消失,黑袍道人身周的雾气护盾同样所剩无几,前时其凭借着深厚无比的底蕴接连凝聚护盾,此刻亦是有些力竭。
手掌翻转,黑袍道人手中再次出现了那把通灵法宝曜紫长剑,看了季月年掌中的凝雪玄剑一眼,笑道:“虽然你只有入玄上境的修为,攻杀之能却完全可以比拟寻常的大归真境,实在是难得。如今你已耗尽玄气,依然只能任我宰割。”
季月年目光有些莫名,轻按眉心,一只身长数丈的碧羽鸾鸟凝形而现。
“竟然是昂贵的储物法印!”黑袍道人察觉到了季月年眉心之处一闪而过的炽白光华,目中再添一丝惊讶,“此物珍贵无比,就算有元石也极难买到。”
就在这数息之间,季月年这里却是取出了数颗散发着清香的丹药,直接吞入了口中,玄海之内的太御玄气急速翻涌,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小半。
黑袍道人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曜紫长剑,片刻之后又松了开来,如实道:“你有这只觉醒青鸾血脉的灵禽护身,又持着能够对我造成威胁的极品通灵法宝,除非你的玄气彻底耗尽,身上也再也没有任何丹药存在,否则,我杀不了你。”
其言语之中,已是隐隐有了退意。
季月年察觉到了黑袍道人的心思,沉默片刻,道:“为何不与我拼一拼消耗,赌一赌我身上并没有带多少丹药?”
“似你这等天骄,补给丹药似不要钱一般带在身上,此事我自然知晓,更何况摧日疆域之人此时应该已经接到了落雁城守的玉符,即将前来此处。”黑袍道人摇了摇头,竟是收起了曜紫长剑与身周的本源毒雾,便欲直接离开落雁城。
其乃是归真上境的修为,却有着堪比大归真境的恐怖战力,心思更是狡猾无比,此时见事不可为,便要直接脱身,丝毫不曾拖泥带水。
虽然黑袍道人此时杀不了季月年,可季月年却更加奈何不得此道人,究其原因,还是修为的差距太过巨大,使得季月年无形之中吃了许多暗亏。
若是寻常的归真上境生灵,此时在季月年的凝雪玄剑之下就连三息都走不过,便会落得一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可这黑袍道人显然是一位归真上境的妖孽天骄,即便季月年的综合战力已经接近大归真境,攻杀之能更是足以堪比真正的大归真境,但却依然没有将黑袍道人强行留下的资格。
“我见过你。”
季月年平淡的一句话,让黑袍道人停下了脚步。
“此言何意?”
季月年摸了摸青鸾低下来的庞大头颅,抬首道:“青栾山脉。”
黑袍道人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季月年,道:“青栾山脉,我确实去过一次,不过却并不曾见过你。”
青鸾抖了抖翅膀,将头低垂在了地上,让季月年极为轻松地走上了其头顶。
坐于天青冠羽之侧,季月年轻声道:“若方才你我二人分了生死,此事自然不会再提。”
玄黑袖袍轻挥,一道玄光水镜凝聚而出,其中显现出了一个身着绸缎长袍的少年。
正是洗魂净髓之前的季月年。
黑袍道人看着玄光水镜,露出沉思之色,半晌过后才抬起头来,语气之中满是惊异:“你竟是那个被山鬼摄走的凡俗少年!如此短的时间,你便拜入了太御圣宗,修至入玄上境,甚至足以与我相抗,这怎么可能!”
季月年散去了身侧的玄光水镜,道:“令我诧异的是,你似乎从内到外都变了一个人。”
闻听此言,黑袍道人似乎才回过神来,惊疑道:“我已掩去了真实相貌,你到底是如何认出我?”
季月年微微摇头,指了指黑袍道人道袍腰间所悬挂的那块木雕令牌。
黑袍道人怔了一怔,拂袖掩面,浓郁的黑雾将其遮蔽了起来,数息之后才缓缓散去。
一个身着青布道袍的少年伫立在原地,身周隐约笼罩着银白雷光,白净的眉眼看上去很是稚嫩,生的却是唇红齿白,俊美无比。
正是曾经在青栾山脉之内与山鬼青言交过手的少年道人。
“这荒野散修的身份实在是好用,无论做什么恶事都无比隐蔽。”青袍少年笑了一笑,人畜无害,清澈的目光之内再也看不到半点阴沉狠戾。
第一百一十三章 琼玉
蓦地,青鸾之侧有着一道浅浅的水蓝光晕涌动而起,逐渐凝成一个纤细的人形,这人影由虚化实,最终彻底显现出了其真正的容貌。
鱼嫣着一袭冰蓝霓裳,湛蓝柔顺的发丝长及丈余,在她身后洋洋洒洒飘扬而起。
“硬生生受了我一道蟒兽咒杀,竟然未死?”青袍少年看了看小脸苍白的鱼嫣,目光之内颇有些玩味。
蓝发少女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将目中的情绪尽数隐去,径直一步踏至了青鸾背上,坐了下来。
“啊!”痛苦的嘶嚎之声传入耳畔,王越阳的身影在虚空之内扭曲而出,甫一出现便直接晕厥,朝着数十丈高的地面急速跌了下去。
在那黑雾蟒兽吞来之时,她与王越阳的护身通灵法宝尽皆破碎,可她乃是灰曜山脉之内的水妖之身,王越阳更是极为稀有的灵怪之体,皆有着独一无二的保命之法,在这凶戾咒术的袭杀之下勉强逃过了一死。
青鸾轻轻扇动翅膀,一道璀璨青光横贯而出,直接将半空之中的王越阳卷至了背上。
青袍少年朝前走了一步,足底有着浓郁的灿银雷光涌现而至。
鱼嫣抬起头来,道:“琼玉道子殿下当真要赶尽杀绝?”
不曾理会鱼嫣之言,青袍少年稍稍犹豫片刻,朝着季月年道:“此二人已是知晓了我的真正身份,还请道友暂且退后,我需静心施咒。”
“若不是此时亲眼所见,我决计不敢相信,敕雷真宗之内大名鼎鼎的琼玉道子,暗地里竟然是一个心如蛇蝎的毒辣邪修!”鱼嫣冷冷地望着青袍少年,目光之内却没有半点惧色,“我的血脉之内早已种下引魂血誓,你若敢杀我,灰曜山脉鱼家绝不会干休,定会上禀太御圣宗太御境,求一个公道!”
琼玉道子目光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季月年轻轻摇头,朝着鱼嫣道:“其既然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便不会再次动手,方才让我退后之言,应该只是为了施咒抹去你与王越阳关于落雁城之事的记忆而已。”
“确是如此。”琼玉道子掐诀之间,直接凝聚出了两道月白雷柱,分别朝着鱼嫣和晕厥的王越阳轰鸣而去。
数息之后,鱼嫣亦是暂时失去了意识,软倒在了青鸾背上。
“你就不怕我回到太御圣宗之后,将你拆穿么?”季月年轻声道。
“一定不会,”琼玉道子露齿一笑,目光依然清澈如水,“因为你与我,是一类人。”
敕雷真宗乃是横亘于白夜地界与元衍地界之间的至强宗门,位置极为特殊,勉强算作白夜地界之内的势力,却也有一小部分道场位于元衍地界西侧,与元衍地界之内的势力少有交集。
若是其伪装成散修祸害元衍地界生灵之事被拆穿,此事极有可能惊动太御圣宗,因琼玉道子的身份太过特殊,甚至有可能会引起太御圣宗与敕雷真宗之间的争端。
琼玉道子,乃是敕雷真宗之内惟一一个归真之境道子,打破了诸多惯例,乃是不世出的妖孽天骄。
“为何你与当初在青栾山脉之时判若两人?”季月年沉吟片刻,目中依然有着许多疑惑,“你此时恢复了本来面貌,我却察觉到了一股极大的危机,莫非处于黑袍道人的形态之时,你根本不曾发挥全力?”
“此我非彼我,其中奥妙颇有些隐秘,”琼玉道子笑着摇了摇头,似乎不欲就青栾山脉之事多言,“我此时若要杀你,易如翻掌,可既然位列‘道子’尊位,在此处便会受到诸多枷锁禁锢,行事根本无法随心所欲,甚至就连这两个入玄之境的蝼蚁都不能杀。”
翻掌之间,其手中出现了一柄紫金雕龙震锤,其上有着“滋滋”之声传来,曜紫色的狂暴雷电流转,似乎轻轻一挥,便会有着无边雷霆携着万钧之威狂涌而出,碾灭一切。
极品通灵法宝!
季月年目光微凝,内心之中瞬间便有了判断,这柄紫金雕龙震锤乃是与凝雪玄剑处于同一等阶的通灵至宝!
若是琼玉道子此时持着这锤全力砸过来,即便以季月年底牌之众多,也只能暂且避其锋芒,除了催动那第三山李家所赐的符咒护身之外,便只剩了引动通玄心鬼血脉逃离一途。
修为的差距太过巨大,琼玉道子又是道子级别的归真上境妖孽天骄,季月年却仅仅只有入玄上境的修为,此时能够真正有效的反制手段实在是太过稀少,即便以“大慈悲咒”之神异玄奇,也无法逆转这等悬殊的局面。
“那黑袍道人,只不过是我用来试验‘吞魂血刺’的临时身份罢了,不及我真正实力的五成。”琼玉道子收起紫金雕龙震锤,朝着季月年轻声道。
“古籍记载之内的吞魂刺极为罕见,我亦是对此有所耳闻,可这吞魂血刺却从来都不曾听过。”季月年侧过头,望着天穹远处遥遥行来的庞大銮驾。
琼玉道子轻拂湛青袖袍,纵身而起,直接落在了青鸾头顶,坐在了季月年身侧,笑道:“此物比之吞魂刺更为恶毒,只要生灵心甘情愿将其吞食,便可在半日之内将生灵神魂侵蚀殆尽,将所有的神魂力量传递回母虫体内。每一只蓄满神魂力量的吞魂血刺,都是我炼制一味灵丹的主要丹材。”
正说话间,那銮驾已是至了落雁城外,其中以数位归真上境的妖物为首,更有一位大归真境的妖将端坐,此时正遥遥望着青鸾之上的季月年等人。
“季师兄!”
谷杭惊喜的声音在銮驾的边缘之处传了过来。
季月年抬首望去,正见着谷杭朝着那妖将行过礼后,在边缘之处纵身一跃,身周玄气包裹之下,直接朝着青鸾背上落来。
这銮驾之上,正是寿延山脉周围前去摧日古城观礼的诸多势力。
祭典结束后,在夜溪的引荐之下,谷杭付出了足足二十块元石,方才在这銮驾之内谋得了一个边角位置,被其顺路捎带了过来。
“妖将大人,那青袍少年道人的气势如此可怕,难道也是太御圣宗之人?”一个归真上境的妖物远远打量着琼玉道子,面色有些凝重。
那妖将坐于銮座之上,望着琼玉道子有些稚嫩的白净面容,皱眉沉思了半晌,神色忽地剧变,低声道:“此人乃是敕雷真宗之内的琼玉道子!”
此言落罢,那庞大的銮驾急速朝下落去,妖将更是急急下了銮座,朝着青袍少年恭敬行礼道:“寿延山跃明洞府小妖见过道子殿下!”
銮驾之上的诸多妖灵鬼物面色变幻之下,皆是随着妖将一起,朝着琼玉道子齐齐行礼:“见过道子殿下!”
每一个至强宗门之内的道子、圣子,地位都尊贵无比,根本不是寻常生灵能够比拟,敕雷真宗虽是白夜地界之内的至强宗门,可由于其特殊的位置之故,其中山主、雷主以及几位道子的相貌早已广为流传,为元衍地界之内的诸多势力所铭记。
琼玉道子面色和熙,一如传言一般平易近人,拂袖笑道:“诸位免礼,我此番乃是代表敕雷真宗第一境玄雷境前往摧日古城观礼,此时既然相逢于此,不如同路而行,如何?”
銮驾之上的妖灵鬼物互相对视一眼,皆是行礼道:“多谢道子殿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今夕,是何年
琼玉道子摆了摆手,将目光望向一片死寂的落雁城,道:“你等可曾知晓,此处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大归真境的妖将呆怔片刻,心中忍不住暗暗腹诽,面上却不曾表露丝毫,拱手道:“禀道子殿下,我等刚刚行至此处,并不知这城池之内发生了何事。”
“摧日土地尊神神上实在是懈怠的很,”琼玉道子叹了口气,清澈的眸光之内露出悲天悯人之色,“摧日疆域之中妖邪横行,这落雁城数万生灵一朝被诛,行凶之人却连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实在是可恶的很。”
一个归真上境的妖物上前一步,谄笑道:“道子殿下果然宅心仁厚,即便并非元衍地界之人,却依然心系这茫茫苍生,实在令我等钦佩至极。”
那銮驾此时已是落在了青鸾之侧,接连不断的谄媚之言萦绕而来,琼玉道子始终面带和熙近人的笑容,时不时地微微点头,目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隐隐傲色,完全彰显出了至强宗门的道子风范。
谷杭行至季月年身侧,望着晕厥在青鸾背上的鱼嫣和王越阳二人,茫然道:“季师兄,鱼师姐与王师兄怎么了?”
季月年目光古怪地看了琼玉道子一眼,随后才转过头来,朝着谷杭摇了摇头,道:“并无大碍。”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谷杭偷眼看着不远之处众星拱月一般的琼玉道子,欣羡道:“我方才未曾想到,这少年道人竟是敕雷真宗的道子殿下,其地位之尊贵足以与太御圣宗六山之内的圣子殿下相比。此等高高在上的人物,平日里就连见一面都难如登天一般,季师兄却似乎与其相识,实在是令师弟拜服不已。”
就在此时,鱼嫣与王越阳二人先后醒了过来,陆续于青鸾背上起身,目光之中满是茫然。
“我与季师弟素来相识,此番乘这只碧羽鸾鸟前去摧日古城便可。”
在那妖将的盛情邀请之下,琼玉道子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使得鱼嫣与王越阳、谷杭三人同时呆怔在了原地。
季师兄竟然与敕雷真宗之内的道子殿下相识!
不过在联想到季月年燃起四品心火的通玄心鬼血脉以及其待定圣子的身份之后,此事似乎也并不算太难理解。
在琼玉道子走过来的数息时间之内,此三人的心神深处已经脑补出了无数画面。
“王越阳见过道子殿下。”
“鱼嫣见过道子殿下。”
蓝发少女微微低头,礼数周全。
鱼嫣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在不久之前,这位琼玉道子殿下随手一道蟒兽咒杀,险些直接将她送去轮回往生。
琼玉道子坐于青鸾头顶的天青冠羽左侧,摆手道:“太御圣宗与敕雷真宗多有往来,几位师弟师妹无需多礼。”
季月年亦是轻拂玄黑袖袍,在天青冠羽右侧坐了下来,心念微动,青鸾庞大的双翅微微扇动,青光弥漫之下,逐渐越过下方的破败废墟,朝着摧日古城的方向遥遥行去。
那承载着诸多寿延山脉周遭妖灵鬼物的銮驾亦是跟了上去,却一直都落后于青鸾数百丈的距离,以示对琼玉道子的恭敬之意。
落雁城重归死寂,残垣断壁之间一片静谧。
一道浩瀚巍峨的泛光人影凝形而现,低头望着惨遭横死的数万生灵,冷冷一笑,袖袍翻卷之下,无尽神力涌动而出,将那些生灵失去生息的血肉之身尽数摄在了一处。
不过数息工夫,数万生灵的血肉便彻底凝成了一团蕴着赤红光华的庞大血球,被这人影直接收入了袖中。
摧日土地尊神。
此尊神隐于暗处,已有许久年数都不曾现于人前,此时却骤然出现在落雁城之内摄取生灵血肉,实在是古怪无比。
摧日古城尊神的身影逐渐淡去,在那光影斑斓之处,最后消散的乃是其泛着神光的双目。
那目光极是冰冷淡漠,令人一眼望去便会心神颤动,不寒而栗。
……
太楚古城,安阳城。
“大公子,季家如今风雨飘摇,已是处于覆灭的边缘,你到底何时才会归来?”
季不归独自跪坐于镇海大殿后殿的祖祠之内,望着供奉其上的诸多先祖灵位,神色哀戚。
杂乱喧闹的声音自四周传来,他却依然跪在原地,恍若未闻。
不多时,季洛阳带着数个季家嫡系走了进来,根本按捺不住面上的激动之色,朝着季不归吼道:“滚开!我要看看这些灵位之后是否藏着元石!”
季不归蓦地转过头去,看着凶戾无比的季洛阳,怒声道:“季家库藏已经被你洗劫一空,此时你竟然还想倾覆先祖灵位!若是如此下去,季家何存!”
季洛阳纵身上前,一脚便将季不归踢出了数丈之遥,仰头大笑道:“安阳季家足足数千血亲族人,如今仅仅只剩了七人,你竟然还跟我谈什么季家何存!来人,给我把这些灵位尽数搬了!”
其身后的数个季家嫡系纷纷应是,快步走了上去,一座一座地将那些灵位搬了下来。
季洛阳乃是安阳城之内惟一一个入玄之境的生灵,不服从者早已被其戮杀,如今所剩的几人尽是武功高强之辈,凡事皆以季洛阳马首是瞻。
季不归嘴角沁出鲜血,一边仰望篆刻着楼阁仙宫的殿顶,一边低声喃喃道:“季家诸位先祖若是有灵,便现身而出,诛了这放肆的叛逆!”
“你说谁是叛逆!”季洛阳走了过来,面色狰狞,“季家已经衰落如此,难道是我之故?”
“叛逆始终是叛逆,”季不归躺在冰凉的殿砖之上,勉强侧过头,望着季洛阳的目光之内满是嘲讽,“季家列祖列宗在上,你如此自欺欺人,又有何用?”
季洛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些被搬下来的灵位,羞怒之下,恶向胆边生,直接将玄气覆于掌上,朝着季不归的头颅狠狠劈了下去!
血溅三尺。
那几个季家嫡系的身躯微微一颤,根本不敢回头,只是愈加快速地搬动着那些先祖灵位。
半晌之后,一个季家嫡系神色惊惶,结结巴巴道:“长老,搬……搬不动!”
季洛阳冰冷的目光瞥了过来,使这季家嫡系吓的直接跪在了地上。
“禀长老,确实搬不动啊!”另外几个嫡系亦是随之跪了下来,额头之上不时地渗出冷汗。
季洛阳抬首望去,那数百个先祖灵位此时已经被搬走大半,露出了祠殿之后隐藏的一幅画卷。
只是那画卷正下方依然有着一座灵位不曾被搬动,其上仅仅篆刻着三个字。
季溯命。
季家之内唯一一个曾经修至神海蕴灵之境的先祖。
季洛阳努力回想着关于这位先祖的记载,眉头紧皱。
数息之后,其似乎下定了决心,面色一狠,咬牙道:“给我用剑砍!”
“长老,饶了我们罢!在季家典籍的记载之中,这位先祖神异莫测,若是擅自动了他的灵位,只怕会不得好死啊!”
季洛阳冷笑一声,反手抽出一柄长剑,径直刺入了一个季家嫡系的脖颈:“若是不听我的吩咐,现在便让你们不得好死!”
对于季溯命的灵位,季洛阳的内心之中多少还是有些忌惮,若非必要,其绝不愿亲自前去搬动。
余下的几个季家嫡系面色煞白,再无他法,颤颤巍巍地举起长剑,朝着那最上方的灵位劈砍而去。
蓦地,祠殿之内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古老沧桑的叹息之声,直接印入了诸人的心神深处。
“恍若隔世,物是人非。今夕,是何年?”
第一百一十五章 恍若隔世
季洛阳仿若被施了定身咒法一般,仰望着那灵位之侧缓缓流淌而出的青色光流,颤动着嘴唇怔怔地站在原地。
“先祖!”
“先祖饶命!我等无意冒犯祖上!”
那数个季家嫡系直接将手中长剑弃了,纷纷拜倒在地,战战兢兢地望着那光流汇聚而成的人形虚影,额头之上不住地有着冷汗渗出。
短短数息之间,诺大的祠殿之内已是鸦雀无声,随着那青光人形彻底凝聚而出,其古老沧桑的目光亦是遥遥望了下来。
季洛阳紧紧咬着牙,强自定下心神,壮了壮胆,高声道:“季家长老季洛阳,拜见祖上!”
此言落罢,他便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拜了下去。
那青光人影并未看他,而是透过祠殿的殿顶朝外望去,片刻间便将整座太楚古城扫过了一遍,轻叹道:“我不过沉睡了些许光阴,却未曾想到,季家竟然凋零至此,与覆灭无异。”
“祖上!”季洛阳此时已是回过了神,眼珠转了转,直接站起身来,指着失去声息的季不归等人叫道,“季家这几年可谓是多事之秋,不仅有土地恶神接连施压,内斗更是颇为频繁,这些全部都是反叛之人!天可怜见,季家如今已是仅剩了我等寥寥数人,祖上若是再不苏醒,季家倾覆就在眼前!”
青光人影随意瞥了他一眼,季洛阳顿时觉得如坠冰窟一般,浑身上下都尽数被看了个通透,当下便不敢再继续开口胡诌,而是讪讪地闭上了嘴,退至了一旁。
“季家落得如此境况,与我也有一定的关联,你等无需太过自责。”青光人影拂袖之间,其样貌愈加凝实,身周的气势也逐渐地愈加可怖。
季洛阳心中的真实想法早就被这青光人影所窥知,只不过事已至此,季家血裔如今仅剩了这几人,若是再将其戮杀,季家便是真正的名存实亡,再也不复存在。
与此同时,安阳城的极天之上,一道纤细的白裳身影凝聚而出,目光凝重,静静地望着季家祠殿所在之处,自言道:“竟然是神海蕴灵之境的气息,这怎么可能!”
祠殿之内的青光人影似有所觉,光流涌动之间,直接消失在了灵位之侧,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沉雪土地尊神身前数丈之处。
“你便是太楚疆域的土地正神?”青光人影看了一眼沉雪土地尊神,心中已是有了计较,当先开口道。
“见过道友,”沉雪土地尊神察觉到了青光人影体内蕴藏的可怕力量,心神暗暗震动,先一步拱手见礼道,“不知道友师承何处,此番前来太楚疆域又有何事?”
青光人影轻笑一声,道:“我乃季家季溯命,许久之前使了个延寿的法子,虽增了不少寿数,却也多少有些后患,因此才一直沉睡至今,直至数十息之前才堪堪醒来。”
“季家……季溯命……”
沉雪土地尊神低声喃喃,思衬半晌,蓦地抬起头来,惊声道:“难道你就是神印记载之中那个仅凭一道咒法便诛了一位九品天地正神的季溯命!?”
季溯命目光玩味地看了沉雪土地一眼,道:“此事竟然已经被烙入元衍地界的正神神印之内了么?看来季某未曾彻底被人所遗忘。”
“道友说笑了,”沉雪土地尊神讪讪一笑,心神之内却是提起了十分的警惕,“原来安阳季家便是道友的血脉传承,若是早知此事,小神定会对季家好生照料,不至让其落得如此境地。”
在神印记载之中,季溯命曾经乃是神海蕴灵上境的如天大能,其所做过最为惊人之事,便是独身前往项城疆域,施了一道咒法,直接将当时的项城疆域土地尊神诛杀,震惊整个元衍地界。
若是似太楚疆域之内的神位更迭也便罢了,可土地尊神被疆域之内的生灵所诛杀,却是诸多天地正神不能容忍之事,甚至就连元衍城隍尊神都震怒不已,化身而出降临至项城疆域,欲要亲自出手将季溯命镇压。
若不是太御圣宗之内的大能亲自出面为其调停,使季溯命不曾被元衍城隍尊神所碾死,此时的季溯命早已不复存在。
元衍地界位于北俱芦洲边陲角落之处,偏远贫瘠,修至神海蕴灵上境的生灵稀少无比,似季溯命这般的散修之身则更为可贵,太御圣宗多方考虑之下,才在元衍城隍尊神这里救下了季溯命。
在随后的摘霞道会之上,季溯命则是不辱使命,与太御圣宗之内的数位圣子一起,为元衍地界之内的诸多势力争得了第一百七十五席座位。
在此之前,元衍地界甚至就连前两百席都不曾进入,这第一百七十五席,已经是元衍地界在摘霞道会之上所取得的最高座次。
只不过此次道会归来之后,季溯命便逐渐隐于无声,随着时光流逝,再也无人知晓其真正的去处,只有在太御圣宗的典籍之内,才能找到一句极短的记载。
“季溯命,元衍地界散修,修至神海蕴灵上境,气运加身,所获机缘颇多,于第十九座古城太楚古城之内建立世家,声名不显,自此之后闭关不出。”
沉雪土地尊神此番并未遮掩行踪,故而八大内城之内的归真之境生灵皆是察觉到了土地尊神化身降临安阳城,无数目光朝着此处看来。
吞云城鹤云观之内,鹤玄道人更是面色凝重无比,御起一把巨剑法宝,急速朝着安阳城之处赶来。
沉雪土地尊神每一次化身降临,都没什么好事发生,鹤玄道人对此早已习惯,只是沉雪土地尊神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太楚疆域天地正神,按理说应不会再伤害太楚疆域之内的生灵才是。
“如今季家仅剩寥寥数人,其中一人曾言,是这太楚疆域之内的恶神不时朝着季家施压,才使得季家沦落至此,不知可有此事?”
季溯命轻飘飘的话传入耳中,使沉雪土地尊神的心神狠狠震了一震。
“绝无此事!”沉雪土地定了定神,连连摇头,翻掌间便凝出了一道光幕,“此事说来颇有些曲折,其中详情,道友一看便知!”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期邈云汉
那光幕之内所显现出的景象,正是自季鹊雪被正神残灵所附身而起,直至沉雪土地取出三成神力给予安阳季家了却因果之时。
数息之后,季溯命微微点了点头,道:“善,我如今堪堪苏醒,须前往太御圣宗一趟,关于安阳季家诸事,土地暂且代我照拂一番。”
沉雪土地暗暗松了一口气,拱手笑道:“道友且去,有我在此处护持,安阳季家所剩之人定会安然无恙。”
季溯命不置可否,身周流淌的青色光流变幻之间,已是化作了一道炽目青虹扶摇直上,朝着太御圣宗六山三境所在之处的天穹横贯而去。
“见过尊神神上!”
“见过土地尊神神上!”
诸多归真之境的生灵陆续赶来,却只见着沉雪土地尊神的化身静立于极天之上,行礼过后,纷纷露出不解之色,却无人先一步开口发问。
就在此时,一把曜紫巨剑遥遥呼啸而来,其上御剑之人正是鹤云观之内的大归真境鹤玄道人。
鹤玄道人乃是代太御圣宗摄守太楚古城,此时御着那巨剑缓缓停下,朝着高处的沉雪土地尊神行礼道:“鹤玄见过沉雪土地尊神神上,不知神上此次化身降临,又有何事?”
其用了一个“又”字,显然对这沉雪土地颇有些怨言,可鹤玄道人身为太御圣宗外放于此的弟子,对于土地尊神化身降临之事又不能不管不问,仅仅只能如此不痛不痒的用言语稍稍刺一下而已。
沉雪土地尊神俯视着这些太楚疆域之内的归真之境生灵,目光在鹤玄道人身上顿了一顿,道:“你们之间,谁参与瓜分了季家的灵谷灵田等产业?”
闻听此言,这些归真之境的生灵皆是怔了一怔,其中隶属于几个修行世家的归真之境面色微变,目中有着浓郁无比的疑惑之色。
天地正神护佑一方生灵,极少现身,更是几乎从不插手疆域之内的诸事,此次沉雪土地蓦地问起此事,让这些归真之境的生灵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鹤玄道人心绪急转,思衬数息,上前道:“尊神神上何故如此发问?”
在诸人的仰视之中,那极天之上的土地尊神微微摇头,一袭白裳的身影逐渐淡去,只余下冰冷无比的声音传遍天地。
“凡参与侵吞了季家产业者,一个时辰之内须奉还双倍,否则,”那声音顿了一顿,“在太楚疆域之内除名。”
短暂的静谧之后,下方一片哗然。
“这位土地尊神好生霸道!”
“一个冒名顶替的邪神而已,太楚疆域何时轮得到她发号施令?”
“奉还双倍?简直是无稽之谈!季家已经名存实亡,如今只剩了大猫小猫两三只,如此多的灵田灵谷产业到底要还给谁?”
“莫要听这邪神所言,她顶多只能一逞口舌之快罢了,身为此方疆域的天地正神,她根本无法对我等出手!”
一旦触及到自身利益,这些归真之境的生灵皆是如同被踩了尾巴一番,再也不复前时对于这位沉雪土地尊神的恭敬,言语之间满是戾气。
只有鹤玄道人一言不发,静静地立于巨剑之上皱眉沉思。
赵家家主察觉到了鹤玄道人的异常,御着法宝靠了过来,笑道:“鹤玄道兄,对于这沉雪土地尊神方才所言,你如何看?”
鹤玄道人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据我所知,入宗考核第一的季月年乃是你赵家的血亲,此事是否为真?”
“确有此事,”闻听此言,赵家家主面色有些不自然,“前时随同季月年御乘着碧羽鸾鸟归来之人,正是犬子赵霄云。”
鹤玄道人目光有些莫名,道:“既有此血缘在,为何道友所掌的赵家却反而侵吞了季家近半数灵田?”
赵家家主微微一怔,干笑道:“季月年如今乃是落霞山脉之内的妖孽天骄,其身份地位对于我等来说早已高不可及,这点产业他哪里看得上?与其便宜了另外几个世家,不如让我这至亲舅父代其保管,若是季月年有朝一日向我开口讨要,我定会将季家曾经的产业如数奉上。”
显然,这位赵家家主根本不曾打算听从沉雪土地尊神之言。
鹤玄道人嗤笑一声,道:“道友,我劝你按照沉雪土地尊神所说的去做。”
此言落罢,其便直接御使着曜紫巨剑离开了安阳城,朝着吞云城鹤云观的方向回返而去。
吞云城在八大内城之中地位特殊,并未参与季家产业的瓜分,鹤玄道人身为大归真境的生灵,对于季溯命前时所散发而出的气息隐隐有着一丝感应,此时已是稍稍猜出了此事大概,心中忍不住为这些贪得无厌的修行世家暗暗默哀。
“诸位道友,这邪神如今已经证得太楚正神神位,奈何我等不得,无需怕她!”
“此言甚是!”
“这安阳城死气沉沉,我一刻都不想多呆!”
“且去!且去!”
数位归真之境的生灵互相交流了一会儿,随后皆是满不在乎地离开了安阳城。
只有赵家家主遥遥望着鹤玄道人离去的方向,目光深处隐隐有着一丝阴霾覆盖。
已经到手的利益绝不可能再让出去,即便开口之人是如今太楚疆域的土地尊神,也不行。
可此事实在是太过突然,其中必定有着自己不曾知晓的蹊跷之处,鹤玄道人的态度也有些暧昧,又刻意不曾明说,实在是可恶至极。
摇了摇头,赵家家主不再多想,将目中的阴霾隐去,离开了此处。
……
“季师弟,我有一事相询。”
琼玉道子坐于天青冠羽右侧,随手布下一道隔音光幕,将自己与季月年笼罩在了其中。
季月年瞥了一眼青鸾背部毫无所觉的王越阳、谷杭和鱼嫣三人,轻声道:“师兄但讲无妨。”
“我体内的玄海玄气能够与漆黑毒雾互相转换,乃是修习了一道极为稀有的神通真诀,”琼玉道子侧头看着季月年清美白皙的脸庞,目光玩味,“在我的感应之中,季师弟体内有着一道令我都有些慎重的天地阴气存在,可阴气与玄气在常时根本无法共存,季师弟难道也拥有一道如此珍贵的咒决?”
季月年微微抬首,眸光深处逐渐泛起点点漆黑曜光。
琼玉道子伸手扶着青鸾的瑰丽冠羽,笑道:“季师弟莫要多想,若是师弟当真有此神通,我愿将我这道咒决与师弟相交换,想来这两道咒决之内必有些许共通之处,如此一来,对于你我二人来说都有着助益。”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惊虹
季月年轻轻摇头,道:“师兄误会了,这阴气并非修炼而来,而是源于血脉深处。”
琼玉道子闻言,目光之内添了一丝慎重,重新打量了季月年一番,缓缓道:“血脉之内能够拥有如此浓郁的天地阴气,季师弟难道是通玄心鬼后裔?”
季月年默然无语,修长白皙的手指伸出,指尖逐渐凝聚出了一小团漆黑光球,其上有着缕缕天地阴气扩散而出。
“竟然真的是通玄心鬼血脉!”琼玉道子望着那逐渐溃散的漆黑光球,看向季月年的目光逐渐发生了些许变化。
若季月年仅仅只有序列第四品的心火,虽然也值得琼玉道子与其相结识,却还暂时达不到让这位道子平等看待的地步。毕竟道子、圣子级别的妖孽天骄实在是太过可怕,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气运机缘,琼玉道子全力施为之下,甚至就连大归真境的生灵都不一定是其对手,只有神海蕴灵之境才能勉强将其镇压。
可此时其一朝得知季月年乃是燃起四品心火的通玄心鬼血脉,又是太御圣宗之内实打实的待定圣子之身,琼玉道子对待季月年这里的态度,定然会发生极大的改变。
通玄心鬼虽名为鬼,却并非鬼物之属,而是生灵陨灭在三大灾劫之内以后,其真灵碎片藉由天地之力重新聚集,最终所化生而出的神异生灵。
此生灵一旦诞生,便拥有三灾太乙真境的可怖修为,而通玄心鬼所诞下的血脉后裔,则称之为通玄心鬼血脉。
通玄心鬼血脉天生便可操纵天地阴气,所燃起的心火至少都是五品,最令人欣羡的是,此种血脉若是不曾中途夭折,破入神海蕴灵之境都并不算难。
“王越阳,我总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一段记忆,你是否有同感?”鱼嫣定定地望着青鸾头顶之处的季月年与琼玉道子二人,目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王越阳亦是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沉默片刻,道:“这位琼玉道子出现的极为突兀,即便你我二人的记忆出了问题,也应是在路过落雁城之时。”
鱼嫣乃是上等水妖血裔,王越阳则是极为稀少的灵怪之身,二人的神魂感知极为敏锐,即便琼玉道子施展咒法遮蔽了那一段记忆,可王越阳和鱼嫣却依然能够隐约有所察觉。
“我随着寿延山脉的銮驾追上来之时,你和鱼师姐都晕倒在青鸾背上,毫无知觉,”谷杭似乎想起了什么,朝着王越阳道,“而那位琼玉道子殿下,当时似乎正在和季师兄说话。”
“依我看,对于此事我等暂且莫要多想,”鱼嫣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凝重地望着不远处那身着湛青道袍的少年,“这位琼玉道子殿下极为恐怖,若是其当真要朝着我等出手,只怕一道咒决便足矣。”
王越阳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数息之后才缓缓抬起头来,面色苍白,道:“我现在才察觉到,家族赐予我的护身血符竟然已经完全碎裂!”
闻听此言,鱼嫣亦是目光闪烁,略一感应,侧头道:“我的本源血脉之力亦是消耗了七成之多,显然前番已经濒临绝境,甚至被迫施展了一次护身神通,可我对于此事却毫无印象。”
“如此说来,你们的记忆必定被人做了手脚!”谷杭心神有些慌乱,惊声道,“这可如何是好,我等要不要禀报季师兄?”
王越阳狠狠拍了拍谷杭的肩膀,看了看青鸾头顶之处的季月年和琼玉道子,低吼道:“闭嘴!”
鱼嫣的面色亦是冷了下来,朝着谷杭道:“此事说不定季月年道兄也有参与,暂且按捺住心思,千万莫要轻举妄动,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与此同时,季月年与琼玉道子身侧的隔音护罩逐渐溃散,身着玄黑墨月袍的少年站起身,朝着三人所在之处行了过来。
谷杭低垂着目光,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季月年,鱼嫣和王越阳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起身行礼道:“季师兄。”
“季月年道兄。”
季月年看了三人一眼,眸光最终落在了王越阳身上,轻声道:“王师弟,地图玉简在你那里,将其取出细细察探一番,看看此地究竟是何处。”
王越阳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一边取出地图玉简,一边开口问道:“青鸾乃灵兽峰精心培养的灵禽,应该识得前往摧日古城的道路才是。”
一侧的谷杭和鱼嫣却早已愣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青鸾身周灵光之外的景象,瞠目结舌。
季月年指了指彻底黯淡下来的天穹,道:“我等不知误入了何处,就连我都有些辨不清方位。”
琼玉道子行了过来,神色罕见地有些沉凝,开口问道:“季师弟,可曾取出地图玉简?”
王越阳亦是注意到了青鸾四周景象的变化,颤抖着将手中的地图玉简交予季月年,甚至就连心神都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不知何时,天穹之上的日月星光尽数隐去,就连渺茫无垠的云海都消失无踪,四面八方只余了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渊深。
季月年运起太御玄气欲要催动地图玉简,试了数次,其上却始终都不曾传来半点反应,这般诡异无比的情形,让王越阳和谷杭等人的神色愈加惊惶。
“就连地图玉简都失去了效用么,”琼玉道子回头望着青鸾后方的无尽黑暗,沉声开口,“那座始终跟随在后的妖将銮驾,同样也不见了踪影。”
“道子殿下,此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谷杭强自定下心神,壮着胆子上前问道,“我方才试了一下,传讯玉符也都失去了感应。”
琼玉道子瞥了他一眼,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
青鸾身周萦绕着瑰丽璀璨的天青灵光,在这幽深无尽的黑暗之内耀眼至极。
“莫要再飞了,”季月年走到青鸾的头顶之处,轻声开口,“暂且停在此处。”
青鸾不再振翅,缓缓在这黑暗之间停了下来。
琼玉道子侧头看了季月年一眼,低声道:“季师弟,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季月年点了点头,道:“师兄想必也有所察觉。”
谷杭、鱼嫣和王越阳三人皆是一头雾水的看着琼玉道子二人,目光茫然。
琼玉道子双手掐诀,湛青道袍轻舞之间,一道划破黑暗的炽白虹光轰鸣而起,彻底照亮了千丈之内的黑暗。
“那是什么!!!”
鱼嫣抬头望着青鸾前方数十丈之处静静立于黑暗之中的庞然大物,惊恐无比地尖叫出声。
王越阳和谷杭二人亦是呆呆地看着那黑暗之内的物事,浑身颤抖,脸色惨白至极。
第一百一十八章 雷霆,恶虫
那是一位高及一百三十余丈的土地尊神。
只不过这位土地尊神的庞大神躯却已是千疮百孔,数不清的狰狞獠牙自那些创口边缘蔓延开来,每一根锋利的獠牙之上,都有无数漆黑恶虫在其上缓缓蠕动,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邪恶至极的凶戾气息。
在炽白虹光的映照之下,这位土地尊神雪白的双目逐渐溃裂,一根一根惨白的獠牙自其瞳孔之内穿刺而出,数息之后,这些新生的獠牙之上亦是逐渐生出不知名的漆黑恶虫,使其身周的气息愈加凶戾可怖。
“摧日土地尊神!”
“可这位尊神神上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它并不是摧日土地尊神,”琼玉道子摆摆手,打断了惊慌失措的谷杭和鱼嫣,沉声道,“我此时甚至可以断定,摧日土地尊神早已陨灭,其所掌神印分裂成了数块,使得如今的摧日疆域之内,仅仅只剩了数个隐藏在暗处的恶神!”
“这厮好像来者不善!”连番变故之下,王越阳早已心神大乱,求助地目光看向了季月年和琼玉道子,“到底应该怎么办!”
吼!
那土地尊神狰狞的巨口张大开来,成千上万的漆黑恶虫自其口中飞出,化作一道浓郁到极致的可怖虫云,发出怨毒无比的嘶鸣之声,朝着青鸾侵袭而至!
神力激荡之下,那虫云速度更增,青鸾即便乃是归真之境的灵禽,却也根本来不及反应,片刻间便被这漆黑虫云包裹了进去。
唳!
清嘹的嘶叫之声划破黑暗,璀璨的青光滔天而起,一道青芒拖着长长的绚丽焰尾冲出了虫云,急速朝着远处的黑暗逃遁而去。
这只碧羽鸾鸟觉醒了些许青鸾血脉,此次拼尽全力之下,勉强挣脱了虫云的无情摄杀。
季月年立于青鸾头顶,身侧罡风嘶吼呼啸,玄黑长袍猎猎翻扬而起,目光沉凝,道:“青鸾已经濒临力尽,诸位还请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鱼嫣还未曾反应过来,便觉得脚下一空,面色惊恐,尖叫着朝着下方的渊深黑暗跌了下去。
片刻之间,青鸾庞大的身躯已是被季月年收入了眉心的储物法印之内。
道道天地阴气聚拢至了季月年身下,琼玉道子脚下亦是显现出了一道炽白玄光,王越阳面色苍白无比,却也勉强取出了一道珍贵无比的符宝,紧紧跟在二人身侧。
谷杭曾经拥有一只归真上境的碧羽鸾鸟,前时却被寿延山脉之内的恶神随手捉去吃了,此刻再也没有半点御空之能,堪堪跌出了数十丈之遥,便被侵袭而来的虫云卷到,直接无声无息地湮灭在了黑暗之中。
“道兄,师兄,等等我!”
鱼嫣自下方的黑暗中追了上来,身周涌动着水蓝妖光,甚至就连湛蓝长发都泛起了璀璨瑰美的冰蓝光晕,显然已是底牌尽出。
此时却根本无人理会于她,因为那尊在黑暗之内伫立的恶神,再次张开大口,发出了一道比前时强出十倍的嘶吼!
吼!
地动山摇!
数不清的漆黑虫云嘶鸣着席卷而来,直接将四人尽数掩藏在了黑暗之内。
“此恶神不可敌,我等须尽快想办法逃离此处!”雷电震鸣之声传遍天地,琼玉道子持着极品通灵法宝紫金雕龙震锤,挥出无数曜紫雷霆,将那虫云彻底撕裂开来。
雷光映衬之下,这身着青袍的少年仿若雷神降世一般,每挥出一锤,都有着数不清的漆黑恶虫惨叫着湮灭成灰烬。
这些漆黑恶虫的怨毒叫声,与生人的声音颇有些相似之处,临死之时所发出的惨叫更是与常人无异,令人毛骨悚然,惊怖不已。
王越阳与鱼嫣被琼玉道子解了围,皆是心神震颤,讷讷说不出话来。
季月年撕开虫云踏空而出,身周笼罩着炽目的灿金玄光,遥遥看了一眼那高及一百余丈的庞大恶神,道:“此獠根本不曾真正出手,如今仅仅只是用这虫云袭杀而来,不知有着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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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
昭明山境。
海幕凝仙瀑倒悬,七彩琉璃不夜天。
季月年抬首望着东海之畔这浩茫无尽的瑰丽海幕,沉静无比的心境逐渐泛起了波澜,天地的宏伟之力眼前如此真实地显现而出,令人震撼莫名。
“东海之畔的数十个大小山境之中,除了花果山境,便只有我这昭明山境能看到如此美景,怎么样,好看么?”
极是好听的的男子声音传入耳畔,季月年回首望去,映入眼帘的乃是一个身着金白滚边龙袍的俊美少年。
金黄龙气在其身周翻涌不休,此少年竟是一位尊贵至极的真龙血裔!
可就在下一刻,季月年便察觉到了一丝异常,这金白龙袍少年身周的气势虽然足以撼天覆地,却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尝试着在脚下这块方圆数十丈的巨大礁石之上走了一步,季月年极为讶异的发现,自己此时仅仅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光影而已。
“好看是好看,可你为何要说除了花果山境?”
如天籁一般的女子笑声随之传了过来,季月年侧头望去,那金白龙袍少年的身侧不知何时已是多出了一个身着冰蓝宫装的女子,二人并肩而立,共同遥望着矗立于东海之畔的七彩琉璃海天之幕。
季月年在看清楚那女子相貌的一刹那,心神狠狠颤动了一瞬!
此宫装女子生的如同天上谪仙一般,眉目如画,清美至极,可这根本不是灵季月年震骇的原因所在,真正令其心神大乱的原因,却是这女子与赵阴月的相貌有着九成相似!
可季月年能够直接断定,此女绝对不是赵阴月!
赵阴月仅仅只存活在他的真灵记忆之中,即便如此,季月年也知晓赵阴月如同极天之上的清寒明月一般,冰冷无比,几乎从来都不会露出真正的笑容。
这生的极美的宫装女子巧笑嫣然,其此刻的笑意显然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情绪。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面
方圆数十丈的虫云掩盖下来,将季月年的感应彻底遮蔽,入目所见,只有无数生有人脸的漆黑恶虫嘶叫着扑杀而至。
大慈悲咒。
灿金玄光涌动而起,化作一只金光大手在虫云之内翻搅,一掌便抓灭了数百只人脸恶虫,将其所化的黑气尽数汲入了身周的玄青光牢之内。
那些黑气被季月年摄入光牢,逐渐在《显密妙通不陨身》之下融化成了精纯无比的漆黑神力,只剩下数百个指甲大的可怖人脸漂浮于侧,怨毒嘶吼。
季月年拂出一道金色玄光将那些人脸尽皆湮灭,翻掌之间,那些精纯的漆黑神力便被其摄入了掌中。
冰凉的神力渡入经脉之内,让季月年的心绪微微一动。
原本按照他的打算,是想将这些神力尽数炼入凝雪玄剑之内,最终再依靠通玄心鬼的血脉之力逃离此处。
可如今漆黑神力入体之后,神宫穴之内的玄丹虚影却微微颤动起来,在通灵业火虚影的灼烧之下,玄丹虚影瞬间便将这些已经被吞化的神力全部汲取,愈加凝实了些许。
泛着霜华冰雪的长剑悬浮身侧,季月年不住地御使金光大手抓灭恶虫,将其吞化还原为漆黑神力,分别渡入凝雪玄剑与玄丹虚影之内,短短半柱香工夫,那玄丹虚影竟然已经凝实了小半!
玄海玄气逐渐耗尽,季月年取出数粒“聚气丹”和“行气丹”吞入口中,欲要再次抓取恶虫,却察觉到自己身周已经空无一物,方圆数十丈之内的上万只漆黑恶虫已是被其抓了个干净!
大慈悲咒对于这些凶戾之物实在是太过克制,若是换了别的防护咒法,季月年决计不会在密密麻麻的虫云之内坚持如此之久的时间。
有着如此神异的神通真诀,又有通灵业火虚影在一侧吞化汲取,种种恐怖的叠加之下,才让季月年能够在这可怕的虫云之内如此从容。
侧头望去,琼玉道子身周的曜紫雷霆已然化海,宛如雷神一般伫立于黑暗之内,风姿耀世。
王越阳紧紧缩在琼玉道子身后数丈之处,半点都不敢动弹,鱼嫣则是早已力竭,此时正晕厥在王越阳的符宝之上,被曜紫雷海护持在了中间。
季月年再次看了琼玉道子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根据传言,琼玉道子殿下向来与人为善,最喜提携师弟师妹。
这自然是无稽之谈,可让季月年有些惊诧的是,至了此时,琼玉道子竟然还会出手护住王越阳和鱼嫣。
“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此地根本困不住你,以你之能,随时皆可逃离此处,逢场作戏一番也未尝不可。”季月年喃喃自言,并未前往曜紫雷海,而是在黑暗的虚空之内席地而坐,静静等待着下一次的虫云降临。
琼玉道子感受着掌心光球之内疯狂涌入的神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侧头道:“二位师弟师妹,在雷海之内待着别动,这些恶虫我来解决。”
王越阳满脸感激之色,道:“多谢道子殿下救命之恩!”
吼!
恶神庞大的神体在黑暗中踏出一步,天地仿佛都震颤了起来。
它万万想不到,自己那些可以汲取生灵神魂转化为神力的“人面咒虫”,竟然成了琼玉道子和季月年的修行助益。
这些“人面咒虫”极为邪恶,甚至比琼玉道子所炼的“吞魂血刺”更胜一筹,不仅能够将生灵的神魂尽数啃噬,更会将其躯体血肉炼成人脸,在神力的附着之下化作一只新的“人面咒虫”,恶毒无比。
其身周所围绕的“人面咒虫”有着数十万,足以说明这成千上万年来,死在其手上的生灵数量之多。
此次它出手袭杀琼玉道子和季月年几人,乃是因为琼玉道子身上有着一件它极为渴望之物,为了此物,它不惜冒着被太御圣宗碾灭的风险,悍然出手,直接将青鸾和其背上的四人尽数困入了自己所掌的摧日疆域残缺神印之内。
似是察觉到了漆黑神力的消逝,恶神再次踏出一步,狰狞的大口微微开合,古老沧桑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
“青袍之人,交出你掌中那件能够汲取神力之宝,可放尔等离去。”
琼玉道子露出恍然之色,翻掌间便露出了手中之物,嗤笑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其修长的指间,摄着一团漆黑光球,依稀可以看出其内乃是一个乌黑小鼎。
那恶神庞大的神体微微一震,显然对这乌黑小鼎很是渴望,嘶哑着声音道:“交出此物,饶你不死。”
“你也配?”琼玉道子将小鼎收了起来,“我虽然不能奈何于你,可我若想要离开这残缺神印之内,你留不住。”
恶神不再开口,只是其身周的虫云却越聚越多,显然不打算继续留手。
王越阳站在琼玉道子身后,壮着胆子问道:“道子殿下,这厮如此强横,为何只是用这些恶虫攻杀,却从来都不曾亲自出手?”
琼玉道子并未回头,而是遥遥看了远处的季月年一眼,道:“它怕死。”
王越阳愈加疑惑,道:“此言何意?”
“我原本以为,它是想要用这些恶虫汲取生灵神魂,”琼玉道子缓缓开口,“如今我才知晓,此神乃是为了图谋我这件宝物,它的想法很简单,若夺了宝物之后,便会直接舍去这残缺神位,远远逃离元衍地界,再也不会归来。”
“原来如此!”王越阳恍然大悟,“它若是亲自出手,定能被太御圣宗和敕雷真宗的大能察探到蛛丝马迹,到时候依然难逃一死。可此时它却利用这些咒虫袭杀,事后完全可以彻底放弃这道神通,抹灭所有痕迹,最终从容蜕逃而去。”
吼!
密密麻麻的数十万只“人面咒虫”扑杀而下,朝着琼玉道子身周的雷海覆压而来。
其中分出了约么五万只“人面咒虫”,同时向着另一侧的季月年摄压而至。
虽然季月年与琼玉道子分别有着吞化恶虫之法,可在这恶神看来,如此海量的漆黑恶虫袭杀之下,此二人绝对无法将其尽数吞化,就算是大归真境的生灵,最终都会因玄气耗尽而饮恨于此。
但这恶神决计不会想到,琼玉乃是圣子级别的妖孽天骄,底牌众多,虽然表面凝重无比,实质上却根本没把这方残缺的神印空间放在眼里。
季月年身上更是有着诸多迷雾掩藏,单单凭借其通玄心鬼的血脉之力,便能够在不知不觉间蜕逃出此方残缺神印之内。
第一百二十章 可敢与我诛神?
季月年并未起身,而是抬首望着那数万只侵杀而下的人面恶虫,双手掐诀,大慈悲咒已是催动至了极限,灿金玄光燎原而起,在这黑暗之内便似一轮炽金大日一般,照亮所有虚妄。
这道源于珞珈圣山之内的无上神通《渡灵佛咒》,可渡世间无量生灵,不仅能够渡人,更能渡鬼、妖、灵、怪、仙,亦能渡神!
大慈悲咒的炽金虹光轰然而起,其势如威如狱,却也仅仅只吞灭了数千只人面恶虫,便已后继无力,化作漫天灿金光点消散于黑暗之内。
季月年的修为仅仅只有入玄上境,此刻能够施展出如此强横的神通咒决,甚至能与大归真境的生灵相媲美!
其眉心之处,有着一道漆黑火焰虚影灼烧而起,正是通灵业火在神宫大穴所显化而出的虚影!
在通灵业火虚影的吞化之下,这数千只人面咒虫所化的漆黑神力被悉数摄取而来,没入了季月年的神宫之内。
若隐若现的玄丹虚影疯狂汲取着这些精纯到了极致的神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凝实!
“不够!”
季月年站起身来,翻掌之间便抓过了身侧悬浮着的凝雪玄剑,朝着那密密麻麻的虫云径直斩出了一剑!
轰!
霜雪漫天如飞羽一般,彻骨的寒意席卷方圆数百丈,这道璀璨的月白剑光煌煌而起,将那数万只人面咒虫所凝聚的虫云斩成了两团!
刺耳的腐蚀之声连绵不绝,只要被剑光所扫过的人面咒虫,皆是停滞在了原地,浑身上下尽皆化为雪白,其上的人脸更是被凝成了冰雕,寸寸崩碎。
大慈悲咒。
灿金光华横扫数百丈,将那些已经失去生息的人面咒虫尽皆碾碎,在通灵业火虚影的汲取之下,这些咒虫被祛除杂质,尽数还原成了精纯至极的漆黑神力,没入了季月年的眉心神宫之内。
其内那一座神异无比的玄丹虚影,此时已是凝实了大半!
“依然不够!”
季月年持着凝雪玄剑,望着那两团狂暴袭杀而来的虫云,眸光沉静,剑身之上逐渐有着灿金光焰燃烧而起。
大慈悲咒加持于极品通灵法宝之上,其威能之可怕,不可想象!
月白霜雪长剑边缘萦绕着璀璨瑰丽的炽金光流,在这幽深黑暗之内耀目无比,仿若神剑降世一般,散发着无可匹敌的威势。
虫云已至!
身着玄黑墨月袍的清美少年微微抬手,自下而上斩出了一剑!
霜雪剑光煌然而起,撕破所有黑暗,席卷纵横千丈之遥,直接将那两团虫云斩成了数不清的碎片,重新化作了三万余只人面咒虫!
剑势未尽。
那些炽金光焰如燎原之火一般,在那些咒虫之内急速蔓延,不过片刻,这些人面咒虫便燃烧在了熊熊烈火之内,自远处看去,竟是化作了一团方圆十数丈的庞大炽金火球!
“通灵,吞摄。”
季月年眉心有着漆黑火焰虚影隐现,神异无比的吞摄之力席卷而至,将方圆数百丈之内的漆黑神力横扫一空,尽数摄入了神宫穴之内。
随着炽金火焰逐渐熄灭,这数万只人面咒虫亦是已经不复存在,悉数化作精纯无比的本源神力,被通灵业火虚影祛除了所有杂质之后,没入了愈加凝实的玄丹虚影之中。
海量的漆黑神力被通灵业火虚影吞化而来,玄丹虚影由虚化实的速度暴增数倍,短短数息之后,便已凝实了九成之多!
随着方圆数百丈之内的最后一道漆黑神力被摄取而来,季月年神宫穴之内悬浮着的玄丹虚影,终于彻底凝成了实质。
蓦地,这天地间静谧了一瞬,似乎有着什么物事破碎开来。
所有太御玄气尽数归于玄丹之内,玄海逐渐缩小,最终亦是彻底凝聚在了玄丹之上,消失无踪。
沉寂了数息之后,这座诞生不久的聚元玄丹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一道炽金光虹自季月年的神魂之内流淌而出,萦绕着尊贵无比的无上气息,在这聚元玄丹之上缠绕数次,最后化作一座小巧的十二瓣炽金莲台,落在了聚元玄丹之顶,扎根深种。
正是《渡灵佛咒》。
生灵破入归真之境时,所持有的神通以及血脉等等,对于玄丹的品相有着极大的影响,底蕴愈是深厚,最终所凝聚而出的聚元玄丹便愈加可怕。
随着这座金莲彻底种于玄丹之顶,季月年身周的气势亦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眸光之内有着金芒隐现,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尊贵无比的气息。
数息之后,又有一缕青光流转而出,在聚元玄丹之侧缓缓旋转,最终化作了一圈湛青光流,彻底烙在了聚元玄丹之上。
《显密妙通不陨身》。
季月年在入玄之境之时,早已将这些神通真诀修至了极限,此时厚积薄发之下,所增加的玄丹底蕴堪称恐怖!
蓦地,那聚元玄丹之上仿佛侵染上了一丝灰黑之气,那灰黑之气甫一出现,便瞬间蔓延于整座玄丹,使这光华流转的聚元玄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通玄心鬼血脉!
三大底蕴加持于聚元玄丹之上,使得季月年这里的气势,已经可怕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甚至就连曜紫雷海之内正在摄取那些虫云的琼玉道子,都忍不住分心遥遥望了过来,目光之内极为罕见地露出些许震骇之色。
聚元玄丹彻底沉聚下来,在通玄心鬼血脉的侵染之下,其形态已是与先前截然不同。
金莲和青光已经消失不见,如今在其眉心神宫穴之内静静沉寂之物,却是一座晶莹剔透的十二瓣墨玉莲台。
此墨玉莲台在神宫穴之内每时每刻都在缓缓旋转,数不清的湛青光点萦绕其上,如苍夜之内的星光一般瑰美绮丽。
这座十二瓣墨玉莲台,便是季月年融合了三大底蕴的聚元玄丹。
一朝破入归真聚元之境,寿数平添八百年。
墨月袍之上的纹路愈加清晰,在季月年归真之境的修为加持之下,这件防护类型通灵法宝的真正威能,亦是逐渐显露了出来。
翻手取过身侧的霜雪长剑,季月年第一次清晰地察觉到,这把剑之内所蕴含的力量竟是如此恐怖。
极品通灵法宝,凝雪玄剑。
墨玉莲台缓缓旋转之间,浓郁到极致的太御玄气翻涌而出,灌注于凝雪玄剑之上。
轰!
清脆的剑鸣响彻天地,炽目的霜雪剑芒吞吐而出,将数百丈之内的渊深黑暗彻底撕裂开来。
躲在琼玉道子身后的王越阳早已瞠目结舌,指着季月年手中的凝雪玄剑,颤声道:“季……季师兄他……他……”
琼玉道子望向季月年的目光发生了些许变化,低声道:“不愧是位列待定圣子的人物,在入玄之境之内所积累的底蕴竟然恐怖至此。”
季月年随意挽了个剑花,数道剑芒横贯而出,带着不可匹敌的威势轰入了黑暗深处。
侧头望向远处的琼玉道子,少年轻拂玄黑袍袖,道:“琼玉道兄,你方才说,此恶神并不是真正的神海蕴灵之境。”
琼玉道子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
季月年轻笑,持着凝雪玄剑一步踏出,身周有着煌煌金光滔天而起。
“不知琼玉道兄,可敢与我诛神?”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通玄,困灵狱!
琼玉道子遥望着炽金光流环绕着的黑袍少年,怔了一怔。
数息之后,他身周的曜紫雷海发出了了剧烈无比的颤抖轰鸣,浑身气势大变,目中露出无匹的战意,傲然笑道:“有何不敢?”
翻掌将紫金雕龙震锤摄在手中,琼玉道子身侧涌动的雷霆之海逐渐分裂变化,化作千百道炽目至极的恐怖雷柱,这些雷柱流转窜绕之间,逐渐凝聚成了一把长及百丈的曜紫神剑!
此剑完全由狂暴嘶鸣的紫色雷霆所构成,单单剑尖便有着数丈大小,此刻在这黑暗之内倒悬于天,光耀万丈,如威如狱,便似天宫之上的雷神法剑一般,煌煌不可敌!
青袍少年双手掐诀,袖袍翻舞之间,其身前缓缓出现了一把三尺雷霆法剑虚影,于那横亘天穹的雷霆巨剑别无二致。
“紫金雕龙震锤不仅仅是一件极品通灵法宝,亦是敕雷真宗之内那把敕雷灵霄剑的残片之一。”
“其中蕴含两式剑诀。”
琼玉道子一把抓过紫金雕龙震锤之上所显化出的那把虚影雷霆法剑,道子级别的底蕴气势全力爆发开来,足以超出大归真境的恐怖威势席卷天穹,横扫八方!
“一剑,诛恶。”
那长及百丈的雷霆巨剑颤动之下,剑尖之处凝出了一道炽紫剑芒,这剑芒甫一出现便急速扩张,横亘数百丈,如虹光贯日一般,彻底撕裂所有黑暗,朝着远处的庞大恶神摄杀而去!
琼玉道子神色肃然,白皙俊美的面庞之上,漆黑的双眸宛如璀璨星辰一般,沉寂渊深。
“一剑,镇魔!”
如同开天辟地一般,那倒悬于天的雷霆巨剑之上传来阵阵震耳欲聋的轰响,缓缓抬起剑尖,紧随在那道“诛恶”剑芒之后,整把巨剑都朝着黑暗深处的恶神横贯而去!
吼!
恶神显然未曾料到,足足数十万漆黑恶虫都无法将琼玉道子和季月年等人湮灭,此时见琼玉道子竟然胆敢出手袭杀而来,震怒无比,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轰!
披放近百丈的曜紫“诛恶”剑芒破入黑暗深处,直接斩在了那恶神方圆十余丈的硕大头颅之上。
剑芒溃散,紫光漫天,如同瑰丽无比的星光之河一般,在这无尽的黑暗之内绽放开来。
就在那“镇魔”雷霆巨剑将要斩入紫芒最为璀璨之处时,一只生满雪白獠牙的狰狞巨手伸了出来,直接捏住了这把长及百丈的巨剑,狠狠一捏!
轰!!!
更为可怖的轰爆之声响彻天地,数不清的碎裂剑光朝着四面八方横扫而去,甚至就连这残缺神印空间的屏障之上,都诞生了不少稍纵即逝的细小裂缝。
那狰狞巨手之上似乎也添了许多细小的伤痕,这些伤口之内每时每刻都有着浓郁无比的漆黑神力逸散而出。
“一剑诛恶,一剑镇魔,你是敕雷真宗弟子。”随着雷霆巨剑彻底崩毁而去,恶神庞大的身躯亦是在黑暗之内彻底显现了出来,只不过其雪白的瞳孔中此时却满是犹豫之色。
原本它的想法,是利用那些人面咒虫将琼玉道子等人活活耗死,随后再将琼玉道子身上的宝物摄拿而来,舍去这残缺神位,最终远远逃离元衍地界。
可它却万万不曾想到,琼玉竟是一位道子、圣子级别的妖孽天骄,季月年更是燃起四品心火的通玄心鬼血脉,一朝破入归真聚元之境以后,竟狂妄至此,不仅将数十万人面咒虫尽数吞化,更是欲要逆势而上,诛杀天地正神!
“到了此时,你依然不敢亲自出手,是么?”琼玉道子面色有些苍白,目光之内的星芒却愈加璀璨。
方才的两式剑诀消耗颇大,不过却也让琼玉道子真正试探出了此恶神的深浅。
其虽然已经超越了大归真境,却不能与神海蕴灵之境的生灵相比。
因为其此刻所执掌的摧日疆域神印,乃是残缺之印,其中所能蕴藏的神力有着极限所在,除非将数块残缺神印聚集在一处,否则此恶神永远都无法真正列于神海蕴灵之境。
“区区蝼蚁,竟然也敢如此放肆,”那恶神苍凉一笑,缓缓踏出一步,如山岳一般的身躯之上有着浩瀚无比的神力激荡,“罢了,太御圣宗、敕雷真宗又如何?我便不信,以这浩渺无垠的天下之大,离了元衍地界,会没有我一席容身之处!”
此言落罢,这位摧日疆域之内的数位恶神之一,终于展露出了其真正的力量。
宏大的漆黑神力横贯八方,不可抵御的煌煌威压降临而至,神灵一怒,天倾地覆。
就在这恶神即将携万钧神威朝着琼玉道子镇压而下之时,其庞大的神体却是蓦地凝滞下来。
数不清的炽金光线在黑暗之内流淌而现,编织盘旋,如惊鸿鹊落一般,短短数息时间便织就了一座高及百丈的金光牢笼,将此恶神彻底禁锢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一朝扶摇起,拂袖摄天地。
清冷的声音在黑暗之内喃喃而起。
“大慈悲咒。”
身着墨月袍的少年静立于一幅黑白画卷之上,浑身上下皆是覆了一层金芒,漆黑长发翻扬之间,更显其清隽无双,清美尊贵。
其底蕴实在是太过恐怖,破入归真之境以后,种种恐怖的叠加之下,厚积薄发,才有了如今一道咒法便困住此神的可怕战力。
“摄杀。”
随着季月年双手掐诀,那炽金牢笼之上泛着神异无比的渡化之力,逐渐缩小,最终彻底烙在了那恶神的狰狞神体之上,仿若给其穿了一层金缕玉衣一般,瑰丽灿烂至极。
吼!
数不清的漆黑神力自其神体之上被金线锢出的伤口之内逸散,恶神连连怒吼之下,那金缕玉衣逐渐变淡,不时有着金线崩裂溃散,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毁。
琼玉道子显然有些惊于季月年此式咒法的恐怖威能,一时间竟是有些呆怔,此时堪堪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季月年一眼,挥袖之间取出一物,道:“道兄,能否再困它三息?”
以区区归真之境的修为,竟能凭借一道咒法暂时困住一位疆域尊神,此事极为骇人听闻,在常人看来,简直就似无稽之谈一般。
可到了琼玉道子和季月年这里,却仿佛成了随手便可做到之事。
季月年踏于两仪山水图之上,神宫之内的十二瓣墨玉莲台缓缓旋转,苍夜星光流淌之下,其中所蕴藏的太御玄气已是仅剩了不到三成。
此恶神的神体太过伟岸,又是超越了大归真境的存在,故而方才这一道大慈悲咒消耗实在是太过巨大,即便以季月年的可怕底蕴,短时间内也无法再施放第二次。
沉默片刻,季月年却轻轻点头,道:“善。”
玄黑袖袍轻拂,一缕天地阴气凭空而现。
紧随其后,愈来愈多的天地阴气聚拢而至,阴凉至极的气息逐渐弥漫于黑暗之中的每一个角落。
破入归真之境以后,其通玄心鬼血脉深处的力量逐渐真正觉醒,如今已是有着诸多血脉神通可以施展。
血脉神通源于血脉之力,虽与玄丹玄气相辅相成,却并不会完全受其所限,即便玄气濒临耗尽,可只要伫存的血脉之力仍在,依然能够施展血脉神通。
轰!
恶神终于挣脱了金线牢笼的禁锢,庞大的神体之上神力激荡间,雪白的瞳孔朝着季月年扫来,其中满是凶戾无匹的杀意:“你这蝼蚁!!!”
其言落罢,身周的神力却再次凝滞了下来。
一缕缕的漆黑阴气在其身侧流转而出,逐渐交织成了一座方圆百丈的庞大牢笼,此牢笼乃是天地阴气所构建,此时并无摄杀、镇压之能,仅有困守之效。
“通玄,困灵狱。”
季月年玄黑袍袖翻扬,静静地望着在漆黑牢笼之内挣扎怒吼的恶神,轻声道。
“道兄好手段!”
琼玉道子长笑一声,再不犹豫,径直将手中之物一把捏碎,无边凶煞之气横贯而起,席卷天穹!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下之大,竟没有我容身之处
凶戾狂暴的气息朝着困灵狱之内的恶神翻涌而至,此物竟是一枚珍贵无比的蕴灵符咒!
蕴灵符咒之内蕴含的乃是神海蕴灵之境生灵所施展的咒法神通,每一枚蕴灵符咒都极为珍贵,炼制起来极为困难,堪称有价无市,其威能虽然强横可怕,大多数却都仅仅只能使用一次,非妖孽天骄弟子不可得。
季月年持有一道第三山李家所赐的护身令符,其本质亦是一枚蕴灵符咒,只是与琼玉道子所持的此枚蕴灵符咒类型不同而已。
一道横压天穹的庞大掌印逐渐在那凶煞气息之内凝聚而现,径直拍向了恶神的头颅!
那恶神被死死禁锢于困灵狱之内,原本仅仅只是惊怒嘶吼,此时见得这遮天蔽日的掌印出现,雪白的瞳孔之内第一次出现了极为明显的惧畏之色。
它毕竟乃是执掌残缺神印的疆域尊神,有着天地神力作为依托,琼玉道子和季月年的杀伐之能虽然皆是极为强横,可若要彻底诛灭此恶神,却并不算太过简单。
而这蕴灵符咒之内伫藏的却是神海蕴灵之境生灵所施展的咒法神通,攻伐之力恐怖无比,一旦被这掌印实打实的镇压而下,此恶神的神体必定会碎灭而去,这方残缺的神印空间亦会崩毁开来,再无任何幸理可言。
“为什么!”
那恶神在困灵狱之内死死挣扎,漆黑神力狂乱轰爆,惨白双目之内的狰狞獠牙不住地蠕动,其内竟是缓缓流下了两行血泪。
季月年立于两仪山水图之上,玄黑墨月袍猎猎翻飞,通玄心鬼的血脉之力已是催动至了极致。
三息。
神力爆裂之间,那方圆数百丈的漆黑困灵狱终于寸寸崩碎,恶神半跪在地上,仰望着已经临近至头顶的蕴灵掌印,惨笑道:“到底为什么!”
“我仅仅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太御圣宗,敕雷真宗,你们这些至强宗门生来便高高在上,统摄各大疆域之内的无量生灵,又怎知芸芸众生之苦难!”
“我都已经变成了如此模样,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为何这天地,如此不公!”
终于,那掌印缓缓按在了其头顶之处,庞大的神体彻底凝滞下来,这尊狰狞丑陋的恶神跪的愈加卑微,浑身上下所有的漆黑神力如烟火一般焰升而出,在遍布其神体的无数伤口之上熊熊灼烧而起,绽放着最后的璀璨和绚烂。
极轻的碎裂之声传入耳畔。
无垠的黑暗之内依稀出现了一丝光明。
接连不断的碎裂之声愈来愈响,更多的光明照破黑暗,浓郁的天地元气疯狂涌入,真实的天地逐渐展露,这方残缺的神印空间终于在这掌印之下逐渐崩裂破灭开来。
光影转换之间,季月年和琼玉道子等人已是重新在摧日疆域之内显露出了身形。
炽红大日悬于天穹之巅,金红的日光洒落下来,轻柔地照在了那恶神的头顶。
已是傍晚酉时。
其百丈神体渐渐湮灭成了灰烬,只余下小半块残缺神印缓缓落了下来,随着曜光散去,一个身着布衣的丑陋男童在那神印之下半跪于地,正仰起头望着季月年和琼玉道子几人。
那男童的目光之内有着诸多情绪,其中有怨恨、有不屈、有遗憾,还有着许多复杂的心绪,最终却尽数被其掩入了雪白的瞳孔之内,只余了平静至了极点的淡漠。
“曾经我并不是如此模样,而是……”
轰!
其言未落,便有着一道碗口粗的曜紫雷霆横贯而下,直接将布衣男童裹了进去,在轰鸣声中与其一同化作了飞灰,随风飘散无踪。
琼玉道子收起紫金雕龙震锤,嗤笑道:“我还道是什么身份不凡的天生神灵,原来只不过是一个偶得残缺神印,就连神位都不全的下贱恶灵而已,如此卑贱之物,有什么资格算计于我?”
“两……两位师……师兄……”
王越阳扶着已经苏醒过来的鱼嫣,此时正战战兢兢地站在琼玉道子的御空法宝之上,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琼玉道子和季月年。
方才被其诛灭的不是什么山野小妖,而是一尊货真价实的疆域尊神!
即便此疆域尊神执掌的乃是残缺神印,却也不是寻常的大归真境所能匹敌。
鱼嫣望着不远处茕茕而立的季月年,目光复杂无比,轻轻翕动着嘴唇,道:“恭贺二位师兄,终于将此恶神诛灭,鱼嫣亦要谢过二位师兄的救命之恩。”
她内心之中极为清楚地知晓,季月年破入归真之境以后,她再也没有资格称其为道兄。
王越阳忙不迭地随着她一同行礼,恭敬道:“谢过二位师兄救命之恩。”
“无碍,”琼玉道子极为随意地摆了摆手,转头朝着季月年道,“道兄,方才我稍稍一算,我等在那诡异的神印空间之内竟是已经耽搁了十余个时辰。”
季月年低垂着目光,看着那方悬浮的残缺神印,道:“前往摧日古城应是来得及。”
几人正说话间,不知来自何处的漫天乌云横压而至,又有浩荡威势自天穹之上缓缓涌现,一个高及数十丈的庞大虚影凝聚而出,静静地俯视着季月年等人。
那虚影沉默数息之后,缓缓开口,嘶哑沧桑的声音遥遥传了下来:“两位道友,那残缺神印于我颇为有用,能否给个方便?”
此虚影的双目泛着神光,冰冷淡漠,神力气息更是威严煌煌,只是其身侧悬浮的数十个炽红血球,昭示出了它恶神的身份。
琼玉道子眉头微皱,自此恶神身周的一团血球之内察觉到了些许熟悉的气息,道:“落雁城?”
恶神虚影扫了他一眼,微微点头,道:“当初你一式神通诛灭了落雁城数万生灵,在你们离去之后,我将其内数万生灵的尸身血肉尽数摄取而来,炼成了血咒。”
此恶神执掌着摧日疆域数块神印之内最大的一块,虽亦是恶神,可在天地规则之内,依然能够勉强算作此疆域之内的摧日土地尊神。
琼玉道子与季月年对视了一眼,并未犹豫,道:“此神印可以予你。”
这疆域神印于普通生灵根本无用,与其留下,还不如与这摧日土地尊神换取一些实在之物。
那恶神虚影似乎并不意外,手指微动,那悬浮着的残缺神印便被其摄取而上,没入了其掌心之内。
“两位道友果然痛快,”摧日土地尊神淡漠的目中极为罕见地有了一丝情绪波动,“有了这块残缺神印,我所持的神力便已足够横扫摧日疆域,诛杀另外两个窃取神位的恶灵,真正证得摧日疆域之内的土地尊神神位。”
季月年轻挥袖袍,道:“善。”
满天乌云逐渐散去,那恶神虚影亦是不见了踪影,彻底隐入了虚无之内。
鱼嫣和王越阳则是早已目瞪口呆,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数息之后,王越阳才回过神来,疑惑开口:“敢问师兄,这神印难道便如此轻松地给它了?”
季月年瞥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琼玉道子则是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天地正神与寻常生灵不同,一旦真正证得神位,便有着因果枷锁缠绕于身。如今它取走这一方神印,若是他日当真证得摧日疆域尊神神位,自然便欠下了我和季月年道兄一份因果,此事无需急于一时。”
鱼嫣平日里很是聪慧,前时连番变故之下才显得有些呆怔,这时同样想通了其中关窍,朝着王越阳道:“因果之论玄奇神异,对于寻常生灵来说根本无用,只有渡过传言中的三大灾劫,才有一些资格初步接触此道。这些天地正神却并非如此,它们时时刻刻都会受到因果辖制。”
王越阳作恍然大悟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道子殿下!”
“见过道子殿下!”
一座华贵的銮驾遥遥行来,缓缓落在了地上,那为首的大归真境妖将满脸不知真假的焦急之色,诸多妖物亦是纷纷行礼,恭敬无比。
“十余个时辰之前,道子殿下所乘的青鸾毫无征兆地隐入了虚空之内,此后便再无半点声息传来,我等在方圆百里之内寻找了数次,也不曾见到道子殿下的踪影。”
琼玉道子知晓他们为何如此焦躁,心下有些不耐,摆了摆手,道:“我无碍,快些前往摧日古城罢。”
若是琼玉道子在摧日疆域之内出了事,敕雷真宗定会迁怒于整座摧日古城,而这些离得最近的妖将妖物则是首当其冲,最后只会有神魂俱灭一个下场,绝无幸免。
“是,道子殿下。”
那大归真境的妖将见琼玉道子不欲多言,当下也不敢多问,只得低头连连应声,恭敬至了极点。
月上中天,星河横贯天穹,这宏伟瑰丽的天地之景夜夜皆然,无数年时光如一日,亘古不变。
一只身周萦绕着湛青灵光的碧羽鸾鸟在夜空云层之上振翅而行,距其数十丈之处跟随着一座华美的御空銮驾,与那碧羽鸾鸟一前一后,朝着摧日古城的向遥遥行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异鬼
清灵河畔,秋水未满。
纤白素手轻轻理了理贴在额前的湿发,小臂之上依稀挂着许多清澈的水珠,满头青丝用碧玉发带束起,清澈见底的眼眸波光流转,朝着站于河畔的白纱女子看去。
“白溪姐姐。”
白纱女子似是拿她没什么办法,轻轻摇了摇头,道:“如今已是卯时,莫要再磨蹭了,青笛,快些穿好衣服,随我前去觐见君上。”
那系着碧玉发带的少女自清灵河水之内站起身来,侧头笑道:“白溪姐姐,每日都要觐见君上,实在是无趣的很,为何不能休憩一日?”
“莫要胡言乱语!”白溪伸手扶额,看着眼前已经穿好衣裳的青裙少女,轻叹道,“此处虽然不是白夜地界,却也属君上所辖之地,规矩不可废!”
青笛低头思衬片刻,抬首笑道:“君上待我极好,即便我偶有一日不曾前去觐见,想必君上也不会降罪。”
“青笛!”
白溪看着眼前清灵可人的青裙少女,神色微冷,言语之间亦是硬了不少:“即便你已被君上收为记名弟子,地位尊贵,可也不能如此放肆!”
青笛伸出青葱般的玉指摆弄着发间的碧玉系带,抱怨道:“青栾山脉之内实在是太过单调无聊,君上降临之后,我更是终日里只能在这清灵河附近玩耍,无趣无趣。”
白溪乃是白鹭妖君此次降临青栾山脉所携带的十六个侍寝侍女之一,此番便是受了白鹭妖君之令,特意前来教导这个懵懂无知的新晋记名弟子,至今已有十余日时间。
白鹭妖君乃是神宫宿灵之境的如天大能,功参造化,即便此次提前降临青栾山脉这座炼丹道场,其前来的这一道化身也有着神海蕴灵上境的恐怖修为。
青灵石胎乃是六种天地石胎之一,虽然其排名最末,比不上撼天动地的灵明石胎,可却依然有着足以焚江煮海的滔天之力。
古老典籍之中所记载的灵明石胎,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
而这青灵石胎,同样有着一句谒语。
晓阴阳,辨众生,化因果,翩若惊鸿。
这座青灵石胎幻化万千生灵血脉,最终在这青栾山脉之内化生成一只稀有至了极点的噬心异鬼,在其本源深处的青灵石胎蕴养之下,其上诞生出了一道神魂,名为青笛。
白鹭妖君降临于此的这道化身虽然只有神海蕴灵上境修为,可其稍稍动念感应之下,便将浩渺的青栾山脉由内及外扫了个通透,这只稀有无比的噬心异鬼自然不会逃过白鹭妖君的察探。
将青笛收为记名弟子之后,白鹭妖君便将其丢给了十六个侍寝侍女之一的白溪,令她悉心教导青笛,待此间炼丹事毕,便将其一同带回白夜地界之内,正式收入门下。
“你乃是噬心异鬼之身,即便在白夜妖宗之内也算的上是妖孽之资,怎地心性却是如此差劲?”白溪伸手扯过身前的青裙少女,语气之中满是无奈,“君上已将你收为记名弟子,你可知晓这是多大的殊荣?”
青笛眸光流转之间,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改口道:“白溪姐姐,我这便随你前去觐见君上!”
白溪松了一口气,拉着青笛的手腕,纱袖轻舞,一道炽目的白芒自二人足下浮现,缓缓飞离了清灵河,朝着青栾山脉主峰最高处的古庙遥遥行去。
……
楚月河站在古庙之外,目光古怪地看着白溪身侧的青笛,道:“师妹,你……”
青笛见着楚月河,目中忍不住露出些许喜色,还不曾彻底站稳,便直接挣脱了白溪的纤手,三步并作两步行了过去,道:“楚师兄,你再与我详细讲讲那太御圣宗之事。”
“你已是问了许多次了,”楚月河神色之间亦是有些无奈,“那日前来的师弟名为季月年,持着‘蚀月峰峰主殿’的令牌,乃是太御圣宗落霞山脉之内的蚀月峰弟子,师妹,莫要再问了。”
青笛檀口微张,刚要说些什么,古庙之内便传出了一道有些平淡的男子声音。
“青笛,进来。”
此言落罢,古庙之外的所有生灵皆是恭敬无比的低下了头,就连身份尊贵的楚月河都不例外。
青笛亦是乖巧了许多,安静地闭上了嘴,一丝不苟地行至古庙之前,恭敬行礼道:“弟子见过君上。”
那古庙的木门缓缓开启,青笛犹豫片刻,便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她暂时只是白鹭妖君的记名弟子,并没有资格称其为师尊。
“待这最后一炉通妙升玄丹炼成之后,我等便离开此处,返回白夜妖宗,”白袍男子将掌中熊熊燃烧的炉火之种随手丢入天炉之障的核心之内,侧过头来,静静地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青笛,“你的资质尚可,心性却太差,还需许多磨砺才行。”
“是,君上。”
青笛再次行了个礼,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那身着白袍的男子。
白鹭妖君身侧每时每刻都有着足以分山裂石的炽白妖力涌动,不仅气息尊贵无比,其威严更是煌煌不可犯,修为不足的生灵根本没有资格直视这位如天一般的大能。
沉默片刻,白袍男子转过身去,望着笼罩于青栾山脉之上的天炉之障,轻声道:“我收你为记名弟子,仅仅因为你是一只噬心异鬼而已,待至了白夜妖宗之后,宗门倾轧、权势争夺、盘根错节的诸多势力,甚至那些汹涌暗藏的杀机,皆需你自己前去面对。”
噬心鬼极为稀少,而这噬心异鬼则比噬心鬼更为稀有,每一只噬心异鬼若是能够成长起来,皆有九成以上的可能破入神海蕴灵之境。
甚至就连那神宫宿灵之境,都有不小的机会登临其上,成为真正功参造化的大能。
正是由于此种原因,高高在上的白鹭妖君才会对青笛假以辞色,有着如此多的耐性。
“是,君上,我知晓了。”
青笛低低应下,犹豫片刻之后,壮了壮胆,还是将内心之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君上未曾降临之时,我曾见到一个黑袍少年,更是为其容貌所倾心,至今都不曾忘记。”
白鹭妖君显然对这些繁琐之事并不关心,拂袖道:“区区一个太御圣宗弟子而已,持我令符,让楚月河带你前去落霞山脉,将其讨要过来便罢了。”
此言落罢,他便直接甩出一枚白玉令符,连带着将青笛一起卷出了古庙。
“谢过君上!”
青笛在古庙之前摔了个结实,不顾诸多妖将古怪的目光,径直站起身来,鬼力流转之下,拂去了裙裳衣袖的尘土,白皙精致的小脸之上泛起些许晕红,低头怔怔地看着掌心的白玉令符发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白夜洞天之主
数日之后。
“楚公子,再过一炷香工夫,我等便可行至位于落霞山脉门户之处的通明峰下。”
一团方圆数十丈的灰白妖云横贯天穹,其上有着两位妖将以及十余个归真之境的妖灵鬼物拱卫在侧,妖云最中央的銮驾之上有些懒散地坐着一个相貌俊秀的青年,此时正端着一方水晶白玉盏,轻啜着其内所盛的灵茶。
闻听红鸾妖将此言,楚月河还未曾来得及开口,立于一侧的青笛便凑了过来,取过红鸾妖将手中的地图玉简,低头看了一会儿,抬头朝着銮驾之上的楚月河道:“师兄,若太御圣宗当真似你所说那般强大,那这落霞山脉会将那人送出么?”
楚月河放下手中的白玉盏,摇头笑道:“太御圣宗统摄整个元衍地界,固然威势无双,可我如今乃是持着师尊手令前去,此事定会万无一失,师妹且放心便是。”
青栾山脉与太御圣宗之间有着诸多利益纠葛,白鹭妖君这座炼丹道场供应着六山三境之内约么两成的丹药,二者之间的关系极为暧昧。
更何况,青栾山脉背后乃是白夜地界之内的白夜妖宗,楚月河更是持着白夜洞天之主的令符,在他想来,前去落霞山脉索要区区一个外宗弟子轻松无比,根本无需如此劳师动众。
可白鹭妖君金口玉言,既然已经传下口谕,楚月河自无不遵之理,故而前时在两位妖将以及诸多妖灵鬼物的随侍之下离开天炉之障,带着青笛朝着落霞山脉行来。
约么一炷香过后,灰白妖云行至了云雾渺茫的通明峰之外,有着数个入玄上境的落霞山脉弟子面色肃然,朝着妖云所在之处行了过去。
一个身着青袍的通明峰弟子踏着一座稍小一些的法宝莲叶,拦在方圆数十丈的庞大妖云之前,沉声道:“来者何人!?”
红鸾妖将有些赞许地望了一眼此弟子,上前一步,道:“我家公子欲要觐见落霞山主,还望这位师弟通传一番。”
如此多的归真之境生灵伫立于此,这通明峰巡守弟子的面上竟是没有半点惧畏之色,让这些青栾山脉之内的妖灵鬼物颇有些惊诧。
那巡守弟子眉头微皱,神色愈加凝重,摇头道:“山主大人极少现于人前,落霞山脉平日里皆由十大山峰的峰主以及山务峰宗务殿共同执掌,诸位若是要寻山主大人,怕是来错了地方。”
红鸾妖将回头偷眼看了一眼楚月河的神色,转过身来,笑道:“我等来自白夜地界之内的白夜妖宗,觐见山主大人确有要事。”
巡守弟子沉默片刻,面色稍稍缓和下来,亦是抬头看了一眼坐于銮驾之上的楚月河,拱了拱手,道:“原来是白夜妖宗的同道造访,还请诸位在此稍待,我这便前往通明峰朝霞殿禀明此事。”
白夜地界与元衍地界相毗邻,白夜妖宗更是与太御圣宗相差仿佛的至强宗门,此时红鸾妖将报出自家跟脚,若是再将其阻拦在外,甚为不妥。
“这落霞山脉当真只是太御圣宗的外宗么?”青笛在一侧暗暗咂舌,“规矩这般森严,入玄之境的弟子都如此进退有度,果然不愧是横压元衍地界的至强宗门。”
楚月河却似乎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走下銮驾,站于青笛身侧,望向落霞山脉之内的灵峰秀水、宫殿楼阁,笑道:“每一个至强宗门之内都有着严苛无比的各种宗规,太御圣宗如此,我白夜妖宗自然也是如此。你生来便一直都在青栾山脉之内久居,懒散惯了,待回到白夜洞天之后,自然有你好受。”
青笛撇了撇嘴,刚要说话,通明峰之内便传出了一道清朗的笑声。
“不知是白夜妖宗哪位道友莅临于此?廖某此番有失远迎,却是失礼了。”
通明峰副峰主廖寻自朝霞殿之内踏云而出,面带笑意,遥遥朝着楚月河拱了拱手,心中却已是有了些许猜测。
白夜妖宗位于白夜地界之内,与元衍地界几乎毫无往来,二者之间唯一有所关联之事,便是那位尊贵无比的白夜洞天之主在太楚疆域之侧所布下的一座炼丹道场而已。
“我乃楚月河,白鹭君上第六个弟子,如今代师执掌青栾山脉炼丹道场,”楚月河回了个礼,神色间隐隐有些傲意,“此番我等前来落霞山脉,是为了觐见落霞山主大人。”
廖寻面色微惊,其万万不曾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平凡的青年,竟然是白夜洞天之主白鹭妖君的弟子!
稍稍呆怔了片刻,廖寻的姿态放低了一些,笑道:“原来是楚公子,贵客远道造访而来,还请暂且前往通明峰之中一叙。”
楚月河心中已是有了些许不耐,以他身份之尊贵,根本不愿和太御圣宗外宗落霞山脉之内的一个峰主废话,可此时其代表的却是白夜妖宗,表面功夫不得不做。
扯着嘴角笑了笑,楚月河轻声道:“我等如今前来觐见山主大人确有要事,实在无暇喝茶叙话,还请道友多多体谅一番。”
此言落罢,他朝着旁边略微使了个颜色,红鸾妖将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取出了那道散发着浓郁妖力的白玉令符。
廖寻面色微变,感应着令符之内那浩瀚无匹的宏伟意念,下意识地脱口道:“妖君令符!”
与此同时,落霞主峰、玄渊峰、星渊峰、餐霞峰等等数座掌权山峰之内的几位峰主亦是有所察觉,皆是陆续朝着通明峰御空而来。
轰!
天地之间乍然暗了下来,数不清的雷霆凭空炸响,紫虹贯日,逐渐凝聚成了上万条雷电锁链,横亘于落霞山脉的天穹之上。
那雷霆锁链的中央,锁着一个身穿灰袍的老者,这老者平平无奇,可其双目之内却似乎有着万物生灭,浩瀚缥缈如同星河一般,每时每刻都在绽放着浓郁无比的勃勃生机。
“见过山主大人!”
“山主大人!”
诸多峰主皆是低垂着头,朝着那灰袍老者恭敬行礼。
此人正是兼具囚犯之身的落霞山主,姬名。
姬名对落霞山脉诸人的行礼之声恍若不闻,只是低头望着那灰白妖云之上悬浮着的白玉令符,布满褶皱的苍老双手缓缓合在了一处,拱了拱手,嘶哑着声音道:“姬名见过白鹭君上。”
那白玉令符微微颤动片刻,直接化作一道炽白光虹,贯入了姬名的眉心之内。
落霞山主与白鹭妖君并无交集,此番朝其行礼,乃是出于对神宫宿灵之境生灵的敬畏和尊重。
即便是浩渺无垠的元衍地界之内,神宫宿灵之境的生灵也才仅仅只有两位而已,白鹭妖君虽是白夜地界之内的白夜洞天之主,可其修为却与太御圣宗太液上真、玉台境境主玉经天相差仿佛,皆是功参造化的如天大能,受无量生灵仰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白鹭妖君,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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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她远点儿!”
“阿夜,我们去别处玩,不要去她那里!”
牛长夜侧过头看着如躲避瘟神一般站得远远的牛小三和牛柱子,再转头看了看孤独站在角落里生的精致秀气却一脸失措的小姑娘,犹豫片刻,还是朝着从小玩到大的牛柱子二人走了过去。
“小三,柱子,她是谁呀?为啥你们这么怕她?”
牛长夜的名字有些奇怪,不过此时已是足足七年时光过去,牛家村里的村民也逐渐习惯了这个怪异的名字。
牛小三一把拉过牛长夜,急步走出了数十丈之遥,转头看了看,确定那清秀的小姑娘并未跟过来之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小声道:“她叫季清婵,这些年来一向都是在家里闷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里却是我们玩耍的忘了形,不小心至了她家门前,当真是晦气!”
牛柱子亦是跟了上来,他如今已是十岁的年纪,面上露出了一丝古怪之色,笑道:“我听我爹爹说,她母亲在镇上……做那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季清婵长大了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我们都是离她家远远的,从来都不会靠近。”
闻听二人此言,牛长夜面色有些茫然,牛大傻从未与他说过村里的这些事,而对于牛柱子口中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亦是有些不解,疑惑道:“到底是什么勾当?搞的如此神神秘秘。”
他仅仅只是觉得,那个小姑娘有些孤独罢了。
牛柱子与牛小三对视一眼,轻轻推了他一把,道:“小孩子莫要多问!你只要记住,以后见到她只需远离便好,否则我们便再也不同你玩了。”
半知不懂地点了点头,牛长夜便随着二人互相打闹着远去了。
渐渐地,等到牛长夜稍稍大了些之后,知道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什么意思,却也依然没有因为此事而瞧不起那个孤零零的小姑娘,甚至有好几次在路过她家门前时,还会装作不经意地朝里偷偷看上几眼,而迎接他的总是那一对儿澄澈而又秀美的眸光。
可意外总是会在悄然无声之中降临,季清婵的母亲不知何故却是突然死在了镇上,据传当时死的很是凄惨,甚至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被老鸨直接丢在了镇子之外,曝尸荒野。
季清婵自幼丧父,与其母亲二人相依为命,全靠着这人见人厌的寡妇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补贴家用,此番其家里一朝没了支撑,眼见着柴米油盐都已是续之不上,牛家村的村长却是站了出来。
虽然村民或多或少的都对季清婵一家有些嫌弃,可大家心里都如明镜儿般透亮,小姑娘毕竟是无辜,又是与牛家村村民同住在一个村子里,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饿死。
于是从此之后便有了一户人家送一天饭的“规矩”,村民们自己不想去,便会打发家里的孩子们将饭食送过去,这些孩童耳濡目染之下,却是都对季清婵家避之不及,将端来的饭食置到季清婵家的器皿之内后便急步离开,就连一刻钟都不想多呆。
只有牛长夜最喜欢去她家送饭,每次轮到他时,他总会试着与季清婵多说几句话,可季清婵却是渐渐地将自己隐藏封闭了起来,无论他怎么主动讲话,季清婵都总是不咸不淡的应付几句,甚至就连那随着时日渐长而愈加俏美精致的小脸之上,也不知何时常年都挂着些许冰霜,完全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吱呀。
随着刺耳的声音响起,推开已经有些陈旧的木门,牛长夜拿着两个洒满芝麻的大烧饼走了进来。
少女依然如往常那般面色平静,将手中的针线活计放到腿上,稍稍抬起头,道:“阿夜哥。”
先是小心翼翼地垫了一层油纸,然后把仍然冒着热气的烧饼放在了案几之上,牛长夜笑道:“清婵,我爹刚刚烙了热腾腾的芝麻烧饼,我特意挑了两个大的给你拿了过来,你多吃点。”
此言落罢,他还故作沉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烧饼的香气之中。
纵使在明面上的道义和村长的“规矩”之下,这几年来季清婵家从未少过饭食,可其余人家送来的要么是吃不下的剩粥,要么就是硬邦邦的饼子,只有牛长夜每次都是挑着最好最新鲜的吃食给她送了过来,也让季清婵这些年来早就已经自我封闭的内心有了些许波澜。
“过了今年,我便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少女伸出白皙的素手,轻轻拢了拢耳侧的柔顺黑发,“我娘虽然没留下什么银两,却留下了一亩阳灵稻田,这些年来都是村长家代为耕种,明年我满了十六岁之后,便可以将这一亩阳灵稻田要回来,独自打理。”
牛长夜闻言有些担忧和焦急,道:“你如此纤弱,怎能干得了那些地里的活?我这几年常常跟我爹爹去地里帮忙,就连我如此力气,要精心护持那些阳灵稻田都很是费力,你又如何能做得?”
季清婵摇头道:“我无事,阿夜哥莫要再管了。”
“我怎能不管?”
此言甫一脱口说出,牛长夜便瞬间红了脸,一时之间很是有些讪讪。
少女清澈的目光扫了过来,定定地看着牛长夜,道:“阿夜哥,这些年来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我也知你心中所思,可我母亲是一个地位卑微并且招人唾弃的妓,连带着牛家村的村民对我都是避如蛇蝎,你还是放下那个念头罢。”
不知从哪里来的胆气,牛长夜蓦地挺直了腰杆,粗着脖子道:“清婵,我不在乎那些绯言绯语,我只想娶你,只想一辈子对你好。”
季清婵精致的眉眼之中夹杂着一丝黯然,低声道:“不可能的……”
片刻之后她抬起了头,眸子里挂上了些许平日里的冰霜,道:“别人都说我母亲很脏,可我却不怪她,因为是她养活了我,但牛家村的村民也养活了我,阿夜哥更是对我极好,我独自承受这些倒也罢了,绝不能连累到你。”
在如此之小的村庄之中,流言蜚语的杀伤力超乎想象,甚至可以跟随一个人一辈子之久,季清婵会有此等心事也并不足为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玉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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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少女面上故作冷硬的表情,牛长夜心中微微一痛,竟是快步行了上前,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季清婵的柔荑。
“清婵,我从来都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只知道……只知道,”牛长夜白皙的脸庞涨的通红,“你生的这么好看,就应该被好好呵护在手心里,我有一把子力气,我家里更是有着十多亩阳灵稻田,完全可以养得起你。”
季清婵的小手被他紧紧抓着,早已是羞红了脸,稍稍使了使劲儿,想自他的大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试了几次却都没能成功,便也不再挣扎,轻声道:“就算你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但大傻叔怎么办?他老来得子,至今也就你一个独苗儿,总不能因为我家的坏名声而把大傻叔的清誉败坏了罢?”
牛长夜抓着她纤细白皙的手,内心之中却突然涌起一股燥热,忍不住再朝着她贴近了些,抽出一只手揽住了季清婵的单薄肩膀,摇头笑道:“你太不了解我爹了,他这人最是随性,就连我这性子,也是从小耳濡目染跟他学的。”
因那个做“见不得人勾当”的母亲,季清婵自幼时起便饱受牛家村村民的冷眼,亦是没有任何的玩伴,而自其母在城镇里曝尸荒野之后,她的心里更是仿佛蒙上了一层纱雾,恨不得永远将自己封闭起来。
牛长夜便如同那一点星星之火一般,不仅驱散了她心里的浓雾,更是给她冰凉的心带来了一丝温暖,缓缓融化了她心房之上那覆盖的坚冰。
咕咕。
季清婵面上羞红之色更甚,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找个缝隙钻进去。
少年却是宠溺一笑,道:“饿了罢?”
言罢,便直接自案几之上拿起了一个依然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烧饼,递到了季清婵嘴边。
这一次她却是并未躲闪,而是微张檀口,轻轻咬下了一块香软酥脆的烧饼,在唇齿之间缓缓咀嚼,体味着芝麻的油脂在舌尖慢慢炸开的味道,更有阳灵稻谷的醇厚甘香在口中经久不散,回味无穷。
轻轻依偎在牛长夜怀里,季清婵低声道:“长夜哥,能遇见你真的是我季清婵此生最幸运的事儿,若你当真不嫌弃于我,我愿意今后将此生予你,相夫教子,与你共赴白首。”
烛火摇曳,映照着搂在一起的两个璧人儿,墙壁之上那恍恍惚惚的光影渐渐模糊,直至完全消失,而后整间屋子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长夜哥,对我温柔一点,好不好?”
“好。”
……
光阴如流沙,不经意之间便会在指尖流失殆尽。
就在牛长夜以为,这种平淡并且幸福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
“长夜,你回来了!”
牛柱子正和牛大傻在屋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此时见牛长夜放下田具进得屋来,便自炕上霍然起身,大着嗓子喊道。
身形高大的牛长夜先是看了一眼坐在自制木椅之上闭目养神的牛大傻,才转头朝着牛柱子笑道:“柱子哥,今日怎地忽然来我家玩了?正好我方才割了点阳灵稻谷回来,已是午时……你想是饿了罢?我这便去造饭。”
微微摇了摇头,牛柱子拉着牛长夜出了堂屋,面色有些不自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牛长夜面色疑惑,道:“柱子哥,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难道还要特意背着我爹爹么?”
“毕竟大傻叔岁数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牛柱子小心地看了看牛长夜的脸色,这才开口道,“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告诉你。”
仔细看了看牛柱子,发现这个一起长大的发小面上满是认真,牛长夜心中隐隐有了种不祥的预感,道:“什么事?搞得神秘兮兮的。”
“这几年你和季清婵之间的事,牛家村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如今也仅仅只是隔了一层窗户纸而已,”牛柱子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顿,抬头定定地看着牛长夜,“我今天却听人说,村长家之所以那么照顾季清婵,是因为……”
“因为什么?”牛长夜心中咯噔一声。
随着牛大傻年岁渐老,其家里的十多亩阳灵稻田也全部都担在了牛长夜身上,故而最近几年之间他每天近乎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连去季清婵家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而根据牛家村的陈旧习俗,只要过了今年之后,以他的年龄便可以成亲,光明正大的将季清婵娶回家!
牛柱子一字一顿道:“他们说,是因为村长的二儿子牛阿胖睡了许多次季清婵,而且……而且还是季清婵主动去的村长家。”
咣当。
刚刚拿着一个粗糙的木碗想给牛柱子倒水,此时这木碗却是直接掉在了地上,牛长夜双手有些颤抖,目中满是惊怒和不可置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清婵她不会做出这种事!”
里屋的牛大傻却是有些耳背,就连木碗落地的声音都丝毫没有吵到他,依然还在那个自家制的木椅之上闭目躺着,微微摇晃着身子,极是惬意。
牛柱子轻叹一声,道:“长夜,你从小就力气大,生的也俊朗,牛家村里想跟着你的姑娘没有五个也有八个,我们几个早就劝你,为何非要寻这么个……”
“别说了!”
牛长夜额头暴起青筋,朝着牛柱子吼了一声,便转身出了屋子,抄起一把锋利至极的锄头就要走。
“你干什么!”牛柱子上前直接抱住了他,可是其力气却是不如牛长夜,此时就连说一句话都憋得脸色涨红,“现在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而已,就是来给你提个醒,还不能完全确定其是否为真,你莫要犯蠢!”
此言却是有些道理,牛长夜闻听之后挣扎的力气小了许多,其面色却依然难看至极,道:“清婵跟了我几年时间,虽然碍于牛家村内这些该死的习俗,我还没来得及给她一个名分,但若是此事为真,他牛阿胖如果真的敢打清婵的注意……”
陈旧的习俗就像一把牢固的枷锁,虽然牛长夜不在乎,可牛大傻在这方面却一改常态,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不知为何在此事之上异常严厉,在前几年甚至都不准他与季清婵来往。
直至后来,在牛长夜的软磨硬泡之下,牛大傻才勉强同意了二人之事,不过却是要求他满了年岁之后才能迎娶季清婵。
虽其不是亲父,却有着教养之恩,更胜似亲父,牛长夜根本不能不在乎牛大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