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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太狼     刀斧txt下载     刀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城门危机

    “大将军,汴京城防严密,似是早有准备!”

    萧虚烈挥退哨骑,望着不远处巍峨的汴京城,心头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早有准备?哼,你精锐全去了边境,农民拿把刀就叫军士了?

    不就是想攻我侧后,可你从哪儿去找军队呢?靠宋人的厢军?呵呵呵…

    行军途中,萧虚烈将整个战事的进展又从脑海中过了一遍,反反复复确认后发现,就算真有陷阱,凭自己的四十万大军,都可以轻松收拾了。

    唯一让他有些放心不下的就是定西伯李现的去向,不过根据自己出征前得到的消息,定西伯率领着汴京的精锐早已抵达了雄州和安肃军前线,希望耶律乙辛好运吧,能够扛住宋人的兵锋。

    此时数十名统兵大将聚集在自己身边,萧虚烈指着点图道:“出动一万轻骑,向北、东北两个方向散开搜索,保持十里警戒区域!”

    一个将领连忙领命而去,萧虚烈又道:“今日天色已晚,大军暂且安营扎寨,连夜组装投石机!弹药都搬下来了吗?”

    “弹药充足,都已就位!”

    “很好,一千门投石机,哪怕是汴京的城墙再厚,料它也撑不了多久吧…”

    “大将军明鉴,末将等测试过,若是五百门投石机不断轰击,两丈半厚的城墙最多支撑半日就会倒塌!”

    “嗯!那一千门砸起来岂不是更快?!”

    “这…末将等从未试过同时施放一千门投石机的效果…”

    “那明日,我们就好好看看,天下第一坚城——汴京,能够撑多久!哈哈哈…”

    ……

    清晨,急促的号角声在城外的军营中此起彼伏的响起,辽军的攻城正式开始了,萧虚烈将大军分为三部,中路军实力最为雄厚,十万人参与攻城,负责金水河与五丈河之间的北部城墙,分别攻略安肃门、咸丰门、新封丘门和永泰门,集中了全军所有的千门投石机。

    右路军负责汴河与金水河之间的城墙,另外看护渡船上的粮草,一共五万人,作为佯攻。

    左路军负责五丈河与汴河之间的城墙,也是五万人,作为佯攻。

    两路佯攻大军并未配置投石机,只是看情况投入云梯,登城作战。

    而剩余的二十万大军,萧虚烈全部作为预备队留守中军部,以防万一。

    汴京城中,殿帅钟飒负责北城墙防御,城墙上驻守天武第二军以及来援厢军,城上城下一共五万人。

    步帅陈步群负责西城墙防御,统领厢军三万人,马帅李惟俭负责东城墙防御,同样统领三万人,另外,天武第一军作为预备队,暂时驻守皇城,若有预警,即可四处增援。

    整个汴京城戒严,所有百姓全部居于家中,除了军士和有令在身的官员,禁止任何人在大街上行动,特别是使馆区,重兵包围。

    为了提防可能存在的鱼肉百姓的行为,赵祯利用皇城内班直,组建了军法队,在城中不断巡视,若有对百姓不轨的乱兵,可先斩后奏。

    “殿帅,全军集结完毕,请将军示下!”

    “待敌军进入三百步后,床弩就给我打火油弹!”钟飒放下手中千里镜,恶狠狠道,视线中密密麻麻的重投石机就如同一群群蚂蚁,数量太多了,汴京北城墙上只有五十台床弩,而攻城的投石机就有上千门!

    “四百步…”

    “三百五十步…”

    “三百步…!”

    “火油弹…放!!!”钟飒一声怒吼,准备就绪的床弩纷纷开火,五十枚带着尾烟的火油弹在半空中画出美妙的弧线,冲向了辽军军阵。

    “轰轰轰…”大火腾地而起,至少十门投石机被直接击中,猛火油流淌间,投石机迅速被点成了一根根明亮的火炬。

    其余的火油弹全部射偏,毕竟离得这么远,看似庞大的投石机此刻在宋军眼里,也就是个小黑点而已。不过落在地上的却比击中投石机的造成了更大的杀伤,一发下去,以起火点为圆心的五步范围内,所有的军士身上都沾上了飞溅出来的火油,一时间,辽军大阵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沙土灭火!”

    “投石机赶快发射!”

    军阵中传来军官们急迫的呼喊,毕竟宋军的兵器问世已经一年多,大概什么样的脾性辽人也掌握的八九不离十,发射火油的用沙土尽快覆灭,只有那引来天雷的兵器,还没有什么好方法可以防御,不过天雷单颗威力有限,看这汴京城墙上,床弩加起来也就五十台,大军阵线如此漫长,零星的天雷造不成什么压力!、

    只要不是身体大面积烧伤的,在沙土及时铺洒下,都能成功救回来,特别是盔甲上沾了少许猛火油,因为自己扑打造成火势蔓延,这样的情形在辽军中少了许多。

    钟飒见第一轮发射成果寥寥,连忙急道:“继续发射,不要停,瞄准辽军投石机!”

    “放~~~”

    “再放~~~”

    辽军势大,火油弹一发发冲进辽军军阵,又造成了数十门投石机和数百辽军军士的损失,军阵经过一开始的些许混乱后,在及时的扑救和灵活的指挥下,逐渐安定下来,迅速完成投石机的打桩和固定,已经有动作快的投石机装上石弹了…

    “留下一千厢军盯着辽军,其余人下城墙!”钟飒的年代哪里见过如此多的器械作战,如今在三衙养了那么多年老,猛地上了战场,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呜……”第一批上百枚六十斤石弹拔地而起,带着破空之声,裹挟着巨大的冲量和动能,向着三百步外的城墙狠狠砸了过来。

    “轰轰轰…”城墙上一片砖石飞溅,无数惨叫声顿起,飞溅的砖石如同一颗颗急射而出的子弹,将飞行轨迹上所有的阻碍全部打得粉碎,不少宋军捂着满脸的鲜血,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嚎。

    而城墙上的床弩,至少一半哑了火,还在发射的也已经没了准头,钟飒弯着腰看着身边的混乱,心中一万个后悔!

    《禁军步军操典》中,李现特别注释道,若遇到敌军数量庞大的远程武器攻击城墙,守军最好的做法就是留少量军士在城墙上监视,其余人都隐蔽到城墙下的死角处,待攻城火力暂停,敌军步军进攻时,再上城墙防御。

    其中有一句话还用朱色写成:绝对数量的差距,是无法被零星质量的差距所弥补!

    早知道就应该让军士们早点下城墙,被炸得太冤枉了…

    “下城墙!快下城墙!”钟飒扯着嗓子在咸丰门附近大喊,守城的军士蜂拥挤上了有些狭窄的登城石梯。

    “轰轰轰…”又是一阵石弹砸来,这回辽人集中的投石机更多,多达数百颗巨大的石弹砸中了城墙各处,连脚下都传来了微微晃动的感觉,这么下去还守一个月?今天能不能撑得住还是个未知数!

    “啊…”

    “别挤…”

    “拉我一把,啊…”

    蜂拥而下的人群终于形成了踩踏,数万人拼命推搡之下,往常宽阔的石梯此刻竟然成为了夺人性命的利器,钟飒看得脑子里直发懵,十几年没打仗,这战争…变样了啊!

    好不容易城墙上的军士大部分都撤了下来,不过城墙上、石梯上,到处都是各种形状的尸体,粗粗一算,上网高达上千人,这才开战不到一刻钟啊,而逃下来的宋军都已经有些心惊胆裂,士气尽丧。

    平日里缉拿盗匪的厢军,哪里见识过如此惨烈的战事,茫然地双目中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哈哈哈…给我砸!宋军的床弩哑巴啦!”萧虚烈没想到投石机效果这么好,看来以后这种远程火力还是要集中的尽量多一些,造成的破坏方能更有效的体现出来。

    “瞄准汴京的城门,集中轰击,不要停!”

    “领命!”身边亲兵急忙向投石机阵跑去传令,随着命令的传达,上千门投石机的落点,不断经过微调后,渐渐地都集中到了安肃门、咸丰门、新封丘门附近,辽人投石机使用的颇为熟练,经过实践发现,齐射造成的伤害远比零星发射来的强得多!

    于是,三座城门处,一阵复一阵地接受者石弹的洗礼,城墙上的石砖一轰就哗啦啦垮下一大片,转眼间,城门附近的城墙上,已经开始裸露出成片成片的内层夯土,而城门已经被零星砸进门洞的石弹轰开了数个破烂的大口!

    喔次奥,辽军疯了,钟飒在城墙下急得直跳脚,这怎么办,城门若是被破了,想靠着厢军去抵抗城外的辽军,那还不是被屠杀的份儿。

    “往门洞里堆砖石,快!”

    “殿帅,辽军火力太猛了,冲不进去啊…”一个满脸土灰的军士吐着嘴里的沙土回道。

    “不堵上城门我们都要死,官家还在城里啊!”

    “殿帅!用大车,装上砖石,往门洞里推!”

    “那就快,所有人,往大车上装砖石!”钟飒一边吼道,一边撸起袖子率先忙活起来,众人拾柴火焰高,不一会装满砖石的大车就准备好了一百余辆。。

    “等着轰击的间隔…”钟飒让推着砖石大车的宋军在城门边准备好,只待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摇晃后,猛地大吼道:“就是现在~~~往里推!!!”

    无数咬着牙坚持的宋军,趁着辽人投石机轰击的间隔,终于成功的将砖石大车推进了门洞中,随着同样的情形在城北各城门中不断上演,城门轰塌的危机慢慢得到了缓解,就算城门损毁,堆满了砖石的门洞在神臂弩的封锁下,绝对会成为辽军的噩梦!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女真

    “东西城墙处情况如何?”钟飒见最大的危机解除,心下感叹战争无常之外,还挂念着东西两翼的战事。

    “东西城墙辽军呈佯攻之势,攻城辽军分隔成上百个小方阵,用弓箭与守军对射…”三处战场无时无刻都有军士来回巡视,消息互通有无,战场形势三位长官都能心中有数。

    “那辽狗铁了心要从北面城墙打进来了,投石机全都集中到了这里!”钟飒恨恨道。

    “殿帅…军士们…”身边亲兵忍不住提醒道,钟飒四周望望,全是垂头丧气的宋军,萎缩在地上,不少人的身子随着石弹的轰击,轻微地颤动着。

    这士气,辽人冲上城墙的话,一触即溃啊…

    “都怎么了?!都抬起头来,看着我!”钟飒站到军士们的面前大声吼道,被震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宋军麻木地抬起头,望着不远处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将。

    “就这么点动静,怕成这样?看看老夫,半只脚进了棺材,还拎着刀准备砍杀哩…都是些壮小伙子,怎么如此怯懦,摸摸自己的卵蛋,是不是被婆娘给摘走了?!”

    “噗嗤…”人群中传来几声轻笑,此话极端粗鄙…

    “知道害臊还有救!想当年老夫征战西北,中了西贼的埋伏,围在山沟沟里待了三天三夜,喝的是泥水,没吃的…最后西贼被援军冲散,方才得救,那情形比今日危急多了!可老夫敢和任何人说道,咱们全都上下,没一个孬种,就等着西贼摸上来,刀枪招呼!”钟飒年逾七十,却中气十足,吼声震天,隐隐约约竟是盖过了巨大的轰击声。

    “我们来到汴京,为的是未来禁军扩军,禁军的待遇你们谁难道不眼红的吗?!”

    “…可也得有命享用,我们平日里只是戍守城池,缉拿盗匪而已…”人群中一个厢军大着胆子回了一句,立刻引来急道鄙夷的目光。

    “呵呵呵,当然要留着性命,可咱们是军人,军人若是惜命,那百姓怎么办?我们的妻儿老小怎么办?辽人对咱们宋人怎么欺辱你们难道不知道吗?”钟飒止住要揪那厢军出来的亲兵,继续吼着,渐渐的,人群中少了麻木,多了悲愤!

    “…殿帅,精锐都去了边关,不是我们怕死,咱们顶不住的啊!”一个厢军指挥使不忿道,这话说的让周边的厢军军士们频频点头,连一起的天武军也觉得有理,城外可是四十万辽军!

    “好了,老夫也不怕告诉你们,定西伯!统领着十八万禁军精锐,根本没去边关,他们就藏在汴京周围,就等着捅翻辽人的腚…!”

    这…在场的军士们都懵了,接着便是喜从天降,汴京城下竟然是算计辽军的陷阱?!

    “嗨,殿帅不早说,有援军咱弟兄们害怕啥?!”

    “干翻辽狗,让他们顾头不顾腚,哈哈哈…”

    “他奶奶的,送上门的军功,怕个鸟,定西伯百战百胜呢!”

    刚刚还震人心魄的轰击声,此时听起来却如同过年鞭炮般的热闹,钟飒苍老而又挺拔地立在人群前,头顶上还划过零星从城墙上越过的石弹,好一副顶天立地的神伟形象。

    守个城而已,手中的家伙又不是吃干饭的,捅过去也是个血窟窿!

    城外还有大军接应,怕啥,斩首辽狗可是有军功赏赐的!

    一时间,刚刚丢掉的士气,竟然比开战前更加高涨,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辽军攻上城来。

    ……

    “城门撑不住了吧,这城墙确实厚实,这么轰都还没垮,先从城门试试吧!”萧虚烈看着硝烟弥漫的城门处,暗暗想道。

    “传我号令,让女真人先冲一冲,每门安排五千人攻击!”

    “女真部族出击~~~!”

    “每门五千人,攻城~~~!”

    “攻城~~~”

    四散而去的传令兵,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一阵接一阵的军令瞬间接力传出去老远,沙场上立时遍布着一股肃杀之气,女真、渤海,契丹人每次在攻打坚城之时,都是先派外族军队充当炮灰,成了就全军压上,若是没成…反正死的也不是契丹勇士。

    萧虚烈右手高举,吼道:“投石机停止轰击!击鼓助威!”

    “咚…”鼓声摄人心魄,空气仿佛被压缩成一团,又猛的膨胀开来,中军阵中一面巨大的战鼓在一个脱光了上衣,肌肉横生的契丹人的重重敲击之下,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咚咚咚…”其余小鼓紧接三声急促的鼓声,步军攻城!

    三块方阵从大阵中徒步而出,因为是攻城战,所有的战马都留在大营中看管。

    女真人目前的发式和服饰与契丹人类似,并不是清朝满族那种单一的辫子,而是中间留空,两鬓或是后脑留着数条小辫。

    外族的统军将领都称为首领,有大首领和小首领之分,这种称呼在辽国和从前的西夏,都一脉相承。远处的汴京城墙早已被轰得一片狼藉,特别是城门附近,女墙基本上都被轰塌了,外墙的墙砖也掉得七零八落了。

    墙上一定没有活人了吧,不少墙段上还在燃着熊熊大火,都是些被摧毁的火油弹被火把点燃而形成的,城门处硝烟弥漫看不真切,不过女真首领却笃定地相信,没有任何城门可以在这么猛烈的轰击下巍然不倒。

    当军阵越过投石机后,轰击逐渐停止了,炮灰的命虽然不值钱,不过轰击自己人,任凭是何时,都会引起哗变,而且女真人的战斗力,貌似不比契丹人差多少!

    一百步!

    “杀!”首领手中长刀一挥,彪悍的女真勇士齐齐发出一声怒吼,整个军阵立刻加速,向城门处蜂拥而进。

    吊桥的铁链早已被石弹打断,桥面上也到处都是弹坑,不过好歹有几条可以通往护城河对面的路径,女真人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喊叫声,举着手中的弯刀和长枪,身后还有数千弓箭手,弯弓搭箭跟在步军身后,不断打量着头顶上的城墙和前方硝烟密布的城门洞…

    “嗖嗖嗖…”突然间,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墙上突然站起身无数宋军弩弓手,神臂弩赋予了弩箭巨大的动能,而城门洞内也突然激射出来密密麻麻的弩箭,上下立体打击下,冲阵的女真人一瞬间便被放倒了大片,薄弱的盾牌根本无法抵抗神臂弩近距离的平射!

    “啊…”阵阵惨叫从军阵中传了出来,首领眼明手快,耳中一听到动静立刻蹲了下来,身边几个亲兵勇士却没有这么快的反应,胸前和脸上中了无数箭支,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弓箭手反击!”首领蹲在地上隐在盾牌后大吼道,身后跟着的弓箭手立刻对着墙上冒出的人头放箭,一根根粗如拇指的重箭呼啸着划破空气,洞穿了宋军的重甲!

    什么?!钟飒看着倒下的军士身上和脸上插着的根根重箭,满脸不可思议,这是什么箭?竟有如此威力!

第一百九十七章 破城

    女真人居住在东北密林中,多以打猎为生,尤其以猎虎或猎熊者,尤为勇武,在部落中能够获得最崇高的地位。

    如此穷山恶水中,女真人极为擅长制弓,百步内,他们射出的重箭可以穿透虎熊厚实坚韧的皮肤,究其原因就在于制弓所用木料,密林之中千年老树比比皆是,优质的铁木随处可见。

    只不过因为人力的限制,女真强弓超过一百五十步就会势尽,不过在射程内,杀伤力却能媲美宋军的神臂弩,而且因为发射方便,射手们往往能够一口气释放多箭,从各个不同的角度进行攻击,女真人从小练习打猎,这箭术可比辽人强多了。

    “盾牌!小心辽军重箭!”钟飒可没法分的清楚城下的是辽人还是女真人,城门附近的女墙损毁严重,无遮无挡的弩手如同一个个活靶子,辽军人多,一个换一个对宋军来说都极为不划算。

    大群长枪手举着盾牌冲了上来,在墙边组成了一道严密的盾墙,纷飞的重箭顿时没了目标,盾牌上传来了“笃笃笃…”的箭支撞击声。

    宋军盾牌硬木为基,包裹铁皮,防破甲程度堪比数层重甲,威力再大的箭矢也无法洞穿。

    同样的,正对着城门洞的弩军阵前,也涌上来一营长枪手,有了盾阵护佑后,散乱的弩箭复又恢复了严密。

    “冲进去!”女真首领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宋军哪里像有什么伤亡的样子。

    “杀~~~!”女真士兵在首领的命令声中,顶着盾牌呐喊着向城门洞内冲去,后方的弓箭手冒着头顶上横飞的箭雨,拼命将重箭射进城门洞后。

    “放箭!”五百名弩军排成三排,采用三段射击方式,依次射击,保证箭雨绵绵不绝,而女真人冲进门洞后才发现,到处都是齐腰高的装满砖石的的大车,一只手拿着盾牌,一只手提着兵器,只是用身体撞击力量又不够,放下兵器盾牌用手推的话,不出三息就会被射成刺猬,只能被压制在门洞内无法动弹。

    而门外的军士却不知道门洞内的情况,还在一窝蜂往里涌,不一会门洞中就像沙丁鱼群般,被挤了个满满当当!

    “扔火油弹!”钟飒见状立马吩咐道,汴京城门上,和城墙之间留有细孔,用于给城门灭火,粗细比床弩火油弹大了不少,于是七八颗点燃的火油弹随即被扔了下去…

    天降火雨!

    门洞内瞬间成了火炉,从天而降的火油弹给门洞内的士兵带来了最深层的恐怖与最致命的杀伤,被挤得寸步难移的军士被大火烧得黏在了一起,地狱般的呼嚎夹杂着大火的呼啸,演奏着慑人夺命的舞曲,南北通透的门洞配合着呼啸的北风,像一条双头巨龙一般,向外喷涌着汹涌的火焰,攻城的五千女真立时伤亡过半,连围在门洞内十余步远的宋军,都被喷吐着高温的火焰给逼退得更远!

    其余两门的守军有样学样,攻城的一万五千名女真部族,在超越人力可抗的打击下,攻势瞬间土崩瓦解,头也不回地向后逃窜而去,仅余三千余人逃回了大阵!

    萧虚烈见状,右手轻轻一挥,咬牙切齿道:“继续给我砸!”

    沉寂了没多久的攻城巨兽,又张开了自己的魔爪,钟飒见状,连忙招呼军士冲下城墙,辽军的轰击又要来了。

    玄武门。

    赵祯站在城门上,望着远远的北城墙,大火和硝烟依旧在弥漫,辽军的轰击又开始了。

    横飞的石弹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犹如死神挥舞着镰刀,肆意摧毁着人间的文明。

    “取朕的盔甲来!”赵祯双拳紧握,下定决心道。

    “官家,您要盔甲做什么?”任守忠被心中的念头惊道,颤抖着问道。

    “朕的皇城,自当亲自守护!”赵祯正色道,声音里没有一丝颤抖。

    “官家不可啊,您万金之躯,不能赴险,老奴不能遵旨!”任守忠一听,连忙跪倒在地,身后跟着的内侍也跪了一片,劝说之声不绝于耳。

    “取了盔甲来!”

    “……”

    “任守忠!”

    “老奴在!”

    “取了朕的盔甲来!”

    “陛下!请陛下收回成命,老奴不敢领命啊!”

    “滚!…你,小林子,去取朕的盔甲!”

    “官家三思啊!”

    “好…好…好,信不信朕把你们这些狗奴都杀了?!”

    跪在地上的一群内侍依然一动不动,赵祯怒极,抽出身边侍卫腰间的宝剑,就要上来砍杀,任守忠一看连忙抱住赵祯的大腿,嘴中不停道:“官家饶命!官家饶命!老奴去取就是…”

    “去相府,请相公们快来,官家要上城墙…”趁别人去取盔甲的当,任守忠偷偷吩咐小林子道,如今,也只有相公们或许可以劝说一二了。

    “轰轰轰…”萧虚烈已经孤注一掷了,所有的投石机全部集中轰击咸丰门,每一波都是近千颗石弹呼啸而至,我在城下的宋军都是抱着脑袋大张着嘴,忍受着无休无止的轰击,地面的震动就一直没有停止过,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不少人竟然被震得鼻子里流出了鲜血。

    世界上没有攻不破的防线,纵使汴京的城墙再高再厚,也扛不住一个多时辰不断地轰击,六十斤一颗的石弹,一千颗就是六万斤,相当于一个六万斤的大锤狠狠地敲着城墙,足足一个多时辰…

    “咔咔…”墙体断裂声在轰击中显得那么的刺耳,钟飒猛然抬头一看,一道道如蛛网般的裂缝也不知何时布满了咸丰门附近的城墙,而城墙在轰击中竟然像一块豆腐般,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前后摇晃着…

    “离开这里…快!离开这段城墙,快离开!”钟飒心头大惊,城墙真要塌了,连忙招呼蹲在城下的军士离开,不少军士已经心神具丧,非得当面踢打后方才醒悟过来,而城墙,真的撑不住了…

    “轰隆隆…”沉闷的巨响传来,头顶上不断落下砖石,高大的汴京城墙,靠近咸丰门段,终于扛不住连续的轰击,散成了碎块,向下塌了下来,眼见两个军士还捂着耳朵浑然不均头顶上的异状,钟飒也不知从什么地方爆发出无穷的力量,一手一个将两个军士扔出了城墙,待到自己稳住身形想要跟过去时,墙…塌了!

    “殿帅!殿帅!殿帅…”眼见此兔起鹳落之间,钟飒所在之处就被硝烟笼罩,天武第一军军都指挥使急得双目通红,抓起一面盾牌顶在头顶就要冲进去,身边部下连忙拉住他,碎石依然还在掉落,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将军被碎石掩埋。

    “啊…殿帅啊,呜呜呜…”钟飒治军严谨,但平日里对禁军无论是军官还是军士都十分体恤,不仅仅在殿前司,哪怕是在侍卫亲军司各军中都有不小的威望,此时生死未卜,不少天武军军士和军官都捶地痛哭起来。

    “汴京城塌了…哈哈哈,投石机果然是破城利器,前军冲杀进去!”萧虚烈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天下第一城的城墙在自己的投石机阵前竟然如同纸糊的一般,轰了一个多时辰,竟然塌了…

    “破汴京~~~”一声胡语从军阵前方骤然而起,呼声苍凉,透着一股凶悍的杀气。

    “嚯!!!”数万大军齐声呼应,喊杀声直冲云霄,贪婪和欲望在军阵中弥漫起来,刚刚大将军许诺,汴京城下后,除了皇城,其余各处任意劫掠,那么多王公贵族的财物和女子,平日里都是想都不敢想的。

    “前进!”

    “杀~~~!”首批冲阵军士提着弯刀,呐喊着向前冲杀而去,失去了城墙保护的城池,在他们眼里就跟脱了衣服的妇人一样,任我宰割!

    ……

    “官家!”

    赵祯转头看了看,一边任凭内侍往自己身上绑着盔甲,一边漫不经心道:“你来做什么?”

    “听说官家要上阵?”

    “是。”

    “我陪你…”

    “不用!我说你个女流,你要干什么?”

    “仓啷”一声,赵祯吓了一跳,闻讯赶来的曹皇后抽出一把长刀,竟然浑身戎装,显得英姿飒爽:“我们曹家世代从军,我从下习武,寻常人不是我的对手,由我护着你,定可安然无虞!”

    赵祯盯着曹皇后的双目,曹皇也回瞪着赵祯,自从成为皇后之后,就没怎么见过皇帝,他眼力和心理只有那个张美人,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寻机体现自己的价值。

    “唉…也好,帝后出征,军民士气定然更加高涨…杀人有侍卫和军人,你护好自己,别受伤了…”

    “嗯!”一见赵祯答应,曹皇后方才露出小女人一般的得意,恬静地应了一声,静静看着赵祯着甲。

    “官家!”门外一个内侍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赵祯皱了皱眉头。

    “慌什么?说!”

    “官家不好了,咸丰门附近的城墙被轰塌了,辽…辽人,冲进城了!”

    “什么?!钟飒呢?”

    “终老将军撤退不及,被碎石掩埋,生死未卜,如今天武第一军正率领着数万厢军与辽人在城门内血战,辽军势大,形势危急!!!”

    “快!”赵祯心急如焚,连连催促,北门三军无首,绝对撑不住多久!

    “官家,相公们求见!”

    “不见!没空…”

    赵祯头也不回,匆匆提着宝剑冲下玄武门,身后曹皇后一身戎装,手提长刀,紧紧跟随。

    这一副画面被在玄武门外的韩琦看见,吓了一跳,连忙不顾君臣礼仪,冲上去拦住赵祯道:“官家、圣人,你们要去哪儿?”

    “钟飒完了,北门三军无首!”

    “那也得我们臣子去,您是我大宋中兴明君,有什么危险我们臣子上!”

    “韩相!!!”赵祯一把拉住激动的韩琦,语气森然道:“城墙…被轰塌了!”

    “什么?!”韩琦一时语噎,这才开战多久,中午还没到呢,城墙怎么就塌了?!好在自己经历过不少战事,连忙稳定心神道:“官家莫急,辽军定然冲上来啦…城里应当留有预备队!”

    自己的义子什么脾性最清楚,无论何时,他总会留有预备队,没道理汴京没有!

    “嗯…好像有…天武第二军?!”赵祯想了片刻,怎么把天武第二军给忘了,身边戍守玄武门的天武军军士有些无语,敢情官家刚才难道想把咱们丢在皇城?

    “官家,老夫不拦着你,可您得带上我!”韩琦一看这还得了,就这军事素养,上了战场能活多久?不能让你一人去,我得跟着!

    赵祯点点头,韩琦领命后对天武军吼道:“告知你们的都知,天武第二军集结!”

    “末将领命!”

    韩琦又转向赵祯:“官家,你的大内侍卫呢?还有金枪班等大内班直,您总不能和圣人带着十来个内侍上阵吧…”。

    赵祯方才觉得有些尴尬,当即拱手道:“朕疏忽了,拜托韩相了!”

    “官家放心,定西伯约定三日内反击,若是汴京危急,他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再等等

    “天武军顶住!盾阵!”

    塌方处烟尘弥漫,视线中白花花一片,不过越来越近的呐喊声,却是真切地提醒着自己,辽军冲过来了!

    悲壮的气氛在守军中漫延,刚刚,钟飒的尸体被人从墙砖堆里挖了出来,也幸亏城墙是向外塌了过去,若是反过来,这尸体可就不知道得埋多久了。

    天武第一军的军都指挥使看了看四周,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狂吼道,让天武军整理军阵,盾墙、长枪、弩军依次对着尚高达七八尺的城墙残骸,辽军要上来了,天武军不能退,若是天武军都退了,这大宋也就没救了吧。

    按照计划,汴京至少可以守个三到五日,在此期间,辽军一定会不断攻城,长期不下后,李现会挥军从辽军身后发起突袭,一战定乾坤。可万万没有想到,辽军工程器械的威力如此恐怖,这汴京的城墙却是刚刚撑了半日…

    城墙虽然塌了,不过缺口处也就十余步宽,若是守护得力,辽军轻易也无法突破!

    “厢军准备怎么办?!”第一军都知见军阵集结完成,对着厢军军主问道。

    “厢军顶不住辽军的冲锋…”几个将领听了后频频点头,这是事实,厢军对上辽军的冲锋,能不当场溃散就已经超水平发挥了。

    “不需要,我天武军顶在前面!”

    “那我们上城墙射箭,在天武军军阵后砍杀,反正我们不退,都是大宋军人,哪有把汴京丢下的道理?!”

    天武军主将闻言后,紧握着长剑的手松了松,微闭着眼睛点点头,刚刚若是有人提议后退,自己就先斩了那个混蛋,好在厢军主将并不糊涂,战事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大军绝不会坐视汴京陷落,再坚持坚持,说不定战事就会有变化。

    东西远处尘土飞扬,却是东西城墙的守将派来的援军,辽军主攻方向很明确,就是北城墙,那东西城墙处却没必要再留有三万大军,在惊闻钟飒战死后,陈步群和李惟俭连忙不约而同的分出一万人马,增援咸丰门。

    咸丰门处本来集中了两万余人,如今得到增援后,兵力暴涨至四万人,于是,以天武军为盾墙,厢军为主力弩弓手的防御体系,逐步完善。

    两千天武军长枪兵用盾墙将城墙缺口处围得密不透风,在城墙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内半圆,两侧城墙上聚集满了厢军弩弓手,军阵后又是大批弩弓手和砍杀队。

    而城门处则交给厢军长枪手和弩弓手,以防万一,因为砖石大车阻敌效果突出,厢军准备了十几辆砖石大车,仿效着天武军也在城门内侧围了个半圆,静待辽军的到来。

    缺口处的烟尘突然间翻滚起来,将士们心中一紧,转眼间,几根长枪从烟尘中若隐若现,接着突然长枪消失了,地上传来几声惊呼声,怕是一开始的军士在提醒身后,城墙尚有一些高度。

    “稳住,弩箭准备!”

    黑影和长枪越来越多,当第一张狰狞的脸从烟尘中闪现而出时,第一军军主大手猛地一挥,同时怒吼道:“放!!!”

    弩箭仿佛顶在了面前平射过去,一道道黑线在烟尘中留下了残影,闷哼声和惨叫顿时在烟尘中响起,辽军一时间被射的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再加上此时城墙缺口处视线极度不良,远处大阵的辽将们,只是看见麾下勇士怒吼着冲了进去,但城墙之后的情形却什么也不知道,据他们估计,惨烈的呼救声表明,城墙内正发生大规模的肉搏战,肉搏战是目前辽军最不担心的作战方式了,一个换一个,宋军更加撑不了多久了。

    “传我命令,投石机转移目标,轰击汴京城的安肃门!”萧虚烈尝到了甜头,原来城墙可以这样子攻破,见军士们已经从咸丰门冲了进去,于是想要在另外一个城门再打开一个缺口。

    沉寂许久的投石机又开始了表演,越来越多的投石机从远处慢慢推到汴京西北,安肃门如同在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在越来越猛烈的轰击下,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

    辽军大阵后十里,一座高岗之上,李现和几个将军静静地趴在枯木丛中,透过千里镜竭力观察着前方汴京城的战事,高岗下的小路上,上百宋军正麻利地收拾着数十骑辽军哨骑的尸体,而高岗后的山坳中,却是装满了密密麻麻顶盔带甲的宋军士兵,乌压压一片,只是坐着休息,没有一丝声音。

    “大将军…咸丰门处腾起巨大的烟尘…”李现身边一将领轻轻说道。

    “看见了,辽军准备了那么多投石机,咸丰门危险了…”

    “怎么办?再不出击汴京可就危险了,汴京丢了咱们多少脑袋都不够掉的…”

    李现没有立刻接话,指了指辽军后阵道:“瞧见了嘛,时机还未到,辽军后阵二十万生力军还未调动,若是我军现在出击,最大可能会形成胶着,辽将坐拥人数优势,可以一边攻略汴京,一边阻截我军…”

    “辽军那么有自信,凭着十来万人就能打进汴京?”

    “应该不够,我觉着辽军主将察觉到了什么…”

    “可若是辽军后阵不动,我们就一直这么看戏?”

    “不可能…汴京是诱饵,不过吸引力不够,还需要更大的诱饵…”李现抬起千里镜,喃喃道,身边宋将心中泛起一丝恶寒,这定西伯胆子忒大,敢用官家做饵,也不知道官家是怎么想的,竟然陪着伯爷乱来…

    “…官家不会有危险的吧?”终究憋不住心中所想,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官家应该不会,我只是和他说好,要在辽军面前露个面,然后就可以躲进皇城里了…”

    “…伯爷,兵凶战危,为何啊?”

    “啊…这样辽军才会疯啊,他们不疯,我们哪里有机会?”

    “我…”

    “再等等…城里有十来万大军,没这么容易崩溃…”李现吩咐了一声后,又开始静静观察起来。。

    ……

    尸体堆得越来越高,烟尘逐渐被压了下去,后续的辽军已经不需要向下跳了,倒下的尸体在城墙内形成了一条缓坡,而宋军的防御也渐渐清晰地落入了辽军的眼里,辽军学着宋军,也将盾牌护的严严实实,尽管城墙两端依然还有弩箭不断射下,可辽军终于可以向里发起冲锋,在身后督战队的威胁之下,数不清的辽军发出震耳的怒吼,挺着长枪和弯刀,冒着密不透风的箭雨,恶狠狠地杀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为了陛下

    “刺!”

    “杀!”

    “放箭…!”

    滴着血的长枪,整齐缩回,整齐刺出,不断收割着辽军士兵的生命,天武军长枪兵缩在大盾后,按照军官们的号令,机械重复的做着刺杀的动作,结实的大盾、厚重的铠甲,面对辽人的兵刃毫发无伤,而辽军单薄的护甲,面对宋人刺来的长枪却是如同纸糊的一般。

    随着战事持续,墙内辽军的尸体越来越多,而宋军的军阵,并未显现一丝一毫的破绽。

    “城内战事如何?”迟迟不见辽军占据城墙,萧虚烈心中有些焦急,以往只要冲进城中,城墙很快就会失守,怎么前前后后上万人冲了进去,一点儿水花都没瞧见…

    “大将军,宋军在城内防御严密,与我军形成胶着!”

    “传令,调一万宫分军精锐,参与攻城,女真部族出弓箭手掩护;

    其余各军,上云梯,攻击城墙!”

    “领命!”

    萧虚烈转瞬之间就想好对策,宋军有一个最大的弱点,人少!

    宫分军是辽军中精锐的精锐,一直用来作为皇城护卫和皇帝的亲军,战斗力强悍,不管有没有效果,拖住宋军精锐就是大功。

    而城墙攻略会进一步拉散宋军的战线,稀释原本就不充足的兵力,就算力有不逮,让城墙上的守军无法支援缺口处战场,也算是有效。

    更何况…安肃门也撑不了多久了!

    “呜呜呜…”一块巨大的军阵从中军处分了出来,军士身高明显高出周边辽军一截,全身都包裹着亮银色的铠甲,在只在重要部位包裹盔甲的辽军中显得如此鹤立鸡群。

    自从夺取了西夏的黑山威福军司和黑水镇燕军司后,高超的西夏冶铁技术随之传入辽国,虽然工匠数量不多,但经过长期打制,冷锻铁甲率先在宫分军中获得了普及。

    长枪、大盾、弯刀,宫分军的装备与西夏卫戍军如出一辙,平时从不出战,若不是耶律仁先的兵变成功,这支精锐此时应该随着辽国皇帝的身边,到处游猎!

    五千女真弓箭手跟着宫分军一起出击,另外还有数万辽军,抬着云梯,越过了护城河,开始蚁附攻城。

    局势急转直下,天武军从未出征过西北,面对普通辽军还能凭借着装备优势蹂躏,可一旦对上了宫分军,战场经验不足的弱点暴露无遗。

    西夏工匠不仅带去了优良的铠甲,还有最先进的制盾技术,以及对付宋军的战场经验,城墙上的守军已经没有精力继续提供太多的弩箭支援,缺口处的军事压力,全部落在了天武军的身上。

    “顶住!”盾阵最前排,无数天武军将士咬着牙坚持着,这波辽军一出现就觉得与寻常不同,无论是盔甲的样式或是盾牌的大小,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弩箭无法洞穿辽军大盾!

    沿着缓坡冲下来的辽军,动能远超普通辽军,天武军的盾墙一下就被撞得东倒西歪,整个防线岌岌可危。

    “刺!”听到军官的军令,拼命维持着盾墙的天武军将士们,仍然奋力将手中的长枪刺出,可与之前不同的是,辽军的盾墙并不比自己稀疏,大部分刺出的长枪被盾墙所阻,倒下的辽军士兵只有寥寥数人。

    正在众将士愕然之际,辽军的反击开始了,胡语声声中,长枪从被撞的稀疏的盾墙中鬼魅地探出来,深深扎进天武军将士们的身体中,双方的长枪都开有血槽,天寒地冻中只要中枪者,会因为失血迅速失去战斗力。

    “顶住!弩阵发射啊!”天武军军主双目赤红,看着残破的战线,急道。

    头顶上不断有箭雨飞过,可是统统都被辽军盾墙所阻,实际上造成的杀伤,屈指可数!

    “将军,爆破弹来了…”城墙上的床弩全部被毁,一起被毁掉的还有配备的火油弹和爆破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后方运送弹药的军士们回来了。

    “给我扔!”

    “轰轰轰…”爆破弹在辽军军阵中不断炸开,辽军冲击的势头终于被压了下来,战线上的压力顿时一轻。

    “继续扔,炸死那帮狗娘养的…啊!”

    “将军!”亲兵惊道,军主背上插着一支小指粗的重箭,箭尾尤在兀自颤动着,这一箭势道颇重,军主立刻发出一声惨叫,跪倒在地。

    天武军战线距离城墙不到百步,在盾牌防护下,女真弓箭手蜂拥而入,站在缓坡两侧居高临下向宋军射击。

    一个弩军刚刚将一枚爆破弹点燃,抬手就要扔过去时,突然一颗重箭电射而来,那弩军满脸带着不甘的神情,倒了下去,瞄了一眼冒烟的爆破弹,用尽全身的力气扑了上去……

    “轰…”躯体化为漫天血肉,爆炸声中,一团燃烧着的火药残余落进了装满爆破弹的木箱中…

    “轰轰轰…”数百枚爆破弹应声爆炸,腾起一片小型的蘑菇云,上千宋军被炸成了碎肉,战线被震得七零八落。

    “怎么回事?”赵祯感受到脚下的震动,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咸丰门附近响起剧烈的爆炸声,惊诧莫名道。

    “官家,爆破弹殉爆!”

    “快!不能让辽人冲进城!”

    “天武第二军,冲锋!”

    “内殿班直负责保护官家,天武军随老夫冲上去!”韩琦手提长剑,拉住赵祯的马缰。

    “韩相!”

    “老夫没死之前,轮不到官家你上!”韩琦瞪着赵祯怒道,此刻他早已顾不得什么君臣体统了。

    “韩相保重…”赵祯知道拗不过他,若是自己执意冲上去,内殿班直也会死谏!

    韩琦哈哈一笑道:“官家放心,老夫与汴京共存亡,哈哈哈…”说完,转身提着长剑,跟随天武第二军的将士们冲了上去。

    “谁让你们退下的?!”韩琦出击没多久,就遇上一群乱哄哄向后退却的厢军将士。

    “天武军完了…辽人冲进来了!”领头的将官慌不择言道。

    韩琦连忙抬起千里镜,视线中天武第一军残部依旧在拼死抵抗,只是战线残破,辽军蜂拥越过向城内突入中。

    “去死!”韩琦一剑劈死厢军将领,怒吼道:“增援已至,都回去给老夫杀敌!”

    “汴京完了…”

    “完个屁,官家领着大内侍卫在后头,谁敢再言后退,斩无赦!”

    溃兵们的惊恐在韩琦的果决下,慢慢安稳下来,一听官家亲至,军心士气顿时提升了不少,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天武第二军,杀!”韩琦见状也不啰嗦,大吼一声,率先冲了上去,身后天武军将士见文官相公舍身忘死,顿时涌起无尽的勇气,呐喊着冲了上去。

    生力军的加入,立刻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战线,辽军的冲锋势头瞬间被挡住了,此刻从咸丰门两侧又射来阵阵爆破弹,却是东西城墙处硬是挤出来十来门床弩,急急增援过来,战线重新稳定下来…

    冲进城墙内的弓箭手数量越来越多,他们与宫分军配合默契,盾墙为他们提供了优良的防护,居高临下也让他们的射击准头更高,城墙上的争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天武第二军已经无法将辽军赶出汴京城了。

    辽军已经被拿下大宋都城的荣耀给刺激地状若疯魔,顾不上零星爆破弹带来的伤亡,只是拼命向城内涌进来,刚刚稳定下来的战线,转眼间又变得危若累卵起来。

    “哗…”辽军结成一个小锋矢阵,猛地一冲,一段宋军的盾阵不曾留意到,竟然被撞开了,无数天武军士兵被撞得东倒西歪,严密的盾阵出现了一道缺口。

    辽军抓住机会,数十人用盾阵挡住两翼逼过来的宋军,身后的辽军如同决堤的河流,从战线上的突破口冲了进来…

    “挡住!”韩琦一看急得睚眦欲裂,领着保护自己的亲兵,亲自持剑上前,突然间,从两翼冒出来数百金盔金甲的精锐枪兵,硬生生将突入的辽军赶了回去…

    “金枪班…官家…”

    此时身后猛然传来巨大的欢呼声,转头一看,赵祯身着金甲骑在高大的战马背上,双目如电般凝视着战场,身边跟着一身戎装的曹皇后,身边精锐的内殿班直,狂吼着冲进战场!

    “陛下万岁~~~!”

    “为了陛下~~~!”

    帝后亲至,宋军士气陡然提升,无论是禁军还是厢军,口中都狂叫着向自己的帝王致敬,辽军惊异之中,竟然被杀得节节后退,此时数十颗爆破弹齐射进了缺口两翼的女真箭阵中,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中,辽军终于抵挡不住,向城外逃去。

    ……

    “你说什么?”萧虚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皇亲至,宋军士气大振,我军不敌被赶出了城!”

    “哈哈哈…宋皇亲至,哈哈哈,杀了宋皇!”萧虚烈突然狂笑起来,宋皇憋不住了,宋军定是到了最后关头,转头问道:“北面的哨骑可有回报什么动静?”

    “大将军,没有哨骑来报,北面应当并无敌情!”

    “覆灭宋朝的惊天大功就在眼前,后军准备,全线进攻,斩杀宋皇!”萧虚烈也被这滔天的大功给刺激的有些忘我,既然北面没有危险,尽快攻破汴京才是道理!

    “大将军,你看!”身边亲兵提醒道,萧虚烈定神望去,雄伟的安肃门城墙段传来轰隆隆的倒塌声,投石机阵发出阵阵欢呼,安肃门,又出现了一道缺口!

    “哈哈哈,擂鼓,杀啊!”

    萧虚烈觉得自己定是受神佛保佑的幸运儿,若是能够攻破汴京,斩杀宋皇,凭此滔天功劳,回去后就把耶律家的叛逆给杀个干净,自己也尝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

    “咚咚咚…”战鼓急促的敲击起来,全军突击!

    ……

    “大将军,辽军动了!”

    李现闻言连忙举起千里镜,原本肃立在后阵的二十万辽军,在战鼓声声中,呐喊而进,辽军全线开始突击攻城。

    “就是现在!官家没有让我失望啊,哈哈哈!”

    “将军令,出击~~~!”。

    “大军出击!”

    连绵军号声中,宋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决战,拉开了序幕!

第两百章 贵族该有的风范

    “嗖”一根黑影激射而来,有眼尖的将士留意到后大惊:“保护官家!”

    “当…”赵祯被眼前闪过的银色刀光给吓了一跳,一根小指粗的重箭被磕飞,英姿飒爽的曹皇后策马立于圣驾之前,鲜红的披风被北风鼓动到了极致,双目冷若冰霜地看着被磕飞的重箭,一把长刀稳稳持于右手中,整个人仿佛一尊战神,威风凛凛不容侵犯!

    “盾阵!”曹皇后大吼道,眼看盾墙就要合拢,又有不甘心的辽军,一左一右射来两箭,箭重势沉,快如闪电,而目标已经成了挡在赵祯面前的曹皇后。

    “…小心呀!”赵祯在身后不无担心地提醒了一声,曹皇后听后嘴角微翘,眼神里涌起一股甜蜜,这个男人只有成亲和大典时才能见到,就算见面一句多余的话也不会说,平日里心中只有张美人那个狐狸精,现在却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出声提醒,些许的甜蜜成了此时内心里最大的幸福。

    “当、当!”心中多年的哀怨被化解,眼明手快,两根激射而来的重箭在她眼里就如散步的蜗牛一般,轻描淡写地将长刀舞了个刀花,重箭应声落地!

    “轰隆隆…”急忙赶来的重骑兵手持盾牌在赵祯面前排起三层盾阵,将帝后二人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曹皇后刚才提起的无尽杀气立时化解,如小女人般地退到赵祯身后,轻声道:“官家可曾有事?”

    赵祯转过头看了看曹皇后,这女人长得还挺好看的啊,四肢修长,腰肢纤细,隔着衣服都能猜到全身没有一丝赘肉,而且还是个会功夫的女人,关键时刻还能当护卫,曹家人教女有方!

    “以后有危险呼唤卫士便可,自己若是受了伤怎么办?”

    “嗯嗯,官家才是英武,面对箭矢竟然能稳如泰山,当年爷爷看到箭矢射来都要翻滚躲避的呢…”

    曹皇后一听赵祯竟然和自己攀谈,顿时神采风扬,滔滔不绝讲起了进宫前在家中的轶事,她是开国名将曹彬的后代,祖父辈都是传统的武人,说的要么是兵事,要么是武事,赵祯一时听得有些痴迷了,只觉得她那小嘴一张一合之间,似有无穷魔力,让自己挪不开眼…

    “咳咳…皇后,待击退了辽人,朕回宫后再找你分说这些往事吧?”赵祯有些尴尬地提醒道,总不能说自己被吓傻了吧…

    “…哦,嘿嘿…好啊,那臣妾就等着官家啦…”

    赵振再不搭话,只是微微一笑,注意力又被鲜血漫天的战场占据,按照自己之前和定西伯的约定,只要自己出现在辽军面前,任何一个辽将都不再能保持一份理智的心绪,而等到辽军攻势最强大的那一刻,就是大军反攻的信号!

    定西伯一定就在附近窥探,辽军一定还有什么后手没使出来,他绝不会辜负朕!

    “众将士,杀敌!!!”赵祯提剑怒吼,帝王的高呼飘荡在沙场众人的耳边,宋军士气大振,个个奋勇当先,复又冲杀进来的辽军竟然又一次抵挡不住,开始频频后退…

    “轰隆隆…”巨大的坍塌声从西方传来,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动地的动静给吓了一跳,赵祯闻声也转头望去。

    “是安肃门!城墙被轰塌了!”一声凄厉的吼声,让场中的宋军心凉了半截,局面急转直下,辽军闻之欣喜若狂!

    千钧一发之际,安肃门大街上冲过去数千铠甲各异的宋军,手持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呐喊着加入了安肃门守军,与刚刚冲杀进来的辽军混战在了一起。

    赵祯在千里镜中看得有些懵,这汴京城中还有军队?

    “官家,我等宗室勋贵在荆王长子统领下,为大宋和官家保卫汴京,诛杀辽军!”一个宗室子弟,匆匆赶来禀告道。

    “哈哈哈,八大王知我,这才是大宋皇室该有的风范,去吧,战后定有赏赐!”

    “多谢官家!”

    皇室贵族子弟自小习武修文,身体素质远超普通厢军,而且随着李现和君子营的崛起,之前听官家意思是要在上四军各小军中普遍设立君子营,弄得宗室勋贵家中的晚辈们,大都请了些退役的禁军,教习战阵之道,倒也解决了不少退役军官的生计。

    年轻人天性好动,长辈们无论他们练习的有多熟练都舍不得放去军中,今日得到荆王号召,家家户户的勋贵宗室子弟都兴高采烈地全副武装加入了宗室大军。

    数千生力军突然间冲杀进战团,安肃门守军惊异的发现这些援军没有打任何旗号,而且无论是盔甲还是兵器,质量都比自己的新式步人甲好太多了!

    “看什么看啊?杀敌啊!”一个全身包裹在厚厚盔甲中的勋贵冲着身边几个守军不耐烦道,为啥张着嘴看着自己?

    “哦哦哦…你的甲这么好?!”一个守军忍不住赞道,刚刚这家伙不闪不避,任凭两把辽军弯刀砍在胸前,胸甲上只是留下浅浅两道白印,在辽军惊异的眼神中,这家伙举起手中的开山巨斧,一下将两人劈成两半,鲜血肚肠流了一地。

    “嘿嘿,这可是家父从兴庆南路弄来了个老工匠,花大价钱打造出来的,寻常武器在我面前就是给小爷我挠痒痒…闪开!”隔着头盔都能看到里面那人眉飞色舞的神色,突然几根重箭带着破空之声飞来,那勋贵连忙下意识的一步跨来用背甲一挡——当当!

    两根重箭竟然堪堪击破背甲,只是入内不深,早已势尽,晃晃悠悠地挂在那勋贵背上。

    “次奥,敢阴我?!高家人呢?!”

    “少爷…少爷!您没事儿吧?”几个同样打扮的壮汉凑了过来,都是提着开山巨斧,看来这装束该是家族的标志,倒也让人耳目一新。

    “有辽狗射老子!”

    “妈的,敢射咱们家少爷,辽狗瞎了眼!”

    “什么方向?”

    “干死他…先打断腿脚,再扭去开封府…”

    身边的禁军一听,这哪是上来打仗的,这明显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在汴京城里横行霸道哪…

    “什么玩意儿?咱们这是在为官家打仗,保卫汴京,一个个把那些从前的臭脾气收起来!”

    “是是是…”

    “少爷,我刚刚发现一处地方,既安全,又可以肆无忌惮的阴辽狗!”

    “哦…果真?那还等什么,带路啊…”

    “少爷这边儿…”

    “妈的,叫我少将军!”

    安肃门守军看得目瞪口呆,临走前一个军士开口喊道:“少爷是哪个府上的?”

    “哈哈哈,渤海郡王府的…”

    声音远去,军士们迷茫地看着都头,那都头道:“渤海郡王就是高怀德,太祖皇帝的妹夫…”

    “那这些援军都是贵人?”

    “怕是吧,一堆一堆的,摆明了来自不同的家族!”。

    四周望去,果然如此,盔甲虽然杂乱各异,但是聚在一起的都基本上保持着一定的统一,战阵武艺却是比厢军要强上许多,还有一个家族竟然全部装备着精铁打制的强弩,那威力,比神臂弩都要强上几分!

    安肃门的危机,瞬间得到了解除,在贵族联军与厢军的配合之下,缺口处的战局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不过这平衡也撑不了多久了,剩下的二十万辽军,即将运动到位,而辽军大阵后五里处,强大的禁军精锐正在不断展开两翼,形成宽广的战线,期待着那致命一击!

第两百零一章 我们赢了

    “活捉宋皇~~~!”

    “攻破汴京~~~!”

    辽军的生力军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加入了战团,整个北面城墙和两处缺口,都已经沸腾地如同一锅热油,战事进入了空前的白热化。

    面对远超自己人数的辽军,宋军的表现异常英勇,皇帝和贵族的参战,让普通的士兵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归属感,原来贵人们和自己一样,为了这个大宋,一样愿意奉献自己的热血和生命。

    “给我冲进去,杀了宋皇,这天下就是我大辽的了,勇士们杀啊!”萧虚烈浑身已经被一种异样的欲望所充斥,双目赤红,满脑子都是君临天下的幻象,双手死死抓着马缰,甘愿臣服于狂野的心魔。

    此时的自己,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警觉,哪里还有刚刚登陆时候的半分理智?

    ……

    “大将军,三里!”

    “左右翼展开,床弩向前,骑兵准备!”李现骑在马上,跟随者战阵匀速向前,空气中已经可以隐约闻到战场上的硝烟,数十万人的嘶吼在耳畔奏响了进攻的交响乐。

    “二里~~~!”

    “一里!!!辽军发现我们了!”

    李现连忙右手握拳举起,旗手急忙挥动令旗,身边亲兵紧接着向四周高呼:“大军止步!”

    “止步~~~”军号声迅速向四周蔓延,十三万禁军令行禁止,几息内停止了前进,三里多长的军阵形成一条笔直的战线,拖拽床弩的驮马被牵到后阵,床弩弩身向上抬起,目标——辽军战马群!

    “爆破弹,放~~~”

    “放~~~”

    “放~~~”

    “嗖嗖嗖…”

    “轰轰轰…”巨大的爆炸声在辽军战马群中响起,从未受过如此刺激的战马立刻炸营,数十万匹战马再也无法维持平静,四散开始奔腾逃窜,依着自己的本能,向没有巨响出现的方向席卷而去,而那个方向,就是辽军中军部以及庞大的投石机阵!

    “那是什么?”萧虚烈在身后响起第一声爆炸时,野心瞬间就被巨大的恐惧所替代,转头一看,黑压压漫山遍野的马群正在向中军奔驰而来,数百起辽军已经急匆匆地赶回了中军。

    “大将军,宋军…宋军从身后突袭而来!”

    “啊!!!不是说北方没有敌情的吗?!”萧虚烈暴怒道,在场的辽将无一人敢吭声,气氛诡异。

    这是要败了…?

    不!

    我还有底牌!

    我的底牌就是汴京和宋皇!

    “领着中军重骑,挡住马群,迎击宋军!我们只要拿下汴京,胜利依旧属于我们大辽!”萧虚烈下定决心,中军处还有五万重骑,其余大军都已经加入到攻城战,只要击破城内宋军,就可以拿宋皇做筹码!

    自己!还没有输!

    “大将军,断后交给末将吧!”中军亲将自告奋勇,萧虚烈闻言点点头,双目中尽是悲壮与不舍!

    亲将也不愿再啰嗦,转身便领着中军冲了过去,他们是辽军中最精锐的重骑兵,他们南征北战,征服了蒙古、征服了女真、击败了回鹘、击败了党项,如今面对最大的敌人,汉人!依旧不肯低下骄傲的头颅!

    “套住头马,驱赶马群向两翼散去!”亲将作战经验丰富,这些战马都是辽人饲养,习性都摸得透透的,可怕的是在后面紧随而来的宋军!

    “伯爷,马群在辽人的驱赶下,向两翼散去了!”

    “不好!快速逼近,不要给辽军反应的机会!”李现有些没想到,在他的计划中,马群应该将辽人的中军一扫而空的。

    “嚯~~~!”大军脚步陡然加快,上千辆床弩车来不及套上驮马了,就在军士们的拖拽下,冲在大阵最前方。

    “安肃门也完了!”

    李现闻言连忙举起千里镜,安肃门处烟尘弥漫,城墙外聚集着数不尽的辽军,有一段城墙处人头涌动,显然是城外的辽军正在向城墙内不断发动冲击!

    不要急!李现不断提醒着自己,临阵慌乱是战场大忌,牢记自己的使命,相信汴京军民,相信官家!

    “不管,全力击溃辽军,骑兵随时做好出击准备!”

    “领命!”

    “擂鼓,让汴京安心!”

    “咚…咚…咚…”宋军战鼓声与辽军有异,音波的穿透性更强,鼓声更加浑厚,三声巨响后,辽军的攻势瞬间一滞,何处来的宋军?有多少人?!

    “杀!”韩琦官服上已经沾满了血迹,手臂越来越沉重,天武第二军拨出了一都长枪兵作为他的护卫,不过战到现在身边只剩下四十多站着的活人了,又是一波辽军冲了过来,长枪兵结成紧密的盾阵,鼓起余力,怒吼着迎了上去。

    赵祯的身边只剩下五百重骑护卫,所有的大内侍卫都已经与辽人战作一团,身着金甲的自己就如同黑夜中的一抹亮光,不断向外散发着诱人的光芒,辽军就如同纷飞的蛾虫,舍生忘死地向火焰扑来。

    “官家,退守皇城吧!”重骑指挥使眼看着如潮水般无穷无尽向城内涌来的辽军,心急如焚地劝道。

    “不!”

    “官家!”

    “去,证明你的忠诚!”赵祯冷冷地说道,面无表情。

    “…”

    “难道你贪生怕死?”

    “臣不敢,臣誓死护卫官家!”

    赵祯默默看了看身边的曹皇后,露出一抹微笑,曹皇后脸颊微微一红,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两人心照不宣地握在了一起,赵祯转头对重骑指挥使道:“朕以大宋皇帝的身份命令你,重骑出击!”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透露着无尽的果决和坚定,下午的阳光透过硝烟,悄悄的给赵祯的盔甲镶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感受着大手透过来的丝丝暖意,曹皇后也昂起头,同样说道:“哀家以大宋皇后的身份命令你,出击!”

    这才是我等愿意誓死报效的君王,这才是我等愿意用生命守护的天国王朝,指挥使浑身弥漫着无穷的刚勇,大声道:“末将领命!”

    “陛下有令!重骑出击!冲锋!!!”

    滔天战意在骑兵阵中升起,五百重骑兵裹挟着无尽的杀气,冲进了战场,取代他位置的是皇城司都知刁至一,一百余皇城司亲卫,挡在了赵祯的身前!

    “哗啦!”大街旁一户民房的大门突然打开,几个持刀的百姓突然冲了出来,就在赵祯的附近,刁至一大惊道:“保护官家…”

    “杀辽狗!”

    “乡亲们,保护官家!”

    “哪有官家上阵的道理,跟着官兵杀辽狗!”

    就像魔术一般,一直沉寂没有动静的汴京城,从各个角落里、房屋中,涌现出无穷无尽的百姓,提着菜刀、朴刀、长剑、短刃、扁担、火钳…呐喊着加入了抵抗辽军的战场。

    任守忠也不知从何处捡来一把朴刀,紧紧站在赵祯的身前,声嘶力竭地呼嚎着,声音尖细却又透着一股决死之意。

    “为了陛下~~~”

    “杀啊…”

    这一刻,没有了高贵与低贱,没有了富裕和贫穷,所有人在辽人惊惧的心中,只有同一个名字——宋人!

    韩琦刚刚砍翻一个中枪倒地后挣扎着要站起来的辽军,气喘吁吁时突然耳中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猛然抬头凝神细听起来…错不了!是禁军的战鼓,从城外传来!

    “援军…李现…”脑海中瞬间被狂喜所替代,连忙举起长剑长啸道:

    “援军!定西伯至!!!”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一般,迥然于辽军战鼓的宋军鼓声刺破云霄,响彻在汴京城上空!

    “哈哈哈…李现没有欺瞒朕,我们赢了,皇后,你听,这是宋军的战鼓,定西伯如约而至!”赵祯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轻松地对曹皇后道。

    “定西伯忠君爱国,臣妾在宫中也时常听一些多嘴的宫女们谈起…”

    “哦?这小子名声传得到挺远,后宫中也谈论他?”赵祯好奇地问道。

    “嗯,那些个宫女,不就喜欢谈论哪些相公文章诗词写得好,哪些相公长得标志,不过最近才开始谈论定西伯,听说他不顾及身份有别,坚守约定,娶了个…嘿嘿,大家都说他重情重义…”

    “重情重义…呵呵呵,确实如此,否则朕哪敢给他虎符?!”赵祯欣慰地笑了起来,曹皇后笑了起来,胜利的喜悦已经提前在汴京城中的军民之间开始了传递。

    随着城外传来连成一片的爆炸声,辽军的崩溃开始了,整整一天,汴京城墙被轰塌了两处,可就是被堵在城墙附近不得寸进,往日里软弱的宋人竟然爆发出了比辽军更强大的战意,寸步不让!

    城内的辽军再也撑不住了,汴京有上百万人口,拿着五花八门兵器的军民竟然越杀越多,都是疯子!

    而城外的辽军在萧虚烈的孤注一掷下,依然在向城内涌来,两股人流在城墙缺口处挤成一团,宋军趁机对着辽军后背连连射击,如镰刀般不停收割着辽军的生命。

    “城西起火!是广利水门!”西边的天空被火光照得通红,辽军的全线崩溃终于开始了,渡船粮草被迂回的宋军偏师全部焚毁,后路又被断了,萧虚烈再也控制不住大军,攻城的辽军一哄而散,到处都是在抢夺马匹向北逃窜的溃军,雄伟的汴京城中传来了阵阵胜利的欢呼!

    “官家!我们赢了,辽军全军溃散,定西伯的援军正在追击,我朝大胜!”满身浴血的韩琦跪在赵祯马前,忍不住痛哭流涕道。

    “是啊…我们赢了…我们赢了!!!”赵祯在马上振臂高呼,紧接着无论是百姓还是守军都加入到欢呼的人群中。

    “陛下万岁~~~!”。

    “大宋万胜~~~!”

    庆历三年三月一日,宋辽会战汴京城下,仁宗战于阵前,大破辽军四十万,国朝大胜!

第两百零二章 归乡

    巨野城北,五丈河、洙水河、赵王河、汶水在此处汇集成一片汪洋,从五代到北宋末,滔滔的黄河曾经有三次大的决口,滚滚河水倾泻到梁山脚下,并与古巨野泽连成一片,形成了一望无际的大水泊,号称“八百里梁山泊”。

    遮天蔽日的芦苇丛中,星星点点的篝火若隐若现,萧虚烈一行人蓬头垢面,眼巴巴看着行军锅里翻滚的鱼汤,四十万大军此时只剩下分散在芦苇丛中的三万余人。

    亲兵小心地盛了一碗鱼汤递给了萧虚烈,下午大军溃散后,分为两个方向突围,一部分沿着来时之路慌不择跌地冲向了西面,可是由于渡船被毁,汴水又和黄河相连,向西就是一条死路!

    另外一部分就是萧虚烈统领的中军部,前前后后十余万人跟着他们一起向东北突围,沿途经过宋军不断地围追堵截,绝大部分的辽军或死或降,终于到了晚上冲进了这片水泊,由于梁山泊地形复杂,鹅卵石迭迭如山,苦竹枪森森如雨,深港水汊,芦苇荡荡…加上夜色掩护,数万大军终于得以喘一口气。

    只不过粮草尽失,无奈的辽军只得从岸边的渔村找来一些渔网,打上来一些湖鲜,供军官们食用。

    不过再多的鱼也打不上来了,毕竟不是专业的渔民,渔村里的百姓早就收拾了粮草细软躲入了巨野城,除了少部分军官,大多数辽军只能遍地寻找水鸭鸟窝,还得防备一群群如狼似虎的宋军骑兵。

    萧虚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地鱼汤,喉咙里数度哽咽,想想白日还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可转眼之间就沦落到丧家之犬的境地,能不能活着回到辽境还另说,亲将见他如此颓废,以为是要气丧摔碗,连忙劝道:

    “大将军,快吃吧,就这一锅…”

    “唉…”萧虚烈也知道此刻军心动摇,稍有不慎就是要在异国他乡身首异处,长叹一声后,端起碗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擦了擦嘴,瞄了眼身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军士,无奈道:

    “剩下的勇士们分了吧,都吃一点…”

    “谢大将军,弟兄们都来喝一口!”亲将大喜,不得不说萧虚烈确是一代枭雄,深喑人性,涣散的军心收拢了不少。

    “我军在何处?”萧虚烈等亲将喝了一小碗鱼汤后,轻声问道。

    “大将军,此处水系连天,应当是汴京东北两百里的梁山泺!”

    “这地方真好,辽境苦寒,哪里有中原丰饶…”

    “是啊,还以为能打下来的…”亲将一时语噻,顿觉说错了话。

    “是啊,别说是你,本将也以为今晚能在汴京城内过夜的,呵呵呵…宋军不一样了啊,这怕是我等最后一次踏入中原了…”萧虚烈愣愣地盯着跳动的火苗,语气中充满着落寞与无奈。

    自己千般算计,到头来却是落入了圈套,宋皇了不起,若这场战事全在宋军掌握之中的话,能够以身做饵的帝王,古今多少人能有这份胆略?!

    完了,南京道、西京道甚至奉圣州,怕是都保不住了,他可是对大辽的底细一清二楚,蠢蠢蠕动的女真和蒙古,听闻这次大败后,还会像以前那般奉契丹人为主吗?

    这次出征,以往召之即来的女真人,只派了两万人参战,蒙古人更是首鼠两端,只派了一千轻骑,而且听说蒙古境内出现了一股新势力,兵坚甲利远超蒙古诸部,大有统一草原的趋势,如此算来,中京、东京都守不住,大辽也只剩下黑山威福军司和黑水镇燕军司尚存十余万精锐,难道以后要退往西京道沦为回鹘一般的存在?!

    若是蒙古、女真和大宋结盟…萧虚烈轻轻摇了摇头,这画面太可怕,万里江山一朝支离破碎!

    “有动静!灭火!”芦苇从外传来一声低呼,亲兵立刻抓起浮土朝火堆里扔,篝火转眼间就被覆灭,黑暗立刻笼罩了四周。

    “咴咴…”一声马鸣从不远处传来,有马的辽军大多被宋军优先追杀,能逃到这里的都是靠的两条腿,早已精疲力竭,面对骑兵就是被屠宰的下场,而且宋军骑兵身上多带着响箭,除非能够保证将数十上百的宋军一击致命,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闻讯赶来围剿的大股骑兵!

    若隐若现的汉语随着清风飘入萧虚烈的耳中,普通的契丹人并不懂汉话,不过作为辽国高层,听说汉语可是非常高雅,彰显身份的一种标志,无论游牧民族的武功多么强大,对中原文明的向往却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萧虚烈的脸色越来越差,不过被黑夜遮盖,身边的人也看不出来,只有亲将微微察觉到身前主将的颤抖。

    “大将军,怎么了?”亲将凑到萧虚烈耳边悄声问道。

    “他们…他们要放火!”颤抖的声音暴露出了内心极度的恐惧,此时刚刚打春不久,芦苇荡里到处是枯黄的芦苇,一点就着!

    ……

    “梁指挥,小的没有眼花,明明看到这附近有火光闪现,不信您闻闻,还有鱼鲜的味道。”一个重骑兵疑惑地对梁七道,这芦苇荡也太密了,看着幽黑阴森,别一进去就被捅了黑刀。

    “让弟兄们都小心些!”

    “指挥使,这里到处都是人踩过的足迹…”

    “这里也有!”

    梁七骑在马上静静打量着这片芦苇荡,太密了,一过巨野城,凡是有水洼的地方全是铺天盖地的芦苇丛,这一片如此大,估计能藏个几千人,味道绝对错不了,这帮辽狗还能捕鱼?这倒是有些出乎大将军的意料,大家都以为坐到坚壁清野就能把辽狗活活饿死了。

    硬冲绝对讨不到好处,慢慢地,一个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响箭!”梁七话语一落,三根响箭带着尖鸣冲上天空,不一会,远处传来阵阵呼应,一炷香的功夫,梁七所在之处就聚集了赶来围剿的上千骑兵。

    “七哥!”

    “梁指挥!”

    众将在马上不断地打着招呼,梁七回礼后直截了当道:“里面藏着辽狗,人应该不少,冲进去麻烦,和诸位商量个事儿,咱们四面一围,放火烧吧!”

    “嘿,这计策不错,我喜欢!”

    “哈哈哈,烧烤辽狗!”

    “行来,七哥你说咋办?”

    梁七拱拱手:“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响箭为号,兄弟们弓弩上弦,有敢冲出来的就先弩箭招呼,敌军人多就赶紧叫人!散了!”

    “嗷…烧辽狗!儿郎们随本将来!”

    “云骑军,咱们封住西南!”

    “延兴军负责东南方向!”

    众将七嘴八舌间就商量好了对策,待离得最远的东北方向的宋军传来响箭信号后,七八枚点燃的火油弹抛入了芦苇荡中。

    微微的东南风徐徐吹着,干枯了一个冬天的芦苇见火就着,转眼间冲天的大火就将这边芦苇荡的外围烧成了一面巨大的火墙,伴着微风,火墙徐徐向湖边逼了过去…

    高温、浓烟、等待死亡临近的恐惧,早已心力枯竭的辽军再也无法忍受,看着身边的同袍一个个发出剧烈的咳嗽,咳着咳着就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慢慢被火海吞噬,突然发出癫狂的嚎叫,向火海冲了过去。

    “辽狗冲出来了,射死他们!”

    有幸冲出火海,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等待已久的宋军就冲着这些身上还带着火苗的辽军扣动了扳机,天罗地网之下,除非跳进梁山泺,否则等他他们的唯有死亡和覆灭!

    “大将军,怎么办,咳咳…”

    “我不想死啊…呜呜呜”

    “无量神佛,救救我们吧…”

    萧虚烈此时突然心中一片清明,一手扶起地上的亲兵,一手拉住亲将,沉声道:“都起来,我们契丹勇士,没有跪在地上死的!”

    “大将军,我还有三个孩子,呜呜呜…”

    “出征前不久才成了亲,我才睡了两天啊…啊…咳咳”

    萧虚烈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些年轻人,年纪虽然不大,可此时却尽是慈祥,就这么注视着,直到他们停止了抱怨。

    “咳…唱首歌吧,没事的,明天我们就回去了…”

    战马的嘶鸣声越来越近,浓烟和大火让人已经无法正常呼吸,宋军残忍的欢笑声回荡在耳边,在场的辽军将士都知道,时间不多了…

    一声低沉的歌声悄然而起,带着思念和不舍,透着决绝与平静,萧虚烈在歌声中静静闭上了双眼,看见了父母,抱住了妻儿…

    “契丹家住云沙中,耆车如水马若龙。

    春来草色一万里,芍药牡丹相见红。。

    大胡牵车小胡舞,弹胡琵琶调胡女。

    一夜春荡不归家,自有穹庐障风雨……”

第二百零三章 和谈

    庆历三年三月二日,李现拜别赵祯,亲率十八万禁军精锐奔赴大名府,四日,抵达河间府。

    零零散散的辽军分散在汴京东北各州县的荒野之中,赵祯下令,以天武第一、天武第二、戍守汴京的厢军作为基础,整编十个新编禁军,得军五万,配合北境各州县剿灭辽军残余。

    折继闵和狄青在得到李现军令后,各部由守转攻,此时南征辽军覆没的消息传至,耶律乙辛得知后心胆俱裂,连夜回军析津府,宋军趁虚而入,连下易州、范阳、固安、武清,兵锋直指析津府。

    与此同时,河北西路配合河东路,占据了蔚州大部和应州全境,朔州军拿下怀仁,大同府全境已经岌岌可危。

    东胜州与黑山威福军司如临大敌,急急调动兵力,死守西夏、金肃军与宁边州,上千里的宋辽边境上,一片风雨飘扬。

    祸不单行,早年逃至蒙古的野利拓石部整合了漠北蒙古,宣布脱离大辽版图,东北女真也在完颜部落的统领下,驱逐辽国官员,不再理会大定府的任何政令。

    此战过后,大宋占据了幽云十六州中的六州之地已经落入了大宋版图,若不是考虑到需要消化战果,宋军可以直接屯兵在析津府城下。

    三月末,待各条战线都稳定下来后,李现、狄青、折继闵三人率领着二十余万出征禁军,凯旋而归,辽军早已无力发动任何反攻,各州县都已经迎来了大宋官员,此时是一年中最关键的春耕时节,无论是辽人还是宋人,都不愿在此时发动战争,若是误了农时,到了秋冬就得闹饥荒了。

    自从兴宗死后,大定府的皇宫就一直透着股阴森与恐怖,年幼的耶律洪基静静坐在书桌后,听着一个汉人老夫子摇头晃脑地讲学,此时的他刚刚才十二岁,不过稚气的脸庞上早已挂上了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先生,朕有要事,今日先到这里吧…”见自己的内侍在门口探头探脑,耶律洪基善意地打断老师,躬身行了个礼,慢慢退出了书房。

    “怎么了?”

    “陛下,南边儿败了!”

    “嗯…情况如何?”

    “右路军战损过半,左路军…”

    “左路军如何了?”耶律洪基见内侍不说话,急忙催促道。

    “全军覆没!”

    “什么?!”耶律洪基猛地停步,内侍一时躲闪不及,险些撞了上去。

    “陛下,太后宣您过去…”

    “走,萧虚烈呢?”

    “大将军身死,一个人都没逃得回来…”

    “哼,耶律仁先误国,耶律乙辛该杀!”少年帝王的双目中涌现出浓浓的恨意和杀意,特别是对于耶律乙辛,弑父之仇岂能轻易放过?!

    “母后,儿臣给您请安。”

    “嗯,今日学得可苦?让娘瞧瞧,又瘦了…”萧挞里拉过耶律洪基到了身边,细细打量着。

    “母后,唤儿臣有何吩咐?”

    “呵呵…也没什么事,齐王病了,他年轻的时候可视为咱们大辽立过大功的,哀家寻思着去王府看望看望,皇帝你可得空?”萧挞里意味深长地问道。

    齐王,萧孝穆,淳钦皇后述律平弟阿古只五世孙,国舅、详稳萧陶瑰之子,洁身谨慎,谨守礼法。历任建雄军节度使、北府宰相、南京留守、北院枢密使等,先后被封为燕王、秦王、吴国王、楚王、齐王。

    开泰元年(1012年),击走叛贼术烈。同年冬天,诛杀叛乱的阻卜、查剌、阿睹等人。太平九年(1029年),击败大延琳的叛乱,辽东得以全部平定。重熙八年(1039年),上表请登记天下户口以平均徭役。

    在军政两届威望素著,如今早已致仕,其子萧阿剌就是现任的北府宰相,兴宗死后,投靠耶律仁先,稳定了朝政。

    耶律洪基总觉得母亲的表情里藏着些不为人知的信息,老臣病重若是大内下旨慰问或是调派太医,都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哪里还需要亲自探望?

    “儿臣今日无事,但凭母后做主!”

    “好,传令,摆驾齐王府!”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齐王府,萧孝穆面如金纸,呼吸急促,显然是活不了多久了。

    “你们都不要跟进来,吵了齐王养病…”萧挞里对身后的宫女和内侍说道,只带着耶律洪基进了屋里。

    “太后、陛下!”萧阿剌竟然也在屋里…

    “丞相不用多礼,齐王如何了?”

    “父亲…怕是不行了…”萧阿剌有些哽咽,吞吞吐吐道。

    “齐王对大辽忠心耿耿,功勋素著,他的后人会有好报的…”说完,萧挞里深深地看了萧阿剌一眼,萧阿剌虎躯一震,跪倒在太后脚下:“臣死罪,臣有负皇恩!”

    此时屋里除了他们三人,就只剩下躺在床上吊着半条命的齐王了,其余人都被刚才那个完美的理由给挡在了外面,母后好手段!

    “哦?你倒是说说,犯了什么罪?”萧挞里在椅子上坐下,冷冷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萧阿剌,语气中自有一股威严。

    “我们萧家,竟然投靠了耶律家的叛逆,没有忠于先帝,臣死罪啊!”

    过了好久,萧挞里方才出声道:“怪不得丞相,当时那情形,那两个叛逆手握重兵,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耶律洪基在一旁心中疑惑,这萧阿剌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就流漏出投靠之意了?

    “耶律仁先和耶律乙辛两个逆贼,损兵失地,弑君谋逆,就该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臣愿做太后您的马前卒,诛杀叛臣!”

    “唉…哀家看够了杀戮,如今在这皇宫之中吃穿不愁,日子倒也过得爽快…”

    “太后,咱们萧家在大定府可以随时拉出五千死士!”

    “又是生啊死的,大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太后,臣可假意书信,告知大定府有变,待耶律仁先回京后,就在城门口,死士乔装百姓,将之诛杀!”

    萧挞里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良久嘴边抹过一丝微笑:“那大辽接下来该如何呢?”

    耶律洪基看得云里雾里,这什么跟什么?杀叛逆的事儿还没聊完呢?!

    不过萧阿剌却是脸上一喜,转眼就道:“议和!平叛!”

    “听说宋皇越来越强硬了…”

    “宋人垂涎河西走廊久矣,他们缺少熟悉大漠的骑兵!”

    “我们能给他们什么?”

    “西夏两镇的铁骑,我们可以帮助宋人征伐回鹘!”

    “这个条件…若我是宋皇,怕是不够吸引人…”

    “宋人想要回幽云十六州,只要保住南京,其余都可以给他们!”

    “这…朝中能答应?”

    “必须得答应,那些地方本就不是我大辽的疆土!”

    “哀家觉得此事过于重大,朝中会起波折…”

    “宋人军械无双,我们拿地换军械,用他们的军械平定东北女真和西北鞑靼!”

    “……”

    “太后,比起宋人,东北和西北才是我大辽的心腹大患啊!”

    “……”

    “我们还可以用这个条件,换高丽!”

    “哦?”

    “太后,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若是宋人打下南京道、西京道,我们大辽什么筹码都没有了…”

    “嗯,哀家期待着和平和安定!”

    “臣领命!”

    “皇帝,齐王估计时日无多了,咱们赶紧回去,也好好想想,怎么封赏老臣…”

    “是,母后请!”耶律洪基算是开了眼,和臣子原来可以这么聊天,好生有趣!

    辽清宁元年四月中旬,收到萧阿剌密信的耶律仁先星夜兼程回到中京,萧阿剌为了表示重视亲自在城门口迎接,为其牵马进城,沿途百姓跪地表示恭敬,耶律仁先志得意满之际,突然间几根弓箭从不同的角度射入胸膛,自己的亲兵也迅速地被假扮成城门守军和百姓的萧家死士屠戮一空。。

    而远在析津府的耶律乙辛,也在自己府邸中,被接到萧阿剌密信的军中将领给秘密诛杀,自此,辽国朝政尽归萧家掌控,萧挞里垂帘听政,重用宰相萧阿剌,开启了与大宋的和谈。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汴京,阿萨兰与张氏,也即将迎来子嗣的诞生,李现,终于要有后了!

第两百零四章 辽使来了

    “伯爷早…”

    “哟,老大人早!”

    “伯爷来上朝啦,可吃过早膳啦?”

    “呵呵呵,没呢没呢,这不赶着去御街弄碗汤饼呢…”

    李现接完话就加快脚程往御街赶去,我现在很出名儿啊,这一路上全是给我打招呼的同僚,可惜我都不认识,这以后怎么办?

    “启明,交给你个艰巨的任务!”李现想了想,回头对任怀亮道。

    “伯爷但请吩咐。”

    “你以后帮我记住京城里的官员,特别是主动和本伯招呼但我又不认识的…”

    “呃…末将如何知道伯爷您认识还是不认识?”

    “你注意了,本伯直呼其名的,肯定认识,要是向刚才那样客客气气说不出名字的,就是不认识…”

    “…末将对这个不在行啊…”

    “认认人而已,小时候你爹没教你认过人?”

    “……”任怀亮张了张嘴,硬是被雷的说不出话来,李现转瞬也觉得不妥,连忙补充道:

    “我们俩这是兄弟之间互相帮忙而已,你想多了…”

    “是是是,末将哪里敢往那方面想…”

    “闭嘴!”一肚子的起床气还憋在心里,此时李现分外怀念家中的软榻,还有昨晚溜进来的小青……

    这次官家太过分了,以往回京后都或多或少给几日沐休的,昨日刚一到家,内侍就来传令,嘱咐今日一定要来上朝,害得自己现在还在犯迷糊…

    算了算了,谁让自己是做臣子的呢,李现心中微微哀叹,在汤饼铺寻了个位子坐下,冲着伙计叫道:“两个羊肉馒头,一碗汤饼!”

    “好来~~~伯爷稍待!”

    李现看了看任怀亮,讥笑道:“你看看人家一个卖汤饼的小贩,认识的京官比咱俩加起来都要多,作为本伯的亲将,你要学习的还很多啊!”

    任怀亮决定不理这个废话连篇的李现,全当没听到,默默吃起了汤饼。

    “唉…”李现真是恨其不争,一样呼啦呼啦吃喝起来。

    “哟,这不是定西伯嘛?”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李现抬起头一看,又是礼部右侍郎刘拱,一碗汤饼一个羊肉馒头。

    “刘老大人早,本伯发现您特别喜欢和我一起吃早饭。”

    “为何如此说啊?”

    “您自己看看呗…”李现努努嘴,四周最起码空着两张桌子。

    “嘿嘿嘿…想不到伯爷年纪轻轻,说话到还挺风趣…若是不嫌弃,老夫就想和伯爷一起吃早饭…”

    “那是本伯的荣幸,官家教导,百善孝为先,大孝延伸为尊老,您愿意和晚辈一起吃早饭,当真求之不得!”

    “尊敬年长者,国朝无人可出定西伯之右啊,吃吧吃吧…”

    李现心里鄙夷了一声,弄得你在请我吃早饭一样,这是老子自己买的好吧…

    “慢些吃…”

    “哎。”

    “慢些喝…”

    “…”

    “还有任福家的小儿子也是,细嚼慢咽…”

    “…”

    “嗯,就是这样,要有风度,要有傲骨…”

    “…”

    李现再也受不了了,剩下半碗汤饼,几口吃完羊肉包子,起身拱手道:“老大人慢用,本伯先去宣德门等候!”

    “哦,忘了有件事,辽人派使团来了汴京,和大军前后脚到的…”

    李现刚想走,一听这消息立马来了精神,折回来坐下悄声问道:“果真?”

    刘拱细细咬了一口羊肉馒头,慢慢道:“礼部负责接待外使,岂能有假?”

    “不会是来求和的吧?”

    “定西伯未卜先知啊,还真是!”刘拱眼皮子一翻,继续对付手中的食物。

    “哎…刘大人,您干吗要告诉我啊?”

    “还不是看在你们俩纯良忠厚,愿意陪我这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子吃早膳,再说了伯爷您高居枢密副使,这事儿八成还得落到枢密院头上,这不是提前和你通个气儿嘛!”

    “老大人高义,早饭钱我请了,启明,结账时候带上刘大人的!”

    “末将知道了。”

    怪不得今天要喊我上早朝,原来有这事儿,讹死契丹人!

    ……

    早朝一如既往延续着赵祯不理李现的节奏,先是计相晏殊托着账本,一笔一笔算着开战以来的费用,修葺城墙的费用,处理俘虏的费用,反正一句话,再打下去就又得征饷了!

    接下来就是出征将士们的封赏,反正都是政事堂和枢密院说话,晏殊时不时跳出来嫌弃赏赐太多,然后又被韩琦等人骂退,同样的情形重复着上演,李现在一边看着心中疑惑,这几个家伙难道是事先排练好了?

    眼看着轮到自己还早,就靠着一旁大殿内的柱子,一点点挪到了柱子后,顶着打起了瞌睡,只有身边几个伯侯直到李现在睡觉,其他人看过去还以为正在低头静听呢。

    “定西伯!定西伯!”正瞌睡的香甜,突然觉得有人在自己腰上顶来顶去,吸了一口哈喇子没好气低喝道:

    “谁他娘的在捅老子?!”

    “官家叫你…”

    “啊?!”李现连忙整整衣冠,伸头朝四周一看,我次奥,怎么全都在看我…

    “陛下,臣在!”硬着头皮从班中走了出来,拱手施礼道。

    赵祯觉得太阳穴在一下一下的跳动,这家伙胸前湿了一片,打瞌睡还流哈喇子,特么的还躲在柱子后面!

    “朕以为定西伯不要封赏了…”

    “哪有?!臣刚才在忧虑国事,一时没有听到,请陛下治罪!”脸不红心不跳,赵祯觉得李现的脸皮是他见过最厚的了。

    “你都忧虑什么呢?”

    “臣在想,广南西路的官道为何修得这么慢…”

    “哦,工部呢?广南西路的官道进程到哪里了?最近也没什么消息…”赵祯一听心中就吊起了念想,连忙问道。

    “陛下,西夏战俘累死过半,人手不够!”工部侍郎出班道。

    “这不是又得了二十多万辽军战俘嘛…枢密院点点,给工部拨五万苦力。”

    “下官遵命!”杜衍接话道。

    赵祯心思玲珑,哪里不知道李现何意,转念想了想道:“工部核查核查,境内哪些地方需要休整官道,这些免费劳力能用就用上,废了我大宋的钱粮,也要有点用处!”

    又转头对李现道:“还在忧虑些什么?”

    “陛下,汴京虽然是乾坤宇内第一大城,不过却有一物极为配不上这美号。”

    “哦?是什么?”赵祯又被吊起了好奇心,对于他来说,这世上还有汴京城做不到的?

    “陛下,汴京全城的道路全是泥质,不仅下水不畅,一遇雨天还会泥泞不堪,臣建议全城铺上条石,挖设完善的排水沟,禁止扔垃圾,禁止牛马随地便溺,违者课以重罚!”

    “耗费太大了!”晏殊又跳出来,痛心疾首的劝谏道。

    “有战俘做劳力啊…石头又不贵…”李现双手一摊,对着晏殊耸肩道。

    “这…”

    赵祯摇摇头,这李现怎么古灵精怪,什么动作?!

    “群臣都说说,雨天朕一般不出宫,可是如同定西伯所言?”

    韩琦出班道:“陛下,定西伯所言无差,若是下雨,老夫出门一趟回来后全身都会沾上泥水。”

    “那就交工部着手处理,至于银钱赊到秋粮收上来后吧。”

    “陛下,若是赊账,那些商人们怕是不愿出力…”晏殊想了想道。

    “可以加上一些利息啊!”李现插了句嘴。

    “你说什么?”赵祯问道。

    “陛下,既然是赊账,可以加些利息啊,距离秋粮征收还有小半年,可以立下字据,延期兑付的话多付几厘的利息,肯定会有商人愿意!”

    这都是后世通用的兑付手段,就跟发行国债一样,这些人难道不懂?

    不仅赵祯,连晏殊都侧着头静静思索起来,转眼间就想透了其中道理:“陛下,定西伯此策大善!”

    李现心头一震,原来你们都不知道,那就让小爷再来点化点化吧。

    “陛下,以往朝中遇到急事,都是加征税银,比如说去岁征伐朔州,其实这样会很严重地削弱朝廷的信誉,夏税秋粮说多少那就应该是多少,大多数百姓都是掐着银钱过日子,突然而来的加征会极大地影响百姓的生活。

    臣建议,以后采用类似的方式发行国债,国债一式两份,朝中一份,购买者一份,规定好时限,延期兑付给予利息,既能应付重大紧急的国事,还能保护民间的财富,一次又一次的兑付,最终积累的都是朝廷的信誉!”

    赵祯听得频频点头,说实话,他是最反对临时加征税银的,可有时候没办法,外敌打上门来了,若是因为没有银钱支撑战事,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若是采用李现的方法,就完美地规避了民间对于朝廷出尔反尔的怨恨,反正现在大宋不缺钱,三司做过测算,大宋每年的财政收入将会在今后数十年中呈现井喷增长的态势,只不过面对今日这样的情形,总不能等上几个月再修路吧。

    “定西伯献策大善,计相回去立刻整理出章程来,这个月!政事堂必须就这件事情做出批示!”赵祯拍着御座扶手,大声道。

    “臣等领命!”政事堂和三司使官员齐齐领命。

    “想不到定西伯不仅武功了得,这政事也精通得很啊…”赵祯又转向李现笑吟吟道,刚才恼怒他当殿瞌睡的心思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是…刚刚说的赏赐呢?李现心中焦急,可又不好意思提醒,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回道:。

    “臣平日里谨遵吾皇教导,以大宋兴盛为己任,无论是否会有赏赐,都当尽心竭力,不敢懈怠!”

    好嘛!这才是李现,三句话不离银钱!

第两百零五章 包拯

    “你有功,朕知道!”

    “区区微功,不值一提,都是陛下英明神武指导有方!”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你没看见女真人的弓箭,不比神臂弩差啊,当时离朕…”赵祯说到这里,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接着道:“就这么一点点距离!”

    “陛下受惊了,都是臣的错,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本来想封你侯爵加银钱五十万贯…”

    “噗通”李现双膝跪地,大呼道:“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唉…殿帅牺牲了,韩相也受了伤,还有无数军民伤亡,朕的心很痛…”

    “啊…陛下果真父母仁心,有您这样的君王是我身为大宋子民的荣幸!”

    “是啊,你一向识大体,忧朕之所忧,有时候朕觉得你就是上苍派下来拯救大宋的肱股之臣…”

    “陛下,这说的臣有些不好意思了,为君分忧是臣子的本分,当不得陛下如此厚赞!”

    “所以那五十万贯你想必也是会用在朕想用的地方,所以朕就给你做个主,定西侯李现,捐赠银钱五十万贯,用于对此次征战中伤亡将士们的抚恤…”

    “啥?!陛下…”李现心中如同刀割一般,五十万贯啊,你说送就送了…

    “为此,朕还钦命工部,用…”赵祯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前后翻了一翻道:“十辆黄金!打了一张首善功德牌赠与你,你放心,那字可是朕亲自题写的!”

    李现内心的震惊已经无以言表了,半张着嘴傻愣愣地跪在殿下,十两黄金,官家,你…你…你,你是认真的吗…?!

    “定西侯,陛下亲封的侯爵,还不谢恩?!”韩琦一看御史中丞想要出版弹劾,连忙插嘴低喝道。

    “…臣李现,谢主隆恩…”金口圣言一开,这事儿就没得挽回了,还好封了侯爵,每年的食禄多了不少,李现无法,只得拜伏谢恩。

    赵祯觉得有趣,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喜欢看到李现吃瘪的模样,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快感。

    “对了,辽国派遣了使团,你既然还是枢密院副使,这谈判的事儿就交给你吧…”

    “微臣领命!”

    ……

    李现垂头丧气地跟着朝臣们向殿外走去,身边不是传来恭贺声,他只是机械地回礼,还在心疼那五十万贯巨款。

    不远处的韩琦身边围着不少新晋的年轻官员,老家伙竟然撩起袖子,露出绑着绷带的伤臂,眉飞色舞地比划着,人群中不断传来阵阵惊叹声。

    看到李现走了过来,韩琦不耐烦地打发走了一帮小年轻,拍拍李现的肩膀:“怎样,是不是莫名的喜悦充斥着全身?如今你可是侯爵了,义父还是个伯爵,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义父莫要再消遣孩儿了,我心里如今只想着五十万贯银钱得装几辆大车…”

    “年轻人不要这么贪婪,你又有俸禄、又有爵位食禄、又有清瘟散生意分红,你说你还在乎那五十万贯?”

    “义父说的好有道理,孩儿竟然无言以对!”

    “你看看你义父我,除了俸禄和爵禄,其他还有啥?”

    “义父两袖清风,勤政爱民,当为朝臣的典范!”

    “这话说得…虽说是拍老夫马匹,可从你嘴里听过来,倒是十分受用,你自己可有感觉到,官家也爱听你拍他马屁!”

    “嘶…有吗?”

    “怎么没有,你瞧天日,官家见你吃瘪,那控制不住得得意,老夫看了心头直乐…”

    “不是…为啥啊?”

    “谁让你以官家做饵的?”韩琦看了看李现,觉得这家伙脑子里都塞的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出来…

    我去,官家这么小心眼儿,李现在心中暗暗咂舌,以后还是要注意些,免得官家的怨恨累积起来罚自己的银钱。

    “义父教训的是,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没大事,官家真要恨你,还会给你加封爵位?”

    “算计到官家头上,毕竟不是为臣之道,真的不敢了…”

    “哈哈哈,怎么样,封了侯爵是不是要大宴宾客?”

    “一定,晚上请几位相公樊楼喝酒!”

    “好好好,我帮你约!不过…辽使的事儿你准备怎么办?”

    “义父,孩儿恳请富相出马,还请义父帮忙斡旋!”

    “怎么,你自己没信心?”

    “富相他擅长谈判,你没见到去年在麟府路,好家伙,听同行的官员们说,辽人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不得不让步,这本事让孩儿好生佩服!”

    “好,老夫去和富相说,辽使目前住在驿馆,你自己看着办吧!”韩琦说完就向宫外走去,李现连忙跟上,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宣德门。

    “听说义父受了伤?”

    “那是,你瞧瞧,那伤口,深可见骨!”

    “可曾用清瘟散?”

    “当然用了,要不以我这胳膊的伤,此时应当躺在府里…”

    “多喝牛骨汤,孩儿回去亲自炖,让下人给义父送去。”

    “哟?君子远庖厨!你的心意义父领了…”

    “哈哈哈,子女为父辈做什么都是值当的…”

    “你你你,是什么让你的嘴巴这么甜?”

    “当然是义父的关心和爱护啦…”

    “噗,哈哈哈…”

    ……

    “参见知院大人!”

    “我的天,侯爷不要折煞下官了,以后你我二人在衙门中平礼即可!可有什么事?”

    “那就得罪啦,官家不是让我负责与辽使谈判嘛,这不想问知院要几个枢密院的官员,充作使团!”

    “这种小事情,你看上谁,回头报备一声即可!”

    “那…官员名册…”

    “你去文书值房,任意调用!”

    “多谢知院大人!”

    “侯爷太见外了…”

    文书值房中,李现静静地看着枢密院官员名册,突然间,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包拯!

    就是他,没错!

    咸平二年生,宋仁宗天圣五年(1027年)考中进士,被授任为大理评事,出任建昌县(今江西永修)知县。因父母年迈,包拯请求在合肥附近就职,遂改授和州(今安徽和县)监税,父母又不想让他离开,包拯就辞去官职,回家赡养父母。

    直到景祐四年(1037年)包拯才赴京听选,获授天长(今属安徽)知县。

    庆历元年(1041年),包拯调任端州(今广东肇庆)知府。端州出产砚台,此前的知府趁着进贡大都敛取是贡数几十倍的砚台,来赠送给当朝权贵。包拯命令制造的砚台仅仅满足贡数,他在任满一年没拿一方砚台回家。

    而调任京官的原因就在于当地百姓上了一封万民疏,赞赏包拯在任期间廉洁爱民,经御史台核查确认无误,依考成法,在任期间有杰出贡献者,优先调任京官,与庆历三年春节后,赴京担任殿中丞,作为候补官员。

    本来此人是御史台想要的,不过根据包拯自己的意愿,最后硬是等了四五个月,方才补录了枢密院的实缺。

    太好了,大宋两大喷子齐了,李现心下暗暗喜道,随即将包拯的履历抽了出来,目前这家伙现在是枢密院在京房主事,李现信步寻了过去。

    “包拯何在?”

    值房中一众官吏探头向外望去,连忙放下手中公事,起身施礼道:“下官参见副使臣!”

    “让你们主事出来一下,各忙各的吧!”李现挥挥手,站在门口也不愿进去,里面桌椅拥挤,堆满了文卷。

    “下官包拯,参加使臣!”粗粗一看,一个脸庞微黑的中年男子从最里面走了出来,冷面峻眉,一股刚直之气扑面而来。

    “包主事,明日随本官一起与辽使谈判。”李现说完便走了,包拯听得有些纳闷,以战胜国之姿与帝国谈判,这可是职场镀金啊,自己与李现从无交集,怎么会莫名其妙被选上?

    转身回到值房,在京房的官员们都是低声恭贺,有了这层履历,包拯将来平步青云不在话下,此时结个善缘,以后谁说用不上呢。

    辽国?谈判?包拯却对恭维之声仿佛闻所未闻,心中早已在琢磨辽事,走到一半后突然定身道:“我去一趟北面房。”

    枢密院北面房,掌河北、河东路吏卒及北界边防、国信事,关于此次对辽作战的全部情报在这里都能找到,前提是得有人给你授权。

    一整天,包拯都泡在了北面房中,李现听到后惊得直咂舌,才华真不是与生俱来的,优秀的人才果然随时做好了准备,心里狠狠夸了包拯一通后,端起酒杯和身边的富弼喝了一口,两人继续埋头料理着火堆上的烤羊腿,那滋滋冒着的羊油,让人看了之后就忍不住满口生津。

    “明日富相您主骂,我负责施加军事压力,包拯负责记录!”李现削下一片羊肉放进嘴里大嚼特嚼道。

    “这事儿咱们俩就得了,还找个包拯干什么?!”富弼吃的细嚼慢咽,切下一小块细细品尝道。

    “您的这种超乎寻常的谈判能力,怎么也得寻个传承吧…您看那包拯,干活多用心!”

    “我去,那本相还不得收钱?!”

    “为了大宋,这点儿觉悟咱们还是要有的,您以后难道不想退休了?”

    “…那为啥看上他?包拯我听说过,脑子不会拐弯儿!”

    “这也是一种美德,说明他原则性强,谈判这玩意儿,失了原则,损失的可是国朝的利益!”

    “嗯嗯,这羊腿不错…上云说得有理,听说辽使这次是来认输求和的?”

    “既然认输就得拿出点诚意了,我的原则就两个,割地!赔款!其他条件都好说。”

    “嗯,长城以南的地方都拿回来!”

    “那是最好的,不过咱们也得小心,辽人面临的内患,也是我大宋将来的麻烦,不要逼得太狠,战乱纷争的辽国,好过统一强大的单民族国家!”。

    单民族国家?富弼第一次听说这说法,侧着头想了一会,提问道:“上云的意思是…?”

    李现把小刀狠狠插进羊腿,拿起身边湿布擦了擦手,打了个酒嗝,语气森森道:“一句话!绝不能让大辽沦落为回鹘那样的小国,要让契丹人、鞑靼人,还有女真人,至少在五年内,争斗不休!!!”

第两百零六章 放屁,你是谁?!

    次日清晨,辽国驿馆大门外,包拯到的最早,穿着整齐的官服,几捋长须打理的服服帖帖,面色威严地站在大门边。

    “哇…!!!”包拯被吓了一跳,低头一看,一个拿着糖葫芦流着鼻涕的孩童,站在自己面前哇哇大哭。

    难道后面有坏人?包拯连忙转过头张望…就是面墙啊?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你怎么了啊?”看似是孩子的母亲赶了过来,拉走了孩童,只听得只言片语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黑的吓人…凶得像鬼…呜呜呜…”

    包拯凌乱…

    “包主事到的这么早,辛苦了!”包拯刚刚抚平情绪,远远的看见李现在十名骑兵护卫下骑着战马赶到了驿馆门口。

    一声劲装,腰悬宝剑,奇怪的是手中还拿着一把契丹制式的弯刀,这是何故?

    “下官参见定西侯!”

    “不用多礼,等等富相吧…吃过早膳了吗?”李现说着凑到了包拯身边问道。

    “吃过了。”

    “那就好,谈判是个辛苦活儿,吃饱了才好,今日你就先看看,做好记录。”李现话语中透着一股轻松与不屑,仿佛就像是去大相国寺赶庙会一般。

    “侯爷,下官昨日已经将此战所有的情报都过了一遍,了熟于心!”

    “听说了,包主事有心了。”

    正说着,一辆马车在数十名骑兵护卫下,也快速驶了过来,在大门口停稳后,富弼掀开车帘缓步而下。

    “富相早!”

    “下关参见富相!”

    “侯爷,包主事,本相却是迟到了。”

    “无妨无妨,走呗。”李现挥挥手,领着众人进了辽国驿馆。

    大辽正使,萧革,字胡突堇,契丹名滑哥,为人警悟,破多智数,此时官拜北面林牙承旨,领着四名随员,组成了辽国使团。

    李现到门口时,就得知谈判即将开始,这次不同于丰州谈判,萧革早早领着使团在官厅中等候。

    富弼打头,李现随之,最后是包拯,三人进来后目不斜视,只是快步走到辽使对面,富弼整整官服,居坐在萧革正对面,李现坐于富弼左手,包拯坐于右手,待三人坐定后,萧革轻咳一声,率先发话:

    “宋辽两国自古以来就是和睦邻邦…”

    包拯提笔写道:辽使曰,宋辽两国自古以来…

    “放屁!你是谁?!”

    包拯提着笔的手被吓得颤抖了一下,转眼愣愣看着如同泼皮一般的富弼,心中犹豫,这这这,能写吗?

    “包主事做好记录啊?”李现见包拯愣神,连忙提醒道。

    包拯心中哀叹,狠了狠心又在下方写道:富相曰,放屁!你是谁?!

    萧革嘴唇微微颤抖,简直是奇耻大辱,自己在大辽顶着萧这个姓氏,走到哪儿都不会被怠慢,哪里受过如此屈辱,可一想想身上背负的使命,只得咽下这口气,不忿地道:“在下大辽国北面林牙承旨,萧革!”

    “胡儿真是没教养,爹妈没教过你,说话先得自报家门?!”富弼依旧嚣张,李现在一旁微微点头,真是有大国风范!

    此时萧革已经面色铁青,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举起手,指着富弼颤抖着:“你你你,那你又是何人?”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吾乃大宋天朝政事堂中枢宰相,富弼!”

    此人就是富弼?萧革眯着眼心中暗暗惊道,当年耶律重元与他谈判,之后气得一病躺了数月的富弼?!

    不可小觑,提起精神,你可是身负皇命,不能失了分寸,误了大事!

    “原来是天朝富相,小臣见礼了!”萧革决定绝对不步耶律重元的后尘,压下心中的愤慨,语气平静,姿态一下子放的很低,不露一丝破绽。

    李现心下暗暗一惊,这家伙倒看着有些城府,比耶律重元难对付!

    “嗯,你刚才想说啥?”富弼心中冷哼一声,以退为进?太嫩了!

    胸口又是一紧,好好好,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谁和我说的,南朝官员注重礼节的?回去后弹劾他!

    “宋辽两国自古以来就是和睦邻邦…”

    “哆哆哆”富弼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打断道:“萧革,本相公事繁忙,说重点!”

    “富弼,你欺人太甚,我大辽林牙…啊!”辽人使团中一名随员再也忍不住,出声喝道,突然捂着脸大叫了一声,一个茶杯盖砸到了脸上,弹在地上摔得粉碎,止不住的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李现起身,抓起身边一把椅子在地上狠狠摔了个粉碎,捡了根长短合适的木棍,跳上桌冲到辽使那边,照着那刚才被自己杯盖砸伤的辽人抽了下去,惨叫声立时传遍了驿馆。

    “富相的名讳是你这狗东西能叫的?!”

    不说辽人,连富弼都有些吃惊,这定西侯和老子简直是绝配,怎么这么懂我的心,狠狠打,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驿馆内还有些契丹护卫,眼尖的往里一看,急忙喝道:“保护使团!宋人在殴打大人们!”

    辽人连忙抽出弯刀,就要往官厅里冲,官厅门口却聚集着十来个宋军的骑兵护卫,任怀亮站起身,面对着辽人的冲锋,冷冷道:“拔剑!”

    “仓啷啷…”十余把长剑出鞘,明晃晃地指着辽人,身后任怀亮威胁声又起:“三息!收刀!退后!”

    一众辽人左右看看,迟疑不前,任怀亮带着几分讥诮道:“一~~~”

    “那人是定西侯的亲将!”

    “杀人如麻的宋人战神?”

    “是啊是啊…”

    “二~~~”

    “误会…完全是误会,宋使与大人们嬉戏而已…”

    “对对对…”

    面对认怂退后的辽人,任怀亮心中微叹,有血性的契丹人,怕是死绝了吧…

    画面一转,又回到了官厅中,李现微微喘着气,扔了手中木棍,慢慢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辽使们看看地上一动不动的随员,止不住地颤抖。

    包拯面无表情地记录着:由于辽使直呼富相名讳,遭定西侯痛殴…

    “敢…敢问天朝上…上将军,怎么称呼?”萧革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这宋人太野蛮了。

    “在下定西侯李现!”

    “啊…!”

    “怎么?萧革你听说过我?”

    “侯爷大名,如雷贯耳!”

    “承让承让啦,都是些虚名,对了,咱们还得谈判呢,继续继续,真是抱歉!”

    萧革定了定神,牢记使命,砥砺前行啊,开口道:“我朝皇帝希望能与南朝维持和平!”

    富弼点点头:“嗯,早这样不就完了?平白生出这么多事端…”

    萧革若是能够内视,五脏六腑都在滴血,此刻只得强颜欢笑:“富相教训的是!”

    “砰!”一声巨响,萧革在座位上被吓得要跳起来,只见富弼揉了揉手掌,怒气冲冲道:“然后呐?本相说完了还真的就完了?是不是还要我们求你?”

    “啊…这…然后?…什么…”我的天啊,我想回家,这哪里是来谈判,这是要让我得失心疯啊!

    李现听着萧革语无伦次的呢喃,摇了摇头:“富相,辽人是来谈判的?”

    “本相看着一点儿都不像!”

    “若是本侯没有听错,咱们应该挺辽皇的旨意了?”

    “简直是在放屁,谈个毛线,政事堂还有事,本相先走了!”富弼说完,甩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萧革早已被这一套组合拳给打的晕头转向,竟然眼睁睁看着富弼离场,半张着嘴吧愣在当场。

    “侯…侯爷,这这这,您接着谈?”

    “哟,呵呵呵,大宋的规矩,本侯一介武人,不好掺乎政事,告辞告辞,包主事,收拾收拾咱们也回府衙吧…”

    包拯看了半天戏,闻言连忙收好记录的卷册,拱了拱手跟着李现扬长而去。

    一个黑影从李现手中抛了过去,萧革连忙接住,竟是一把契丹弯刀。

    “这…?”

    “萧虚烈的佩刀,尸体呢,烧得有些不成样子,不过这刀还完好,也算是条汉子,辽使回去后拜托转交他的家人,咱们后会有期,战场上再见!”

    啊…?耳畔回荡起辽皇的嘱托:大辽的心腹大患是在西北和东北,这次一定要和宋人达成和平,南面的大军必须得撤回来平叛…

    “定西侯…留步啊!”

    ……

    “侯爷…”

    李现没有去枢密院,直接回了侯府,看望了两个孕妇后,在花园里和小青两人暧昧调情,正待情不自禁之时,周重的呼唤从远处传来。

    “什么事儿?”李现没好气地回道,连忙在小青的协助下,整理着衣冠。

    “门外有个契丹人,说是辽国正使,求见侯爷…”周重瞄了眼小青散乱的青丝,心中也有些大悔,他哪里想得到,这大白天的也能撞见这事儿…

    “你让他在偏厅等着,我一会就到。”

    待周重走远,李现一把又搂住了小青,怀中美人轻斥道:“讨厌~奴家难受~~~”

    “我不也是,一身汗,黏糊糊的,去烧水,一会服侍老爷沐浴!”

    小青一听,不知想起了什么,俏脸埋在李现怀中,羞涩无比。

    “好了好了,去忙吧,我去去就来。”李现轻轻拍了拍小青的后背,耳语道。

    “契丹人找侯爷做什么?您不是最恨辽人吗?”

    “没什么,我估计咱们要发笔小财了,嘿嘿嘿…”

    ……

    “哈哈哈,萧使臣,怎么,贪恋汴京繁华,不愿北归?”李现大步走进偏厅,对萧革拱手道。

    “侯爷救我!”萧革面无表情,一见李现双膝跪地道。

    “哎呀,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李现吓了一跳,连忙拉起萧革。

    “侯爷,上午是小臣不对,冒犯了大宋天威,吾皇…吾皇十分渴望和平啊!”

    李现熙然一笑道:“这事儿您该去寻富相,他是文官,他说了算!”

    “可…可政事堂,不让进…”

    “噗嗤…”一口茶没忍住喷了出来,这富弼,下手太狠了!

    “那我也无法啊,我听富相的…”

    萧革纠结了半晌,猛地跪下来抱住了李现的大腿,对被吓得瞠目结舌的李现道:“小臣愿意给定西侯十万贯!求侯爷帮忙疏通…”

    他算是认定了,政事堂和枢密院根本连门都不让进,可偏偏李现放他进了侯府,他说他没办法,骗鬼呢!

    “哎呀呀,都说了不要跪啦,起来说话吧!”

    “哎…”萧革闻言悻悻然站了起来,站在厅下,犹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本侯身负皇恩,为陛下忠心耿耿,岂是十万贯可以买通的,萧使臣千万不要送这么点儿银钱…”

    “二十万贯!再多就没了…汴京的辽商只能挤出来这么多…”

    “…战争是无情的,但百姓是无辜的,为了黎民百姓,我可以帮你一把!”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二十万贯什么时候送来?!”李现打断不断鞠躬的萧革道。

    “呃…数额较大,需耗费些时日…”

    “多久?”

    “最迟后日!”。

    “嗯,本侯尽量去和富相疏通疏通,看看三日后能否挤出时间来…”

    我去,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过好在愿意帮忙,总比真的被赶出汴京强多了,萧革抹了抹一头汗,千恩万谢地从侯爵府告辞回了驿馆。

第二百零七章 朕的成就

    “辽人好大的手笔!”赵祯伸手从箱子中抓起一把银钱,再缓缓松手,听着那叮叮当当的声音,显得异常满足,面前摆放着十个木箱,里面全是装的满满的银钱,足足二十万贯。

    “辽使很慌!”李现正色道,此时赵祯、富弼还有他正在御花园里围坐着喝茶。

    “肯定慌,朕看过包拯交上来的记录,富相手段不差!”

    “官家谬赞了,当不得如此夸赞…”富弼听到赵祯当面夸奖,乐得面如桃花。

    “谈判还未开始,就讹了这么一大笔银钱,朕很期待,最后会谈成什么样?”赵祯心情也是大好,转眼也开始打趣道。

    “有官家和相公们在,辽人这次估计得剥得只剩裤衩了…”李现在一边笑道。

    “哈哈哈,只剩裤衩…定西侯形容得妙,来!喝茶!”

    “多谢官家!”

    “这银钱…?”赵祯放下茶杯,饶有兴趣地看着李现问道,钱是他送上来的,看看这在朝堂上被形容成贪得无厌的定西侯,作何打算。

    “当然是献给官家!”赵祯愕然,见李现这么干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都是官家的,些许钱财,当然也应当归官家所有!”此时的李现,光芒万丈,浑身充满着正气和对钱财的不屑。

    “转性了啊?你不爱钱财?”赵祯疑惑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除了官家的赏赐和俸禄,臣绝不动不该动的!”一席话说的赵祯与富弼都赞赏不已,真正的大宋五好青年。

    “咳咳,这样吧,这钱是你弄来的,上次封爵也没赏你银钱,你就拿…两万贯回去花用吧,富相一样!”赵祯想了想,一毛不拔不是自己的原则,说实在话,历史上的宋仁宗本就对有能力的官员非常善待。

    富弼刚要推辞不受,李现却一个闪身跪在地上拜伏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行了行了,起来吧!”赵祯觉得有趣,就冲李现这份在自己面前的爽朗不羁,就觉得两人之间没了那么多君臣隔阂,装来装去的不累吗?

    “守忠,把银钱送到张美人宫里,呃…”赵祯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中思量了片刻又道:“也给皇后拿五万贯,你再从里面取五千贯给宫里的宫女和内侍分分吧,马上就要过端午了!”

    “多谢官家!”任守忠磕头谢道,心头一动,以往若是有什么赏赐,可从来没有皇后的份儿,而且自从汴京战后,官家竟然还去皇后宫中留宿了几日。

    “朕乏了,既然钱也到手,那就尽快和辽人谈出个结果来,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

    辽国驿馆。

    “幽云十六州是我大宋历史上的固有领土,我大宋对此享有毋庸置疑的主权!”富弼靠在椅背上,右手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点着,懒洋洋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就眯着眼睛,等待辽人的反馈。

    “我朝据有幽云十六州久矣,这是当年晋皇献给我朝的,怎么就成了大宋历史上的领土…”

    “石敬瑭是我大宋叛逆!”

    “啊…有这事儿?”

    “老夫不和你打嘴炮,幽云十六州,一寸都不能少!”

    “可此地生活着数十万契丹子民,他们大都安家于此,全部献出会出大乱子的…”

    “你们大辽管不住自己的子民?都迁回去啊…”

    “我们契丹人生性好勇斗狠,民风彪悍,强制搬迁,我们也没有什么把握,若是出了乱子,影响的是宋辽之间的友谊…”

    “富相,本侯插句话。”一直在一旁迷糊瞌睡的李现对富弼拱了拱手,富弼点点头。

    “全部献出会出大乱子…那你们准备还多少?”

    “这…”萧革心头一惊,喔次奥,这话怎们貌似是我说的?我怎么把这事儿说出来了…

    “砰!”又是一声巨响,富弼吼道:“吞吞吐吐,扭扭捏捏,萧革,你是诚心来谈判的吗?老夫…很忙的!!!”

    说完,就欲起身,萧革见状连忙伸手拦道:“我说我说!”

    “哼!”富弼气呼呼地重新坐正。

    萧革脸上神色变换不定,最终咬着牙道:“除了析津府,其他的都好商量!”

    这家伙谈判水平太差了!李现心中暗暗摇头,将目光投向富弼,正好富弼也转头来看他,两人对视暗暗一笑。

    “什么析津府?那是我大宋的幽州!这个地方…我们要定了!”富弼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道。

    “这…这真的不行…”

    “怎么就不行?可是要问问河东路、河北路的数十万大宋精锐,看看他们觉得行不行?”李现悠悠地说道,将脸藏在腾着热气的茶杯后,看不出任何表情。

    “侯爷,何苦还要再动刀兵?咱们两国死的人还不够多吗?”萧革苦着脸嚎道。

    “哎哎哎,话要说清楚,这回大宋真没阵亡多少人,死的大部分都是你们辽人!”李现不耐烦道。

    “那…小臣真的没法答应,富相、侯爷,你们说大宋到底想怎么样吧?若是真要战,何必接收我等作为使团住在驿馆里?”

    逻辑还算清楚,李现微微一笑,放下茶杯:“大同府往西,留待以后再说,大同府往东,都归我大宋!”

    “啊…?”

    “老子还没说完,你别插嘴!”李现瞪起双眼恶狠狠道。

    “哎哎,侯爷您接着说。”李现一瞪,萧革也不知为何,浑身止不住又要颤抖,连忙服软道。

    “另外,赔偿我大宋军费两百万贯!”

    “侯爷你杀了我吧,翻遍大定府都没这么多银钱…”

    “砰!”这回轮到李现拍桌子怒道:“你再逼逼就给我滚,听老子说完!”

    往日里的涵养、骄傲、气度,统统消失不见,唯有心底泛起的阵阵恐惧,李现的这一吼,竟似裹挟着千军万马冲锋之势,萧革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茫然地点着头。

    “分五年偿还,每年连上利息应该支付五十万贯!”

    萧革心底的温度降至了冰点,特么的还有利息!

    “另外,大辽骑兵在我朝有需要的时候,需要归于宋军麾下,跟随征战!”

    萧革心若死灰,这些条件自己一条都答应不了。

    “作为交换,我朝会与大辽签署永不互相侵犯条约,保证在我朝疆域内所有遵守大宋律法的契丹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保证不主动越界侵犯辽境,并且若是辽皇邀请,我大宋禁军可以帮助大辽平定境内叛乱!”

    李现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有些口渴,端起茶杯猛喝了几大口,长长吁出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就这些?”过了片刻,萧革率先打破了平静。

    “嗯,还有些细节需要商榷,不过大方向就这么地吧。”

    “侯爷,这些条件,小臣一条都没法答应!”萧革面无表情地答道。

    “哦?你们大辽的兵力多得有些超乎本侯的想象啊,我给你数数,河东路的宋军有三十余万,河北路的宋军也有三十余万,这还只是边军,汴京的禁军还有四十万,对了,永兴军路、兴庆南路还有二三十万边军,这要是再打起来,呵呵呵…”

    萧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喉咙微微噎动着,全身弥漫着痛苦!

    “其实我大宋也不是没钱继续打下去,今年还没征过什么饷银呢,征个次把次,民间不会翻了天!”李现一边说着,一边自己给自己倒起了茶。

    “另外本侯还有一件事情想不通,女真和鞑靼真的就如同扶不起的阿斗,你们辽人这么不放在眼里?”

    “够了…”萧革低声喝道,此时他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控制力虚弱到了极点。

    “萧革,这些问题你做为林牙承旨,应当比我这个宋人更清楚吧,据我朝皇城司探来的消息,鞑靼那头可是有原来西贼余孽啊,说实话,你们辽人的兵甲,比之西贼,呵呵,差远了啊…”

    “呜呜…”李现端茶的手愣在半空,望向对面,这…哭了…?

    包拯愣了愣,继续下笔道:辽使被定西侯说哭了…

    富弼有些慌神,平生从未见过,若是对方狡诈、狂妄、狠毒,他都有应对之法,唯独这男儿恸哭…

    “我的大辽啊,呜呜呜,陛下,微臣无能…呜呜呜…嗷…”萧革一下铺在面前桌上,一边嚎哭一边用手狠狠拍着桌子,身边的随员见使臣恸哭,也是心下黯然,眼看着这局面快成追悼会了…

    李现愣了半晌,掏出自己的手帕,绕过桌子来到萧革身边,轻轻帮他抚着后背,随即将手帕递了过去。

    那萧革偏头一看,接过手帕捂住脸庞,只不过全身仍在时不时地抽搐着。

    李现见他稍稍平复过来后,决定趁热打铁,接着道:“大辽的心腹大患其实是女真和鞑靼,我们宋人崇尚和平,不喜肆意征伐,若不是辽国占着我朝疆土,我们也不愿擅起刀兵,说实在的,比起女真与鞑靼,我朝更愿意和大辽做邻居啊!”

    “…果真?”

    “当然了,女真和鞑靼都是些来自蛮荒的胡虏,哪里像大辽,崇尚诗书礼仪,而且,大辽和大宋的子民们,都信佛啊!”

    李现不提这还好,一提,包括萧革在内的辽人们都双手合十,轻声念起了佛号,一时间,这大厅又像成了佛堂,而富弼和包拯就这么呆呆看着,这李现玩弄人心的手段,高明啊!

    “菩提本无根,明镜亦非台,佛教劝人向善,佛光普照之下,无论是宋人,还是辽人,其实在佛祖眼里都是一样的,我们何不学习学习佛祖普渡众生的气度呢?”

    萧革泪眼朦胧,脑海中却是响起了心经和大悲咒,李现的话如同刀刻一般,深深印入了心房。

    “罢了刀兵吧,去像你们的辽皇呈上我们的条件,去劝谏你们的辽皇接受我们的条件,宋人和契丹人携手在这个世间闯荡,将佛祖的荣光传遍天下每一个角落!”

    “咚咚咚…”李现吓了一跳,萧革竟然对着自己狠狠磕起头来,连忙把他拉起来惊道:

    “辽使这是作甚?”

    “定西侯所言如雷贯耳,小臣感觉今生白活了,红尘牵绊如在云雾中,今日方知什么叫做大爱大善!”

    包拯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竟然没有一丝察觉…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能劝得世人顿悟,也不枉我李现对佛祖的一腔真情!”

    “侯爷,陛下说过,只要能保住西北即可,析津府,也是可以商议的…”

    “哦,你看,佛祖在感召你,欺骗是错的!”

    “可是这赔款…实在太多了啊!”

    “唉…罢了罢了,利息就算了吧!”

    “女真和鞑靼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听闻大宋兵甲天下无双,可否能卖些给我们大辽?”

    “都好说,都好说!”

    “还有大宋的清瘟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太贵了啊!”

    “嗯…作为两国友谊的见证,大宋免费提供…一百罐清瘟散送给辽皇!”

    “若是顶不住女真人或是鞑靼人,大宋能出兵吗?”

    “我朝一定会派遣最精锐的禁军,与辽军共进退!”

    “哦…对了对了,陛下还说,若是你们有需要,西夏境内的大辽铁骑可以供大宋驱策!”

    “哎呀,辽皇的美意,不领岂不是造孽?!”

    “侯爷,最后一件事,今年冬天…能给大辽送些粮食吗?”

    “唉…都是战乱惹的祸啊,好说好说,大宋其他不多,粮食有的是!”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那这文书条目…?”

    “我签!拿笔来!”

    “呃…不需要向大定府禀告一下?”

    “陛下临行前说了,万事交由小臣做主!”

    “好,请给辽皇带去吾皇的问候,愿他身体安康,吉祥如意!”

    回过神来的包拯,连忙递上飞速写成的条款,萧革看也不看,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取出大印,哈了口气,重重地按了上去。

    “哈哈哈,好好好,祝愿宋辽的友谊天长地久!”李现大喜,随即在自己那份上签上了名字,交换之后再分别递交给各自的皇帝,等盖上玉玺后,这谈判就成了!

    “没想到啊,我还有赵本山那本事…”回去的路上,李现越想越觉得神奇,忍不住放声大笑后,蹦出来这么一句。

    “侯爷,赵本山是谁?”

    “哦…一个江湖术士,不值一提!”

    “侯爷,咱们回府吗?”

    “今日大喜,回什么府,叫上狄青和折继闵兄弟俩,一起喝酒去!”

    “好来,去樊楼!”

    ……

    “辽人都同意了?”赵祯有些不敢相信,捧着萧革和李现签署的条款,疑惑地问道。

    “是啊,都同意了!”富弼在殿下回道。

    “这些条款,朕看了都替辽皇肉痛,辽使傻的吗?也不去大定府禀告一下?”

    “辽使说了,辽皇全权委托他处理对宋谈判一切事宜!”

    “我的天,定西侯怎么做到的?”

    “这…官家您可以看看包拯递上来的谈判记录…”

    “什么?辽使哭了…辽使自己都出了所有的谈判底线?这是被李现感化的…?”赵祯拎着包拯的记录一角,惊诧莫名地问道。

    “昂…臣当时都看傻了,那辽人就差把定西侯当成亲爹了…”

    “李现呢?怎么就你一人来?”

    “分别之时,听他说邀了几个武人,一起去樊楼喝酒去了…”

    “这家伙还有这等本事…传朕旨意,以后凡是外事谈判,全归定西侯处置!”

    “臣回去后就拟公文。”

    “此事办得极好,可朕还是很怀疑,辽皇会接受这么苛刻的条件…”

    “可以静待一个月后,从大定府传来的消息,定西侯有些话说得没错,这些地方,咱们大宋并不是打不下来。”

    “嗯…呵呵呵,这家伙,嘴皮子是溜,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啊…任守忠!”

    “老奴在!”

    “去,从内库中挑三车贡品,分别送予定西侯、富相还有那包拯府上去!”。

    “老奴遵旨!”

    赵祯意犹未尽,继续捧起了条款细细查看,不时砸吧两下嘴,太祖太宗啊,你们看看,朕的成就可还有谁能比得上吗?

第两百零八章 仔仔

    “萧革莫不是成了宋人的内应?!”萧阿剌将谈判的条款狠狠扔在地上,破口大骂道。

    “丞相…”萧挞里坐在珠帘后面,劝慰道。

    “太后不用劝老臣,老臣这就派人去顶替萧革,这些条件一条都不能答应!”

    “丞相!”萧挞里音量陡然提高不少,暴怒的萧阿剌终于平复了下来。

    “签了吧…”

    “太后!”萧阿剌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痛心疾首大呼道。

    “难道说你能顶得住宋人的兵锋?”耶律洪基插话问道,萧阿剌见太后没有出声,面对皇帝的质问,只得默默地摇了摇头。

    “析津府还有十五万大辽铁骑,和宋军硬拼就是徒增伤亡…辽阳守备兵力不足,整个东北都已经落入女真人的铁蹄下,这批大军若是不能及时投入辽东,女真人的崛起就再也挡不住了!”

    萧阿剌颓废地跪着,这些道理他作为宰相何尝不知,可若是签署了宋人的谈判协议,这跟卖国有多大区别?

    “朕还没说西北,整个西北的兵力大部分被牵制在黑山威福军司和黑水镇燕军司,鞑靼人的反叛为何无力剿灭?缺兵少将怎么办?兵力不抽出来,大辽不仅会亡国,甚至我们契丹人都会被灭种!

    按理说这些事情只要母后首肯,哪里还需要与臣子商议,可朕觉得,让大臣们与朕心意相通十分有必要,大辽危若累卵,若是臣子和帝王还不能往一处使劲,怎么面对莫测的将来?!”

    萧挞里有些诧异地看着款款而谈的少年帝王,这真的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竟然对大辽形势分析得如此透彻,利害关系剖析得如此清晰,明主之象,圣宗也不过如此吧…

    萧阿剌也反应了过来,皇帝别看年幼,这见识可一点儿也不凡,而且点出了君臣之别,站在了道德制高点,毕竟他说的可都是事实!

    “陛下圣明!”

    “丞相,宋人再是蛮横,最起码的诚信还是会遵守的,等我们解决了蛮族的叛乱,再来和宋人一较高下,拿玉玺来!”

    内侍听了后一愣,将目光投向珠帘后的太后,萧挞里见麒麟儿心喜,当即附和道:“看哀家做什么?那是皇帝!”

    掌印内侍见状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将玉玺从萧挞里身边取走交给了耶律洪基,年轻的帝王转过身对自己的母亲微微一笑,那洒脱坚定的微笑落在萧挞里的眼中,感觉仿佛年幼时看到了圣宗,那个缔造了大辽国最辉煌年代的圣君,难道附身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带着大辽冲破苦海,再次中兴?!

    “哀家累了,今后的事儿你们多问问皇帝吧,摆驾回宫吧…”这样的皇帝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顶着个垂帘听政的坏名声,徒然让一些不轨小人心生离间之心,放手吧,他会是个好皇帝!

    “恭送太后~~~!”大定府上空连续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缕缕阳光投在殿内,耶律洪基,史称辽道宗,清宁元年六月亲政,时年十二岁。

    七月,辽国国书至汴京,赵祯看着签上了耶律洪基大名和加盖了辽国玉玺的国书,兴奋异常,宴群臣,祭太庙,大赫天下!

    当月,宋军进驻析津府。

    八月,除云中大同向西外,幽云十六州全境光复,大宋国力此时当仁不让的成为世界第一,新增人口四百万,新增赋税千万贯,疆土百万里,长城以南的地区尽归大宋,置析津府为北境,收复疆域为北京道,分为北京路、北京东路、北京南路。

    十月,张氏生产,诞下一女,十一月,阿萨兰生产,在李现与太医院的合作下,实施了当时世上第一例成功可控的剖腹产,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耶律洪基抽调原南京道诸路十五万大军,投入了东京辽阳府保卫战,一战击溃十万女真大军,东北战线终于在完颜部稳定下来,黑水镇燕军司与黑山威福军司一共十万大军从宋辽对峙的前线撤出,投入到对鞑靼反叛的清剿中,西北混乱的局势也得到了遏制。

    庆历三年就在轰轰烈烈的天下大变中步入了尾声,十二月,鉴于定西侯李现在对辽作战和收复幽燕的过程中,立下的汗马功劳,赵祯下旨,封燕国公,世袭罔替,擢授正一品太尉,荣封北京路安抚使、遵化节度使、带御器械,仍遣延兴军军都指挥使,兼枢密院副使。

    李现坚辞太尉、北京路安抚使、带御器械等荣号,赵祯再封、李现再辞,赵祯三封,李现三辞,最终只留燕国公爵位,赵祯感李现不贪恋权力,折银钱二十万贯赏之,现欣而接受!

    ……

    瑞雪飘飘,银装素裹,燕国公府邸张灯结彩,世子满月,宾客如潮,全府上下喜气洋洋。

    “老爷,你到底想好了没有?”阿萨兰已经可以被人搀扶着下地走动了,此时他的目光全部都在李现怀中的孩子身上,这家伙抱着孩子颠来颠去,摔了该怎么办?!

    “嗯…我李现的孩子,取名儿一定要震惊宇内,让人听了后能够牢牢记在心中!”小家伙只是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在李现一扔一接之下,恐惧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老爷!……啊!”阿萨兰担心孩子受伤,急得跺了下脚,谁知道扯到了伤口,轻呼了一声。

    “你怎么了?!”李现一听急忙回身问道。

    “孩子!”

    “哎哟!”李现一把兜住掉下来的孩子,惊出一声冷汗:“为父忘了,差点让你摔下来…”

    “把孩子给我!”阿萨兰气极,这家伙把孩子抛上去竟然忘了要接…

    “哎…夫人,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不要太累了…”

    “总比被你摔死强!”

    只要阿萨兰一发怒,李现就有些心中打鼓,一半原因来自于后世对女性的尊重,另外的,也是对绝对武力的一种恐惧。

    “哇…!”孩子一回到阿萨兰怀里,被李现激起的担忧和恐惧就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阿萨兰连忙抱在怀中轻轻哄着,见孩子哭闹不止,只得解下衣裳哺乳,哭声顿止!

    “我说老爷,晚上宾客们都要来了,孩子到底叫什么,你赶紧的啊!”

    李现连忙挪开贼兮兮的眼神,踱着步道:“其实我已经想好了!”

    “真的?叫什么?”

    “李!维!思!”

    “乳名呢?”。

    “仔仔!”

    屋内燃着碳炉,暖意洋洋,可阿萨兰的心却一片冰冷,妈的,你取的个什么破名字!

第两百零九章 少将军万胜

    “内侍省任都知到~~~”

    李现连忙迎了上来,任守忠代表着陛下,这种情形皇帝是不会亲至,不过为了表示恩宠,一般都会遣亲信内侍前来送礼。

    “任都知。”李现拱手道。

    “燕国公太客气了,老奴只是代官家来,给世子送礼的。”

    “那请公公上座。”

    “不了不了,送完礼老奴还得回宫…”

    “啊,也不留下吃个饭啊,公公日理万机,需好好保重身体!”

    “呵呵呵,当不得燕国公劳苦功高!除了礼车,官家、张美人、皇后都有私礼赠上,请国公过目…”说着,任守忠从身后几个小黄门手中接过三个锦盒,一一打开。

    “这是官家钦赐的流云玉如意一双…”

    “这是皇后钦赐的白玉文房四宝…”

    “这是张美人钦赐的白玉弥勒佛一尊…”

    玉质洁白,雕工精湛,古时常常用玉来形容翩翩君子,三盒玉器代表着赠送者对对方的满腔祝福。

    “多谢官家与各位娘娘们的厚爱,臣代犬子谢恩了!”

    “哈哈哈,不知虎子叫什么名字?”

    “大名叫李维思,乳名叫仔仔!”

    “呃…好名字,咱家回去复命了…”任守忠一时想不出来该如何形容如此怪异的名字,只得拱拱手离开了燕国公府。

    韩琦等人结伴而来,范仲淹、富弼等人平日里与李现交好,经常沟通,不过曾公亮就是稀客了,这家伙一直在修《武经总要》,李现觉得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

    “曾大人,好久不见。”

    “燕国公,呵呵呵,还记得初见你时只是男爵,如今都已经贵为国公了,下官潜心修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缺席多次见证您的荣耀。”

    “文明靠书籍传承,曾大人对大宋的功劳比我一介武人大多了…”

    “哎呀呀,怎么能这么说呢,武经总要中有多少兵事都是借鉴国公历年的征战,再说了…”曾公亮把李现拉倒一旁悄声道:“修撰过程中,我们几个腐朽,确实想到了一种新的兵器,不过却没什么成功的把握,这次来一是给侄孙儿道喜,另外就是想听听国公爷的见解!”

    “哦…关于何种兵器?”

    “火药兵器!”

    “你们想到了什么?”李现心中隐隐约约似是猜到一些,不过却不想点破,看看古人的智慧到底如何!

    “爆破弹靠激射而出的铁片、铁屑杀伤敌军,若是做成一种专门发射铁屑的兵器呢…”

    李现连忙止住他继续说下去,一边拉过任怀亮道:“你帮我招呼下客人,我和曾大人有些事要说!”

    “末将领命!”

    “嗯,曾大人,我们去书房吧…”

    “国公,我们发现,铁屑伤人靠的是火药爆炸形成的推力,若是将这股推力控制起来,专门用来发射铁屑或是…”

    “打磨精致的小铁球?”

    “…正是!比如说,用一根中空铁管,想办法引火进去,引燃里面的火药,将小铁球塞在管口,火药爆炸后将铁球激射而出!”

    “可是此物?”李现翻了翻桌柜,递上一张图纸问道。

    曾公亮端起图纸,在烛光下细细看着,笔直粗大的铁桶,一颗圆球画的比管口一样大,铁桶后方钻着小孔,一根引绳插在其中,下面还有坚固的木架和木轮,整个桶口斜斜向上,在图纸的右上方写这两个刚劲有力的大字,“火炮”!

    “这这这…国公早已想到此法?!”曾公亮双手颤抖,抑制不住胸中的激荡,自己和同僚闲谈的竟然真的有实现的可能。

    “是,可惜啊…”李现接过图纸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就照着这模样先打制几个出来瞧瞧啊…”

    “此物叫火炮,我试过用冷锻钢做为炮身,里面的火药装填还是不能超过一斤,放几炮这炮身就会产生裂缝,而冷锻钢已经是大宋能找到的最好的钢铁了!”

    “那就少放些火药不行?”

    “一斤火药,炮子能打到两百步不到,还不到床弩发射爆破弹的射程,若是能寻觅到合适的钢铁,装上两三斤火药,炮子射程超过一里,方才有应用到战场上的可能…”

    “冷锻钢坚硬不假,可韧性差,炸出裂缝很正常!”

    李现听得一惊,疑道:“曾大人怎么知道?”

    “《武经总要》中针对各种铠甲材料都做了测试,我们发现,青铜的韧性和硬度最为平衡,可惜大宋铜矿稀缺,青铜又太重,无法大规模应用…”

    “不对!西南有铜矿!”

    “大理?”

    “没错,大理境内有丰富的铜矿资源!”

    “一年了,没见西南有什么动静啊…”

    “官家保密,铜矿都用来铸钱了,不过产量还在不断提高,快了,等过完年我们去找韩相一起,向官家进言要个铜矿。”李现没有想过,青铜可以用来铸炮,听曾公亮一说,立刻兴奋起来。

    “那下官又要恭祝国公为国增添利器了…”

    “哈哈哈,是曾大人的功劳,若是官家应允,以您为先!”

    “这怎么好意思,这这这,图纸都是国公您画的…”

    “哎,我功劳够多了,不缺这一个,走,出去喝酒去!”

    “哈哈哈,那下官就多谢国公爷高义了!”修了两年书,出来一看当年的老兄弟都是辅臣了,自己还在原地踏步,曾公亮确实需要一份亮眼的功绩,让自己更上一层楼,免得每次见面,还得给韩琦、富弼他们执下官礼。

    宾客们越来越多,作为李现的义父,韩琦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气氛在阿萨兰将李维思抱出来后进入了高潮,李现在保证不做任何危险动作后,终于在众人见证之下抱起来自己的血肉,欢呼声中,一种灵魂相连的感觉充斥在父子两人之间。

    军中同僚到的最多,狄青送了一副酷炫的银质面具,据说是他自己战场上佩戴的面具的缩小版,平时戴一戴,百邪不敢缠身!

    李现接过面具,望着狄青一脸期待的模样,不忍打击,只得略略在李维思脸上比划了一下,连忙大声叫好,让周重收了起来,狄青见状那股自豪与欢喜发自内心地迸发出来,竟然举起双臂高呼道:

    “少将军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上百名武将受此气氛感染加入了欢呼,万胜之声响彻了整个燕国公府。

    文官们被突如其来的欢呼给吓了一跳,目瞪口呆中心中惊奇,这武人的宴席,还真是不同寻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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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斧介绍:
这不是一本架空,这是一本历史。
鲜血、尸体、背叛、铠甲、残阳……康定元年的三川口战场,卷入纪律危机的李现教授重生于一名为生存挣扎的刀斧手身上
风雨飘摇的大宋颓势初现,如何挽救这个让人神牵梦绕的璀璨文明,李现只有一个金手指,那就是超越时空的知识,西夏、大辽只是等闲,大食和拜占庭才是终极征服目标,刀斧手,有进无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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