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奉旨相亲
“我想我们有见过好几次，最晚的一次在三年前，当时你对我都没有给好脸色。但是现在看来，显然你加入了锦衣卫之后，变得圆滑一些了。”
东阁大学士张文正与楚七闲谈了几句，对楚七的变化似乎感到很满意。
楚七心里嘀咕，他根本就不是原本的楚七，当然会不一样。
“我与你的父亲是十年的同窗，闻鸡起舞，正值科举之际，他却说要弃笔从戎，戍守边疆。我当时万分讶异，但我还是坚持的选择，更何况当时我的父亲根本就不会允许我放弃科举。当我们以为从此分道扬镳，后来大明帝国与沙俄帝国在西域发生冲突，为了争夺哈萨克汗国的宗主权以及西伯利亚的所有权，双方开始在哈萨克汗国集结兵力，我大明先后投入将士以及辅兵7万余人。”
“当时我作为监军起身前往西域。我们大明帝国军联合哈萨克汗国可汗的三万骑兵反击沙俄帝国，一路高歌猛进，击败了沙俄和哥萨克骑兵。沙俄帝国大败，我所在一路将士追击至卡拉库姆沙漠，在突厥语意为‘黑沙漠’。不料我们追击太快，等到败逃至黑沙漠的沙俄帝国军回过神来，我们陷入了上万沙俄骑兵和哥萨克骑兵的包围。我所在之营地不到1000人，我们将骆驼和马匹围成一面墙，凭借火炮和火枪杀伤进攻的敌骑，才勉强守住防线。不过情形危机，敌人人多势众，我方将士一个个倒下，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之际，正巧你的父亲在伊犁担任游击将军，手下有千余骑兵。他出现在战场边缘，击溃包围我们的敌人，我们才能够就此获救。”
张文正乘着醉意，向楚七说起了和他父亲楚信的经历。
楚七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东阁大学士张文正对自己优待有加，说到底是他父亲楚信的缘故。
原来楚信不仅仅和张文正是十年同窗，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样的恩情在张文正当上了东阁大学士之后得到了回报，楚信以同样四十余岁的年纪就成为了帝国的兵部尚书，节制百万将士。
而且张文正还有和楚信结成儿女亲家的想法……
张文正话锋突转：“唯一令我不满的便是他因抗击沙俄帝国有功回到皇城受勋，升迁旅顺卫参将，还在宴会上与皇室的七公主认识。当时我也在追求七公主，结果反而被你父亲抢走了。”
“……”
楚七没有想到上一辈双方还有这样的过节，竟然是感情纠葛。
“当初七公主下嫁给你的父亲，我还能够忍受。不过七公主仅仅下嫁给你父亲一年多的时间，便因为生下你而难产。一时之间我又有些憎恨你的父亲……多年过去，却又想开了，大概这便是天妒红颜，你父亲也是可怜人。”
张文正又说起一些连楚七都不曾了解的情况。
在张文正、楚信这一代，他们伴随着大明帝国的兴盛，也有一段可歌可泣的经历。
楚七却从来没有听楚信说过他的娘亲大明七公主的事情，大概是害怕出楚七会将七公主难产的原因归咎到自己的身上，影响楚七的成长。
楚七出言相慰：“我想我的娘亲若有天之灵，一定会愿意见到你们和好。”
张文正却释然笑道：“有天之灵不过是安慰活着的人的说辞罢了。小女也在这艘铁甲舰上，你不妨可以和她交流一番，如果能够两情相悦，那么自然是极好。”
张文正用眼神示意楚七看向张芷儿所在的方向。
楚七发现一袭月华裙的张芷儿带着侍女在和一群女眷交谈。
楚七有些为难，他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张芷儿，或者说可能小时候见过，但是现在应该彼此都没有印象了，要怎么搭话还是一件难事：“大学士阁下，小人正在执行公务，要保护好你们的安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张文正听楚七这么一说，顿时开怀大笑：“哈哈哈，我在你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我以前的影子。当时追求七公主的时候我也是不知道该如何搭话，结果犹豫间便被你的父亲抢先了一步。这里是我们大明的铁甲舰，我以东阁大学士的身份向你担保不会有事，快去吧。”
张文正推了楚七一把，让楚七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向张芷儿所在的一边。
这算不算是奉旨相亲？而且推自己一把的还是未来岳父一般的大人物？
看来不上是不行的了，简直就是包办婚姻。
楚七说道：“张姑娘，很荣幸再次见到你。”
还不待张芷儿答话，她的侍女就咯咯笑道：“小姐，这位锦衣卫的公子好像对你有意思啊。”
不只是周围的侍女，其他随行的女眷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一阵轻笑。
张芷儿一时间成为众人的焦点，俏脸泛红，朝着楚七使了一个眼色，轻咬薄唇：“楚公子，请跟我来。”
显然张文正和女儿提过楚七的事情，所以张芷儿纵使只有谋面一次，也知道楚七就是她父亲所说的楚公子。
张芷儿扯着楚七的衣角到了甲板的角落，侍女和其他女眷仍然有意无意地瞥向楚七他们所在的位置，在一旁窃窃私语。
张芷儿有些羞恼，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对楚七说道：“楚公子，我不知道你怎么说服我的父亲，让他这么支持我与你的婚事，但是我们素未谋面……你是锦衣卫的千户，一定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楚七问道：“张姑娘是反对包办婚姻？”
这次轮到张芷儿有些惊讶，多看了楚七一眼：“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包办婚姻的说法，不过你说的很贴切。婚事应当是子女双方的事情，我爹爹考虑的却是上一辈的恩情，两者不应该混为一谈。”
不愧是女状元，还真的敢反抗包办婚姻，而且还是她的父亲还是一言九鼎的东阁大学士。
楚七对这样的女子还是很尊敬：“张姑娘请不必误会，这次我也是被我的父亲所叨扰，这才不得不奉旨相亲。其实我也不想这般。”
张芷儿奇道：“你也是？”
楚七点头，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父亲的身上，故作苦恼道：“我个人是极其反对包办婚，可是我的父亲用藤条抽我，还安排我来保护使节团，好创造两人独处的机会。我实在是被逼上梁山啊。”
张芷儿听得楚七大吐苦水，不禁抿嘴笑道：“可是我听说兵部尚书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不至于这么不讲道理。”
楚七又道：“姑娘哪里知道，儿子不是外人，又哪里来赏罚分明之说。”
张芷儿摇头：“骗人，我是不信的。”
远处的东阁大学士张文正见楚七竟然和自己的女儿有说有笑，摇晃手中的酒杯：“这小子没想到还有点本事。”
第16章 萨摩藩
12月，大明使节团在第二舰队的护送下抵达东洋鹿儿岛，这里是东瀛大名萨摩藩岛津久光的领地。
在长达200年的闭关锁国中，靠近大明的萨摩藩、肥前藩、长州藩和土佐藩最早接触工业文明，他们四藩拥有着强大的经济实力，还拥有自己的船队。
当大明帝国向东洋幕府征发仆从军作战时，幕府大将军以及各藩的武士都要出征。
大明第二舰队抵达鹿儿岛海域，萨摩藩的船队紧急出现在海面上。
“那两艘是‘鹿儿岛号’、‘樱岛号’，我们大明帝国造船厂帮助萨摩藩建造的两艘岸防铁甲舰，级别为汉武级。”第二舰队提督郑靖忠指着萨摩藩船队为首的两艘最大的铁甲舰，向皇太子、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等人介绍。
楚七作为锦衣卫千户就在众人身边，他也看到了萨摩藩的船队。
萨摩藩的船队，有2艘铁甲舰、4艘装甲巡洋舰，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而这些船只都是萨摩藩出钱、大明帝国帮助它建造的。
萨摩藩的船队也参与了大明帝国与西方列强的战争，这是萨摩藩接受大明帝国援助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大明帝国不想因为战争损失太多的平民引起国内的动荡，所以大力扶持附庸国，让他们参战来减缓自己的压力。
萨摩藩的六艘船只上挂着彩旗，其中“鹿儿岛”号铁甲舰连鸣礼炮18响，表示对宗主国舰队的到来表示欢迎。
日不落帝国是21响礼炮，但是大明帝国有着自己的规定，并不搭理西方那一套，宗主国与附庸国之间用着大明帝国的标准。
萨摩藩的船队在大明帝国第二舰队面前却显得比较寒酸。
大明帝国第二舰队有4艘铁甲舰、7艘装甲巡洋舰、10艘护卫巡洋舰，有战斗力的船只有21艘，而萨摩藩船队才有6艘。
而且大明帝国舰队的铁甲舰是排水量10000吨的皇帝级主力铁甲舰，萨摩藩船队的铁甲舰是排水量7000吨的汉武级岸防铁甲舰，双方差了一个级别。
萨摩藩船队引领大明帝国的舰队在鹿儿岛靠岸登陆，萨摩藩藩主岛津久光带着家老小松带刀等人前来迎接。
大明皇太子第一次到来这个大明帝国最能打的附庸国。
鹿儿岛作为和大明进行贸易的主要港口之一，还有不少大明的商人在此地居住和贸易。
萨摩藩藩主岛津久光带着家臣跪倒在大明皇太子面前：“臣恭迎泱泱大明帝国皇太子殿下！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皇太子朱成焕虚扶：“爱卿免礼。”
岛津久光这才小心翼翼地与众家臣起身。
他的余光还扫向皇太子身后的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第二水师提督、辽东总兵等人，这些才是大明帝国的实权人物。
但是他对大明帝国的皇室也要毕恭毕敬，这是向大明帝国表示效忠的姿态。
岛津久光说道：“诸位请跟小臣前来，小臣已备下薄酒为诸位接风洗尘。”
楚七等锦衣卫贴身跟着帝国重臣们，而萨摩藩的骑兵队在最前面开路。
显然萨摩藩也不想要宗主国的皇太子和帝国重臣在自己的地盘出事，所以派出了骑兵队进行护卫。
萨摩藩的骑兵队使用的火枪是大明制造的线膛马枪，一个个精神抖擞，后面是他们的大明主子。
楚七根据他在锦衣卫档案上看到的有关萨摩藩的情报，萨摩藩主要提供的是海军，其次还有一支3000人的步骑。
萨摩藩作为附庸参与了对西方列强的作战，十年前的海战阵亡了超过2000武士和平民，4艘蒸汽船被击沉。后来大明帝国作为补偿，又帮助它建造了4艘蒸汽船。
率领萨摩藩骑兵的一个中年人看向楚七身穿的飞鱼服，瞳孔微微一缩。
锦衣卫除了窥视西方列强，还在暗中监视六大附庸国，就算是鹿儿岛活跃着锦衣卫的踪迹，萨摩藩的人也不会感到意外。
楚七冷漠地用眼神扫了那个萨摩藩的中年人一眼，并没有给他好脸色。
大明帝国何其强盛，萨摩藩不及大明一个府，或者只是一个县，楚七作为锦衣卫千户都不需要给萨摩藩藩主面子，更何况是萨摩藩藩主的家臣。
萨摩藩的街道出现了大明建筑的风格。
自从三十多年前大明帝国征服了东洋幕府之后，东洋幕府被迫打开国门，萨摩藩吸取了大量大明帝国的文化，包括大明特色的蒸汽机、建筑、服饰、甚至是语言。
汉语已经是东洋幕府推广的官方语言，作为东洋保有独立地位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大明商人已经强烈干预了东洋的贸易和经济，东洋人也不得不学习汉语，才能够与宗主国进行交流和贸易。
萨摩藩的平民和浪人在道路两侧旁观，楚七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好奇和敬畏。
大明使节团的到来让这些附庸国的平民犹如见到天兵天将，畏惧不已。
当然围观的众人之中也有一些来到当地贸易的大明百姓，他们则面露自豪之情。这是在异国他乡见到他们国家耀武扬威的使节团！
萨摩藩藩主岛津久光举办了筵席招待到来的使节团，将主位让给了大明皇太子，而自己仅仅坐在下方，正坐着与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等人对话。
岛津久光忐忑不安地向这些大人物们敬酒：“天朝上国之使节团第一站是小臣的萨摩藩，实在是诚惶诚恐，却又荣幸至极！”
礼部尚书魏祚昌眯着眼睛，在双方气氛融洽的时候，突然说道：“吾等听闻萨摩藩有浪人乡士打算协众叛乱，脱离我们大明帝国的管辖，是否可有此事？”
魏祚昌的话在岛津久光的耳中犹如惊雷，吓得他手中的酒杯哐当落地，酒杯中的酒水溅到了地上。
坐在主位上的皇太子朱成焕没有想到礼部尚书突然发难，他微微一震。
倒是东阁大学士张文正依然怡然自得，自顾自地夹着菜肴：“这三文鱼刺身真是新鲜。”
第17章 呵斥
萨摩藩藩主岛津久光被礼部尚书这么一问，吞吞吐吐地说道：“小臣管理藩内事务不严，一些浪人聚众闹事，部分乡士也支持他们，失去控制。的确有浪人号召‘王政复古’，主张推翻幕府、恢复天皇。”
礼部尚书魏祚昌拍桌道：“国无二主、天无二皇，天皇何德何能与我们大明皇帝并列！现在的幕府将军是我们大明帝国任命的幕府将军，而不是天皇任命的幕府将军，天皇已经被废为平民！我们大明帝国给予你们大名和武士保留一定的权力，你们才能够维持现在的统治！”
岛津久光赶紧唯唯诺诺地俯首道：“大人请息怒，这完全是藩内闹事的浪人所为，与小臣无关，请千万不要降罪于小臣……”
宴席上的氛围骤然变得紧张，所有人都看向俯首求饶的岛津久光。
不只是大明使节团的成员，还有萨摩藩的家臣。
萨摩藩的家臣之中有几个人面露愠色，对他们的家主极低的态度似乎有些不满。
大明皇太子没有处理过这样的情况，他坐在主位不知所措。
东阁大学士张文正仍然在小酌，丝毫不担心接下来的进展。
辽东总兵李如山也在其间，他只是把玩手中的瓷酒杯，这是来自大明官窑的瓷器。
楚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不知道礼部尚书魏祚昌要怎么处置萨摩藩藩主。
他现在似乎知道为什么大明帝国要大费周章，派遣如此盛大的阵容要访问东洋幕府，原来竟然东洋真的产生了脱离大明帝国藩属国的倾向。
对于大明帝国三十多年养起来的看门狗，如果放开它的缰绳，说不定会被反咬一口。
尤其是现在西方列强与大明帝国的摩擦加剧，东洋幕府作为第八列强，它的站位改变将会很微妙。
只不过，这个世界大明帝国的强大令人难以想象，得到了大明帝国的援助变强后就那么容易脱离大明帝国的控制吗？
眼见氛围剑拔弩张，楚七右手按住腰间的火枪。
虽然没有提前通知楚七，但如果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等高层真的想要动手，楚七也会毫不顾忌地当场处决岛津久光。
楚七相信在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等人的授意下解决岛津久光，东洋幕府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萨摩藩的几个家臣也按住了腰间的武士刀，他们的额头上都是汗珠。
要是宗主国打算清洗他们萨摩藩的藩主和家臣，他们就大难临头了。
就在危急的时候，作为这里最有话语权的东阁大学士张文正终于出声：“所有人都收起火枪和刀剑，我们是来访问，不是来兴师问罪。你起身吧。”
他的话仿佛有一种魔力，让锦衣卫、萨摩藩家臣都松了一口气。
萨摩藩藩主岛津久光这才重新坐好，他浑身大汗，肌肉还在抽搐，很明显刚才惊恐到了极点。
楚七的背后也有一股冷汗，他害怕万一动手起来难免会有死伤。
张文正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相信每一种诉求都有其因由。在这个时刻脱离我们大明帝国的藩属国身份对于你们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不但要承受我们大明帝国的怒火，还要成为西方列强的殖民地。那么你们的诉求的理由是什么？”
萨摩藩一个家臣站起来说道：“尊贵的大学士阁下，小人大久保利通，出生于萨摩藩鹿儿岛下家治屋町城下武士家庭，十年前马六甲大海战时曾是萨摩藩步兵监督，奉诏率1000名步兵与炮兵与幕府大军组成联合军团参战。当时我部被法兰西帝国大军围困于苏门答腊岛，突围时阵亡者十之七八。整场大海战，萨摩藩有2037人阵亡、4艘蒸汽船被击沉、2艘蒸汽船重伤。我们萨摩藩土地贫瘠、人口也不多，仅仅一战便折损2000余人。之后又有不少战斗，先后又有1000余人阵亡。我们萨摩藩为宗主国尽心尽力，可否有此事？”
张文正点头：“萨摩藩虽然人口不多，但民风剽悍，将士作战勇猛，的确是东洋第一兵。”
楚七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萨摩藩相当于一个县的话，突然在战斗中损失2000余人，对于整个县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怪不得萨摩藩在马六甲大海战结束后陷入自闭，还产生了反叛的想法。
自称为大久保利通的家臣又说道：“我们萨摩藩为东洋除了幕府以外最强的藩，为大明帝国诚心效力，但是我们的地位却要远低于幕府。幕府无能，还试图对诸藩指手画脚，陷害各藩的家臣。恕小人直言，幕府不配当我们东洋之主，东洋应当效仿大明帝国，建立内阁，由各藩派遣代表，协调各藩事务，组建统一的军团。将来大明帝国再次征召我方，东洋则可迅速出兵，而不是临时将各藩的兵力拼凑起来。拼凑的兵力如同一盘散沙，无法沟通，假使西洋列强强攻，则我方之兵力将一败涂地。”
张文正听了大久保利通的话，将筷子放在一边：“你的意思是要让各藩联合统治东洋，而不是幕府一家独大？由你们萨摩藩、长州藩、土佐藩、肥前藩四强藩掌握东洋权力如何？”
萨摩藩藩主岛津久光、家老小松带刀、重臣大久保利通都怦然意动。
如果宗主国的内阁大学士所说为真，那么他们萨摩藩就能够摆脱德川幕府的控制，走上东洋权力的巅峰。
德川幕府绝对不敢违抗大明帝国命令。
张文正随即翻脸：“萨摩藩竟敢以背叛要挟我们大明帝国，这是要挑衅我们大明帝国的权威！”
张文正作为六位内阁大学士之一，他的震怒顿时让岛津久光再次俯首求饶，扑通跪倒在地上的还有小松带刀、大久保利通等岛津家的家臣，大汗淋漓！
张文正阴沉地说道：“我们大明帝国不接受任何的要挟，何况还是以背叛为由。只需我一声令下，我大明舰队即将鹿儿岛夷为平地！”
第18章 宗主国的威严
岛津久光、小松带刀、大久保利通等人五体投地，一个大字都不敢说，汗珠从他们的额头上留下，落在榻榻米上，浸湿了身下的榻榻米。
他们的性命完全掌握在大明帝国的高层手中，鹿儿岛的海域还停留着大明帝国的第二舰队。
好可怕的手段。楚七算是见识了东阁大学士打压附庸国的手段，只消三言两语，就能够让萨摩藩如履薄冰。
萨摩藩众人因为发展工业变强之后，开始追求在东洋的话语权，这点小心思被张文正打击得体无完肤，只等待他的处置。
张文正让萨摩藩的几个人肝胆欲裂，一直默不作声的辽东总兵李如山才对张文正说道：“阁老，萨摩藩自从归顺我们大明以来，先后有数千武士和平民为我们大明战死，可功过相抵。另外，幕府在我们与西洋列强的争斗中的确表现疲软，缺乏组织力和战斗力，的确该对幕府进行调整了。”
张文正冷哼一声：“该怎么调整是我们大明帝国的事情，而轮不到他们自以为是！”
吓得两股战战的大久保利通恐惧地说道：“不只是我们萨摩藩，还有其他藩接触先进大明，对幕府日益不满，希望宗主国能够废除幕府，让各藩组建新的官府。当然这是小的们自以为是的请求，宗主国无论最终如何决定，小的们都会遵循，不敢违抗。”
萨摩藩藩主岛津久光语气中几乎带着哭腔，对坐在正位不知所措的皇太子求饶：“请皇太子殿下饶命，萨摩藩不敢违逆泱泱上国之意，这些都是藩内一些浪人和乡士的诉求，他们以我的名义策划谋逆……”
萨摩藩哀嚎一片，作为东洋第一强藩，此时完全丧失了强硬的语气，只变成了一昧妥协。
皇太子朱成焕看向张文正：“张阁老，我看此事……”
张文正终于说道：“岛津藩主，天皇已经是平民，对于试图想要反叛我大明的浪人和乡士，你应该知道怎么办了。还有幕府管理东洋如何，我大明看在眼中，幕府之事是由我们大明决定，而不是你们擅自以下克上。”
岛津久光、小松带刀、大久保利通等人纷纷说道：“是、是……”
张文正伸出一只手：“你们坐回各自的座位。”
在张文正的授意下，岛津久光等人又活过来，尤其是岛津久光先后被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所威慑，连续两次吓出冷汗，整个人几乎虚脱。
不过他还是要强颜欢笑地招待来自大明帝国的使节们。
要是让来自大明帝国的使节们继续不愉快，那么他们萨摩藩就要被夷平了。
楚七自顾自地小酌，他刚才没有心理准备，也被突然紧张的气氛所吓。
他体会到大明帝国作为宗主国对藩属国拥有着多么可怕的权威。
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
双方紧张的氛围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萨摩藩众人有意无意向大明使节团谢罪，唯唯诺诺地表示一定会严惩背叛宗主国的浪人和乡士。
大久保利通向地位远高于他、来自宗主国的高层们敬酒，而到了楚七这里的时候，大久保利通眼神中也同样流露出惧意。
也许楚七的身份地位不及张文正、魏祚昌等人，但是楚七身上这副飞鱼服反而更让东洋大名和他们的家臣闻风丧胆。
东洋的大名和家臣们认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中。
这次大明使节团来访，应该是得到了锦衣卫的情报。
楚七年纪轻轻却有资格坐在当场，又并非皇太子那样职位来自于继承，让大久保利通不禁高看楚七一眼。
楚七也对大久保利通略微留意。
萨摩藩作为东洋第一强藩，人口不多，不过有想要取代德川幕府成为大明帝国小弟的意思，似乎也有一批人才在背后谋划。
大明帝国使节团到来之后，萨摩藩再也不敢轻举妄动，隔天就逮捕了一群想要反叛大明帝国作为宗主国的浪人和乡士。
大明帝国的使节团大大方方地在萨摩藩夜宿，一点都不怕萨摩藩敢起事。
第二舰队的蒸汽船就在鹿儿岛的港口停泊，要是使节团出事，鹿儿岛就是战场。
除了第二舰队，辽东总兵李如山带来的一个骑兵营也登岛，更是让萨摩藩的浪人不敢动弹。
浪人即那些失去封禄，离开大名、家主到处流浪的落魄武士。一些低级武士因为背负了大量的债务而破产，成为浪人。
楚七作为负责贴身保护使节团的锦衣卫千户，借以了解到东洋形势的变化。
以前他根本就不会思考这些事情，当他开始融入这个大时代后，才亲眼目睹了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变所产生的动荡。
此时已经是12月，鹿儿岛笼罩着寒气，黑夜中还传来狗吠声。
鹿儿岛作为萨摩藩的大本营，这里有着相对发达的工业，让萨摩藩变成了第一强藩。
楚七手放在绣春刀的刀柄上，在皇太子、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他们下榻的屋舍前面巡视。
锦衣卫明面上有一百人，分成三轮班，轮流守夜，同时还部署了暗哨。
楚七相信在鹿儿岛城还有隶属于其他千户所的锦衣卫在潜伏。
虽然萨摩藩藩主以及众家臣不敢对大明的使节团如何，但是浪人武士之中的亡命之徒就不好说了。
执勤的李延广对楚七说道：“大人请回去休息，这里交给下属以及诸位兄弟就可以了。”
楚七呼吸间都有寒气：“萨摩藩不像表面那般平静，他们将来也许能够取代东洋幕府。”
李延广同样在宴席上执刀保护众人，他见识到了大明帝国高层对萨摩藩的斥责，只是他对萨摩藩并没有那么看好。
楚七边踱步边说道：“为何我们大明帝国给萨摩藩2艘铁甲舰和4艘装甲巡洋舰？这是因为萨摩藩武士剽悍，最适合当打手。萨摩藩能够成为东洋第一强藩，还是我们大明帝国看得起它。相反，如果幕府实在是无能，我大明让萨摩藩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
楚七凭借锦衣卫千户的身份见多识广，开始思索如果是自己面临东洋发生的变化，又该如何处置。
第19章 靠山
楚七和李延广在屋外寒天冬夜里闲谈时，屋舍的偏门打开，投出一束烛光，一个披着长袍的中年人走出来。
他们赶紧过去：“阁老，您有何吩咐？”
出来的人正是东阁大学士张文正。
张文正说道：“楚千户，有空可以闲聊？”
楚七见张文正要和自己谈事，于是让李延广继续带人巡逻，自己随张文正来到屋舍内。
“东洋四处乃是大海，并不算寒冷，倒是东洋有一地名曰北海道，纬度颇高，天寒地冻。”
张文正示意楚七正坐在榻榻米上，然后取出一壶自备的酒水：“东洋的礼仪还是唐代从我们中原学来的，还有这酒水……他们的酒水实在是清淡无味，还是我们的烈酒够味。更何况在宴席之上，所言乃是国事，非酒水之场合。”
楚七有些惶恐，这可是当朝内阁大学士，论起地位恐怕无人及其上了，竟然亲自给自己倒酒，连忙说道：“使不得……”
“哈哈哈，有何使不得。”张文正在私底下完全没有内阁大学士的架子，执意给楚七倒酒，“假使将来你娶了我的女儿，我们两人还可以不时对饮。”
楚七无奈地苦笑，在铁甲舰上他的确和张家的千金稍微拉进了距离，但谈不上让对方有好感，而且之后楚七再难找到和张芷儿相处的机会。
这和张文正对他的期待差了十万八千里。
张文正感叹道：“人到中年，当上内阁大学士之后，我便没有多少追求，只想要能够抱一两个孙子。可惜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家父对此颇有异议，时常唠叨。”
楚七到不曾想张文正作为显赫的东阁大学士，竟然还有像这常人般的烦恼。
虽然已经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女性劳动力的地位上升，但是大明帝国仍然普遍重男轻女，也难怪张文正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将希望放在了女儿身上。
楚七见张文正对挚友的儿子坦诚相告，对张文正好感倍增，却又不忍让他失望，于是说道：“张大人，承蒙您的好意，但贵千金乃是当今女状元，并非寻常女子，怕是勉强不来。”
张文正有些意外：“你可知有多少人想要追求芷儿？下到知府、上至皇太子都有向我提亲之意，只不过被我以芷儿准备科举婉言拒绝。现在芷儿当了女状元，身价只高不低，难道你就没有任何想法？”
楚七说道：“芷儿姑娘倾国倾城，又才华绝世，如果能够讨得她的芳心自然最好。但若她不愿意，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岂可勉强？”
他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还没有这么看重与东阁大学士的关系，仅仅是他父亲兵部尚书以及他自己锦衣卫千户的身份，凭借大明帝国的强盛，就可以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他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并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情。
楚七的话落在张文正耳中，张文正眼神迸发出一丝光彩：“不错，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以你的身份，可否有在仕途上大展手脚的想法？”
大展手脚？
楚七对张文正抛出橄榄枝大感意外，内阁大学士的橄榄枝，抓住了这一根橄榄枝就是有了靠山，相当于成为了东阁大学士这一派的人。
他试探地答道：“晚辈现在是锦衣卫千户，也许努力几年能够成为镇抚使，倘若再做出一番成就，也许能够成为指挥佥事……”
张文正用食指敲了敲木桌：“非也，我说的不是锦衣卫内部的升迁，锦衣卫到头也不过是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我说的是我现在的位置，内阁大学士。”
楚七被张文正这么一说，顿时汗流浃背，张文正勾勒的前景也太夸张了吧。
“你可知道内阁大学士是内阁会议选出，而内阁会议则由户部、吏部、工部、兵部、礼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国子监等机构正三品以上的文职官员组成。武官自有体系，不得进入内阁。锦衣卫指挥使是一个例外。他也有资格进入内阁会议。也就是说，锦衣卫指挥使同样有资格成为内阁大学士。”
张文正说起楚七可能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张文正竟然想要让他进入内阁会议，还要成为内阁大学士。
楚七苦笑道：“大人所言太过长远，十四个锦衣卫千户，却只有两个镇抚使的位置，如无功劳，哪怕是晋升为从四品的镇抚使都困难。”
张文正又抿了一口烈酒，意味深长地说道：“很多事情并非做不到，就看你敢不敢想了。”
楚七并不想要轻易向张文正许诺，对方是东阁大学士，掌握很多人的前途，很多话都未必能够轻信，于是转移话题：“大人，萨摩藩以及其他藩对幕府有所怨言，以至于心生反叛之意，您打算怎么处置萨摩藩？”
张文正说道：“萨摩藩不敢叛，只是有些许破产浪人利用了萨摩藩藩主的名义闹事，以及列强的探子在施加影响，想要让我们大明帝国失去好不容易扶持起来的附庸国。萨摩藩的家臣则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向我们施压，反对幕府的统治，想要获取更多的话语权罢了。长州藩、土佐藩、肥前藩等强藩又何尝不是有着同样的想法？”
“想要当我们大明的狗，有诉求可以说，有要求可以提，但是他们借助浪人闹事之际想要向主人施压，那么便犯了大忌，所以必须要严加呵斥，否则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楚七与张文正对酒，心里嘀咕，原来萨摩藩的小心思都被张文正看在眼中。
张文正像是趁此机会给楚七授课：“自从我大明帝国征服东洋幕府，使其被迫进入工业时代，少数皇族、公卿变成了大地主、大资本家和银行家，一批中层武士变成了商人、自由职业者和债主。而广大的下层武士则在短期内破产，成为靠出卖劳动力为生的人或者无所事事的流浪汉。甘心适应变化的人才有生产力，而无所事事的浪人是不稳定的群体，还容易被列强所利用。只有找到一条途径才能够消除这个隐患，东洋才能够稳定下来甘心当附庸。”
楚七疑惑道：“这个途径是什么？”
张文正郑重地盯着楚七：“战争。”
第20章 离开萨摩藩
李延广见楚七出来，迎上去问道：“大人，阁老和您说了什么？”
楚七淡然地说道：“一些琐事。我要下去休息，劳烦你在这里守夜了，等下郭瑭会带人前来轮替你。”
李延广见楚七离开，心里也在琢磨。
自己跟随的这位大人可是了不得，既是兵部尚书的儿子，又与东阁大学士走的甚近，以后跟着他得卖力一点，等到楚七升迁后他说不定能够当上千户。
锦衣卫中高层的位置有限，从普通成员到小旗、总旗、试百户、百户、副千户、千户、镇抚使等，成为正六品百户后想要往上爬不只是资历，还要背景和功绩。
楚七并不知道李延广等下属对他有多么羡慕，寻常的锦衣卫百户、千户都很少能够直接见到内阁大学士，跟不用说秉烛夜谈了。
大明使节团在萨摩藩待了三日，萨摩藩的藩主和家臣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他们逮捕了一群闹事的浪人来讨好大明使节团。
东阁大学士张文正见萨摩藩表现出了足够的忠心和诚意，才向萨摩藩许诺会对幕府进行调整，重新考核幕府和各藩对大明帝国的贡献。
三日后，大明使节团重新登船，准备离开萨摩藩，继续向其他的东洋城市航行。
楚七站在铁甲舰的甲板上，看向岸边的岛津久光、大久保利通、小松带刀等人。
因为铁甲舰的吃水较深，停泊在水深较深的海域，只可以看到萨摩藩众人的影子。
萨摩藩，楚七觉得自己以后还会与他们打交道。
第二舰队水师提督郑靖忠走到楚七的旁边，望着鹿儿岛：“萨摩藩的官兵战斗力仅次于我们明军，尤其是海军，作战勇猛，在附庸国里面是上等的仆从军，德川幕府的将士和萨摩藩差远了。唯一的不足就是萨摩藩人数太少，不，也许正是人数少才容易控制。”
楚七点头。他此次东洋之行，了解甚多。
其中萨摩藩是最早向大明学习工业技术的几个强藩之一，鹿儿岛设有冶铁反射炉、熔矿炉、钻孔盘、玻璃工厂、锻造厂、蒸汽机关制造所、金属细加工所、造币所、造船所、纺织工厂等等。所以萨摩藩并不将保守的德川幕府放在眼里。
同样当大明的狗，凭什么落后的德川幕府可以获得更多的话语权，而工业化的萨摩藩还要对幕府言听计从？
在楚七、郑靖忠看向他们的时候，岛津光久、大久保利通等人也在遥遥看着浮在海面上大明的铁甲舰。
岛津久光望而兴叹：“大明帝国军容之盛，根本就不是我等能够抗衡。大久保利通，你认为大明会让德川家下台，而换上我们这一批工业强藩吗？”
大久保利通说道：“这三日虽然难熬，还被迫逮捕了一批我们藩内的浪人，但是只要我们表示效忠的话，大明帝国应该会考虑我们的诉求。毕竟我们比幕府能干。”
岛津久光转头对一个中年的萨摩藩将领说道：“西乡隆盛先生，大明已经发话，这段时间请你收编藩内一些无业的浪人，收缴其武士刀，然后对其稍加训练，发配到南洋。”
率领萨摩藩骑兵的西乡隆盛沉吟一声：“大明是打算用他们来消耗列强在南洋的兵力？”
大久保利通眼神深邃：“浪人没有生产力，还会成为隐患，大明帝国这是要用战争来消除这个隐患……我们萨摩藩太小了，人口又少，难以成为强国，想要富强，要么投靠大明，要么投靠列强。投靠大明总比列强要好，毕竟我们是同一个文化圈里面的文明……”
西乡隆盛说道：“只怕大明是把我们当枪使。”
“当枪使说明我们还有价值，我们的地位可是比高丽国、安南国高多了，卖给我们两艘铁甲舰就是最好的证明。”
岛津久光、大久保利通都感叹要当附庸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还要时刻看大明的脸色。
在大明的六大藩属国之中，同样有三六九等的划分。
划分的依据很简单，谁为大明做的贡献多，谁就值得培养，成为地位更高的藩属国，比如东洋幕府的地位高于高丽国、安南国，后者又高于暹罗国、东吁国、哈萨克汗国。
在藩属国内也有权力之争，幕府与各藩之间的争斗，中高层武士和浪人的争斗。
大明帝国想要维持自己在六大藩属国的宗主权，还要插手它们内部的事务。
大明帝国第二舰队护送使节团，先是访问了萨摩藩的鹿儿岛，然后是长崎、马关。
大明使节团访问了同样为四强藩之一的长州藩，藩主毛利敬亲与家臣对大明使节团同样毕恭毕敬。
东阁大学士与对待萨摩藩的藩主一样，呵责长州藩藩主纵容浪人反抗幕府、恢复天皇之事，让长州藩藩主和一众家臣汗流浃背。
长州藩迫于大明的压力，同样对藩内活跃的浪人进行打击。
张文正对其进行敲打之后，才许诺将会对幕府进行改变，提升各藩的话语权。
萝卜加大棒，一向是宗主国对藩属国的控制手段。
大明舰队又经过濑户内海，途径大阪府，最终抵达位于江户湾的横滨港。
横滨港距离德川幕府所在的江户城很近，而江户城是此次使节团的目的地。
大明帝国为了加强对德川幕府的控制，在横滨港有派遣一支常年驻军，还有自己的造船厂提供船只维修的服务。
德川幕府的船队停泊在横滨港，他们早就得到来自宗主国的通知。
自打进入横滨港那一刻，大明舰队受到了此行最为隆重的礼遇。
幕府水师为了曲意迎合宗主国的使节团，他们不但鸣礼炮，而且还在港口放鞭炮、舞狮来庆祝！
一时间横滨港码头张灯结彩、锣鼓喧嚣、鞭炮连连！
楚七见到横滨港的幕府水师卖力地讨好大明使节团，不禁暗道，这幕府水师作战没有萨摩藩的船队勇敢，反倒是在迎合宗主国的使节团上独树一帜。
第21章 幕府新选组
横滨港里面停靠着起码十几艘蒸汽船，这些船只上挂着象征的德川幕府的旗帜。
令楚七意外的是，东洋幕府的旗帜不是太阳旗，而是被大明帝国强行改成了印有“东洋”两个汉字的旗帜，背后是象征德川家的三叶葵家徽，被人称为东洋三叶葵旗。
幕府的船队明显比萨摩藩的船队要庞大，因为德川幕府拥有更多的人口。
只不过楚七认为德川幕府不一定能够打败四强藩联手。
“小人榎本武扬，幕府海军奉行，拜见各位大人！”
一个三十出头、留着武士月代头的水师将领在横滨港的码头等候，在大明使节团下船之后，他毕恭毕敬地行跪礼。
在他的背后，是德川幕府水师的其他将领，这些人唯唯诺诺，对大明使节团畏惧有加。
德川幕府官方推行汉语，这些幕府重臣能够使用汉语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末将横滨卫游击将军韩虎，叩见皇太子殿下及诸位大人！”
一个明军将领在下方迎接来自本国的高层，他却不必像榎本武扬等附庸国的将领一样行使跪礼这种隆重的仪式，只是抱拳即可。
大明帝国在靠近江户城的横滨港驻扎了一支部队，大约有1500人，由兵部指派一名游击将军进行管辖，时刻提醒幕府它是大明帝国的附庸。
大明皇太子与众大臣下船：“起身。”
榎本武扬等人这才起来，他们与萨摩藩的家臣不一样，萨摩藩的家臣看他们的家主脸色晋升，这群德川家的家臣更加指望幕府将军上头的大明帝国发话提拔他们。
东阁大学士张文正环顾四周，没有怎么理会榎本武扬，而是对大明的横滨卫游击将军说道：“韩将军，横滨卫与江户城最近可太平？”
横滨卫游击将军韩虎第一次有机会见到内阁大学士，急忙答道：“横滨卫、江户城总体太平，不过有一群浪人试图在江户城闹事。”
张文正又看向幕府海军奉行：“哦？榎本武扬将军，这是怎么一回事？”
榎本武扬汗流浃背，低声答道：“不知道是何方人物在指使这批浪人，有好几个幕府官员遭遇不测，江户城内的确人心惶惶，大老和老中等重臣需要几十个武士和下人陪同方敢出门。”
江户城有危险？
楚七这个负责保护大明使节团的锦衣卫千户心里叫苦。
江户城作为大明帝国藩属国的都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平静啊。
榎本武扬偷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过请皇太子殿下以及诸位大人放心，我们幕府将军已经派了新选组前来护驾，保证对诸位大人的保护比幕府将军还要郑重，一定不会让诸位大人出事！”
新选组，楚七在印象中有这个组织的资料。
大明帝国成为不少附庸国的模仿对象，德川幕府也有自己的情报组织对应锦衣卫，那便是由效忠于幕府的浪士组成的情报组织，可以视为德川幕府对浪人的怀柔政策，利用浪人来收集情报。
浪人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幕府，一派主张倒幕。
如果大明帝国扶持幕府，那么倒幕的浪人只好请他们到南洋挖土木工事了。
有大约200名幕府新选组的浪人站在横滨港码头，他们多数使用的是武士刀，还有少量的人拥有火枪。
楚七作为锦衣卫千户，十分看不起锦衣卫的模仿者，同时对东洋浪人不怎么信任：“这些人乃是贵国的落魄武士，被你们收编之后就值得信任？”
榎本武扬见到楚七身穿飞鱼服，想到这就是大明帝国的情报头子之一，瞳孔微微一缩，指着一个浪人说道：“是，这位是新选组总长芹泽鸭，他以他的性命保证大明之使节安全！”
楚七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武士装扮的人。
那人见到对他们来说是老祖宗般的锦衣卫，走过来垂头对楚七说道：“锦衣卫大人，请您相信我，如果诸位大人损失一根毫发，在下切腹谢罪！”
要是这些人出事，你切腹谢罪有个屁用。
楚七心里嘀咕，表面上却道：“你在前面开路。”
楚七肯定不放心让幕府的新选组靠近保护皇太子、内阁大学士等人，而是让他们在前，自己所率领的锦衣卫在后贴身保护。
辽东总兵李如山率领的骑兵营也在横滨登陆，他们需要将大帆船上运输的马匹通过小艇拉到岸上，比起运送步兵还要麻烦，花费了好一会儿。
锦衣卫只能够处理暗杀事件，真正提供武力作为支持的还要靠大明舰队、横滨卫驻军以及骑兵营。
横滨港到江户城建有铁路，那是大明帝国对其提供援助时派出的铁路工程师帮助东洋幕府修建的铁路。
楚七照惯例派人提前对东洋的蒸汽机车进行检查。
东洋幕府毕竟不是大明自己的地盘，楚七有一种作为锦衣卫的直觉，他必须要慎之又慎，才能够尽量不出事情。
百户李延广在经过了详细的检查后，对楚七说道：“大人，东洋的蒸汽机车实际上是我们大明派人在运营，这辆机车没有查到炸药。”
“嗯，不过要防止有人在铁路中途炸火车……我去找李总兵。”
楚七总有不妙的预感，在大明帝国拥有可以大量制造炸药的工业能力之后，暗杀的手段防不胜防。
一般来说，各国都在克制使用暗杀手段，原因是害怕对方的报复，尽量在明面上解决问题。
但是大明帝国实在是太强大，列强在明面上拿大明帝国无可奈何，大明帝国在南洋部署了四支舰队、十万大军。暗地里列强难免会使用一些肮脏的手段。
楚七找到辽东总兵李如山，向他请求：“总兵大人，不知可否借我一支骑兵小队，沿着铁路进行排查。”
李如山一口应承下来：“我拨一个骑兵百户在你账下听命。”
楚七又对使节团说道：“使节团暂且在横滨港停留，等到骑兵对铁路排查完毕后再动身前往江户城。为了保护诸位的安全，具体出发的时间斗胆由属下来决定，而不应由幕府安排。”
第22章 锦衣卫不好当
大明使节团的成员见到楚七打算自己变更前往江户城的时间，私底下一阵哗然。
礼部尚书魏祚昌抚摸花白的胡须，盯着楚七说道：“小子，你可知道你的做法意味着什么？使节团访问德川幕府的时间都有规划，德川幕府也在今日做好了迎接我们的准备，现在却要在横滨港待命，还要你来决定我们的出发时间。”
大明皇太子也开口，他终于注意到楚七这个锦衣卫千户：“楚千户，幕府早有安排，想必已经提前做好检查，无须过分谨慎，以免耽搁了行程。”
东阁大学士、辽东总兵则没有说话。
楚七见皇太子和礼部尚书施压，于是说道：“保护皇太子殿下和诸位大臣是属下的职责，属下既然身穿这身飞鱼服，就要对得起锦衣卫的荣誉。我们此际在幕府的地盘，皇太子殿下与诸位大臣身份尊贵，但凡有一人出事，帝国无法承受这般损失。因此即使耽搁一日半日，也不能够轻易冒险。”
楚七倔强地坚持应该调整出发时间，不按照幕府的时间安排，而是由他自己决定使节团什么时候该乘坐蒸汽机车从横滨港前往江户城。
皇太子朱成焕对楚七这个年轻的千户顿时有了意见，面露不满之色：“楚千户，你这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楚七一听有些恼火，如果有人在铁轨上安装炸药，他有信心又有什么用？难道到时候连人带车皮被炸飞？我可还不想死。
楚七仍旧坚持：“锦衣卫在这个时候有便宜行事之权，乃是崇祯皇帝改大明律赋予锦衣卫的权力。”
朱成焕看向东阁大学士张文正，如果他以内阁大学士的身份发话，锦衣卫也要屈服。
张文正慢悠悠地说道：“既然锦衣卫是为了吾等之万全，那么多耽搁一点时日也无可厚非。”
“可是阁老……”
皇太子在内阁大学士这里吃瘪，却不敢反驳张文正。
张文正说道：“皇太子殿下不必着急，我们暂且在横滨港停留，榎本武扬将军会好好招待我们，是吧，榎本武扬将军？”
幕府海军奉行榎本武扬见宗主国的内阁大学士发话，赶紧点头哈腰：“皇太子殿下及诸位大人想要在横滨港待多久都行。”
使节团来到横滨港，本打算直接前往江户城，结果被楚七阻挠，便暂时在横滨港落脚。
礼部尚书魏祚昌走在张文正身边，对张文正说道：“这个楚七有点意思。”
辽东总兵则将带来的骑兵营一个百户的兵力交给了楚七，楚七令骑兵百户在新选组的引领下对沿途铁路进行排查。
楚七也借着这个机会第一次与辽东总兵搭上话。
他的父亲，兵部尚书楚信也曾经担任过辽东总兵。
大明使节团突然改变行程，这件事情就连使节团都不免意外。
在江户城，日不落帝国驻东洋幕府大使馆，这里正在举办宴会，还邀请来了合众国、法兰西、普鲁士等国的大使。
一个金发少女正与普鲁士的大使碰杯交谈，此时有一个日不落帝国的大使助理走过来在其耳边低声几句。
金发少女蔚蓝色的眼神流溢出一抹异色，挥手让助理下去。
普鲁士驻东洋大使向她问道：“正值大明帝国使节团访问东洋幕府之际，大明帝国定然有大动作。阁下情报最为快捷，是否提前得知了什么事情？”
金发少女摇晃手中的红酒杯：“大明使节团已经抵达横滨港，打算稍作停留，然后再造访江户城。”
普鲁士大使轻蔑地笑道：“他们大明帝国是第一强国，却在自己的附庸国都如此小心行事，真是颜面尽失。”
金发少女撩了撩发梢，轻笑道：“你说的有一点道理。”
楚七在次日清晨通知使节团的人起身，然后乘坐蒸汽机车前往江户城。
皇太子以及一批人对偷偷摸摸般前往江户感到不满，楚七却觉得理应如此。
面子可以到了江户城再要回来，没有必要时刻都高调，尤其是重要人物的出行行程理应进行严格的保密，甚至是随机应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在皇太子和不少使节团的人抱怨楚七这一群锦衣卫独断时，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的性命因为楚七的直觉和临时调整行程而获救。他们绝大多数人也永远不会知道这次自己与危险擦肩而过。
楚七却越发觉得锦衣卫这份工作不好做，还要稍微得罪使节团的人，甚至是皇太子。
楚七来到蒸汽机车车厢里面，发现东洋的蒸汽机车果然和大明的蒸汽机车几乎一模一样，可以看出来这的确是大明帮助他们生产的蒸汽机车和车厢。
“大人，您昨日临时要求使节团更改行程，恐怕引起一部分使节的不满，以后尽量不能这般乱来。”
“却也未必，万一真的有人在铁轨上放置了火药，那么后果就很严重，不仅使节团损失惨重，而且你我都要粉身碎骨。”
百户李延广、郭瑭二人在铁皮车厢里面商议，使节团对锦衣卫的决定多少有怨言，楚七的手下有人担心此事会影响到楚七的前途，也有人认为楚七的谨慎是应当的。
楚七并不在意，因为他总觉得惴惴不安，此行定然是不会风平浪静，万事都要小心为上，否则自己这条性命都要丢掉。
新选组的总长芹泽鸭挎着武士刀走过来，被楚七拦住：“前面车厢是我方使节团之重要人物所在，请止步。”
芹泽鸭与楚七面对面：“在下不是来找诸位大人，而是来找阁下。素闻中原武术发源之地，阁下身为锦衣卫千户，又配有绣春刀，应该精通刀法，到了江户我想要向阁下讨教。”
楚七见这个新选组的浪人一副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即使是到了蒸汽时代，东洋最后的武士和浪人还是对冷兵器抱有一丝期待。
绣春刀作为近战兵器，楚七还是会耍的，不过要他自降身份和新选组的浪人较量，打赢了理所当然，打输了还要丢帝国的脸面，实在是太不划算。
楚七指着一个锦衣卫背负的线膛枪，意味深长地说道：“阁下，时代已经变了。”
第23章 幕府
江户城，此处是江户幕府的都城，有人口一百万，在东洋是第一大城，不过比起大明皇都还差了几分气候。
一队幕府骑兵高举三叶葵旗帜，他们身穿赤备装束，拥簇着幕府大将军德川家茂出郭相迎。
在东洋四岛没有人能够让幕府将军如此卑躬屈膝，但是来自西边的大明帝国可以。
幕府大老井伊直弼陪在不过是一个少年的幕府将军身边。
幕府大将军看上去很羸弱，体型消瘦，眼圈发黑。
一个幕府大臣对实际掌握权力的幕府大老井伊直弼说道：“大老阁下，大明使节团有意耽搁行程，本来应该昨日便到，偏偏要今日再至，还要动身之后才令横滨港向我们发电报。不但令我们昨日干等，今日还要匆忙集合。”
井伊直弼不知是作何感想：“大概是宗主国的使节团担心在我们疆域内出事，所以才慎之又慎。”
幕府大臣不满：“我们幕府甘心向大明帝国臣服，他们却不信任于我等。”
井伊直弼说道：“本来两国就不是平等地位，何来信任。更何况最近一批浪人闹得厉害，有接连好几个大臣惨遭屠戮。”
他们在对话间，来自横滨港的蒸汽机车哐哐驶来，拖着黑色的烟雾——
大明帝国的使节团到来！
蒸汽机车的铁皮车门被用力推开，幕府新选组率先下车，然后是大明锦衣卫！
楚七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幕府大将军德川家茂、大老井伊直弼以及其他幕府重臣，保护幕府将军和大老的赤备骑兵队，江户城内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一些不相干的平民商人都聚集于此，足足有上万人之多！
对方极尽讨好之事，可见大明帝国作为宗主国在附庸国眼中拥有多大的权威。
不过这么多人也很棘手，要是有亡命之徒隐匿在人群之中可万事不妙。
楚七令锦衣卫在月台清出一片空地，待视野开阔之后才稍微安心。
他的视线注意到了幕府队伍中间的幕府将军。
这就是在东洋拥有最高权力的幕府将军？
楚七不曾想传说中的幕府大将军竟然是一个病秧子，皮包骨头，似乎一阵风吹来就能够将其吹倒。
与大明帝国无论皇帝还是大皇子都身强力壮相比，幕府将军随时有可能会一命呜呼。
“飞鱼服……”
幕府大臣们对率先下来的楚七和几位锦衣卫百户甚为忌惮，就连幕府大老井伊直弼都瞳孔一缩。
他们怀疑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中。
锦衣卫就位之后，大明皇太子、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辽东总兵等人先后下来，他们迎来了当地人一阵欢呼。
在迎接大明帝国的人之中，自然少不了此时在江户城做生意的大明商人，还有常驻在江户城的大明使节、大明旅人。
“那是我们大明帝国的使节团，时隔五年的时间再次专程派来使节团访问东洋幕府，上一次是文渊阁大学士带队。再上一次是十年前。”
“最近江户城之中有些浪人闹事，此次我们使节团来访东洋，是否与浪人闹事有关？”
“我们大明使节团来访，接下来江户城会风平浪静，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些暂时在江户城活动的大明百姓见到盛大的使节团到来，一阵雀跃，自豪感也油然而生！
幕府将军德川家茂被迫拖着羸弱的身体，与一众幕府重臣上前相迎：“泱泱大明皇太子殿下，臣下东洋幕府将军德川家茂……咳咳……”
德川家茂在重大的场合下剧烈地喘气，说话间似乎很费力。
他的病情比想象中要严重。
楚七前来东洋执行公务之前，专门对东洋的情报进行了解。
现任幕府将军德川家茂身患一种怪病，朝不保夕，随时有可能会一命呜呼。
而且德川家茂年纪尚轻又身患疾病，不可能会有子嗣。意味着他有个万一，则幕府可能会陷入权力之争。
看来使节团出访东洋幕府也不只是浪人闹事这么简单。
楚七站在一旁，对大明帝国使节团与附庸国的东洋幕府相见时候热烈的气氛冷眼相待。
东洋幕府表面上是一个很体面的岛国，大明帝国使节团在东洋平民面前还是给幕府留了一点薄面。
幕府太过卑微，会让武士、浪人、平民对幕府产生强烈的不满，幕府需要征兵作为仆从军参战的时候将会无法征调足够的兵役。
因此表面上大明皇太子与幕府将军有说有笑，东阁大学士张文正对幕府大老井伊直弼也同样以礼相待。
但是跟在张文正身边先后访问萨摩藩、长州藩、大阪等地，楚七已经可以察觉到双方大臣之间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亲近。
幕府将军就是一个病秧子，年轻力壮的大明皇子就像是来探望病人一样，令他有一些无奈。
作为宗主国的大皇子，朱成焕还是向其嘘寒问暖。
幕府的赤备队在前方开路，还有新选组的浪人保护众人的安全。
当然，最为引人瞩目的还是大明帝国的锦衣卫，锦衣卫官员的飞鱼服和普通成员的深灰服饰让不少听闻锦衣卫传说的人感到压抑和惧怕。
锦衣卫的人估计到了夜晚，可以将自己完全融入夜色之中。据说这是崇祯皇帝期间专门对锦衣卫进行了改制，才有了现在锦衣卫的服饰和衣着制度。
楚七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并不是这次访问东洋幕府的主角。
他太年轻了，在场的除了皇太子是来自皇室的身份，有资格发话的无不是帝国重臣，资历比楚七至少老上一个辈分，像是礼部尚书魏祚昌六十余岁，东阁大学士四十余岁，辽东总兵也有五十岁上下。
楚七将注意力转移到后面下车的使节团以及家眷身上，碰巧与张芷儿的视线对上，白衣的张芷儿朝他轻轻一笑。
既然这次访问幕府的主角不是自己，那么是否应该和自己的父亲所说，要办法将人生大事设法解决了。
不过楚七难以捉摸张芷儿的心思，尤其是对方的地位比他还高一些。
第24章 小石川后乐园
大明使节团来到江户城，德川幕府以最高的规格招待，江户城一片繁荣。
楚七在这段时间紧跟在东阁大学士张文正左右，出入天守阁，参与了大明帝国高层与德川幕府的筵席。
接连三日筵席双方重申宗主国与藩属国的地位，并没有谈到多少有价值的内容。
他们的磨磨蹭蹭让楚七也不得不学会耐心。
所幸是江户城的浪人在锦衣卫、大明骑兵营、幕府新选组、赤备队进驻城内后没有闹事，一切风平浪静。
第四日，德川幕府邀请大明帝国使节团前往小石川后乐园游览。
楚七作为锦衣卫千户，仍然要寸步不离地跟着皇太子、张文正、魏祚昌等人。一些女眷有幸参与小石川后乐园的游览。
此时正值冬季，小石川后乐园银装素裹，不过积雪很薄。
张芷儿也在众女之中，她见小石川后乐园有湖、山、河流、田园等假景，还有随处可见如西湖、庐山等命名，对她的父亲东阁大学士张文正说道：“爹，此处一卷代山，一勺代水，与其说是东洋的林园，不如说是我们大明的林园。”
幕府大老井伊直弼亲自带领大明使节团参观小石川后乐园，见张芷儿这般说，不禁搭话：“姑娘说的不错，小石川后乐园与大明颇有渊源，只因此园的藩主，当初水户德川家第二代家主德川光国听取友人兼师尊，来自大明的朱舜水先生所建议，设计了这座后乐园。”
张芷儿眼珠子一转：“原来是朱楚屿先生为此园提供设计，无怪有如此多的儒学之要素。那么小女子猜后乐园之名来自于范希文先生所作《岳阳楼记》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井伊直弼微微吃惊：“姑娘所言甚是，小石川后乐园的确出于范仲淹先生典故。”
张文正对自己女儿的表现很满意，在一旁暗暗点头。
就连皇太子朱成焕都为之侧目。
楚七也因此得知这座位于江户的园林，其设计理念竟然是来自大明的儒学家，怪不得楚七也觉得这里像是大明的园林。
众人随后继续在小石川后乐园闲逛，张文正、井伊直弼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倒是一群女眷才真正是在游览小石川后乐园。
张文正与井伊直弼走到了一处亭台，对楚七说道：“楚七，你们先下去，我和井伊阁下有话要交谈。”
楚七知道张文正让自己避开，是有一些机密事情与井伊直弼单独会谈。
可是楚七离开的话，要是张文正这个内阁大学士兼自己父亲的相识出现意外，楚七难逃其咎。
似乎是看出了楚七的担心，张文正说道：“井伊阁下与我都是一个人，后乐园内外都有锦衣卫和新选组把守和监视，不会有事。再说即使大明损失我一个内阁大学士，还有其他五个内阁大学士，不至于乱了分寸。若是我出了事情，井伊阁下也逃脱不了责任。你说是吧，井伊阁下。”
井伊直弼本来是在东洋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在张文正面前也要低声下气，不敢得罪。
楚七见张文正有要事与井伊直弼在亭台密谈，可能和现在东洋局势甚至是南洋局势都有关联，不再坚持。
他带着锦衣卫守候在亭台下方，而亭台另一边是幕府新选组的芹泽鸭。
张文正与井伊直弼的密谈，大明皇太子、幕府将军德川家茂都无权过问，一个失去了实权，另一个重病缠身指不定什么时候会一命呜呼。
皇太子朱成焕见内阁大学士主持与幕府大老的交涉，自己却没有实权，自觉没趣，便对楚七指着张芷儿她们所在的地方说道：“楚千户，本皇子要去那边走走。”
楚七一下子分身无术，保护大明皇室的安全是锦衣卫古老的职责，一直都现在都保留着。他知道张文正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谈妥事情，于是只好叫来李延广、郭瑭两个百户：“你们两个在此地等候张阁老，尤其是要盯好新选组那群人，我对他们不放心。”
李延广、郭瑭抱拳答道：“卑职听命！”
楚七则带着两个锦衣卫小旗跟随大皇子，以保护他的周全。
虽说皇室没有了实权，但是皇室目前还是大明的象征，要是大皇子出事，说不定宗主国和藩属国的关系会不可避免地出现裂痕。
“小姐、小姐，您说这些梅花是不是朱楚屿先生当初从我们大明带到东洋的？如此算来，说不定有两百年之历史了。”侍女与张芷儿走在薄薄一层积雪的青石板小径，指着小石川后乐园的梅花树问道。
张芷儿望着后乐园一片山水如画，正值寒梅盛放，答道：“嗯，萼片绛紫、其花重瓣洁白，应当是玉蝶梅。”
“姑娘能够猜中后乐园之命名来自范仲淹之《岳阳楼记》，不愧是今年秋闱女状元。”
一个声音传来，张芷儿与侍女侧目看去，只见大皇子朱成焕带着三个锦衣卫过来，而锦衣卫之中一人还是张芷儿认识的楚七。
张芷儿欠身行礼：“小女子见过大皇子殿下、楚公子。”
大皇子朱成焕微微变色。
他有意搭话，但是张芷儿在后面还附带个楚公子是什么意思？
楚七则暗暗叫苦，大皇子怎么也对张芷儿有意思，还是正如张文正所说，想要到东阁大学士府提亲的人实在是数不胜数，连大皇子殿下都不例外。
朱成焕问道：“张姑娘和楚千户认识？”
张芷儿答道：“楚千户乃是父亲旧识之子，自然是认识。”
楚七却在心里嘀咕，自己和她也没有认识多少天，不过经她之口便像是青梅竹马一般。
果不其然，朱成焕听到这般说法之后脸色更不好看。
张芷儿则有意无意地向楚七使眼色，似乎想要看他怎么应付。
朱成焕听闻楚七的父亲是东阁大学士之旧识，第一次他对楚七的身份感兴趣：“楚千户，你的府上是什么人家？”
楚七只好答道：“卑职府上是大明兵部尚书府。”
朱成焕吃惊：“原来是兵部尚书府。”
第25章 考验诗词
兵部尚书可是拥有实权的人物，朱成焕不得不正视楚七。
在楚七这几个锦衣卫的保护下，尤其是楚七还认识张芷儿，大皇子又拉不下脸面与张芷儿搭话，只好闷闷不乐地离开。
楚七正要追上，张芷儿却出言道：“楚公子请留步。”
她是东阁大学士的千金，楚七还要依赖张文正这个大靠山在锦衣卫升迁，她开口后只好止步：“张姑娘有何事？”
张芷儿却顾左右而言他：“楚公子可懂诗词？”
楚七还以为张芷儿让自己止步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文墨之事：“在下略通一二，姑娘有事直说。”
张芷儿挑眉道：“看来楚公子对小女子的话语并无兴趣。”
楚七不敢得罪东阁大学士府的千金：“张姑娘误会了，您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地方，尽管吩咐。”
张芷儿见楚七语气服软，反而不悦：“如果公子只是畏惧我爹爹的权势而刻意讨好与我，那么便无事了。”
楚七试图琢磨张芷儿的性情，按普通人的思维还真讨不了好，于是鼓起勇气说道：“张姑娘，我确实有七分畏惧于张阁老，还有三分却是为姑娘所折服，方才语气谦卑。”
张芷儿终于嘴角微微上扬：“我看后者一成都没有。”
楚七还是不明白张芷儿意欲如何：“姑娘问我诗词之事，到底是……”
张芷儿说道：“既然楚公子对诗词略通一二，那么我们一人说一句诗词，必须要同时含‘雪’与‘梅’二字，以应此景。若谁先说不上，则谁为负，如何？”
“……”
楚七心里那个苦涩啊。
他说的的略通一二并不是对唐诗宋词通晓十之一二，而是他能够想到完整的诗词就一两首！
而且张芷儿的出题极难，要同时含有“雪”、“梅”二字，还需与大明女状元一争高下。
还不待楚七解释自己并不善舞文弄墨，张芷儿已经开口：“柳垂江上影，梅谢雪中枝。”
楚七心里焦急，不过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些诗词。
是了，虽然现在的楚七将所学的诗词歌赋都还给了老师，但是原本这个世界的楚七是个文武全才，他小时候读过大量的诗词歌赋。
楚七应对道：“雪岸丛梅发，春泥百草生。”
“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
“江涵雁影梅花瘦，四无尘、雪飞云起，夜窗如昼。”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
张芷儿与楚七你来我往，从诗说到词，各自说了三十多句，当再次轮到楚七的时候，楚七却再也答不出来了。
她可是大明秋闱的女状元，楚七主要还是将精力放在了火器、情报收集等在锦衣卫能够施展手脚的领域，论诗词歌赋难以和她相比。
江郎才尽之际，楚七坦诚地对张芷儿说道：“张姑娘才高九斗，在下是再也答不上来了。”
侍女在一旁笑道：“我们家小姐是秋闱女状元，你能够支撑到三十多句，已经是难得至极了。”
张芷儿佯怒：“小竹，不要多言。”
侍女吐了吐舌头，识趣地在一旁不再说话。
原来这个侍女叫做小竹。楚七不但察言观色，还暗自记下了侍女的名字。
这个世界的楚七有着很好的底子，如同侍女柔儿所说，原本的楚七文武双全，还懂得火炮枪术，有着很好的记忆力、反应力。但是他有个缺点，那就是为人不能变通，而且平时也很冷淡。而穿越过来的楚七则填补了这个缺点。
张芷儿对楚七说道：“小竹所说极是，楚公子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难得……对了，才高八斗我倒是听过，才高九斗又是来自何处的典故？”
楚七厚着脸皮：“才高九斗即是姑娘的才华比才高八斗还要高一斗，这个典故的出处正是在下。”
张芷儿没有想到自己最后被楚七调侃一番，俏脸微微发烫：“楚公子这是褒义还是贬义？”
楚七答道：“当然是褒义，功名榜发布当日在下恰好在场，张姑娘能够九科全甲，恐怕在我大明历任女状元之中也能够拨得头筹，在下佩服。不过在下此刻肩负保护皇太子、内阁大学士之重任，不便与姑娘过多纠缠，就此告辞。”
楚七难得风花雪月一番，但现在是公开的场合，他并不想要在被人抓住把柄，被认为是在玩忽职守。
侍女小竹见楚七离开，对张芷儿说道：“小姐，楚公子的文采难得，而且笔墨之事不是他们锦衣卫之人所擅长，人也俊俏，可惜却是半个呆木头，走之前也不会邀请小姐私底下相会。”
张芷儿叹道：“儿女情长之事，一辈子唯有一次，岂可轻率决定。再说若是痴男怨女，耽搁了前程，我反而看不起他，还是再看缘分吧……”
以后张芷儿每每想起此时，都颇为懊悔，以至于后来一波三折，少不了以泪洗面。
楚七追上皇太子。
皇太子刚才瞧见楚七与张芷儿交谈，两人确实看上去像是旧相识，不禁有些嫉妒。
那可是东阁大学士唯一的女儿，才貌双全，无数人想要入赘张府成为乘龙快婿，即使是失去了实权的皇室也不例外。
张府的人脉太深远了，可以追溯到万历时期的内阁首辅张居正，在崇祯之后又出了好几个内阁大学士。
皇室也在积极与下方联姻来获得一些支持，保持自己的皇室地位，比如楚七的娘亲就是大明皇室的七公主。
与欧洲王室之间互相联姻不同，欧洲诸国多数是平等的地位，王室之间联姻美曰其名是保持王室血统，而大明帝国和周围的小国是宗主国和藩属国的关系，放在以前叫做蛮夷，皇室怎么能够和蛮夷联姻。
于是现在的大明皇室尽量和世家大族进行联姻，在保证失去实际权力后皇室仍然拥有内库收入。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
第26章 日不落帝国公使
东阁大学士张文正与幕府大老的交谈结束，双方一同走下亭台。
楚七发现幕府大老井伊直弼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似乎是被训斥了一番。
幕府对东洋的管理表现让宗主国感到不满，而作为一把手的井伊直弼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众人在小石川后乐园逛了一圈，井伊直弼心事重重，没有了心情。楚七、芹泽鸭等锦衣卫、新选组的人则要保护各自的重要人物，欣赏后乐园的景致倒是其次。
“阁老大人，请您与大皇子殿下诸位暂且在江户城多待几日，在下会召集各位老中、奉行等人一同商议大明的提案，以求更好地应对西方列强带来的压力。”
井伊直弼一直送张文正等人到下榻的屋舍前，这才在新选组的保护下与幕府的大臣离开。
礼部尚书魏祚昌目送幕府众人离去，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对张文正说道：“井伊直弼可以将事情办妥吗？北美那边的种植园主可是向我们大明……”
张文正说道：“如果不出意外，井伊直弼可以将事情办好。我们大明帝国需要更强大的附庸来应对接下来的局势。”
楚七在一旁无法听清楚张文正和魏祚昌等高层的对话。不过他察觉到了大明打算对东洋幕府进行调整。
幕府大老、老中和其他大臣紧急召开会议，对宗主国的提案进行商讨。
这种决定不是楚七能够插手的，他负责保护使节团的安全也不意味着要时刻贴身保护，锦衣卫换成了几轮值班巡逻。
“大人，我听说江户城里面有一座我们大明商人开办的酒屋，里面的酒品来自于我们大明，不如我们前去一观？”百户李延广、郭瑭他们在休班的时候邀请楚七前去江户城的酒屋。
楚七这几日神经紧绷，正好也想要放松一阵，于是答应与他们前去。
大明的商人活跃在世界各地，尤其是在大明的藩属国。藩属国往往在宗主国的要求下给予商人关税以及租金上的优惠，经商氛围较好。
这一座酒屋采用的是大明与东洋风格的结合，占地非常之广，足以容纳五百位客人，可见背后的大明商人财力多么雄厚。
在酒屋的正门还挂着红色的灯笼，上面用墨水写着“明”字。
这是大明商人的产业，平日里也没有浪人敢在这里闹事。
作为宗主国，大明帝国对居住在江户城的大明籍百姓具有领事裁判权，即大明的百姓在东洋适用的是大明律，受到大明使馆的保护。
“原来是锦衣卫的官爷，请里面进，下至烧锅、竹叶青，上到金华酒、西洋葡萄酒，都应有尽有！”
酒屋的店小二明显是大明口音，见到楚七他们身穿飞鱼服来此，热情地招呼他们。
锦衣卫在东洋、西洋等地恶名昭彰，不过他们却是大明帝国暗地里的庇护者，大明的百姓才能够平稳地在外洋做生意。
“这里倒是有几分皇城的意味。”
“官爷过誉，这里和皇城相比可差远了，我们只是小本经营。”
楚七他们走进酒屋里面，发现里面有许多带有屏风的隔间，纵横交错犹如迷宫。
店小二恭敬地说道：“我们一定给三位官爷找一处幽静的隔间，以让三位官爷有一个清净的地方谈机密之事。”
楚七有几分无奈。店小二很理所当然地将锦衣卫和机密之事联系在一起。
但事实上楚七他们也是普通人，他们平时对饮所谈不过是家长里短罢了，怎么会随时将机密的事情挂在嘴边，那不是嫌命长吗？
楚七他们除下靴子，在铺设榻榻米的走廊上行走。
这里是东洋江户，为了吸引这边的客人，酒屋也带有此地的风格。
走廊间有大明商人、旅客，也有江户的武士、浪人，甚至有来自西洋的人，偶尔有醉醺醺的武士从隔间里摇晃地走出来。习惯了清酒的武士们在大明商人开设的酒屋尝到烈酒，很多人都承受不了。
出现这样的场景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大明帝国、藩属国与西洋列强目前处于和平状态，江户城也是向各个文明开放的，各国都有在江户城派遣大使驻扎，而且还有商船来往，看上去没有一点战争的气息。
一扇水墨屏风打开，一个身穿长裙的金发少女出来，险些与楚七撞上。
金发少女连忙说道：“这位公子，对不住。”
楚七见那女子不过二十岁左右，波浪长发披肩，竟然是一个来自西洋的少女。
她见到楚七的飞鱼服，微微吃惊：“你是锦衣卫的人？”
楚七总觉得她脱口而出锦衣卫，不像是普通的旅人，反问：“你又是何人？”
金发少女盯着楚七答道：“我是日不落帝国驻东洋公使，你可以叫我安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锦衣卫先生。”
日不落帝国的人？而且还是这么年轻的少女担任公使……
西洋是贵族控制着职位，看来她的来头并不小，说不定是什么贵族之后。
楚七没有想到会在酒屋遇到日不落帝国的大使，但他也丝毫不惧：“安妮小姐，你是主动报上姓名，但我可没有答应你要自报门户。”
金发少女安妮不料楚七一点都不给面子，只好转口说道：“锦衣卫千户楚先生，是否可以赏脸参与我们日不落帝国大使们的筵席？”
面对美人的邀请，楚七再次断然拒绝：“身为锦衣卫和西洋大使在同一隔间，传回锦衣卫总司，只会连累我会被调查。”
楚七只是稍微交谈两句，便不再与安妮交谈。
李延广、郭瑭二人低声对楚七说道：“大人，那个女子能够以如此年龄担任驻东洋大使馆的公使，非同小可。”
楚七刚才对安妮叫出自己的姓氏感到一丝危机感，不得不防：“等会找到我们锦衣卫在江户城的千户所，查明这个安妮的身份。”
日不落帝国的公使安妮见楚七并没有怎么理会她，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第27章 幕藩一和内阁
“安妮·卡文迪许，日不落帝国德文希尔公爵之女，今年才被日不落帝国派遣至江户城担任大使总长。此人从达特茅斯皇家海军学院毕业，被寄予厚望。”
很快郭瑭就找到锦衣卫在江户的人手，要到了他们一行人于酒屋之中见到的西洋女子的资料，并将资料交到了楚七的手中。
西洋列强可以在江户城建立大使馆，但是这些大使的背景锦衣卫都有收集，因为锦衣卫遍布世界各地。
楚七拿到金发少女的资料，对李延广和郭瑭说道：“这个安妮从皇家海军学员毕业，没有为日不落帝国舰队服役，反而跑来江户城担任大使，着实是有点问题。”
李延广不以为然：“大人，西方贵族把持上层社会，他们进入皇家学院只是为了镀金，不一定会到军队中服役，这是很常见的事情。更何况海军从来不欢迎女人上战场，还不如出任悠闲的外交大使一职积累政绩往上爬。”
楚七对李延广的说法不可置否。
海军舰队几乎是清一色的男水手。
当然不是歧视，而是风帆时代流传下来的传统。男水手的体力更好，容易操作帆船的索具和操舵，再加上大海上淡水十分稀缺，环境非常恶劣，时间一长还容易长虱子，可不是寻常女子能够适应。
何况作为公爵之女，完全有着更加轻松的方法在日不落帝国的上层社会风生水起。
但是楚七还是不放心，又在口头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安妮·卡文迪许。”
江户城内仍然十分平静，德川幕府大臣们在加紧商议，终于对外宣布，幕府要组建幕藩一和内阁，由各藩派遣代表参与！
所谓幕藩一和即由幕府统治变为幕府与各藩联合统治，成立联合的军队，而不是在发生战争的时候将零零散散各藩的兵力临时拼凑起来。
如同萨摩藩对张文正所哭诉，东洋幕府战斗力匮乏，而民风剽悍的萨摩藩等强藩没有话语权，与西洋列强的较量中屡次吃亏。
为了应付接下来的局势，大明帝国决定亲自出手调整东洋幕府的制度。
东洋内阁主事大臣由幕府、大明帝国、强藩派人担任，其他弱小的藩担任东洋内阁的普通成员，共同管理东洋，组建联合的军队。
东洋主事大臣设席位八人，其中幕府大将军、幕府大老占据两席，大明帝国占两席，强藩占四席。初定萨摩藩、长州藩、仙台藩、加贺藩担任各派一人，然后其他藩有实力的才能够进入东洋内阁。
组建幕藩一和内阁的消息经过幕府天守阁传出来，顿时在东洋引起了轩然大波！原本平静的江户城也风起云涌！
幕府大将军竟然打算割让自己的权力，将部分权力交给各个强藩！
如果说幕府如此大动干戈重塑幕府体制这件事情背后没有大明帝国主导，无论如何都令人难以相信。
萨摩藩、长州藩位于西国，仙台藩、加贺藩位于东国，被大明帝国视为堪比幕府的打手，这是要重用他们。
除此之外，大明帝国还打算派来两名官僚占据东洋内阁的席位，加强对东洋的控制！
幕藩一和内阁的组建方案通过电报传达到东洋四岛，各个藩都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萨摩藩、长州藩、仙台藩、加贺藩这四大藩突然挤进东洋权力的高层，他们深感意外。
尤其是萨摩藩、长州藩还被东阁大学士张文正训斥了一遍。
但是他们没想到张文正到了江户城，竟然大刀阔斧对幕府体系进行了大改，以增强各强藩的话语权，借以加强东洋的实力。
与萨摩藩、长州藩并称为“四大强藩”的土佐藩、肥前藩则有些不忿，大明帝国没有选择他们成为东洋内阁主事大臣，而是选择了仙台藩和加贺藩两个人口大藩。
他们也有人意识到，之所以不选择西国的四强藩，而是分出两个席位给东国大名，怕是大明帝国为了平衡东洋各个势力，不想要西国一支独大。
另外一些比萨摩藩、长州藩、仙台藩、加贺藩弱小的藩，如会津藩、米泽藩，包御三家括水户藩、尾张藩、纪州藩只能够担任普通成员。
无论如何，大明帝国在背后指使幕府做出改变都传达出了不同寻常的信号。
大明帝国在监督幕府，幕府近些年的表现让主子不是很满意，所以决定让各藩凭借实力来获得话语权。
哪一个藩强大、作战剽悍、对宗主国的贡献大，那么该藩就能够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在东洋内阁之中获得主事大臣的席位，以及宗主国的援助。
西洋列强驻扎在江户城的大使们第一时间对东洋内阁成立之事做出了反应，他们聚集在为首的日不落帝国大使馆喋喋不休。
“大明帝国使节团访问东洋幕府，幕府很快就宣布成立幕藩一和内阁，大明帝国还在其中拥有两个主要席位，这恐怕不是大明帝国表面上让各藩参与幕府体系，实际上加强了对东洋的控制。”
“大明帝国已经让东洋幕府成为了第八列强，还如此援助于它，莫非是想要让它成为更可怕的打手？如此一来，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安妮阁下，你怎么看待此事？东洋幕府在我们历次和大明帝国的冲突之中一直是一条疯狗，给我们添加了不少的麻烦。若是东洋幕府国力更甚，下一次他们参战后会给我们造成更大的麻烦。”
法兰西、普鲁士、沙俄、奥匈、合众国等国的大使齐刷刷看向日不落帝国在这里的负责人安妮·卡文迪许。
日不落帝国仅次于大明帝国，在远东事务中是诸多列强的领头者，出了事情各国也是要找日不落帝国，由它来带头挑事。
安妮见到诸国大使，对他们说道：“诸位稍安勿躁，我们只需要密切关系此事的进展即可。大明想要让幕府体系变成幕藩一和内阁，能不能成事还另说，我们又何必着急？更应该担心的是大明帝国。万一幕藩一和内阁失败，则东洋会陷入混乱之中。”
第28章 险境
天寒未明，江户城路上积雪处处。
楚七走在路上，更夫和寥寥可数的行人惊疑地看向身穿飞鱼服的楚七，他们眼神中有一丝敬畏。
楚七仗刀踩踏街上的积雪，还有雪片落在他的肩膀。
江户城本来还一派祥和，然而在幕府宣布成立幕藩一和内阁后，楚七可以察觉到江户城暗流涌动。
幕府大将军德川家茂就是一个病秧子，没有一点的话语权，实权在彦根藩藩主、幕府大老井伊直弼手中。
其他的地方藩因为接触大明帝国发展工业开始崛起，敢于和幕府抗衡。
此次成立幕藩一和内阁，内阁主事大臣的席位有限，肯定不能够让所有藩满意。
楚七不知不觉间将东阁大学士张文正视为靠山，张文正也让楚七看到了一些希望。锦衣卫指挥使之上还可以进入大明帝国内阁。
他现在不只是站在锦衣卫的角度思考，而且还从更高层次的角度来看待大明帝国的布局。
他感觉到大明帝国削弱幕府，扶持东洋各藩，不只是对东洋国内实力变化的一种妥协，而且还是出于自己的目的。
至于目的是什么，楚七就无法得知。
楚七思索着在街上行走，他遥遥看到前面有两座江户内城的城门，一座是樱田门，一座是桔梗门。樱田门前是一座木桥，而桥下是保护内城的护城河。
通过木桥穿过樱田门、桔梗门就可以进入内城，也就是幕府将军所居住和办公的地方。
松平家、井伊家等重要家臣在江户城的住所则是围绕着护城河，成众星拱月之势。
“东洋真是照搬大唐和大明不少东西，只可惜他们在这个世界仍然是大明的学生。”
楚七走近护城河，看着平静的河面，还有雪花落在河面。
在护城河的对面是内城的城墙。
冷兵器时代护城河和石城墙还有一点用，但是蒸汽时代到来后就只是防火防盗罢了。
“楚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楚七的身后传来，楚七转过头，看到张芷儿站在他身后，打着一把有花鸟图案的油纸伞，脸颊在寒冬中冻得发红：“张姑娘，我才奇怪，天色未明，你怎么会在此地？”
张芷儿答道：“家父这两日偶感风寒，我本想提前出门看是否能够买到生姜等容易暖身子的食材。”
“姑娘可否已经买到了想要的东西？”
“我发现出门太早，所有的店铺都没有开张，估计要稍等一下了……不过楚公子，我在街道上发现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他们来到了这附近，我也跟来。看到楚公子在这里我就放心了，这一定是你们锦衣卫的人。”
“鬼鬼祟祟的人……”
楚七停张芷儿这么一说，顿时警觉地向四处张望！
他只是碰巧出现在樱田门外，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安排手下在江户城中活动。
德川幕府虽然是大明帝国的附庸，但是大明帝国也会给它保留一点颜面，楚七还不至于在德川幕府眼皮底下放纵他的手下活动。
难道是锦衣卫专门监视东洋幕府的同僚有什么行动？
楚七用余光打量了他和张芷儿周围的地形，他们前面是护城河、木桥，后方是街道。
街道上有十几个人，他们有意无意在打量楚七和张芷儿两个位于护城河边的不速之客。当他们的眼神扫过楚七身上的飞鱼服之时，似乎有一丝恐惧。
这绝对不是锦衣卫的人。
刚才楚七在街道上闲逛的时候一心想着大明帝国督促幕府成立幕藩一和内阁的事情，反倒是没有注意到在天色还未明之际，街道上的行人似乎反常。
这群人年纪在20岁至50岁之间，多数是男子，还三两成群。
如果不是张芷儿提醒楚七，一向谨慎的楚七说不定会栽在这里。
张芷儿见楚七的脸色不大对劲，她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楚公子，难道他们不是你的下属？”
楚七苦笑：“还真不是我们锦衣卫，我们陷入危险之中了。”
张芷儿虽是才智过人，但身为东阁大学士的千金，还从来没有陷入险境，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不待张芷儿反应过来，楚七拉住她的手，寒冬之中一股暖意传过来。她手如柔荑，不过楚七陷于危险，并没有怎么在意。
张芷儿突然被握住手心，不禁面红耳赤：“楚公子，你这是为何……”
楚七低声喝道：“噤声！我们是无意闯来这里，只能够假装幽会的男女离开是非之地，否则等下他们要实施阴谋，你我都要丧命。低头或者看着我，尽量不要看清楚他们的长相。”
“好……”
张芷儿并非矫情之人，知道情况危急，没有时间顾虑那么多男女之防。
“我来帮你撑伞。”
楚七与张芷儿两人假装没有发现异常，他们两人牵着手在有积雪的青石板路上行走。
他故意将油纸伞压低，以避开街道上那群人的视线。
楚七的神经高度紧张，他用耳朵辨别周围的声音。只要街道上的人打算动手，那么他也只能够鱼死网破。
希望对方认识到自己只是误闯此地，而且没有发现他们的阴谋。
因为油纸伞本来就是张芷儿一个人用的，样式太小以至于没法遮住两人，楚七干脆搂着张芷儿的肩膀。
张芷儿不敢左顾右盼，反倒像是恋人一样靠在楚七的胸口，俏脸滚烫。
这一刻她似乎不用去思考怎么脱身，只需要将一切交给旁边的男人就可以了。
楚七可没有心思享受意外的温柔，他的内杉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已经逐渐离开樱田门，只消进入民居区，那么就不会陷入阴谋之中。
很好，对方显然还没有开始阴谋，不想要打草惊蛇……
楚七搂着张芷儿，眼看就要走到民居的巷道，突然转角有一群武士围绕着一台大轿出来。
楚七见到大轿，心里直呼不妙。
有人在樱田门埋伏，肯定是为了伏击什么重要人物，这个时候出现大轿，那么答案很明显了。
阴谋针对的就是这个坐在轿子里面的人！
第29章 死里逃生
六十多个带刀武士保护轿子从楚七和张芷儿两人身边经过。
带刀武士们瞥了一眼楚七的飞鱼服。他们认识这种标志，是他们宗主国锦衣卫中高层的装束。
楚七与轿子擦身而过，在那么一瞬间有多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前方樱田门有埋伏，如果出声提醒的话，那么埋伏的人肯定会提早下手，刀剑无眼，楚七可无法保证自己和张芷儿能够活着逃走。
还有一个选择，继续让这个轿子往前走，牺牲掉轿子里幕府的大臣来吸引刺客，然后自己和张芷儿有充足的时间逃离此地。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幕府大臣，楚七稍作犹豫，便保持沉默，搂着张芷儿远离轿子，拐入了一处街巷。
不过楚七还没有放松警惕，因为后面很快响起了火枪声和武士的喊杀声！
楚七不需要亲眼所见就可以想象六十多个带刀武士和埋伏者相互厮杀，就是不知道那个倒霉的幕府大臣怎么样了。
一直到听不到喊杀声，楚七见没有人跟来，才松了一口气。
楚七转到一处低矮的平屋后方，对与自己紧挨的张芷儿说道：“张姑娘，我们应该是安全了。”
张芷儿将头埋在楚七的怀中，身躯在颤抖。
一定是吓坏了。楚七心里暗道。
张芷儿似乎是吸了几口气，才抬头看向楚七，长睫毛在抖动，脸色红润：“楚公子，刚才我、我好害怕，又好兴、兴奋……”
“……”
楚七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兴奋，楚七他可是因为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张芷儿发现自己还和楚七贴着，急忙挣脱出来，耳垂鲜红欲滴：“请公子千万不要说出此事。”
楚七肯定两人已经安全，松开张芷儿。
他恢复了冷静：“姑娘请放心，我会缄口不言。”
张芷儿似乎仍然处于兴奋的状态：“刚才那群是什么人？他们伏击的目标是不是轿子里面的人？”
楚七说道：“应该是最近在江户城之中闹事的浪人，他们通过刺杀幕府大臣来达成自己的诉求。”
张芷儿又问道：“噫，我们到来江户城之后一切风平浪静，为何会有这样的刺杀？”
“这大概便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浪人的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我想很快巡逻的武士就会抵达现场。可恶，竟然敢差点害死我们，一定不能够轻易放过他们！”楚七挥舞着拳头说道。
张芷儿听见楚七说的是“我们”，不禁有几分莫名的情绪。
“我们回去使节团下榻的地方，那里有锦衣卫和大明骑兵看守，绝对安全。到时候你留下，我带锦衣卫侦查此事。”楚七对张芷儿说道。
“嗯。”张芷儿想要起步，不过之前她都是靠着楚七行走，这个时候竟然脱力绊了一跤。
“当心！”
楚七及时接住了张芷儿，两个人的动作有些旖旎。
张芷儿再次脸色滚烫：“我……”
楚七说道：“应该是脚麻了，人在极度紧张或者兴奋过后，可能会导致手麻或者脚麻。我带你回到使馆。”
张芷儿只好说道：“有劳公子了……”
楚七二话不过，双手横抱张芷儿，在他看来这种姿势最为省力，而且应该还算是体面吧。
但是在张芷儿看来，这种姿势非常之暧昧，她根本就想不到楚七这么直接，只敢将脸转向对着楚七的一侧，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江户城的樱田门发生了针对幕府重臣的暗杀事件！
将近有100个左右的武士在樱田门外厮杀，还动用了火枪，喊杀声和武士刀碰撞的声音喧嚣一时。
这件轰动的暗杀事件在江户城引起了大地震！
幕府紧急出动数百的赤备队、新选组封锁现场，来到江户城访问幕府将军的大明使节团同样被震动！
东阁大学士张文正第一时间对这件事情做出了反应：“楚七去哪里了？！”
他立刻想到找楚七来参与解决这件事情。
楚七作为锦衣卫千户，是这方面的专家，发生这样的事情理应当仁不让。
锦衣卫百户李延广、郭瑭二人作为楚七的下属，此时被张文正唤来，本应该是深感荣幸，但是他们现在汗流浃背。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楚七现在身于何处！
李延广、郭瑭二人支支吾吾地答道：“楚大人不知所踪……说不定已经前去现场勘查……”
他们二人对楚七算是忠心，在楚七不在场的时候为其打圆场。
张文正则不怎么满意。他知道楚七身为锦衣卫千户，不可能在没有和下属打招呼的前提下就擅自前往现场。
侍女小竹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张文正：“老爷不好了，小姐她不在寝室！”
张文正急道：“小姐去哪里了？！”
小竹急忙摇头：“奴婢醒来时小姐便不在寝室，实在是不知。”
女儿消失，张文正这回算是真正急了，城中又发生了刺杀幕府大臣的大规模冲突，万一张芷儿卷入其中，那么他回去就无法向老爷子交代。
正当张文正暗自焦急，锦衣卫群龙无首之际，楚七双手抱着张芷儿回到了使节团落榻的地方，恰好碰上张文正。
氛围有点尴尬，楚七正抱着东阁大学士的千金……
张文正才更加郁闷。
他正焦急于女儿的下落时，自己的女儿就被外面的男人抱着回来。
这还是当着锦衣卫、礼部尚书、辽东总兵等人的面！
张芷儿还是侧脸对着楚七的胸膛，但是她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根本就不敢转头面对自己的父亲和这么多大人物。
张文正阴沉着一张脸：“我的女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楚七只好答道：“张阁老，她只是恰好出现在阴谋现场，吓着暂时手脚无力罢了，休息就好。”
张文正脸色稍微转晴，知道不能够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的女儿难堪，于是对楚七说道：“小竹，你带楚七到小姐的寝室。楚七，你将她放下后立刻带领锦衣卫前往案发现场！”
楚七硬着头皮说道：“卑职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