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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太狼     刀斧txt下载     刀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四十章 前夕

    深秋的天翠蓝,空气里弥漫着丰收的香气,温暖又满足,眼前金黄的麦海一眼望不到头,微风徐徐吹过,麦田荡起一阵阵波浪。

    这…不是家乡吗?

    “…青娃,你剿匪做了官人,带俺家荣狗子出去见见世面呗…”

    “…还有俺家三郎,臭小子天天没个正行,你带在身边,都是同乡有个照应…”

    “…青娃子出息啦…”

    ……

    荣狗子…三郎…狄青猛地朝着声音望去,四野广寂,独身一人…

    你们在哪儿啊?为什么我看不见…嘴长得老大,可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无力地跪倒,十指狠狠地插进了黄土地,泪水,一滴滴打湿了田埂。

    …都死了!!!死了!他们都死了…

    麦浪翻滚,四野金黄…

    ……

    “殿下,狄将军醒了…”

    李现连忙扔下笔起身:“去看看!”

    掀开帐帘,大营中被火把打得灯火通明,鼎沸的人声、敲打木桩的槌声、吆喝声汇成了军营中最动听的交响乐;四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军士,傍晚赶到的五千大军,正在连夜修复被毁的大营。

    任怀亮一见李现出来,立刻招呼亲兵队紧紧跟在身后,一路上不断有人单手捶胸行礼,大营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在大营最北端,有一排帐篷用来安置伤员,四周戒备森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军队是清瘟散最大的买家,如今的宋军只要不是伤及要害内腑,经过悉心照料后都能痊愈,不再像以前那样,感染和高烧不断夺走伤员的生命。

    “汉臣…”狄青的盔甲被取下,身上用绷带包得严严实实,肋下依稀可见浸透的血迹。

    “殿下…”狄青歪了歪头,轻轻招呼了声,随即就要挣扎起身。

    “快躺下,别崩坏了伤口。”

    狄青被李现按住,重新躺好,两眼直勾勾盯着帐篷顶,两行清泪划过了脸庞:“上云…我的亲兵队,死光了…”

    “马革裹尸是军人的归宿,你也别太自责了…”

    “你不懂!末将从小吃百家饭长大,这些亲卫…都是村里的叔叔婶婶家的兄弟啊,我…有何面目回乡,他们问起来,我怎么说…都炸成了碎末啊…呜呜呜…”

    唉,李现已经知晓白天的战事,说实话心中对狄青的亲卫架着火药车与敌军同归于尽的做法十分钦佩,但真没想到,他的亲卫竟然全是同乡…

    “以身殉国志比凌云,大宋,不会忘了这些英雄的,你放心,抚恤加倍!”

    “亲卫队长王荣,康定元年就跟着末将出生入死,家中只剩老母和小妹,一直耕田为生,家贫…”

    李现心中压抑得难受,拍了拍狄青的肩膀:“别说了,都是大宋的好儿郎,等交趾平定,在你老家给你这几十个亲卫竖块碑,我让欧阳相公亲笔题字…”

    “果真?”这可是莫大的荣耀,欧阳修如今在文坛可是在冲击领袖的地位,这样的大儒题写的石碑,千金万金都求不来,狄青听了后露出吃惊的模样。

    “当然,英雄的事迹就该被千古传唱!”

    “末将代弟兄们谢过殿下!”狄青这回坚持爬了起来,郑重给李现行了个大礼,方才重新躺下。

    “行啦,咱们都是兄弟,给你交个底,交趾人,快完了!”

    ……

    富良江。

    蜿蜒的江面上雾气升腾,四周的群山影影栋栋如同鬼魅,一千余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浩浩荡荡顺着富良江星夜南下。

    最中间一座巨大的楼船,只在船尾挂了两盏死气风灯,借着满天繁星,一名身姿挺拔的年轻将领巍然屹立在船头,年纪约莫二十有余,身边还有一个更是年轻的青年将领,两人左臂都缠着白布,却是戴孝期间。

    年长者为兄,姓种名诂,年幼者为弟,姓种名鄂,庆历五年三月,清涧城城主、环庆路铃辖种世衡病逝,其长子种诂接任知城,在进京领取告身时,被枢密院副使李现发现,截留其告身不发。

    后以西贼已灭,清涧城需改军为民的理由,调种家全族移居汴京,五月出征前,调种诂为大理兵马都监、种鄂为大理府巡检,移驻西南边陲。

    兄弟二人到达大理之后,即在地方官府的支持下,大理修建战船,整备边军,在接到李现出兵公文之后,两人集结起两万大军,包含五千西藏路弓骑兵,搭乘一千七百余艘战船,满载军备粮草,延沅江而下,二十一日夜,宋军船队距离升龙城只剩百里。

    两岸,已经隐约可见地势平缓的丘陵了,渐渐出现了农田人烟,沿途也有守军惊诧,不过马匹哪里跑得过可以日夜兼程的战船呢?

    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船只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黑暗中,种诂摸了摸身边的火炮,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唉…西北,回不去了。”语气落寞,谁知道,走个过场领个告身,把全家都搭了进来。

    “兄长无需如此,都是为国效力何分在哪里?燕王说的也对,西北边疆距离清涧城已达上千里,咱们家赖在清涧城,朝廷也不放心…”种鄂在一旁宽慰道。

    种诂也不答话,只是喃喃道:“这玩意儿,也不知道好不好使,就给装四门…”58读书

    “军械司的说咱们的船不够大,装多了打两炮就散。”

    “这船还不够大?!他们要多大的船?”

    “听说军械司派人去了扬州,造的船得有六十步长…”种鄂一边说,一边两手比划着,也不管种诂看不看得见。

    “吹吧…能装多少火炮?”

    “左右各装二十门。”

    种诂愕然,转头看着胞弟:“这种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啊,有一次在出恭,听隔壁的军械司工匠们闲聊…”

    我去,这胞弟,偷听别人拉屎…

    “回头见到燕王定要如实禀报,此事非同小可,军国情报岂可在外妄言?!”种诂正色告诫道。

    “不说这个,离京前燕王那次炮军演练,那威力…”种鄂毕竟年轻,只要说起李现来,就两眼放光,一副崇拜无比的神色,当时种家接到朝廷的调令,也是种鄂的支持力度最大,说服了一帮兄弟姐妹,举家迁来汴京。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瞎子,我也在场,去问问,多久到升龙城?”种诂连忙打断了胞弟的偶像表白,若是任凭他放开,估计一晚上李现的话题都停不了。

    说实话,自己也很崇拜燕王,百战百胜完全凭实打实的军功爬了上来,还难得获得了朝廷和皇室的双重信任,这简直就跟梦幻一般,可自己身为种家族长,事事都要以家族利益为重,这种举家搬迁的事儿在自己看来,挺有卸磨杀驴的味道。

    这不,自己这一路大军,从云南路出发直抵升龙城下,按照战前的安排,此刻升龙城的大军都应该集结在北方的谅山地区了吧,又要赢了…这交趾人,就不能长点心眼儿?!

    可若是自己领兵呢?

    想了想心下暗暗叹气,自己绝对会想不到从云南路突破交趾的防御,古代可不比后世,以为开个GPS打开个百度,山川地理尽在眼中了,没有厚实的家学积累,出了老家你就得抓瞎。

    自己作为世代将门都想不到,那交趾李朝能想到的又能有多少呢?

    “我吃晚饭时就问过了,最多五个时辰,全军抵达升龙城下!”

    “好!安排好值守,早些休息,明日,一战而定!”

    “领命!”

    ……

    嘉暮山南五里,交趾大营。

    夜色深沉,蝉鸣兽语。

    中军大帐中,李日尊有些颓废地坐在案前,盯着眼前粗如儿臂的蜡烛发呆。

    白日里宋军视死如归的自杀式攻击给内心带来的震撼还未平复,同时心中的疑虑更加沉重,宋军,到底要干什么?!

    领军的可是燕王李现!

    百战百胜的大宋战神!

    他特么的用几千人黏在嘉暮山,不进不退,打的什么主意?!

    宋军的粮仓在思明州,若是奇兵偷袭上下石西州,就可以切断宋军的粮道,逼着他们出营决战,或是全军后撤,到时候就有机会了…

    想到此处,仿佛黑夜中突然一道火光闪现,李日尊突然一愣,宋军,会不会是走海路?

    不可能!大越国的水军盯着钦州廉州,宋军一有动作就会快船来报!

    那宋军到底要如何?用几千人击败自己十万大军?

    想到这里,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的阵痛,对于未来的迷茫,让这个交趾未来的枭雄难受不已。

    “殿下!密报!”帐外传来一声轻呼。

    “快进来!”

    眨眼间,一个风尘仆仆的骑兵被带了进来,跪地道:“有樵夫报官,西北群山中,富良江上游,宋人战船遮天蔽日,有数千艘!”

    西北…上游…大理…

    胸中一阵翻滚,李日尊压下不适,沉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日傍晚…”

    “噗…”李日尊心中恍如一座高楼倒塌,失算了,大理国已经成了大宋的云南路了,前日在上游遇见,这都隔了两天,上千艘战船,这怕不是有几万宋军…

    嘴角一股股殷红溢出,耳中轰鸣,亲卫的惊呼近在耳旁却又像远在天边,身子止不住地往地上瘫。

    好一个大宋燕王…这一切…全是算计…

    朝廷所有的精锐都集结在谅山,哪怕现在拔营回军,也得至少两日才能到富良江,更何况,大军还需要渡江…

    大越国,危矣!

第两百四十一章 陷城

    庆历五年八月二十二,升龙城起朝殿。

    日后庙号太宗的大越国皇帝李佛玛,正襟危坐在大殿上方,眼圈微黑神色困顿,往日里的精明强干早已一扫而空。

    前日夜,探马来报,富良江上游出现大批宋军战船,李佛玛大惊失色之际才发现,整个升龙城只剩下一万多禁军,城周大营里的精锐全都调去谅山防线了。

    战马需要休息,可宋军的战船不需要,连夜派人向凉山的大军传去消息,责令太子立刻班师回朝守卫都城,可从升龙城到谅山快马也得整整一天,大军还来得及回来吗?

    经过昨日一天的争论,朝臣们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以政事堂文官为主,主张“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建议朝廷暂时南迁佛拭,待太子回军后,再集结南部的边军南北夹击入侵的宋军。

    另一派以太尉等武将为主,坚持利用现有兵力,征发升龙城的民众,死守升龙城,只要太子大军南返,不堪一击的宋军将会在南北夹击的态势下,尽灭于富良江,

    看着在大殿内吵得不可开交的两派,李佛玛内心深处的无力感越来越强烈,此时太子若在该多好…

    “当当当…”隐隐约约,大殿外传来阵阵示警钟声,最先听到的是在起朝殿大门外值守的内侍和侍卫,他们在面面相觑片刻后,大殿中的吵闹声也渐渐停止,李佛玛等着两个大眼泡子,缓缓站起身,伸手颤巍巍地指向殿外…

    得,都别吵了,打吧…

    “弓骑兵都下船,扫荡升龙城周边!”

    “步军五千,从越过升龙城,城东登陆,挖壕立寨!”

    “广武军登陆富良江北岸,挖壕立寨!”

    “其余大军随我进逼升龙城下!”

    种诂不亏将才之称,在升龙城进入视野之后,磨刀霍霍的宋军谨照军令,迅速开始了围城战,三百余艘轻重船只满载五千宋军,拉开间隔,冲过城墙上发来的箭矢火力网,向城东方向冲击。

    弓骑兵的先头部队已经开始在富良江南岸,距离升龙城三里多的江畔开始登陆,广武军同时在富良江北岸登陆,他们的任务,防备任何从北方而来的交趾军队威胁围攻部队。

    冲天的水柱在富良江上不断腾起,升龙城上的投石机已经开始疯狂地向冲击城东的宋军船队轰击,不过除了零星几艘小船,现实证明,对付移动目标,毫无准头的投石机能做的只是威吓而已。

    弓骑兵已经开始整队冲锋,一望无际的富良江平原,就跟脱光了衣服的妇人,在浑谷部的骑兵蹂躏下,发出了不堪忍受的呻吟,升龙城大门紧闭,散落在城外的交趾人一个个被砍翻在地。

    “大哥,升龙城守军不敢出战?!”种鄂端着千里镜,嘴角微笑,兴奋非常,交趾人,毫无防备!

    “不得大意,传令弓骑兵,他们的任务是骚扰,不要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大哥你看,城头上!哈…叛逆贼酋!”

    种诂闻言定睛望去,喔呵,绫罗伞盖阵势不小啊…

    “距离城池一里半下锚!”

    亲兵连忙对准楼台上一个粗粗竹竿,扯着嗓子吼道:“将军令,距离城池一里半下锚!”

    半柱香后,船头巨大的铁锚“噗通”一声掉了下来,顺流而下的船队,缓缓停止了前进。

    “种鄂!”

    “末将在!”

    种诂掏出一封公文交给胞弟,大声道:“将陛下的圣喻交给叛逆,让他们打开城池,跪地投降!”

    种鄂一把接过公文,大声得意道:“末将领命!”

    随即跳上等候在江面上的小船,飞速靠岸,一人一马,犹如屠龙的英雄,毫无畏惧地冲向升龙城。

    城墙上,数千禁军手持弓箭,紧张万分地瞄着城下的宋军小将,如临大敌;种鄂横枪立马,面无惧色,挺直腰杆鄙夷地看着城上的交趾君臣,李佛玛看了看吊上来的国书,抿了抿嘴唇:

    “我大越对大宋从无非分之想,一直以来都尊宋皇…”

    种鄂是什么人?!今年虚岁二十不到,况且成长在北宋王朝开始对外展示肌肉的年代,又是官二代,从小飞扬跋扈惯了,哪里会给李佛玛面子?只见他猛地将长枪向上一指,运足丹田之气,吼道:

    “叛逆老儿!我大宋皇帝、天子口谕,交趾叛逆,杀我兄弟,淫我姐妹,十恶不赦,若想活命,开城投降,少在城上聒噪!”

    李佛玛被顶的一口气没顺上来,自己什么时候被人如此侮辱过,交趾太尉连忙扶住,转头对城下骂道:“黄毛小蛋子,我大越百万大军旦夕可至,洗干净屁股等着吧!”

    “狗东西,下来和小爷单挑!”

    “小白脸,有种你攻上城来!”

    “待我王师破城之日,就是尔等生死之时!”

    “毛都没长齐,还破城…”

    太尉转头对李佛玛行礼道:“宋军人数不多,旦夕间无法攻破升龙城,陛下稍安勿躁,待太子大军回师,城下屑小,灰飞烟灭!”

    李佛玛也不是瞎子,宋军顶多来了两万人,谅山大军俱是精锐,到时候驱赶宋军后,全军扼守升龙城,依富良江天险,宋军,翻不了天!

    心头转了转,此时最要紧的是守住升龙城,太尉久在军中,儿子不在就只能指望老臣了,当下轻轻拍了拍太尉的肩膀道:“守城重任交给你了,一定要守到太子回军之日!”

    “陛下放心,静候佳音!”太尉双目一红,能获皇帝如此信任,待宋军退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待李佛玛离开后,太尉双目中闪过一丝寒意,拉过两个弓箭手:“杀了他!”

    弓箭手面面相觑,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看城下这位小将可不像是普通军士,这样…好吗?

    “看什么看,射死他!”

    “嗖嗖…”两根箭矢如电而去,种鄂眼观四路,早有准备,见两个黑影激射而至,电光火石间举起左臂骑盾,右手长枪同时轻轻一挥,“叮叮”两声,箭矢坠地!

    见小将如此武勇,战场上的宋军大声欢呼起来,弓骑兵阵中更是嚎叫连连,种诂捏紧的双拳松了下来,这个弟弟,送个国书都这么让人不省心。

    “等死吧,垃圾!”

    种鄂暴怒,暗箭伤人,心下也不敢再大意,举着骑盾缓缓后退到一百五十步外,策马奔回了江边。

    “哥,南蛮辱我!”

    “休得胡闹,送个国书哪来这么多事儿?给我上来!”

    种鄂无奈,只得上了楼船,迎接他的又是种诂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看着被骂的青一阵白一阵的少将军,身边的亲卫队长看不下去了,都是从清涧城带出来的老人,当下劝道:

    “将军,此事不能怪少将军,咱们宋军可杀不可辱,何况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南蛮此举无异于侮辱天子啊!”

    “五叔说得对,士可杀不可辱!”种鄂说完还举起拳头在脸前晃了晃。

    “你给我闭嘴,回去和母亲分说吧!”种诂给了弟弟一个白眼,接着喊道:“战船拉横!火炮轰击城门!”

    “火炮准备~~~”

    “瞄准城门~~~”

    船队各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军令声,旗舰上令旗飞扬,船队收起船锚,继续向升龙城逼近,整个船队一共有八艘楼船,到一里处时开始首尾下锚,在富良江上排成一条斜线,十六门火炮装填完毕,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不远处的升龙城西门。

    “燕王令,击破升龙城,纵掠一日!”

    种诂收起千里镜,大吼道:“开炮!”

    “轰轰轰…”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一团团白烟从船舷上冒起,十六颗滚烫的铁球在火药的推动下,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冲向了城门。

    砖石飞溅,地动山摇,城砖片片碎落,关键是城门,实打实挨了两发炮弹,其中一颗在城门上砸出一个深坑弹了出去,而另一个,角度更直,狠狠地在城门上破开一个大洞!

    守军傻眼…

    四十息后,又是一波火炮齐射,这次准头更高,四发炮弹直接将城门轰成了齑粉,从未见过如此兵器的交趾人哪里还提的起抵抗之心,一部分掉头就跑,一部分以为这是天雷惩罚,跪在城门后不断磕头祈祷。

    种诂断然不会浪费如此良机,一见城头上人头攒动,守军慌乱逃窜之际,立刻挥军开始进攻,燕王私下里和他说过,演练式上的城堡,里子可是没有夯土的…

    奇妙的情形出现了,连上种鄂城下骂战,到守军崩溃弓骑兵开始冲锋,整个过程,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城头上的太尉依然在坚持,不断呼喝,企图制止守军的逃窜,可普通人在面临人力无法抗拒的神秘力量时,无论平时多么勇武,也不会再提起任何心气儿,特别来说,逃跑就如同瘟疫,传染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快到了什么程度?还在回宫半路上的李佛玛,已经被禁卫军围成一团,防止被溃军冲击了!

    “宋军进城啦…”

    “败了败了,天雷之怒!”

    “跑啊,城门没了…”

    李佛玛惊讶得要怀疑人生,自己好歹也是文武双全,从来没打过这种仗,这才过去多久…

    远远看到披头散发逃回来的太尉,连忙将他拉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陛…陛下,快走吧,西门丢了!”

    “这才多久?你可是给朕打过包票的…”

    杀气从李佛玛身上弥漫开来,太尉刚想寻机脱身,侍卫刀光一闪,尸首分离。

    “你们护住陛下快走,我去宫中接皇子和娘娘们!”

    随即,一行人拐向南方,侍卫们刀砍枪刺,生生从混乱的溃兵阵中杀出一条血路。。

    南门外一处高地上,李佛玛盯着硝烟滚滚的升龙城看了许久,双目通红,喃喃道:

    “我会回来的!”

第两百四十二章 历史的转折

    “来者何人?”

    “大宋燕王—李现~~~”

    “哈哈哈…”

    “笑你个鬼啊!老子给你面子了,拿好,别丢了…”

    “哼!”

    “哟呵,你还有脾气?不谈那我就走了哈。”

    “…大越国太子—李日尊!”

    “哦,原来是小贼酋…”

    “你!”

    “我什么我?!交趾就交趾,还大越国…”

    “我大越国已立国逾百年…”

    “打住!你们李家篡的可是黎家的位,再往上算,交趾也是前唐的疆土,李日尊啊李日尊,你我可不同妇人骂街,说话还是要顾及脸面的…”

    “哼…那又如何,你还不是来求我…”

    “喔次奥,老子来求你?!我特么的是给你身后这十万弟兄们一条活路!”

    “放屁,我有十万大军,一声令下,把你咬成渣!”李日尊说完猛地右臂一台,旌旗招展的数万军阵发出整齐的呼应之声,“嚯嚯…”,山林中飞鸟一阵阵惊起。

    李现波澜不惊地揉了揉耳朵,嗤笑一声:“人多…就一定有用吗?”

    说完右臂一振,身后的山岗上一阵车轮声响过,黑洞洞的炮口从山棱线后探了出来,李日尊见状,脸色微变,身后的军阵中传来一阵惊呼,宋军的神兵!

    “所以说,会叫的狗那可是虚张声势,养狗的要教训狗,只要拿条藤鞭就好了,哪里需要跟畜生般叫唤…”

    “李现!”李日尊指着李现微微颤抖,极力压抑着快要喷薄而出愤怒,双目赤红,太阳穴上青筋直跳。

    李现抬起马鞭,斜斜指着五步开外的李日尊,语带轻蔑地大声道:“李日尊,老子警告你,再敢呼我名讳试试?!”

    “…”

    “交趾的弟兄们,升龙城已经破了,你们的皇帝已经投降了,你们耗在这谅山群山之中,马上就要没吃的了,投靠大宋,让你们的家人过上好日子,别再为李家卖命了…”

    “闭嘴!”李日尊心中懊恼万分,早知道,就不赴李现的阵前之约,可笑,自己还拉出来数万大军以壮声势,这要是回去了,妥妥了军心涣散,当下杀心顿起。

    “哈哈哈,我说的可是事实…咦?你不会瞒着没说吧?哎哟哟,你看我这嘴,一不小心,透露了军国机密,太子殿下恕罪哈。”

    李日尊转头一看,身后的军将都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三日前,为了稳定军心,升龙城遇袭的消息就一直没说,本以为凭借着坚城好歹能收个个把月,谁知道探马来报,升龙城的抵抗只坚持了一个时辰不到,连富良江北岸都已经被宋军控制了…

    “谅山城能有多少粮食?你们怕是在等着这季稻米吧,可惜啊…都没了,你扪心自问,十万大军,还余几天的粮食?”李现戴着头盔,看不见表情,可任谁都能从这话语中听出来那股浓浓的揶揄…三天!再过三天,大军断粮!

    李现看着对面李日尊低着头无语的模样,心中更添轻视,太年轻,你小子如今这幅样子,不是摆明了告诉自己人,被我蒙对了嘛。

    “还是那句话,顺昌逆亡,不投靠大宋,你们还能去哪儿?暹罗…还是真腊?忘了告诉尔等,两国使者早已在汴京对吾皇承诺,谨守边境,绝不放任何一个交趾军人入境!”

    “什么?不可能!”

    “废话不多说了,如今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投降!或者,身死魂灭!”

    “我呸,我乃堂堂大越国太子,在场的都是随我出生入死多年的精锐,有本事就打,莫逞口舌之争!”要读读

    李现看着如同一条暴怒野兽般的李日尊,提起音量吼了声:“打就打!还有件事儿!吾皇承诺,悬赏十万贯,无论李日尊的死活!哈哈哈…”

    杀了你!李日尊再也压抑不住,抬起右臂转瞬就要挥下…

    “哎哎哎,日尊弟弟,看看上面。”

    李日尊抬头一看,数十门火炮已经推过了山棱斜面,黑洞洞的炮口瞄准的正是自己所在。

    “回去好好商量,本王秉承上苍好生之德,不想再造杀孽,走吧,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明日此时,给本王答复!”

    “哼,交趾的勇士绝不会束手就擒!”

    “好…本王拭目以待!”

    李日尊大手向后一挥,“哗啦啦…”数万大军翻山越岭,一会就消失在茂密的森林中,李现也收兵回营。

    路上,任怀亮对李现问道:“殿下,当心纵虎归山!”

    “不然,他已经无路可走,不过我倒是小看了他。”

    “殿下此话怎讲?”

    “第一,我小看了他的谨慎,我军粮道那么大一个破绽,他竟然能忍得住不上钩;第二,我小看了这家伙的坚忍,刚才给了数次台阶,他就是硬着头皮不往下走;不过,李日尊还是年轻,犯了大错!”

    “何错?”

    “太傲了!小看了人性…”

    “呃…那我军何时发起攻击?”

    被头盔遮得严严实实的李现扭过头,仿佛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任怀亮,好一会才道:“攻击个头啊,他们有十万人!”

    八月二十六日夜,交趾谅山城附近的大营发生内部火并,几个偏营的将领谎报军心不稳,李日尊带领直属禁卫军前去视察,谁知此大营中万余军队早已经决定要取自己的头颅作为投名状,幸亏侍卫长警觉性颇高,军心不稳的大营军容却整齐鼎盛,处处透着反常,当即拦住李日尊不让他进营。

    偏营将领只以为大事败露,当即命令万箭齐发,李日尊左肩中箭在亲卫拼死护卫下逃进了谅山城,随后城外各大营相继叛乱,派出信使向李现献上降表,八万余大军将小小谅山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二十七日巳时,经过一夜不停地围攻,谅山城破,忠于李日尊的一万多禁卫军全军覆灭,李日尊本人也最终被发现了在官厅中自刎,一代枭雄,还未在这世上崭露头角,即告身死。

    二十八日,广武军北上与李现在谅山城汇合,同行的还有种诂胞弟种鄂。

    广南西路从境内各府调集三万边军,于三十日越过谅山山区,与李现在谅山城汇合,如此,宋军在谅山城兵力已经高达五万人。

    史书上对于庆历五年九月在谅山发生的事迹记载不祥,不过在十月,燕王率广武军凯旋汴京时,除了李朝皇室和数十投降的将官,没有一个随行的俘虏,遍阅庆历五年的三司和枢密院文案,都不见当年投降的七万余交趾大军的去向。

    一直到后世,随着对国家5A级景区谅山地区的不断商业化发展,古城四周发现大量古代尸骸的掩埋场所,一个又一个万人坑,也许记录着那段被尘封历史的点点滴滴。

    种诂因功擢封安南将军,升州府知府,广南西路招讨司副使,率军于庆历五年十一月攻破佛拭,交趾皇帝李佛玛率残兵败将登船出海远赴南洋,从此再也不见踪迹。

    面对蒸蒸日上的大宋,暹罗和真腊上表称臣,自去国王称号,愿意内附,交趾的男人绝大多数被编入大宋的工程军,继续将平坦的官道修向帝国的各个角落。

    沈卞的交趾治理之策递交到汴京后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朝臣痛斥他心狠手辣,不合孔孟仁义之道,不过此策倒是受到了燕王的大力支持,经过无数次的商(ma)议(zhan)后,最终定下了一份互相妥协的政策。

    服苦役的交趾男子,五年后可以归乡或是在当地定居,获得宋人的身份,可以娶番邦女子为妻,再也不用一生孤苦终老。

    其他条款则没有任何改变。

    自此,为祸上百年的西南变乱彻底平定,沈卞在李现为首的军功集团支持下,升任广南西路安抚使,劝耕劝桑,引导土人出山耕种,更是在两年后,发明了可以工业化的橡胶。

    整个西南地区遍布皇室的农庄和作坊,随着对外战事进一步扩张,越来越多的豪商通过向朝廷纳捐获得了开矿圈地的权利,大宋,即将迎来历史上最快速的发展期,整个东亚的历史,悄悄地拐了个弯儿,向着另一个方向滚滚而去。

第两百四十三章 军制改革

    启明星高挂,四下里一片清冷,数十骑兵踩在新铺设还没多久的青砖上,发出悦耳的“嘚嘚”声,转过御街,耳畔渐渐传来阵阵喧哗,越往宣德门靠近,喧哗声越大。

    待越过朱雀门,踏上州桥,御街两旁摊贩熙熙攘攘,铺子上挂着的灯笼将御街照得灯火通明,恍如后世的夜市。

    “汤饼~汤饼~~~”

    “羊肉馒头~~~”

    北宋时期,赵祯宽仁,汴京商民趁官员上下朝时在御街两旁摆摊经营各类早点面食,从无官府为难,这也成了封建社会中一个异类,谁能想象得到,代表着帝国最高权威的皇城外,已经被市井气息侵袭得毫无体统可言。

    更别说真宗时期的皇城扩建事件,几个钉子户硬是让真宗生生压下去了那一丁丁行使皇权的欲望。

    要说北宋百姓苦不苦,说苦也苦,苛捐杂税无穷无尽,可谁让这天地间冒出来个李现来。

    完全废除了各种苛捐杂税,商税在强大的皇权推动下深入到了社会的各个阶层,军事上一举击破了历史上各种曾经给帝国带来枷锁的周边敌对势力,放开的商业私有化进城进一步充实了北宋的国库。

    更别提如今但凡开售就被一抢而空的国债。

    开过春后,已经有三司官员,上疏取缔四川地区的“交子”,大意为交子已经失去了使用的必要,如今的大宋,国债凭证已经逐渐开始取代交子的地位,从流通性和坚挺性上来说,国债已经初步具备了纸币的绝大部分作用。

    毕竟,西南和高原的平定,给大宋带来了巨量的铜矿资源,困扰有宋一朝的钱荒,正在逐步得到缓解,据称,庆历五年的财政盈余,可能会突破千万贯。

    这可是盈余!

    这意味着在刚刚步入的庆历六年,北宋帝国,将会以更强硬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赵祯明里暗里,都开始暗示着帝国未来的战略—恢复前唐的赫赫威势!

    这一切都始自新政集团的成功上位,连朝廷中最强硬的保守派,司马家族,都已经不在正式场合随意攻讦政事堂,尚书省的施政效率在政事堂的稳固后,大幅度提高。

    昨日,尚书省工部员外郎司马光上奏,鉴于汴京城百姓数量愈发增多,城内越来越拥挤,提议扩建汴京城外城,按照司马光的规划,扩建后的新汴京城的城市规模,将会超过前唐长安。

    对于司马家的转变,李现倒是持欢迎态度,改革就如同滔滔江水,堵是堵不住的,经过改良后的新政,从根本上重组了权贵、官员、商人、农民等各个阶层与国家的联系,表面上还是各过各的,可内在,每个人的命运都已经和帝国的新政牢牢捆在了一起。

    你司马光自诩继承上古仁义,可你的家人呢?你的门生呢?他们有几个能有你这样的风评和成就?他们难道不想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而这些梦想,如今只需要给朝廷捐上一笔银钱,就会获得朝廷颁发的帝国资源勘探凭证,有了这个凭证,你就可以在帝国划定的疆域内,将发现的所有自然资源归为所有,所要付出只是税赋和朝廷的优先采购权。

    而且同样的捐赠,权贵和官员的族亲,还比商人优先,李现真的很难想象,大宋如此优渥的公务员待遇,一千贯的捐助真的很多吗?

    据说,今年开封附近的农庄,已经有地主将土地的佃租,降到了五成,原因无他,越来越多的无产农民阶级,将自己的下一代,都送去了勘探开荒队,待遇和边军军士有的一拼的开荒队,正像一个巨大的吸血虫,贪婪地吸收着社会上无穷无尽的闲散劳动力。

    住房、稳定的工钱、充满传奇色彩的侠客生活,对无法参军的年轻人,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更何况,还有数不尽的番邦女子供其选择。

    各种生怀绝技的侠客、手工业者、擅长奇技淫巧的工匠,成了开荒队最受欢迎的成员,水车、滑轮组、火药开采等等新技术,在社会各个层面开始了广泛的应用。

    可是这还不够!

    李现吸了吸空气中弥漫的汤饼香气,心中暗道。

    司马光之策却是有必要,可他却不支持这种扩建汴京的举措,三司做过测算,汴京城再增加一倍大小,所耗银钱高达数亿!

    而对于财政的贡献,预估每年会增加税赋六百到八百万贯!

    这在后世有个专业的名词,叫做边际成本,汴京已经够大了,这种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做法,除了满足赵祯的虚荣心外,对于帝国事倍功半!

    “燕王殿下早!”

    “燕王今儿来上朝啊?!”

    “殿下,来碗汤饼暖暖身子!”

    一路上打招呼的官员一个接一个,李现自从西南凯旋后,除了次日早朝和献俘仪式,又过上了宅男生活,炮军归建后,所有事宜都交给了石鑫,能不去军营就不去军营,毕竟身份摆在这里,去多了被人说闲话。

    两个多月,在御街上看到来上朝的李现,官员们都暗自惊讶,纷纷猜测什么事儿能劳动大宋第一惫懒的燕王出马。

    反正赵祯已经对李现无可奈何了,他早上起不来就起不来吧,反正就挂了个枢密院副使的官职,只要没有战事,他来或不来对于自己来说没什么区别,至于有时候被自己硬抓过来上朝,反而躲在柱子后面打瞌睡的事儿,自然心知肚明。

    至于皇家炮军的组建,目前也上了正轨,西南一战算是给自己花了那么多银钱一个交代,从西南回来后没多久就偷偷上了劄子,称自己才学疏浅,不宜担任炮军主将,坚决请辞。

    算上上次请辞延兴军主将,李现相当于将手中的兵权拱手交出,没事儿在家开派对,有事儿说去哪儿就去哪儿,赵祯屡屡感叹,这样的权贵,方才是帝国的好权贵!

    不过谁来接任皇家炮军的主将倒是让赵祯发了愁,两人有一次在御花园大眼瞪小眼,赵祯非得李现推个人选,否则不让走。

    “官家,炮军主将是谁并不重要,关键在于火炮的运用对于战争形式的转变。”

    “你说的朕都清楚,可既然是皇家炮军,涉及到朝廷的脸面,必须要有个主将!”

    “那官家您随便定个皇室的才俊不就行了嘛…”

    “嘶…为何要青年才俊?那么多经验丰富的老将不行?”

    “官家您都说了,涉及到皇家脸面,那肯定要英俊些方才好看…”

    “你…军国大事,岂能儿戏?!”

    “要不就官家您做主将就好了啊?”

    “朕?”

    “臣无妄言,想当年太祖皇帝不就兼任殿前司都检点吗?所以说遵从祖宗法,官家当这个主将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

    “这样好嘛?哪有君王身兼军职的?朝臣们…”

    “官家莫不是忘了,炮军可是皇家统领!”

    “这…”

    “官家您也太仁厚了,论英俊普天之下数您最有气质;论才能,如今大宋蒸蒸日上全是您的功劳;只不过一军主将,这点小事还能难得倒您?”

    “咳咳…你说得倒也不错…”

    “就是,哪个朝臣敢反对,臣第一个喷死他!”

    “嗯,那朕就先试试,你要不先在军中帮朕问问…”

    “放心把官家,臣晚上就叫上军中几个大将,明日早朝让他们出头上奏!”

    “哎呀…这样好嘛?”

    “不仅如此,臣再派人去禁军各军中去调研,谁才是古今最强的三军统帅!”

    “…这又是何故?”

    “官家啊,治军如治天下,治天下要的是民心,治军要的不就是军心嘛!”

    “唉,这么说来,这炮军主将非朕不可了啊…”

    “那是一定,就拿前唐太宗皇帝来比比,他手底下的玄甲军能比得上您的炮军?”

    “呵呵呵,这…这…朕离前唐太宗皇帝还差了些,不好比…”

    “比得了的,官家,那前唐太宗皇帝可曾奈何的了吐蕃人?”

    “这…”

    “在臣的心中,秦皇汉武之流和您比起来,太虚有其表了,只有您才是我华夏最强的君王,没有之一!”

    “唉…朕心甚慰,其实大宋有今日,也离不开燕王你的功劳,说吧,西南凯旋,朕也不知该赏你什么?可是又要银钱?”

    “银钱臣已经够多了,不过臣偌大一个王府,下人够是够了,可缺不少俏婢,官家赏几个呗?”

    “你!色字头上一把刀,刮骨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臣是个粗人,除了钱财和女人,臣不知道拼命征战还有什么意义…”

    “噗…你也太抠门,喜欢俏婢不好自己去买?”

    “官家赏的,搂着睡觉都能感受到皇恩浩荡…”

    “行行行!朕赏你…十个俏婢。”

    “陛下您可得把把关,不说貂蝉嫦娥之姿,怎么说也不能磕碜…”

    “你…还有事吗?”

    “臣还有一事!”

    “有事早朝上劄子,现在你可以滚了!”

    ……

    放弃一丝一毫的兵权,塑造沉迷财色的形象,自古至今,都是功臣自保的不二法门,也许赵祯心中也雪亮通透,面对李现的识时务,自然给出了稳稳的台阶,君臣相安!

    当然,钱财和女子,李现是从来不会嫌少的,十个俏婢除去送了两个给了狄青,其余的编成了王府舞姬,编排舞蹈供人观赏,倒也丰富了古代枯燥的夜生活。

    “上云…?你今天来上朝?”身后一声轻呼,打断了李现的神游,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义父韩琦。

    “义父…”李现拱手行了个礼,无论爵位多高,父子之礼不可废。

    “你来上朝有何事?”韩琦算是把李现的脾气给摸了个透,没事这家伙绝对不会来上朝。

    李现抿了抿嘴唇,凑到韩琦耳边轻声问道:“义父怎么看司马光扩建京城的提案?”

    韩琦脸色一凛,看了看四周,见身边三步内并无其他人,也凑在李现耳边道:“此事基本已成定局,你还不知道官家的心思?”

    官家的心思…李现如何不知,经历过这几年的连年征战,开疆拓土数千里,扩建汴京,给后世留下一座宏伟的城池,供子孙后代瞻仰,典型的渴望政绩的老政治家而已。

    “可扩建汴京投入巨大,效果却一般,这明明就是好大喜功之举啊。”李现忧心道。。

    “此事计相打过包票,赋税足够支撑这样的工程。”

    “同样的支出,效果比起扩建汴京好数十倍!”

第两百四十四章 军制改革(上)

    “…如此,方能彰显陛下的英明神武,国运昌盛…”

    宽敞的承明殿上,司马光的上奏如绕梁炫音,仿佛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呼唤,赵祯听得如痴如醉。

    “咳咳…扩建汴京毕竟所耗甚巨,大宋连年用兵,财政入不敷出,此事还需谨慎。司马爱卿之心朕已知晓,当为国朝栋梁…”

    李现心中呵呵一声,三劝三让,今天是第二次了吧,这过场还差明日最后一次,赵祯若是真心不想花这钱,当机立断就会制止进一步的讨论,什么“还需谨慎”云云,这默契,自叹弗如!

    司马光很慌,退回朝班之后那眼神瞟了一眼李现。

    扩建汴京是和晏殊商量后的定议,晏殊看了看他提上去的预算,只留下一句话,“钱够”。

    新政挡不住了,可这帝王的恩宠,却总要争一争。

    毕竟,扩建了汴京,下一步,才能扩建皇城,汴京是名,皇城是利,有名有利的事儿,官家能抵御得了这诱惑?

    凭什么你韩稚圭能稳坐这么久的宰执?

    官家的脾性大概摸了个八九不离十,有抱负!

    有抱负是好事儿,有抱负才有欲望,经过了官场上的沉浮,司马光愈发显得深沉了,就怕你无欲无求,如今来看,这事儿要是成了,尚书省最后还不是落到工部头上去执行,功劳全是自己的。

    如今就等李现发动,作为政敌,只要他开了口,就是输!

    你李现能为几十个军士求欧阳修写碑文,我司马光为了汴京百姓修新城,难道有区别?

    何况来上朝的日子,也太巧了,昨日刚刚建议扩建汴京,今天他就蹦跶着来上朝,若说是巧合,骗鬼吧…

    来吧,李现,攻击老夫吧!

    司马光在文臣朝班里老神在在,李现也没闲着,见一会了没什么动静,整了整朝服,捧着笏板踏出班来。

    朝堂中都是人精,谁不知道燕王当年在承明殿上当堂出手殴打司马光的事迹?!所有人都等着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骂战拉开帷幕。

    “陛下,臣有事起奏~~~”

    尾音拖得老长,富弼曾经和自己一起交流过,拖长尾音显得自己中气十足,有活力!

    “燕王今日难得上朝,莫要多礼,有事就说。”

    赵祯语带揶揄,今日李现不请自来,不会是来挑司马光的刺儿吧?

    “陛下,臣自宝元年间投身行伍,至今亲历不下数百战,历经八年有余,逢战必胜,闻战必喜,皆赖圣上洪福、朝堂安宁,相公们运筹帷幄,方有寸许微功!”说完,躬身谢恩。

    “大宋能有现在的局面少不得燕王的功劳,不可妄自菲薄…”赵祯虚空一扶,心中打鼓,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你李现为当今战神,我也从来没有过过河拆桥之举?

    “谢陛下,如今炮军初立,战法草创,交趾一战,初露峥嵘,臣请改革兵制,以适应日后帝国新的战争形态!”

    司马光松了口气,他自然不怕李现,不过若是争起来再被打一顿,自己的老脸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搁了…不过,这兵制怎么又要改?

    “哦?又要改兵制?朕记得前几年刚刚改过一次,还有你所谓的新的战争形态是什么意思?”赵祯也有些纳闷,兵制又要改?

    不仅仅是赵祯和司马光,殿中朝臣都是心生疑虑,特别是几个晏殊一派的保守派御史谏官,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弹劾李现妄图动摇军国根本了。

    “火炮乃我大宋军国神器,周边屑小皆无此神兵,战争的形态发生了变化,兵制作出相应的改良乃是应有之举!”

    赵祯压了压手,制止了殿内的议论:“无事散朝,三高官官和燕王移步偏殿。”

    在朝臣的山呼声中,赵祯背着手率先离场,直觉告诉自己,李现在兵事上所提的任何意见,都与大宋的兴衰息息相关,

    最显而易见的结果,李现崭露头角后,大宋对外的战事就没有败过。

    “说吧,你又想干什么?”偏殿中,朝臣们聚集在了一侧,而另一侧,只有李现一人,赵祯坐定后,喝了口茶,打破了沉默。

    “陛下,无论是边军,还是禁军,如今都面临着兵变的风险…”

    “啊!”

    “噗…咳咳!”

    “什么?!”

    “何人要造反?!”豆子书城

    赵祯惊得目瞪口呆,指着李现大声道:“其他人闭嘴!燕王你说,谁要造反?”

    “呃…臣只是说有这个风险,没说有人现在要造反啊!”

    “呼…”武人作乱的痛苦给文人们造成的心理阴影太严重,更何况,北宋立国可不就是太祖黄袍加身嘛…

    “无论边军还是禁军,都仰赖名将,而治世名将,乱世奸雄…”

    “燕王殿下不就是我大宋第一名将嘛!”悠悠一声从朝臣班列中传来,李现抬头一看,却是计相晏殊。

    “计相,燕王没兵权啊…”韩琦在一旁不冷不热地怼了一句,晏殊咂咂嘴,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李现丢过去一个白眼,继续对赵祯道:“所以臣请设赞画司,行军作战皆仰赖赞画司之战前规划,削弱军队对名将的依赖,而名将,全部搜集进赞画司…”

    “这不就是太宗时的阵图制嘛?燕王,您可是阵图制最大的反对者!”这次开口的却是枢密使杜衍,李现点点头,这才特么的叫问题!

    “杜知院,赞画司与阵图制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执行,阵图制管的是过程,赞画司只管结果,如何执行交由统兵大将和各军长官自己想办法执行。”

    “那和现在的枢密院制定作战计划有什么区别?”杜衍继续问道,毕竟改革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动刀,见赵祯默许,杜衍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跑了出来。

    “最大的区别是人!”李现干脆转过身,面对朝臣一侧款款而谈:“本王不敢否认计相所言,当为本朝第一名将,本王也不敢妄自菲薄,这几年的作战计划大多出自吾手;可若是本王百年之后该如何?可若是本王退役之后又该如何?”

    晏殊有心反驳,可沉思片刻却无可奈何的哀叹,李现说的狂妄是狂妄了些,但是都对!

    “赞画司,集军中最强的人才,编制大军构成、制定作战计划、安排后勤支援、联合政事堂、三司,妥善安排战后行政交接,千头万绪,岂是能一人一言以弊之?

    西夏、幽燕、大理、交趾为何能迅速平定?战争只是其中一个环节,征伐永远都是遵从政治的目的,没有目的的征伐就是劳民伤财之举!

    本王称这目的为战略!

    而制定战略,将会是赞画司的重中之重!”说到这里,李现猛然转身面对赵祯大声道:

    “陛下,赞画司首先需要的是综合人才,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将,只能做一个冲锋陷阵的指挥使或都头!”

    “朕听你这些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懂你的意思,可这和抑制兵乱有什么关系?”赵祯歪着头,手指一边轻轻敲着椅把,一边问道。

    “赞画司的设立进一步确立了军为国有的原则,任何人,都不能越过赞画司下达作战命令!”

    赵祯算是听出些味道来了,又问:“那谁来管赞画司呢?”

    “赞画司设大都督,由陛下担任。”

    “嗯?朕为赞画司长官?”

    “赞画司权责重大,非陛下不能统辖,但大都督只可定夺命令可否,不可参赞军务。”

    “哦…那由哪些人组建赞画司?”

    “军中将领、三省各部代表、士子!”

    “士子?”

    “对,军中赞画需要熟知山川地理,统筹帷幄,故需要明算、明法科进士至少千人!”

    这倒是有些意思,有宋一朝文武对立的现象有些严重,尽管这几年武人地位获得大幅提高,但是一下要这么多士子还是有些意外。

    “燕王是否已经有定策?”赵祯问道。

    “有,这是臣的劄子,请陛下过目!”李现恭恭敬敬地将劄子递给候在王座下的任守忠,赵祯接过去后,一目十行,面色波澜不惊。

    这李现手段高啊!晏殊在文臣堆里心中暗暗佩服,录用上千名士子为官,一下堵上了大殿中所有文臣的嘴,谁要是敢啰嗦,这要是传出去,不就成了天下士子的仇人!

    良久,赵祯嘴角微微一咧,放下劄子,话语中隐隐透着满意:“先由燕王筹措枢密院赞画司的组建。”

    李现大喜,连忙跪地谢恩,赵祯让他起来后,又叫出范仲淹道:

    “春闺秋试都是范相负责,传朕口谕,庆历六年春闺,扩招两百名明法、明算科进士,一旦录用即授正八品枢密院勾当公事,交由燕王量才适用!”

    范仲淹愣了愣,明法、明算两科是科举的冷门学科,一下子录取两百人,这可是开了国朝先例,不过老大发话,做小弟的照办就是。

    “臣遵旨!”

第两百四十五章 军制改革(下)

    “各部长官都议议,赞画司需要三省各部代表,都由谁来担任?”

    众人都在猜测李现的劄子中到底写了什么,怎么就让官家看了后如此上心?听到赵祯的吩咐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商议起来,不时还拿余光瞟几眼孤零零的李现。

    切,能有什么?李现心里不屑,却又暗暗得意,老子活该受宠,整个朝堂基本上都与自己决裂了,这么安全的勋贵,哪个帝王不喜欢?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祯感觉到了李现的被孤立,更加欣慰,不结党、尊重皇权、有能力有担当,这样的重臣,给朕来一打啊!

    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依李现看来,什么伴虎,还不是因为自己的私欲?有了私欲就会被人抓住把柄,自己这样多好,就是爱财爱色,而且还不装,当着赵祯的面敢直接开口要,这就叫坦荡。

    正在李现意淫得兴高采烈之时,文臣堆里走出一人,对赵祯拱手道:“枢密院全体臣工,尽管由燕王挑选!”

    “杜知院识大体!”赵祯微笑道,心下释然,竖子终究不用自己操心,还有他义父罩着呢。

    杜衍是什么人?韩琦的门客,只是没摆在台面上罢了。

    李现当即拜谢:“多谢杜知院,我只要一人!”

    “但说无妨。”

    “北面房副承旨—包拯!”

    杜衍当即点头:“行,下午就去把卷宗交到你值房!”

    李现必须要挺,看样子这回要动大手笔,无论他是枢密院副使或是新党一派的军方代表,自己作为韩琦的门客,都必须站在阳光下,坚定支持。

    韩琦微微一笑,站出班道:“政事堂由末相欧阳修作为赞画司代表。”

    噗…义父你也太给力了,直接把这有宋一代的文坛领袖给扔了进来,李现心中暗暗给韩琦竖了个大拇指。

    接着,礼部、刑部、吏部皆选出了代表,兵部只掌管仪仗就是个清水衙门,户部和工部的职权都算在三司辖下,晏殊眼看着就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只得硬着头皮给出了名单。

    赵祯抚掌微笑:“诸位爱卿都能以国事为重,朕心甚慰,记得下午都将人事卷宗送到枢密院去。天下很大,大宋很小,国事艰难,诸君勉励!”

    “万岁!万岁!万万岁!”

    ……

    御花园中,张美人陪着心情愉悦的赵祯漫步在翠绿间,忍不住问道:“官家今日遇到了什么喜事?”

    赵祯哈哈一笑,欣慰道:“朕小看了燕王,这家伙是个人才!”

    “哦?”张美人抬起一双美目,看着赵祯道:“官家以前不也经常夸奖燕王殿下吗?”

    “那些啊…那些比不得今日。”

    “那殿下今日给官家出了什么好主意?”

    “他?怎么说呢…从此我朝再无兵乱!”

    ……

    “…赞画司只是个引子,从此无论何处征战,军人不干政,文官不领军,文武分离却又捏在一起,文离不得武,武离不得文,既能保证军队战力,又再无藩镇之祸,这样的好事,官家怎么可能会不喜?”

    望着依旧有些茫然的韩琦,李现心中微微叹气,这种来自于后世的军政分离的普遍做法,对于古人来说,由于发现了新大陆。

    “上云…你还是想着提升武人的地位…”韩琦并未如李现心中所想,反而语出惊人,斜睨着李现,脚下并未停步。

    “…义父慧眼,孩儿什么心思都瞒不住…”

    “你觉得官家没看出来?还是觉得政事堂的相公们智商低下?”

    “呃…”

    “哼,官家支持你不过是觉得你手段了得罢了。”

    李现紧紧跟在韩琦身边,接着道:“强盛的国家必须文武相得益彰,一味地打压一方或是抬高一方的地位,本身就会为未来埋下隐患!”

    韩琦微微一笑:“老夫没说你的想法不对啊,你看今天,政事堂可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你的!”

    “多谢各位相公们的支持,孩儿晚上在樊楼设宴,请相公们喝酒…”

    韩琦连忙摆摆手:“吃喝就免了,可知道宰辅们怎么评价你的?”

    “哦?愿听其详!”李现来了兴致,谁都想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特别这个群体还堪称国朝的最高精英代表。

    “呵…他们说…你是个鬼才!”韩琦说完后,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李现。

    “鬼才…”李现喃喃自语,暗自琢磨着。

    “别琢磨了,你可知史上何人成为鬼才?!”

    “…郭嘉郭奉孝?”

    “哟!哈哈哈…你还知道?!那你可知还有谁也被奉为鬼才?”韩琦停步弯下腰凑到李现耳边道。紫琅文学

    “…孩儿不知啊…义父明示!”

    “…淮阴侯—韩信啊!”韩琦说完不等李现反应,甩开衣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韩信…我去,李现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什么意思?!

    夸我会用兵?亦或是…

    李现不敢继续想下去,麻蛋,老子招谁惹谁了…都不是省油的灯啊,抬头望了望天,初春的汴京,天空蓝得发腻,阳光铺满全身,却带不来一丝丝暖意。

    切,心里一阵不屑,管他郭嘉还是韩信,谁想动老子,自己先掂量掂量几斤几两吧!

    想罢之后,脚步一阵轻松,昂着头哼着小曲儿,大步向宣德门走去。

    ……

    庆历六年二月,朝廷颁布政令,春闺扩录两百名明算、明法科进士,一经录用即刻授官,引发士子轰动,众多明经科的学子们开始疯狂补算、法两科,以期能够避开万人独木桥的困境。

    而理应在这一年被遣开封府尹的包拯,此时却被封枢密院直学士,在李现的授意下,差遣赞画司都承旨,他接到的第一个差事,就是完整描绘大宋边界,以及边界附近的地形沙盘制作。

    “你在民间找一些手艺人,会捏糖人的,制作各处边界的地形沙盘。”

    “这…”包拯不解。

    “你自己看看这些舆图!”李现扔过来一堆地图,山川地理倒是画的有模有样,很符合传统美学,有几幅说不定还出自名家之手,有些飘渺的意境。

    “挺好的啊!”

    “……”

    “有图不就行了?”

    “我的老天啊,这些图挂在家里欣赏还行,行军作战怎么能用?!全部都要修改!”

    “殿下你说怎么改吧?”包拯投降了,反正这些图在他看来,什么问题都没有。

    “我和你说几个要点,第一是距离!用宋尺为标准,如果十里用一尺来代替,那么两十里三十里就必须是两尺或三尺!明白吗?!”

    “下官明白,此策…高啊!”

    “别怕马屁,还有山丘!以宋尺为标准,山有多宽就得画多宽,轮廓必须和地形一模一样,每五十步高就得在内圈画上五十步高的轮廓,山越高,轮廓越多,明白吗?!”

    “……嘶,殿下惊为天人,如此不仅看图知山,还知道山的高度,在下叹服!”

    “接着是城池!城池各门的方位!城池大概的形状!城池一定要分大小!道路的宽度!河流的宽度!每一样都要用用一种标准做出区分,必须要让带兵的军官一目了然!”

    “……需要这么精确?!”

    “当然!”李现狂忍住内心的鄙视,继续耐心道:“不过咱们大宋境内的地图稍稍来点意境也就算了,你的任务首要,宋辽和宋鹘边境!”

    “下官领命!”

    “画地图是第一步,每个城池、地区都要询问吏部、礼部,将民俗风气和气候特点标注起来,并且要按照地图制作绝对逼真的地形沙盘!”

    “殿下,这工程量太大了吧…”包拯脑门上冒出来一层细汗。

    “那你以为新招录的进士们来枢密院干什么的?”

    “那两百名扩招?”

    “对!是我向陛下争取来的!”

    “呃…两百人也不太够…”

    “本王知道,三年一千人!”

    包拯张大了嘴,枢密院才多少人?这怕不是要另立衙门吧…

    “枢密院各部,你去挑人,先凑齐五十个,优先完善目前的地图!知院大人问起来就说是本王的意思!”

    “下官领命…那三省六部的代表们?”

    “赞画司等春闺后正式成立,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一下,六部先不要麻烦人家了…”

    “下官领命!”

    “对了,下衙之前拿着本王的手令去一趟武学,看看有多少学生,调三十名军官来,要求边军巡检以上、禁军指挥使以上,将他们的兵籍转到赞画司来。”

    “属下领命,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李现歪着头想了片刻,随即伸了个懒腰,道:“先去忙吧,想到了在和你说。”

    包拯擦擦汗,被过堂里的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这燕王,简直是把下属当成牛了啊!

第两百四十六章 保守派的反击

    五月,东华门外唱名。

    西南、西北、高原、幽燕,每年需要大量官吏补充,如今连荫补的官员只要一到十六岁,就得进磨勘院待命,各处都缺官吏缺得厉害。

    六年的春闺,进士及第以上,足足一千八百余人,其中一千六百余明经科进士,早就被各部分配完了,内侍唱完名,各部官员就将进士拉出人群,吏部的任命函往怀里一塞,牵来一匹马,聚在一旁候着。

    过了一会儿,同一个去向的凑满百十来个官员后,就会在一都禁军骑兵的护卫下,立刻走马上任。

    这哪里是去做官?感觉像是发配!

    除了前十三甲留在京中外,其他考中的士子都被外放,三年小考,五年大考,徐徐升迁。

    只有明算科两百名士子留在原地,他们不需要经过考核,直接到枢密院任职,以往看不起的小道,最终却换来了鸡犬升天,众人的脸上无不洋溢着满满的得意。

    他们精通算数、地理、天文等在当世看来是小道的奇技淫巧,要是在往常,顶多授个博士官,如今一下子就得封正八品京官,一旁的明经科士子们无一不是眼眶通红,满心嫉妒和愤恨。

    “不公平!吾等饱读圣贤书,却要发配边疆,尔等怎能留在京城…”一名新晋官员忍不住在人群中叫喊起来,刚嚷了一半,就被打断。

    “你嚷嚷什么?!”那官员看了一眼就闭了嘴,来者正是燕王,面对诘问只是支支吾吾不敢答话。

    “这位大人,你考了第几名啊?”李现并不打算放过他,理科男就是嘴拙,被文人一怼连个反驳的都没有。

    “这位士子明经科七百四十二名。”唱名的内侍答道。

    “才七百多名,以往可是录不上的吧?”李现笑问,那士子双颊渐渐红了起来,只是低着头。

    李现又将目光投向在场的士子们,大声道:“做官为何?!在京中享福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先贤的这些言论,你们摸着良心问问,可都还记得?!”

    广场上鸦雀无声,不少人的脑袋耷拉了下来。

    “怎么!朝廷和官家需要你们,那么多疆土,那么多子民,他们想要更好的生活,想要更好的未来!

    你们,要让大宋的疆土变得更辽阔,让大宋的百姓活得更幸福,如此,方能不负官家和朝廷的期望!

    到了任上,谁要是胆敢尸位素餐、以公谋私的,监察御史饶不了你们、百姓饶不了你们、官家和朝廷也容不下尔等!

    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回应声稀稀拉拉,更多的人只是红着脸不吭声。

    “大声点!”李现的嗓音顿时暴起,如炸雷般在人群中响起。

    “明白!”回应声如雷,李现听了后暗暗点了点头,转身来到两百赞画司新晋官员们的面前。

    “在京的回趟家,外地的写封信,明日辰时正,准时到枢密院报到,迟到者除名!”

    众人一脸面面相觑,不是授官后都有一个月的探亲假嘛?得了官怎么也得回乡挂挂红花,收收官府和乡绅的红包嘛…

    李现皱了皱眉头,声音又大了起来:“没吃饭啊?听明白了没有?!”

    众人心头一凛,眼前这位可是个武人!

    “属下领命。”

    ……

    御花园。

    赵祯看着跪在地上的任守忠愣了半晌:“燕王凶了新晋官员,现场无人反驳?”

    “正是,唱名的内侍就在一旁看着。”

    一旁的张美人给赵祯斟满一杯温酒,递了过来:“燕王殿下好大的威风呢,善待士子可是本朝祖制。”

    赵祯又是一愣,挥退了任守忠,看着张美人沉默了片刻,随后起身:“燕王可是说了朕想说又不能说的话…”

    张美人见赵祯要走,连忙急道:“官家去哪里?”读书网

    背影脚步不停:“朕许久未见皇后了,去那里坐坐,晚上不用等我用膳了。”

    任守忠跟在赵祯身后,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娘娘说这些做什么,后宫不干政才是最严厉的祖制。

    庆历四年的汴京守城战后,曹皇后和赵祯之间,隔阂渐渐消除,英姿飒爽的将门女子,在婉婉嘤嘤的后宫花丛中,显得那么鹤立鸡群。

    任守忠并不喜欢李现,原因无他,被视为最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袁德海,和李现的关系太好了。

    自己返回权力中心的历程,袁德海正在重新走一遍,而且看效果,比自己走得更快更稳。

    可中书内阁被韩琦一党把持,司马光被李现打怕了,晏殊能一直待在三司使的位子上,纯粹是因为官家处于平衡的考虑,满朝文武,说得上话的或多或少都算李现的党羽。

    李现今日所为有些逾制,自己也想看下,官家心中对李现到底有没有丝毫顾忌?

    答案显而易见,自己那点小心思,尚需蛰伏。

    不过无妨,等得起!

    ……

    益州成都府。

    “砰!”的一声,楠木雕花的桌案剧烈的抖动了下,茶水四溅,一张被拍得通红的手掌仍然颤抖着摁在桌上,另一只手上死死捏着一份公文,若不是上面盖着皇家玉玺大印,这个年方四十的中年人恨不得将公文撕个粉碎!

    文彦博,字宽夫,未来历经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的元老,有宋一朝与司马光齐名的保守派,此时官至成都府知府。

    “荒唐!”

    “大人,公文上所述何事?”幕僚接过文彦博手中的公文,细细一看,脸色大变。

    “废除交子?!”

    “哼,韩稚圭!”文彦博双拳握紧,按捺不住的愤怒从双眼中喷薄而出。

    庆历四年十二月,文彦博以枢密直学士的身份改知益州成都府,当时成都米价极高,投机商人遍布,文彦博到任后从州外购买粮食,在城门四周设立官府平价售粮点,并在成都府的主要街道张贴布告,通知百姓可以不限量购买。

    这一措施非常有效,不到半月,成都米价恢复到正常的行情,百姓们称赞不已,认为文彦博治蜀有方。

    交子是宋朝在四川地区广泛使用的纸质货币,大宋一直被钱荒困扰,蜀地通行不便,铜钱运输更加困难,交子的出现极大的便利了往来四川盆地与中原的客商,促进了商业的繁荣。

    不过却也造成四川盆地的金银铜等稀有金属,牢牢地把握在当地官府和乡绅的手中,并未成为整个朝廷财政的助力,反而向着与中原撕裂的深渊缓慢地滑了下去。

    新政推行触动了大地主、大士绅的根本利益,《方田均税法》于庆历五年作为《均田制》的补充法令在大宋全境推行,良田多缴税,薄田少缴税,贫下中农的利益得到了进一步保障,富农地主阶级本来就对均田制叫苦连天,这一下就如同刀插进了心窝,整个地主士绅一片怨声载道。

    韭菜割到士大夫们的头上了,如今还要区别对待,P民少割的部分,竟然要算到我等读书人的头上,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统治阶级的反扑是无孔不入的,各种贿赂砸向了各地的主官头上,丧心病狂的将良田按倾为单位,统统修改为薄田、贫田。

    可他们忘了,官府体系之外,年轻的监察御史们,就等着揪出米缸中的硕鼠,成就自己踏上汴京权力高峰的抱负,当年的成都府知府,就是在推行均田制时,被监察御史拉下了马。

    贿赂舞弊这条路效果很差,当下之计最稳妥的莫过于在朝堂之上扶持起保守派的代言人,此人既要能力出众、从政口碑良好,最关键的必须是自己人!

    治政能力出色的文彦博逐渐出现在士绅阶级中,他对新政持保留态度,与韩琦、范仲淹等在执政思路上有根本性的差别,和鹰犬李现等军功集团有不可调和的文武撕裂的历史矛盾,不仅仅是自己人,而且还很年轻。

    在保守派领袖晏殊的授意下,各地的知名士绅纷纷向朝中重臣去信,动用巨大的人际网络,一路保驾护航,审官院已经传出可靠消息,成都知府任期一满,文彦博就会被调入汴京,担任位高权重的枢密使,接替已经连任两届的原枢密使杜衍。

    而且因为平抑成都粮价有大功,据说有一次官家用膳时,端起米饭突然冒出来一句:“米粮民之根本,若地方官都如文彦博一样用心,天下间还会有饥民和奸商吗?”

    官家显然动了要用文彦博的心思,要不然,审官院一个尚书省的职能机构,能有这么大能量决定中枢京官人选?

    政事堂对于这个窜上来的政治新星有些摸不透,按理说当年韩、范刚向官家上疏改革时,文彦博作为汴京中的青年才俊可是附在其后署了名的,虽然说后来外放为官,怎么着也应该是自己人才对。

    而文彦博自己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后,只是嗤然一笑,直言应当做好本职,公道自在人心云云,不管在保守派、新党、官家的心中,都隐约成了大宋的未来栋梁。

    若是李现知晓,定当锤头扶额,大呼韩琦等人糊涂,这种坦言“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的保守派领袖,怎能随意放进中枢内阁?!

    不过李现一心扑在赞画司的组建上,此时的他可真成“两耳不闻窗外事”,等到发现文彦博提前回京担任参知政事,与韩琦、范仲淹、富弼一起,组成新内阁班子时,已经到了庆历六年的年底了。

    而那时的自己,正站在寒风凛凛的辽阳府城墙上,东望高丽!

第两百四十七章 北上

    大厅里铺满了一个个小木台,木台上是用胶泥捏成的山脉,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上百个山脉造型一致,都是汴京城东北万岁山的形状。

    李现拿着一把尺,在每一个木台前都细细量着山脚佑国寺塔的高度和直径,大部分都摇了摇头。

    要么就是比例不对,要么就是山脉的高度与等高线不符,更有甚者,形状都与实际不符!

    一百二十台,形状和比例相符的只有三十台不到,李现清楚地记得半山腰上有一个小石窟,里面存有前朝佛像,只有五台在制作时捏出了石窟所在。

    让李现感到稍稍欣慰的是,山脚到山顶的石梯,绝大部分人倒是体现得非常清楚,最起码路没被省略掉。

    “包拯!”

    “下官在!”

    “除了这五个,按时下衙,其他的全部修改,改不完不许下衙!”李现冷冰冰地吩咐着,大厅内聚在一起的赞画司官员们一个个都苦了脸,自从进了赞画司,从来没有一日能亥时前下衙,这官当的,特么的也太苦了吧。

    “下官领命!”包拯心里也暗暗发苦,燕王简直就是恶魔,本来还想带着夫人去樊楼改善下生活,看样子,今晚又得吃州桥夜市了。

    “老子告诉你们!形状必须要和万岁山一模一样,还有比例的问题!我特么强调过多少次了,要用算术精确地算出佛塔的高度!还有山腰上的石窟!为什么不做?!”

    五天了啊,已经有人下衙后暗暗叫苦了,这才五天就累得跟狗一样,要是在这枢密院待个几年,还不得被李现整的脱了形…

    “我等进枢密院本想参赞军务,为何让我们做这手艺活儿?自有工匠,捏得还比我们更好…”

    李现闻言两眼一瞪,大吼道:“是谁?!”

    人群中一片沉默。

    “翅膀硬啊!哼…本王考考你们,汉高祖据关中得四川即可席卷天下,为何蜀汉据汉中占蜀地却连关中都拿不下来?”

    一个官员挺身答道:“曹魏兵多将广。”

    “错!那为何前秦据中原、巴蜀、关中,却干不过偏安一隅的东晋?”

    “这…东晋毕竟是我华夏正宗…”

    “正宗你妹!照你这么说,我朝为何会被契丹、党项摁在地上摩擦上百年?”

    “…”

    见无人再说话,李现方才摇摇头道:

    “是因为地理!汉高祖进出蜀道唯有通过关中,巴蜀封闭,自成关中粮仓!

    三国时进出巴蜀又出现了荆州通道,武侯伐魏往往受东吴牵制,不能全力;而关中与汉中的通道有陆陆续续被发现了数条,汉中防卫压力增大!

    前秦干不过东晋那是因为沟通南北的交通要道基本全在东晋手里!

    我朝干不过契丹同样是因为山地高原对平原地区天生的地理优势所至!

    我让你们捏地形,就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研究战场的地形,透彻的地理研究才是决定战场胜败的关键,事无巨细的战场沙盘才能真正做到决胜于千里之外!

    连个沙盘都做不好,还好意思参赞军务?!

    谁要是觉得委屈了,现在脱了官服就可以走,没人拦你们!”

    大厅中更是沉默,片刻后,几个官员脚动了动,从人群中走出端起自己的沙盘回了自己的案前,开始了修改,接着越来越多的官员投入了工作。

    李现指着那五个作品合格的官员朝门外指了指,一行人转到了门外墙角。

    “都有后了吗?”李现开口问道。

    四人点头,一人摇头,李现挥挥手让那个单身汉返回赞画司大厅,压低声音对四人道:

    “赞画司的抚恤金高达一万贯,你们的家人官府会帮你们送终、孩子养到十六…”燃文

    “噗通…噗通…”四人一听,膝盖一软,都跪了下来,这是要干嘛啊…

    “大宋需要你们,你们呢?!”李现不动声色,三个人勉勉强强站了起来,拱了拱手,还有一个浑身抖成了筛糠,支支吾吾连话都说不出来,李现挥挥手,这官员立马得了大赦一般,连爬带滚地进去了。

    包拯看在眼里,心下也是狐疑,燕王又要干嘛?

    李现对眼前三人微微笑道:“恭喜你们,升任赞画司情报科副承旨,正七品,长子可荫补从八品官员!”

    “殿下您直说要属下干什么吧!”为首的一名中年人开口道,刚当官才五天,就连升两级,这差事怕不比掉脑袋好多少!

    “差事还是一样,制作沙盘,不过你们将要到辽阳府去,专门勘探辽阳府周边的山川地理…”

    “啊?!辽人的东京?!”

    “对!你们不用担心辽人,两营禁军会互送你们抵达辽阳府,到了之后也会作为护卫,支持你们的工作!”

    那中年官员擦了擦汗,心下稍定道:“有禁军在就好…殿下,辽阳府是不是在打仗?”

    “对,在我大宋支援下,契丹人和女真人的冲突目前僵持在辽阳府东,高丽人在我朝斡旋下,也在辽东威胁女真人的侧翼,整个辽阳府周边的局势很微妙,我们宋军要做好出关的准备,所以当地的山川形势需要提前准备好!”

    “殿下,那女真人…?”

    “这就是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的地方,女真蛮夷穷凶极恶,率兽食人,要是落在他们手里,凶多吉少!”

    “…”三人低着头沉默不语,一旁的包拯心中也是忐忑,这明显是趟虎口之行啊。

    “你们也不要太担心,快则半年,长则一年,不管辽东局势如何,大宋都要出兵,若是能够侥幸生还,尔等日后必定在朝堂平步青云!”

    三人互相看了看,都微微点了点头,为首的中年人正色道:“我等当官不为钱财地位,只求一腔热血报效皇恩!”

    “好!记住,你们不会孤单,你们的背后有大宋!枢密院的纪律都牢记,嘴巴闭闭紧,回去抱抱孩子,和夫人亲热亲热,五日后出发!”

    三人脸上不由地一红,拱手退下。

    “朝廷要对辽国动手?”包拯等人走后问道。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就辽国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能撑多久?!”李现看着汴京的夕阳,不容置疑道。

    “可我们不是承诺永保和平…”

    “包大人!国与国之间,没有所谓的友谊,只有处处可见的利益!”李现转过头,双目中精光四射,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得包拯有些喘不过气。

    “是…下官明白!”

    “不!你不明白!你们文人饱读圣贤书,仁义道德之乎者也,答应别人的一定要做到…这些都没错!”李现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打断道。

    “…可,可这是人立世之根本,处处奸诈诡谲,这世道不乱了吗?”

    “没错,所以咱们的仁义,是要分对象的!”

    分对象…?

    包拯抬头道:“可是法家所云,外王内圣?!”

    李现欣慰地点点头,还算有救…

    “燕王殿下!”一个政事堂小吏从门外走来,见到李现施礼道。

    “何事?”

    “韩相有要事,请您到政事堂一叙!”

    这个点儿?

    李现望了望橘红色的天空,心中没来由的一紧,出事儿了!

第两百四十八章 高丽

    路边屋檐下的灯笼连成了线,将城市中最后一丝昏暗驱赶得无影无踪,街头上的行人多了起来,汴京城夜生活的繁华,见证着帝国如日中天的盛况。

    “行人避让!”

    “嘚嘚嘚…”一连串清脆的马蹄声从街道深处响起,招摇的旗幡映入行人的眼帘,打头的骑士不断大声叫嚷提醒行人注意骑兵队列。

    一杆巨大的“燕”字大旗显得分外引人注目,李现面沉似水,在五十名重甲骑兵的簇拥下,一边打马一边与身边的小吏低声交谈着。

    “这都什么点儿了,韩相还未下衙?”

    “殿下,重要军情,相公们不敢怠慢!”小吏在一旁拱手道。

    “军情…何处的军情?”

    “殿下,北边来人,具体情况属下不知。”

    北边?!

    辽国出事了?不会吧,女真人两面受敌,自顾不暇了都,还能掀什么浪?!

    那或者是蒙古的西夏欲孽?也不可能!皇城司最新探报,野利拓石整合了蒙古诸部后,大有向西流窜的打算…

    李现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索性不再琢磨,反正到了政事堂,一切都会一清二楚…

    没多久,一行人已经到了政事堂官署外,让李现感到意外的是,韩琦、范仲淹、富弼三人穿着整齐的官服,静静在门口等着,四辆马车就停在街边,显然是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上云来了,走吧,官家在御书房等着。”韩琦见李现一到,简单招呼了一声,随即上了马车,一行人向宣德门方向而去。

    四辆马车…三个相公一人一辆,还有一辆是谁的?那马车厚厚的幕帘拉的死死的,根本看不见内中的情况,李现估计,这里面应该就是所谓的“北边的人”,辽人!

    宣德门城门口诡异非常,今年轮到锐阵军负责皇城外城护卫,足足一营的锐阵军全副武装在城门口列阵,连上城墙之上,上千个灯笼将城门口照得亮如白昼,一队内侍弯腰躬身静静站在禁军军阵中,显然是在等李现一行。

    李现从来没有在晚上被召见过,这阵势看得有些愣,此时宰辅们已经从停稳的马车上走了下来,李现下马跟上韩琦,在身后低声问道:

    “晚上面圣这么麻烦?”

    韩琦愕然道:“啊,你晚上从来没被召见过?”

    “从来没有!”

    韩琦轻轻叹了口气,朝第四辆马车努了努嘴:“还不是因为他!”

    “北面有事,辽人那边?”

    韩琦点点头:“事关重大,陛下点了名要你参与,你不是最擅长外事了么。”

    李现跟在韩琦身后继续道:“辽人能有什么事儿?没道理啊…”

    “呵呵,见了官家再说吧。”韩琦也不点破,招呼了范仲淹和富弼,来到那辆马车旁候着,这操作看得李现有些目瞪口呆了,什么辽人,面子这么大?!

    韩琦没叫,李现也很自觉的离得远远地没去凑热闹,照这样子待会是不是还得行礼?向辽人行礼还是算了吧,辽人向自己行礼还差不多。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紫色鎏金披风的身影从马车中走了出来,头上罩着斗篷看不见脸,可突然间,下马车时,一直捂在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扶了一下车棱,那是一双白得耀眼的手,每根手指上都戴着五光十色的宝石戒指,在灯光的照耀下烁烁生辉。

    是个女人!

    这特么的是什么节奏?!

    李现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惊了,一个绝对是辽国皇室重量级人物的女人,连夜要见官家,还要拉着宰辅们一起,官家又叫上了自己…

    太乱了吧!

    韩琦三人一见来人连忙躬身见礼,头抬都不敢抬,随即在内侍们的带领下,进入了灯火通明的皇宫。

    “富相…”李现跟在最后,偷偷扯了扯前面富弼的衣角轻声道,韩琦离得太远,陪在辽人身旁,说话不方便。

    “哦…上云啊,啥事儿?”富弼回过头,同样压低声音道。

    两人脚步不停,李现抬手指了指前面:“那谁啊?”

    “呃…大人物啊,韩相没和你说?”

    “啧,这不是一直在赶路嘛…”

    “嘿嘿嘿,韩相不说,下官也不说…”

    “哎,富相…待会到了官家那边都一清二楚了,您现在告诉我不算泄密!”

    “那什么…上云啊,听说交趾皇室崇佛,听说庆历四年,李佛玛铸了一套百零八尊银罗汉,这一百零八尊佛像,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当真世上难得的珍品…”

    “得,富相,那套佛像被我拿了!”

    “嗯…”富弼笑得慈眉善目,隐隐透着一股恶作剧般的奸邪。

    “富相你就说吧,回头那套佛像送您一半!”

    “嘿,上云你这孩子就这点儿好,说话掷地有声,一言九鼎…”

    “富相…!”

    “好了好了,你听好了,走在前面的那位,当今辽国道宗皇帝生母,仁懿皇太后萧挞里!”

    “什么?!萧太后?她来做什么?!”李现感觉头皮阵阵发麻,这特么的又是什么节奏?

    “辽国出大事儿了!”

    “富相,您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我那五十四尊佛像,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行行行,辽国败了,万余辽军残兵缩进了辽阳府城,这大辽啊,怕是撑不下去了…”

    “败了?怎么可能?女真才多少人?高丽呢?”一连串的问题塞满了李现的脑海,倒不是不希望辽国亡了,而是不希望看到一个更可怕的对手崛起。

    “哼,高丽?高丽首鼠两端,勾结了女真人…”

    “什么?!他们不会是疯了吧!”

    “老夫和几位相公听到消息后也和你一样的反应…”

    “高丽人图什么?!”

    “恢复高句丽的辉煌?老夫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缘由吧…”

    “呵,他们当大宋是柿子,想捏就捏?抵御女真的策略可是官家定下的!”

    “那可不,今日下午萧太后在边军护送下一进汴京城就直奔鸿胪寺,接着就送到了政事堂,等皇城司也接到消息直奔高丽使馆时,馆舍人去楼空了!”

    “辽军都是猪吗?老子记得辽东前线有二十万辽军啊…!”

    “嘘!”富弼将食指贴在了嘴边,随后指了指前面:“御书房到了,上云,有事儿当着官家面直接问萧氏吧。”。

    “…门下省中书政事堂携大辽任懿皇太后萧氏,随同大宋燕王拜见陛下~~~”任守忠正在门口候着,见人已到齐扯开嗓门对御书房高声唱道。

    “宣~~~”御书房房门缓缓打开,磁性的声音从房内传扬出来,飞过了宫殿的屋檐飞角,飞过了汴京的灯火辉煌,辽国,这个曾经的庞然大物,伴随着萧太后跨入了御书房,开启了灭亡的倒计时!

第两百四十九章 萧太后

    御书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穿着常服的赵祯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神采奕奕,不像是个帝王,倒像是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儒生。

    “萧氏,摘下斗篷。”

    瘦小的身体微微一颤,紧接着那一双白得耀眼双手从披风中探了出来,将斗篷从头上摘下。

    空气仿佛凝固,屋中猛地一暗,一张脸春水泛滥如凝脂,一双眼秋波流转摄魂魄,屋内众人都被这精工细雕的美色所震撼,连任守忠都半张着嘴愣在了当场。

    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

    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

    喔次奥,这帮老东西要不要点脸,还有官家,你好歹后宫佳丽三千,能不能不要这么丢脸?!

    “咳咳咳…”李现看得蛋疼,只得假装咳嗽,倒不是因为自己有多正人君子,这老娘们年纪肯定不小了,贵为一国之皇太后,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朝堂上卖弄风骚,这怕不是勾引男人那么简单,好歹听听人家的诉求,别弄得失魂落魄,丢人!

    大保健躺下之前,要和小姐商量好服务内容吧。

    还是赵祯最先反应了过来,在桌案下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语带恼怒道:“萧氏千里南下,路上辛苦了,怎么也不休息一晚,明日再来见朕?”

    高!

    李现心里暗暗给赵祯竖了大拇指,辽国的情况随行边军将领早已经汇报得一清二楚,装傻充愣无非是提醒萧氏,你来找我可是有求于朕的。

    果然,萧氏双唇轻咬,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但随即又换上了那一副坦然与从容:“宋辽两国国书不断,老身每每读到皇兄手迹,苍劲雄浑、才学洋溢,顿生相识恨晚之感,一直想要南下一睹皇兄英姿,今日得见,胜似所念!”

    庆历四年汴京之战后,辽皇耶律洪基称赵祯为皇叔,这么算起来,萧太后可是赵祯的表姐妹。

    这特么的是在表白吗?!

    要是放在后世,就跟一个美女站在你面前,说帅哥我仰慕你很久了,我想和你困觉…

    李现听得寒毛直竖,露骨的内容加上娇羞的嗓音,对上男人简直就是核武器;老赵啊老赵,你要是能忍得住我真服气了。

    不过赵祯这次却罕见得毫无反应,李现想想释然,赵祯独宠张美人,偶尔见见曹皇后换换口味,后宫的嫔妃天天都在宫中制造各种偶遇,每天都会听到各种版本对自己的奉承和表白,哪里还会有反应…

    三位相公一脸铁青,妖妇!

    “呵呵呵,萧氏倒是个实在人,没想到朕在你眼中这么优秀,你要自荐枕席也行,朕的后宫不多张吃饭的嘴。”赵祯三分讥诮,七分愚弄,给老子用这招…

    李现站在萧氏侧后,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笼罩在披风下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心中暗暗发笑,这手段太差了,所以说女人对男人的魅力,与自己的地位和身世成的可是反比,这泡茶技术,怎么比得上凤鸣楼的姑娘呢…

    “任公公,官家都发话了,还不准备准备,安排萧氏住下!”韩琦作为首辅决定帮官家添把火,当下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老奴省得。”任守忠一听,慢慢从赵祯身边走了过来,一步一个脚印,轻盈无声,可在萧氏看来,每一步却又重若万钧。

    赵祯保持着玩味的微笑,相公们只是黑着脸冷笑,任守忠面无表情,手中的拂尘梳理得顺服干净,御书房中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诡异。

    虽说自己穿戴的严严实实,可萧氏却感觉自己身无寸缕,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被看得通通透透,膝盖越来越软,快要支撑不住了。

    美艳无方又如何,这南朝皇帝的身边根本不缺美色;

    坦率从容又如何,辽国的底子已经被打烂了!

    直到这时,萧氏心中那只剩外壳的大厦才轰然倒塌,辽国快完了,家人、孩子、契丹的门阀,若是落到女真人手里,生不如死!

    “噗通”一声,萧挞里仿佛失去了支撑,软软地跪在了地上,带着止不住的颤音,拼命压抑着慌乱道:“妾身不识南朝礼数,冲撞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说完低下了一直昂着的头颅,全身的颤抖更加明显了。

    赵祯也不愿逼迫过剩,挥挥手叫回了任守忠:“大辽如何了?”

    “陛下!大辽被高丽出卖,二十万大军,十不存一!”

    “哼,高丽狼子野心,蕞尔小国,竟然敢做出如此首鼠两端之事,大宋绝不会袖手旁观!”安排高丽从南方对女真施压,维持东北的势力平衡,可是赵祯想出来的神来之作,如今被高丽人啪啪打脸,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

    “肯定陛下,及早发兵,救救您的侄儿吧…”

    哈哈哈,李现心中听了哭笑不得,到底是个女人,这个侄皇帝可是耶律洪基自己认的吧,两国交锋,还拿亲情作绊?

    不过一看赵祯和相公们满脸的纠结,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这帮腐儒,绕不过一个仁义啊,还是让我来教教你们吧。

    “娘娘,大辽在西北尚有十万虎贲,常年与蒙古人和西夏余孽作战,战力非凡,可以先解辽东危急!”

    赵祯和相公们松了口气,这种欺负孤儿寡母的事儿,还是你李现比较拿手,老赵家的身上不能再贴一次类似的标签了,这以后史书该怎么写…

    “呃…您是?”萧氏恍然回头,满脸疑惑地看着李现。

    “娘娘有礼了,小生大宋燕王李现。”

    “啊…你就是那…恶…”萧氏仿佛看到了魔鬼,语无伦次起来。

    “嗯,就是我!”李现带着微笑承认道,几十万辽军都不能把我怎么样,你在这装可怜有什么用?

    顺手上前扶着萧氏站了起来,嘶,好香好滑…

    赵祯就当没看到,转过身吩咐任守忠给自己和相公们上茶…

    萧氏一看转过头故作不理的赵祯和集体保持沉默的宰辅,心中一片通透,这个年轻人,才是谈判的主角!

    “西北战乱不息,那十万辽军铁骑不可轻离重地。”

    “哎,娘娘,我们大宋可以先帮大辽守住疆域,待辽东叛乱平息后,自然会将西北还给大辽啊!”

    我呸!你当老娘傻吗?

    “远水解不了近渴,大宋只需要从幽州出关,大军一至,任他女真还是高丽,谁敢放肆?!”萧挞里蹙眉急道,顺便腰身一扭,挣离了李现的一双大手,这年轻人的手掌,好大好暖…

    “哼,娘娘,天救自救者!现成的大军你不用,让大宋顶到前面,呵呵呵,这种侮辱官家智商的计策,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出来…”李现摇了摇头,放肆的举起手掌放在鼻子前,深深地闻了一下,哪怕隔着衣服都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直冲大脑。

    萧挞里双颊腾得一红,胸中一阵气血翻腾,挺拔的胸膛仿佛要从披风中一冲而出,快速起伏起来。

    “李现!无耻!大宋自诩文明正宗,怎么如此龌龊下流?!”

    “不不不,冤有头债有主,只有小王如此下流,与其他人无关!”李现照样笑嘻嘻地回道,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廉耻。

    “…陛下,大宋与大辽一衣带水,同宗同源,就看着我等被那女真蛮夷凌辱吗?”萧挞里心中更见恼怒,转头看着赵祯反问道。言情

    “咳咳,朕也觉得好奇,贵国明明有精兵强将,为何不用?”

    “你们…!”

    “哈哈哈,娘娘啊娘娘,辽国没人了吗?要你这个女人来出使?”李现在一旁冷笑道。

    “这…此乃我朝国事,谁人出使自有朝堂定计,与你有何干?!”

    “容本王猜猜,怕是贵国那朝堂之上,你们母子俩已经找不出心腹重臣了吧?皇帝自然不能随意离开,那就只能委屈娘娘咯…”

    “哼!”

    “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西北不给大宋,我朝决不出兵!”李现不想再啰嗦,直接了当挑明了利害关系,静待萧氏的回复。

    安静的御书房里,只余君臣们一口一口的喝茶声,萧氏的喘息声显得那么清晰又无力,近距离看着萧氏,李现不得不赞叹,岁月真是偏心,在这个风韵卓绝的少妇身上,没有留下丝毫印迹。

    “好~”萧氏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好字,随即闭上眼睛微微仰头,极力平息内心的屈辱,修长的脖子下连着胸前一点雪白,李现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哈哈哈,李现,朕封你镇北大将军,负责辽东战事,尽快回去准备吧。”赵祯一听喜从心来,连忙顺着萧氏的回答顺了下来,天授不予反受其咎啊,看到了好处,先拿着再说。

    “臣遵旨!”

    “等等…”萧氏急忙道:“辽东战事后,我大辽会如何?”

    李现直起身道:“当然是大宋退兵,两国维持交好啊,我大宋绝不会对大辽有任何觊觎!”

    流氓说的话能信?!萧氏不理李现,对赵祯跪下道:“恳请皇兄写下字据!”

    “呃…”赵祯有点坐蜡,说归说,这写下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刚才李现就是在放屁,这能承认?!

    “诸位相公。”李现又开口道,不过对象换成了政事堂的宰辅们:“你们都听见了,陛下救援辽国的心思极为迫切,下道圣旨要多久啊?能不能快些?”

    富弼转念一想,来来来,老夫来:“陛下,殿下,圣旨可不是那么容易下的,中旨现在陛下写了就行,可要是旨意上加盖政事堂大印,可就需费些时日了。

    朔望大朝,百官先商议一番,形成建议和条陈后,再交三省各部审议,审议无误,由政事堂交给陛下再议,这一步若是有分歧,前面的流程就得再走一遍;

    陛下无异议后,再有中书舍人草拟,草拟后政事堂再议,陛下再审;

    最后由知制诰正式拟诏,三省各部但凡有涉及都需在副本加盖官印,最后由陛下再盖玉玺大印,圣旨方才拟成。

    微臣初步估算,没有三个月,出不了一道圣旨!”

    李现故作着急道:“就不能快些吗?”

    “殿下,三个月可是没算任何分歧的周期,这要是哪一方对旨意有异议,再打回来可就时间拍双咯。”

    萧氏听着富弼巴拉巴拉的嘴,只觉得脑袋隐隐发胀,这南朝的皇帝做得也太憋屈了吧,拟个圣旨这么墨迹?

    “那请陛下拟中旨!”萧氏有些激动,她可等不了三个月,辽阳府能不能守一个月都是个大问题,西京成了废墟,南京给了大宋,东京辽阳府再一丢,就剩下中京大定府孤零零一个城池,到那时,大辽就真的没救了。

    “中旨?中旨咱们政事堂可是不认的…”韩琦一边喝茶,一边斜睨了萧氏一眼,冷冰冰地答道。

    赵祯心里听了直乐,哈哈哈,这帮老贼,加上个李现,还忽悠不了一个寡妇?

    “萧氏,要不这样吧,朕想了个法子,圣旨呢,明日早朝就开始准备,出兵呢,燕王也从明日开始准备,毕竟辽阳府事关大辽根本,不容有失;

    燕王别看年轻,南征北战无一败绩,收拾个女真和高丽也就当去北地出游了一番,等到战事平定,这圣旨怕是也就拟好了,毕竟现在情况紧急,不用事事如此讲究,你说对不?”

    萧氏此时已经被这一伙君臣弄得有些懵,听了赵祯的话,茫然地点了点头。

    赵祯见状喜道:“那就好,李现啊,大辽和大宋可是侄叔之国,战事定要尽力!”

    李现躬身,语气中充满着严肃和豪迈:“陛下放心,臣定然能扬威域外,震慑屑小!”

    “好,时辰不早了,萧氏着鸿胪寺安排歇息…”

    “陛下,妾身…妾身…”萧氏一急,语带慌乱,契丹毕竟是草原文明,要不来白纸黑字,哪怕共度春宵,也算是自己一个女人为大辽能做出的最大贡献,刚刚,南朝皇帝不是都安排好宫殿了嘛…?

    “…哦,哈哈哈,朕的后宫地方有些局促,装不下了…”赵祯故作恍然大悟道,我能说我不喜欢老姐姐吗,朕喜欢的可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好吧…

    屈辱、恼恨,一股脑占据了萧挞里的内心,空口无凭的善后协议,风雨飘扬的大辽帝国,一时间,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一齐涌上了心头,萧氏的神色立刻委顿了下去。

    “陛下,鸿胪寺只管外国使臣,安排大辽皇太后,于礼数不和!”韩琦在一旁谏言道。

    “呃…嗯…哎…李现,你的王府不是一直都空着好些地方吗?要不就辛苦一下,萧氏在汴京就安顿在你府上?”

    李现哑然:“合适嘛?”

    赵祯和宰辅罕见地点头:“合适!”

    大家又不是瞎子,官家摆明了看不上,宰辅们顾忌文人的身份,也就李现,刚才揩了那多把油…

    “微臣领命!”

    赵祯连打了几个哈欠,挥手道:“都退下吧,朕乏了。”

    …

    萧氏在宣德门上了马车,在李现及其护卫的带领下,一路向王府而去。

    刚出发没多久,随性的辽国护卫来到队伍之前,神色古怪道:“主人请燕王殿下上车一叙。”

    李现看了看四周,骑士们都沉着脸,一言不发,任怀亮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在马上悠然道:“殿下可要注意安全啊,谨防行刺…”

    “行刺你妹啊!那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末将担心殿下回府后,可能面临的来自于夫人的行刺…”

    阿萨兰!

    李现没来由打了个寒战,赶紧摇了摇头,这么多人看着,传出去还要不要面子了?

    …最终,欲望战胜了理智,李现拉开车帘,一头钻了进去,异香扑鼻!

    也许,人家就是想套套话呢…

第两百五十章 战备

    “我不该进来。”李现一看面前雪白的肉体,不禁有些意兴阑珊,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失去了致命的诱惑。

    “你也出不去了…”昏暗中幽幽的目光闪闪烁烁,女人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决绝,李现判断,若是自己下车,这货绝对会破罐子破摔,自己一世英名将会毁于一旦。

    “你到底想要什么?”

    “大辽的存续…”

    “唉…不可能的,你贵为辽国皇太后,看懂势应当是一种本能。”

    “给萧家和耶律家一条生路,你将得到我…”

    对面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萧挞里虽说已经三十多,不过一国之母自有保养的诀窍,身材婀娜肤白貌美,年龄反而给她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韵味。

    李现突然一惊,大手被一双柔胰握住,缓缓被带领着贴上了她起伏的胸膛,内心深处一头猛兽似乎苏醒了过来,嘶吼着将萧挞里挤进了怀里。

    “大宋需要东北!”李现仿佛变了个人,双目赤红浑身燥热,即便如此,内心依然保持着一丝清明。

    这娘们身上的香味有问题,次奥!

    “给皇帝留下西北的铁骑!求你了…”

    “官家不会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契丹人将会西遁,再也不回东方…”

    李现一脚踢翻了案上那小巧的铜香炉,逼视道:“你…你给本王下药…”

    “大宋将会在契丹人的帮助下得到东北,事成之后放皇帝走,本宫将会成为你的侍妾!”萧氏的双手在李现身上到处游走,十指仿佛拥有魔力,触及到的地方都如着火一般滚烫,李现觉得自己身体深处快要爆炸…

    “…好,本王…还有个条件…日后大宋西征之时,就是尔等报恩之日…我不会杀你的族人,但你们的族人要为大宋而战!”

    “我们契丹人重信守诺,尊奉强者,我答应你,若有那一日,辽国将会为大宋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萧挞里抱住李现的后脑,在他耳边喃喃轻语。

    “…那,本王…可以走了吗?”李现的意识已经快要融化了,这药下的分量有些大啊,好难受,好想要阿萨兰…

    “不行!”萧挞里睁着一双美眸盯着李现,口吐兰芝:“我大辽皇太后萧挞里在此发誓,永不背叛上国天朝,以身为证!”

    李现听了一怔,我去,玩儿真的!

    唉…走不了了,算了算了,拯救一下深宫怨妇吧…

    任怀亮看着晃动频率越来越快的马车,无力地叹了口气,回去后怎么跟夫人交代…

    ……

    “女人啊,唉…启明,千万记得,不要惹女人…”

    任怀亮回头看了看马车,忍着李现浑身浓郁的异香,揶揄道:“末将和殿下不能比,没有这么多烦恼。”

    “切,要做一个有理想的大宋青年!”李现送给他一双白眼。

    “唉…这理想如果是被自家夫人拿刀追着砍,末将想想,不要也罢…”

    “你!你越来越调皮了…”

    “殿下,您身上的味儿太重了,您确定就这么回府吗?”李现稍稍往任怀亮身边凑了凑,惹得后者赶紧捂着鼻子将战马往一旁拨远了些。

    “很重的味儿?本王闻不出来啊…我就怀疑那老娘们下的药…”李现在马上扯起衣服和袖子左闻闻右闻闻,一副嫌弃的模样。

    “仓啷”一声,任怀亮拔出腰间长剑,正色道:“下药?!殿下可有哪里不舒服?末将这就去手刃这妖女!”

    “哎哎哎,启明慢着!”李现被吓了一跳,连忙拦住任怀亮道:“春药而已,不要大惊小怪…要怪也只能怪本王玉树临风,魅力太大了吧…”

    “殿下您说的虽说末将不懂,可莫名却觉得有些道理。”任怀亮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嘴上却说得鲜花绽放,随即把长剑收了起来。

    “这样…你把萧氏送回府,顺便帮我带套衣服出来,军情紧急,今晚我就在枢密院连夜思考战事,不回去了…”

    “殿下一心为公,末将佩服!”任怀亮在马上拱了拱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夸赞,留下十名骑兵,护送着大队先行离开了。

    ……

    枢密院,赞画司官厅。

    自从赞画司成立之后,空置许久的军械司官厅就被李现一手霸占下来,足足有五百多平的大殿,现在依然灯火通明,上百个赞画司官员,依旧在绞尽脑汁地完善不合格沙盘作品。

    那五个品质合格的沙盘被摆在官厅正中,几个赞画聚在一旁一边细细观察,一边小声讨论着,李现见状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大步走了进去。

    “拜见副使臣!”众人一看李现进来了,连忙丢下手头上的工作,起身参拜。

    “诸位辛苦了,继续吧。”虽然自己闻不到,不过李现心知身上异味太重,挥了挥手,匆匆躲入了自己的值房,两杯香茗下肚后,任怀亮也带着衣服过来了。

    接着,他摊开前唐流传下来的辽东地图,细细思索起了战事。

    根据下衙前皇城司送来的最新战报,辽国此次战败的经过也在眼前清晰起来。

    女真二十万大军在庆历五年年初被辽国击败后,并未远遁,反而在辽阳府东的辽东丘陵地带扎下大营,与辽军对峙。

    高丽在大宋斡旋之下,兵出辽国定州(现丹东市),威胁长白山中的女真大军。

    辽国不停地向辽阳府增兵,逐渐将辽东前线的兵力扩张到了二十万,女真人的兵力却毫无增长,一直维持着十万左右的规模。

    本来,辽、高丽两国商议发动一次春季攻势,从西部和南部对盘踞在辽阳东部山区中的女真人发动奇袭,一举夺回辽东的战略高地,将女真人压回白山黑水之北,苦寒的兴安岭密林中。

    但是问题出在了高丽这一边,此时女真部落的首领名叫完颜乌古乃,其父完颜石鲁,这个完颜石鲁有个侧室子,就是高丽人。

    女真人盘踞长白山山脉后,这个侧室子频繁往来于平壤和长白山之间,不断宣传大宋威胁论,逐渐在高丽君臣心中埋下了大宋有吞并朝鲜半岛野心的种子,按照他的理论,大宋让辽、女真、高丽三国相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若是女真与高丽能够摒弃前嫌,一同击败辽国,待夺取辽国疆域后,女真人将会将古高句丽的疆域还给如今的高丽国。

    到时候有女真人顶在大宋前线,高丽人只需要在后方接受城池,给女真大军运运粮就行了。

    也不知道这漏洞百出的谣言,是如何传到了高丽皇帝的耳朵里,女真人又是如何出重金贿赂高丽当权派,经过长时间的渗透,逐渐将朝堂中的亲宋派官员清理干净,军中将领也换成了当权派的亲信,就在辽、高两国商议进军路线时,恍然不知自己已经是在与虎谋皮。

    按照战前商定,十五万辽军东出辽阳城,偷袭女真人在长白山脉中的大营,而作为配合,高丽将派出十五万大军埋伏在女真人大营东北的山区中,若是辽军顺利,则趁乱攻击溃败的敌军,若是辽军不顺利,则从女真大营侧后发起攻击,双方东西夹击,又是三倍以上的兵力,没道理不胜。

    待辽军进入山区二十里后,本应当配合作战的高丽人汇合十万女真人,将辽军在山谷中包了饺子,辽军大溃,只余一万五千余重骑兵冲出了包围圈逃回辽阳,经此一役,大宋庆历四年、五年支援给辽军的军备损失殆尽。

    除此之外,潜伏在定州的探子还发现了向平壤押送的数万辽军战俘,而辽阳府也被女真和高丽联军围了个满满当当。

    最危险的是,辽东防线上重要的战略据点白岩城(后世岫岩),也被女真人趁乱攻下,原本被严密封锁的辽东防线,面对上京道大定府的正东南,出现了一道致命的缺口。

    沿途一马平川,除了数里宽的大辽泽边缘,女真的骑兵只需要疾驰七八天,就可以直达大定府城下。

    不过好在辽东防线的南端各个战略要点,依然还保持在辽军手中,战况还没有到穷途末路之时。

    此时的辽国,大定府周边尚余五万余新编禁军,十万虎贲被黏在西北蒙古草原,其余各地,再也挤不出来一兵一卒了。

    当务之急,是稳定住辽东防线,辽阳府城决不能有失,要不然这仗没法打!

    辽阳的西侧,有南北上千里,东西最宽两百里的大辽泽,城东紧挨着长白山山脉,完全就是当年高句丽最辉煌之时,为了防备东方中原王朝的侵蚀而设立的战略要塞,一旦有失,再想拿下可就难了。

    也不怪萧氏着急,大辽确实到了生死攸关之际,她应该是能预见到,辽国皇室落在了女真人手里的下场,只得对自己卑躬屈膝摇尾乞怜,最起码,参照大宋对待西夏、大理、交趾等国皇室的做法,性命和富足的生活,都是能够保障的。

    想到这里,李现当机立断,冲门外喝道:“任怀亮!”

    “吱呀”一声,守在值房门口的任怀亮推开大门大步走来,单膝跪地大声道:“末将在!”。

    “嗖”的一声,一块令牌从李现手中飞来,任怀亮双目如炻,稳稳接住,李现接着道:“传我手令,神卫延兴军连夜战备!”

    “末将领命!”

第两百五十一章 军议(上)

    庆历六年五月二十一日,赵祯下旨,燕王李现挂镇北大将军印,赐尚方宝剑、虎符,统领天下三军。

    大宋应大辽之请,出兵辽国东京辽阳府,两国共同抗击女真人对辽东的侵略,共同对背信弃义的高丽国展开军事行动,出征耗费皆由宋辽国两国共同承担云云,着镇北大将军、燕王李现负责统筹所有战事,

    随着战事即将展开,大宋朝廷犹如一台开组了马力的机器,轰隆隆的开始了运作,先是扩建汴京的提案被政事堂暂停,毕竟又要打仗了,去岁财政结余一千余万贯,基本上都拿了出来充作军费,司马光知晓此事后,气得在家里摔了不知多少盏茶杯。

    另外,朝廷增发五百万贯庆历六年战争债券,债期两年,利息总计两分,按照汴京周边两百万贯,天下各道瓜分剩下的三百万贯,两日售罄。

    汴京周边各大粮仓开始收集整理军粮,预计征一百万石谷米,四十万石豆料,羊二十万头、二十万件御寒皮毛,各地州府的官方谷仓陆续开仓,一半的储备直接装车装船运往幽州城,一时间,运河上、官道上,全是运粮的车船,络绎不绝。

    整个大宋经过精兵裁军,总计二十四万禁军,其中玄武军驻扎兴庆南路,监视回鹘、辽国西北;浑谷军第一、二、三、四军驻扎西藏路、吐谷浑,监视西南各国、回鹘、黑汗国;天雄军驻扎幽州,监视辽国中京道。

    汴京周边禁军一共二十万出头一点,根据李现判断,整个东北战事需要至少动员十万禁军,至于炮军,全部出动。

    除此之外,幽州边军十万,动员八万人随禁军入辽,所有出征官兵将全部提前预支一年军饷共计四百余万贯,另外还有八十万贯充作随军运粮民夫的酬劳。

    剩余军费除留下两百万贯充作机动使用外,全部用于向辽国朝廷和民间购买粮草和军需,千里运粮,耗费九五,能够当地筹措那是最好。

    在战备过程中,李现发现了一个好东西,此物在辽国境内被称为白花,而李现看到一筐柔软的白色物体后,惊讶道,这玩意儿是棉花!

    之前还一直在怀疑,大宋真的那么富吗?冬天都不用棉花被,盖的都是毛皮,现在来看,原来是没有种过棉花…

    当即安排军械司按照图纸制作棉被,棉衣是来不及了,再说皮毛御寒效果也不错,先把棉被整出来,其余的以后再说吧。

    枢密院赞画司。

    官厅正中摆着巨大的拼接沙盘,按照李现后世的记忆,结合能搜集到的所有辽东地图,一个与现实已经很接近的辽阳府周边地形沙盘,栩栩如生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块巨大的沼泽地—大辽泽横贯南北,将辽东数镇和辽西平原分隔开来,其中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干整的通道,这条贯穿沼泽地的通道的尽头,立有一城—怀远!

    怀远城正对辽阳城,此城内插满了蓝白小旗,女真和高丽联军击溃辽军后一鼓作气攻下怀远,驻有重兵!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现看着逐渐完善的地形沙盘,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这路,太特么难走了!

    “快马传令,天雄军即刻北上,从古北口出关,驻扎大定府东。”

    先稳住辽国的朝堂再说,如今的大定府已经人心惶惶,新编的禁军战斗力堪忧,不仅朝中找不出可以统兵的大将,就算把那几万人派出去,估计半路都能散个干净。

    传令兵刚走,任怀亮从门外进来,对李现拱手道:“殿下,将军们都到了!”

    “嗯,让他们都进来!”李现点点头,望向门外。

    数十名顶盔戴甲的在京的武将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狄青,李现看到他后稍稍放下心来,这家伙终于听了自己劝,把头发扎了起来。

    南征交趾有功,狄青如今官拜神龙卫四厢都指挥使,因为李现一直占着枢密院副使的位子,所以历史在此处稍稍改变了方向,狄青并未进入枢密院任职。

    狄青进来后,也暗暗乍舌,这么大的沙盘,整个辽西、辽东地区所有的城池、村落、道路、河流、高地、山谷全部一清二楚,围着沙盘有上百个奇装异服的官员不停地还在给沙盘进行更细节的完善。小小书屋

    说起奇装异服其实也不尽然,文人的袍服,里面却夹着武将的软皮甲,听说燕王录取了不少士子进赞画司,难道就是这些?

    那他们到底算文人还是武将?

    带着满腹狐疑,众将都快步走到李现面前参拜,这次圣上可是罕见的信任,挂大将军印,领虎符、尚方宝剑,这相当于将大军出关之后所有的民政和军事大权,全部交给李现一人处置,这要是李现稍有点小心思,大宋可就危险了…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低,首先,军官和士兵的家属都在宋境;其次,李现在士人圈子里的口碑有些差,贪财、好色,汴京今日流传最新的小道消息,辽国皇太后来汴京求援,如今被李现藏在了王府,已经成了燕王的侍妾。

    还不提出生青楼的正妻,自己同袍的嫂子等等,市面上流传的《燕王猎艳传》上,还是配了图的话本!

    总之,朝廷认为,李现至少在现阶段,对官家和朝廷的忠诚度,应该算是满分。

    “都起来吧,军情紧急,无需多礼,包拯!”李现招呼起狄青和一群将领,转头对大厅另外一头喊道。

    “下官在!”

    “六部的人到了没有?”

    “都到了!”

    李现闻言点点头,重重地拍了拍手,叫停所有人手上的工作,招呼着都围到了沙盘边。

    “包拯通告军情!”李现将手中的长杆交给了包拯,包拯双手接过后,转身面向众人,他出身书香世家,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风度翩翩,颇有上古遗风。

    “截至庆历六年五月二十一日,军情如下:

    辽阳府尚有大辽铁骑一万五千人,民兵七千人,城内粮草军备堆积如山,守将是辽国老将,我判断坚守数月不会有差池;

    问题出在辽阳北一百四十余里的白岩城!”包拯将长杆从被蓝白小旗团团围住的辽阳府向北移动,钉在了长白山西北翼一座小城,小臣内已经插满蓝旗,标识着被陷落的状态!

    “据情报表明,白岩城有有女真铁骑至少五万人,军队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中,从该城向西,一马平川,女真骑兵精锐彪悍,若是沿着辽西平原走廊,一路向西北转西,沿途辽军断无抵抗的可能,不出十日,即可兵临大定府城下!”

    众人的目光随着包拯手中的长杆慢慢移动,山川地势跃然于沙盘之上,战场形势一目了然,心中都暗道,这沙盘作用果然绝妙!

    包拯又将长杆向东移动:“这条路上只有唯一的坚城要塞—显州!而显州,辽军仅仅只有五千人不到驻守!显州继续往东,在白岩城西北正好卡在大辽泽边缘的还有一座军堡—通定城,此城前唐太宗远征高句丽时被毁,如今只能驻扎千人以下的军队!”

    包拯顿了顿,又将长杆向东南移动:“唯一的好消息,辽东南部数镇,皆在辽军手中,这也是女真人到现在为止还不敢大举西进的重要原因,不过南部数镇辽军总共只有两万人不到,若是女真和高丽人回过神来,一一拔除这些钉子,辽东就仅剩辽阳府一座孤城了!

    另外,通定城附近也未发现女真骑兵的踪影,这也更加印证了下官的判断,女、高联军的首要目标,依然是打下辽阳城,彻底控制辽东!”

    包拯说得很详细,但是结合这沙盘,却给在场的文武官员一种全盘通透的清晰感,整个战场形势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哪里安全、哪里危险都一目了然。

    “军情都清楚了吧?诸君先说说,这仗怎么打?”

    在场将领懵了,我们说?不都是相公们或者大将军您商量好了,我们执行吗?可看李现的模样,分明是认真的。

    李现见众人默然,微微一笑道:“兵制又要改了,以后凡都头以上升职全部仿效科举,要有军略测试,军略不合格者不得升指挥使!赞画司也一样,也要考军略,军略不合格不得升官!”

    “轰”的一声,大厅中立马议论开了,这关系到日后的仕途那就不一样了,一时间,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起来!

第两百五十二章 军议(下)

    “依末将来看,我军火力凶猛,直接从柳州越过燕山余脉,直扑怀远,拿下怀远后再做打算!”

    李现闻声望过去,却是天武第二军军都指挥使高开远,三十来岁,高大健壮,微黑的脸庞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模样。

    “看看沙盘,大军怎么通过大辽泽?就算冲过了大辽泽,大军怎么在怀远城下展开?大军无法展开,怎么攻击怀远城?”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是三月份李现让包拯从武学拉过来的几十个青年武学学子之一。

    高开远见自己被一个毛头小伙子怼了一通,刚想发作,李现连忙出声道:“高都知,人家说的没错,这些问题解决不了,无论我军有多少人,怀远城都拿不下!”

    “殿下,此处为何一片黑绿一片?”云骑军军都指挥使燕甫指着大辽泽往西沿着海岸线的一片地带问道。

    李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确实如此!

    一名赞画司公事开口道:“此处不可通行,潮起时此处会被海水覆盖,潮落时此处也是一片滩涂,通行状态比大辽泽还差!”

    燕甫转头问道:“你亲眼见过?”

    李现也有同样的疑问,那公事面色如常拱了拱手:“此处地貌,属下专门找萧都知确认过,确实如此!”

    萧都知?难道是萧鲁?怎么把这辽人给忘了…

    李现从人群中将萧鲁拉出来:“你给看看,沙盘可有谬误之处?”

    “殿下大才,沙盘基本属实,辽东地形确实如此!”萧鲁拱手诚恳道。

    “…我军可佯攻怀远,出奇兵从大辽泽南端冲进去,从辽东南部威胁围困辽阳城的敌军!”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声,李现顺着思路仔细看了看…有点意思!

    “刚才谁提的?”

    “是末将!”李现顺着声音望过去,延兴军军都指挥使唐渡,老部下啊!

    “还有呢?这应该只是第一步!”李现继续问道。

    “遣强军,兵出通定城,引敌军出白岩城,在大辽泽北端,牢牢站住脚跟!”唐渡继续开口道。

    李现沉吟片刻道:“继续…”

    “直捣黄龙,擒贼先擒王!”这句话说完,唐渡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长长舒了口气。

    李现听了后脸色一变,拨开中间的众将:“什么叫擒贼先擒王?!”

    “丛登州出海,直取高丽王都平壤,前线高丽大军,可不战而定!

    高丽军溃,几万女真人,不足为虑!

    到时候南路大军尽出,从辽阳城向东,封锁长白山口;北路大军尽出,猛攻白岩城,辽东地狱般的地形,反而会为我军所用,女真精锐将会尽丧此地!”

    “嘶…”大厅中传来阵阵吸气声,果真是战神带出来的部下,此策狠毒!

    “…女真人凶悍,本王担心他们困兽犹斗!”

    “可粮草都在辽阳和我军手中,区区一个白岩城、怀远城,能有多少粮草?!女真高丽联军誓要拿下辽阳府,难道不是为了城中大量的军需粮草?”唐渡双手抱腰,边想边说。

    李现静静看着唐渡,不动声色道:“他们的大军,难道不会携带粮草?高丽人,难道不会从南方运来粮草?”

    “从沙盘上看,高丽虽说距离辽阳府颇近,可沿途全是山地,粮草转运困难重重;女真人发起于白山黑水之间,本就是贫瘠苦寒之地,他们哪里能有多少粮草?我军只需在长白山脉中派遣游骑,处处都是设伏之处!敌军的粮道,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李现微微眯眼,心中将此策盘算了数遍,突然睁大双目喝道:“扬武、奋威水军何在?!”

    从武将末尾处走出来两名中年将官,拱手道:“殿下,扬武/奋威水军军都指挥使法定/陈涛在此!”

    众人这才注意到两人,混在人群中那叫一个不起眼…

    李现微微一笑道:“水军准备的如何?”

    两人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法定接着道:“扬武、奋威水军各有战舰两艘…”

    李现听了差点吐血,都一年半了啊,当即惊道:“怎么才这么点儿?”

    法定大气不敢出一口,只得解释道:“呃…殿下,船厂可都是按照殿下提供的图样造的船,那船型连最有经验的船工都没有见过,太难造了…”

    李现恍然大悟,去年南征交趾之前,为了配合自己的迂回战术,军械司提交上来几份战船打造的图纸,自己就按照后世的经验,稍稍修改了一下…

    “光是那飞剪船首就大大异于我朝各种船型,更别提矮胖船身、外翻船舷、三桅软帆、生铁和铁木加固的三层甲板、五十步长的船身、铁撞角、火炮…”

    那法定依然在滔滔不绝的诉苦,随着越来越多的细节抛出,大宋新式战船的形象渐渐在众人脑海中成形,这得是个什么怪物?!

    怪不得,一年多只造了八艘,错…应该是竟然能造八艘!

    李现心头一阵苦笑,自己只是改了改战船图纸,赵祯果然一副丝毫不过问的模样,于是就从龙武水军分出了一半去了扬州,想要组建可以在远洋作战的新式水军,试着向政事堂递上了调兵的申请,很快就得到了批准,据韩琦后来讲,这份公文可是陛下直接披红,擢枢密院尽快实施…

    赵祯的心思就清晰地摆在了李现的面前,对外征战的不断胜利,一次又一次给赵祯带来了急需的帝王威权,给新政一党带来了挑战保守世俗的底气,皇权的具体表现就是军权,只是由于历史上宋军的被动表现,大部分时候只是将大宋的帝王放在火上煎烤罢了。

    腰杆子硬了,还谈什么“与士大夫共天下”?!

    这天下是皇帝的,谁要是不服,先和朕的禁军说道说道!和朕的炮军说道说道!以及和朕的水军说道说道。

    历史上的宋神宗,可没这么好的运气,对夏作战的彻底失败,无情地摧毁了王安石变法的所有底气,军事的失败,往往预示着皇权将会遭到不断削弱。

    只要李现能够不断地给赵祯带来胜利,只要李现不要表现出任何贪恋军权的欲望,那么,你想要的一切,朕都可以给你!

    随同组建海军的圣旨外,还有赵祯私人赞助李现的三百万贯军费,清瘟散的热卖,让如今赵家的皇家金库越发充盈,想让三司去年能拨下银子,那就有些痴人说梦了。

    “法都知,每艘战舰装了多少火炮?”李现打断了法定的喋喋不休,八艘不错啦,放眼整个东亚,也就大宋有这个实力能造如此庞然大物。

    “每艘战舰可装火炮六十门,每舷三十门,二层甲板有三十门炮位,三层甲板有十门炮位!”

    “哟…喔…”官厅中响起更嘈杂的惊叹,把火炮搬上船,这点子太牛了。

    只有年轻的种鄂一脸不屑一顾,切,火炮上船小爷我不仅见过,都已经试过了,一群土鳖!

    “战舰可曾下水试试?”

    “四艘战舰都已经在太湖中适航一个多月了…每三日打靶一次,有效射程两里,命中率在一里开外能到两成出头,一里之内接近五成!”

    李现点点头,这个成绩差不多,毕竟是在内湖,若是到了颠簸的海上,命中率还会进一步下降,不过自己有自信,这个年代的海船,能撑得住实心炮弹打击的,还没面世!

    “航速能到多少?”李现接着问。

    “说来真是神了,咱们以前的战船用的都是硬帆,改成殿下指点的软帆之后,航速提升了一半,不过也有小问题,逆风情况下,船就不好操控了…”

    这也是硬帆和软帆的取舍,中国自古以来用的都是硬帆,对大海开发的热情不够,对速度的要求就不那么迫切,更多的在追求风力的利用效率;

    而西方却走上了一条另外的道路,宁可牺牲一定的灵活性,也要追求更快的速度,两种船帆各有千秋,但历史证明,帆船发展的最终形态,是属于软帆的大炮巨舰。

    “无妨,四艘就四艘吧,最近还有新战舰能下水吗?”

    “殿下,钱都用完了,船厂已经停工了…”

    “什么?!那可是三…”

    特么的,太烧钱了,三百万贯就造了四艘战舰,平均造价七十五万贯!

    “有些造法太新,第一艘就耗费了一百五十多万,下水就沉了,后来有了经验,造价才慢慢降了下来…哦,对了,船坞里还躺着两艘造坏了的,船厂寻思着里面有些零件都是新的,有了钱再造的时候,可以直接拆了零件用…”

    噗…李现仿佛听见自己内心在滴血的声音,四艘就四艘,够了够了,这种仿照二级风帆战列舰标准打造的军舰,在东亚的海域上都能横着走了吧,以后还是多多打造一些护卫舰算了。

    单手撑在沙盘边上稍稍平复了下,李现挥退法定,面向众人道:“唐都知所言与本王心中所想一致,诸将回去后一定要多读读兵书,想问题要有全局观,这次战事结束后诸将都要和武学学子一起参加军略考核,及格者方能继续带兵,不及格的统统给我滚去武学学习两年!”

    “啪”的一声,狄青捂着冷不丁被李现抽了一巴掌的脑袋,满脸无辜道:“殿下,你打我作甚?”

    “说的就是你!”李现狠狠道,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暗道,这孙子脑壳真硬…。

    “众将听令!”

    在场众将连忙站直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李现,肃杀之气陡然暴起,军略一定,大战将起!

第两百五十三章 点兵

    大军出征,千头万绪,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粮草的调集和粮道的选择,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说的就是后勤对战争的决定性意义。

    一百万石军粮的调拨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出关之前粮草的运输都可以走水路,迅速地汇集到境内的战略要地,但之后的运输就只能通过大车走陆路了。

    粮草屯在哪儿,又是一个头疼无比的问题,按照军事计划,宋军的主攻方向一共有三个,那粮草的囤积地点,理应选易守难攻之地。

    “三司官员何在?!”李现首先要解决的必须是粮草问题,一声令下后,三司驻枢密院官员连忙应声,不管计相和燕王一党有多大的矛盾,这征战可是陛下做的决定,任何拖后腿的行为,都将为自己的老大带来严重的后果。

    “下官在此!”

    “粮草运输分为两步,四十万石谷米、十万石豆料、五万件御寒衣物,优先集中到幽州城;接着再将粮草军需继续向北转运至辽国大定府,最终的屯粮点是在大定府东南的显州城!

    剩余粮草和军备物资,全部集中到登州!

    传令河北北路转运使司衙门,集中全路的人手,务必在七月前,打制一万辆四轮马车,每车可装军资不得少于一百石!”

    “下官领命,这就去办!”

    看到三司使的官员如此配合,李现暗暗松了口气,对外征战最害怕的就是内部不稳,好在晏殊虽然与韩琦等人政见不合,但至少是个顾全大局之人,若是换做司马光这种小心眼儿,那就不好说了。

    “水军除战舰外,运输船有多少艘?”李现对人群中的两个水军指挥使问道。

    还是法定站出来回道:“杨武、奋威两军,共计两百二十条沙船,每条船可运兵六十人,或运输军资三百石。”

    李现心中微微一算,喜道:“若是运粮那就是一趟至少六万石…法定、陈涛听令!”

    “末将在!”

    “全军移驻京东东路登州蓬莱城,到了之后,无论城内已经运到多少粮草,按照计划,运送二十万石谷米、二十万石豆料,十万件军服到辽国东京道的耀州(后世营口)!”

    两人顺着李现手中的长杆望过去,距离辽阳府西南四百里的一座海滨小城,不过却有辽河可溯流北上,连通大辽泽。

    绝佳的屯粮之地,沿海滩涂中唯一的可用的高地与港口,向北的陆路交通与大辽泽类似,只有一条平整干燥的通道,只需要几千人,就可以轻松守住城池,宽阔的辽河可以轻松通行数百石排水量的运粮沙船。

    “陈怀安,你率步军司骁捷军汇同京东东路五千厢军,随水军一同前往耀州驻防,到了地方控制一下自己,别和辽军打起来,辽国的公文下个月也就到各州府了,他们应当知道我军进城协防。”

    骁捷军军都指挥使陈怀安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昂首阔步大声领命。

    “唐渡、呼延灼!”

    “末将在!”

    “神卫延兴、捧日第一两军组成北路军,唐渡为主将,即日启程北上大定府,将大定府的辽国禁军新兵全部带走,全军六万人,东进显州!”

    “末将领命!”

    “全军急行军,务必于六月初一前抵达显州,留两万辽军谨守显州城,其余大军继续东进至通定城,立下坚营大寨,威胁白岩城的女真大军,给我死死守住通定城!”

    “殿下放心,人在城在!”

    李现抬头看向两人,清了清喉咙道:“你们的任务是死死黏住白岩城的敌军,不比辽阳府,白岩城清一色女真蛮夷,战力强悍,务必小心。不管到了之后通定城是否陷落,都必须给本王拿下!”

    “殿下勿要担忧,我等必不负重托!”唐渡也挺直了胸膛,通定城是整个军事行动的重中之重,宋军占据后,女真人若是西进,会被通定城威胁侧后,女真人若是退却,通定城又会直接威胁白岩城,女真和高丽联军就会仅仅剩下向东进山一条退路。

    按李现估计,完颜乌古乃可是女真的雄主,绝不会放任这样一根毒刺抵在肋下,等延兴军到了的时候,通定城应该已经易手,千余辽军,挡得住数万女真铁骑的兵锋?!

    “广武、拱卫、锐阵、飞鹰、破阵、龙卫云骑四军听令!”

    “末将在!”六名军官齐声应道。

    “你等六军三万余人为南路军,由狄青为主将,在蓬莱城集结,由水军直接运往耀州登陆,立刻北上安市城(后世海城),威胁东北围攻辽阳的女真、高丽联军!”

    果然,辽阳西南与耀州之间,紧贴着山地,还有一座城池由辽军控制,此城距离辽阳只有一百二十余里。

    李现拍了拍狄青的肩膀道:“南路大军的任务一样,若是海城已经失守,无论如何都要夺下,郭信的炮军第三军拨给你指挥,到了安市后等我的消息再做下一步打算。记住,北进的速度一定要快!”

    “殿下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狄青郑重地回了个礼,信心满满道。

    李现点了点头,随即继续道:“种鄂!”

    “小将在此!”

    “杨武、奋威、虎翼、胜捷军听令!”

    “末将在!”

    “水军除四艘大舰外,还有多少快舰?”李现首先问道。

    “按照殿下您的造船图纸,还有装备三十八门火炮的护卫舰八艘,装备二十四门火炮的快速舰二十艘!”法定当即答道,小舰吨位小,特别是积累了大舰的建造经验后,造起小舰来速度飞快。

    “你等四军为高丽征讨军,种鄂为主将,完成辽东运输任务后,从登州出发直扑高丽西京平壤,歼灭高丽水军,顺大同江东进,炮击敌城!你们的目标—迫使高丽皇帝投降,务必在八月底前完成任务!”

    逼降?

    种鄂傻了眼…我才十八好吧?!

    “殿下,我为主将?”种鄂不可思议道。

    “昂,除了你和你哥,整个大宋,谁正儿八经指挥过水战?难道把你哥从交趾叫回来?来不及了吧…”李现飞过去一个白眼,揶揄道。

    一听说大夏天去交趾,种鄂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去高丽,我不去交趾,热得脱层皮…”

    “那不就得了,你只管作战,逼降的事儿会有礼部、鸿胪寺的相公们处理,他们会在登州与你军汇合!”李现说完朝文官人群里点了点头,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立刻拱手领命,然后似乎想起什么来又对种鄂道:

    “到了平壤,别管他们国王投不投降,先轰塌几段城墙再说,如此数典忘祖出尔反尔之辈,不吃点苦头怎么能长教训?!”

    这话虽然是对种鄂说的,可听的人包括了几个随行的文官,意思很清楚,高丽小国极善左右逢源,见势不妙就跪地请降,依着文人的尿性,绝对会拿文官身份压制种鄂,到时候大军在平壤一炮未放,没吃到苦头的高丽,说不定日后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这下好了,提前下了命令,到时候就算有人搅局,都可以推在自己身上,反正李现的名声在文人圈里已经够坏了,再加上暴虐成性也无妨。

    “殿下放心,末将一定让水军将炮弹打光了再停!”种鄂年轻气盛,李现的军令无异于给自己解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当即兴奋地嚷起来。

    “哈哈,好了好了,记得在大同江口留兵守卫,步军登陆后就在平壤城外装装样子即可,别出什么岔子,如今还未到解决高丽的时候。”大厅内顿时传来阵阵轻笑,李现也微笑提醒道。

    “末将领命!”

    “天武第一、天武第二、捧日第二、龙卫羽骑、神勇、龙猛、清朔、骁骑、骁猛(骁骑、骁猛两军为萧鲁投降后整编的辽军,两军一共一万人。)九军,皇家重炮第一军、轻炮第二军、轻炮第四军为主力中军,由本王担任主将,赞画司所有勾当公事、武学所有学子作为观察团随军出征!”

    “末将领命!”雄壮整齐的呼应声回荡在大厅中。

    李现此时双手撑住沙盘继续道:

    “此战目标:

    一,彻底扫灭女真叛军,我军必须控制辽国的最东端,奴儿干城!

    高丽必须赔偿我军军费,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给我听好了,搬空平壤的国库!

    高丽割让耽罗岛(后世济州岛)给大宋,作为杨武海军的驻地!

    最重要的一条,吏部和礼部,立刻着手准备至少五千名各级官吏,准备全盘接收辽国东京道、上京道;刑部,要做好接收和分配至少三十万战俘的准备!

    都听明白了吗?!”

    啥?!

    连冷漠如唐渡都微微张嘴,什么叫接收辽国东京道和上京道?

    吏部驻赞画司官员颤抖地问道:“燕王殿下,下官不知您所说的第四点为何意?”

    “本王说的很清楚,战后,契丹人将会西遁,西京道作为辽国向西迁徙的出发地暂时保留,其余的地方……都将成为我大宋疆土!”

    大厅中凡是上了年纪的官员或是武将,此刻都兴奋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上百年压在大宋身上的庞然大物,终于要彻底完了!

    高梁河惨败、澶渊之盟,那些牺牲的先人祖宗们,你们,都看到了吗…。

    “咚咚咚…”李现见状有些怪异,那些老家伙们都怎么了,忍不住敲了敲桌子,待众人回过神来后大声说道:“都听好了,打赢了才有这些,所有将官牢记自己的任务,完成任务后谨守原地,等待中军军令,若是谁退缩不前、贻误战机的话,斩!”

    一股威严从李现身上腾地燃起,在场官将似乎被这威严激发起无穷的战意,齐齐拱手喝道:“吾等谨遵殿下号令!”

第两百五十四章 插曲

    先为不败,然后乃为胜!

    守住辽阳府即为不败,辽阳府一失,整个东京道的局势将会全部崩盘,其余的城池中,辽国守军加起来也不到两万人。

    对于女真和高丽人来说,守住大辽泽东侧的怀远和沿海重镇耀州,大军囤在显州一线,然后就可以从容南下,收拾辽东半岛,依靠高丽强大的水军,辽东半岛的覆灭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战事顺利自然不必说,若战事不顺,高丽可以缩回鸭绿江南岸的崇山峻岭中,女真人可以退回黑龙江流域,两军都有稳固可靠的大后方为战争提供后勤支援。

    大宋不会无休无止的待在辽国,待宋军后撤,大不了两军再打回来就是了。

    反正对于女真和高丽来说,战略目标并不十分重合,他们之间存在长期合作的基础。

    当然,高丽人自动忽略掉了来自大海的威胁,要说这几年宋军步军的表现可圈可点的话,那水军简直就是在过家家,原本驻扎京东东路的龙武水军,偶尔能碰上他们出海打渔,其他时间战船都停在港里等着腐烂。

    如果,宋人觉得那也能称之为“战船”的话…

    如今的大辽就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危重病人,任是谁都可以在他庞大的身躯上咬下一口血肉来,谁能想到三年前,高丽还处在被辽国随意摩擦的地步呢?

    辽阳必须得攻下,城中那一万五千逃跑的重骑兵,简直就是联军头上的利剑!

    辽阳城原本就是辽军和女真对峙的前线基地,城中常备供给十万大军两月左右的军粮和补给,现实给了完颜阿古乃一记响亮的耳光。

    高丽军太弱了!

    当时在山谷中围歼辽国重兵集团,原本完颜乌古乃还准备支援高丽大军五千重骑,可被立威心切的高丽将军谢绝了。

    结果,五千辽军重骑对东面压来的女真大军发动了决死冲击,掩护着一万五千重骑向西冲破高丽军的拦截,扬长而去。

    那可是至少十万高丽军!

    好在,辽军的轻骑和步军全军覆灭,可这有什么用?!

    辽阳城本就高伟险峻,再加上辽军主力重骑坐镇,如今这仗硬生生拼成了消耗战!

    早知道如此,还拉上什么高丽人做什么?辽军野战根本打不过女真勇士!

    每当攻城被击溃,完颜乌古乃总会默默看着辽东的夜空,幻想着当初若是没有高丽军,辽军能逃掉几千人就了不起了,说不定现在早就兵临大定府了吧…

    唉…可女真人缺少铠甲、粮草,最关键的是辽东的地形,要想征服辽东半岛,必须要有水军的配合!

    这些,都是女真的软肋,只能依靠高丽。

    高丽人对自己的弱点和长处了解的更加透彻,除了袭击辽军时高估了自己的步军实力之外,这场战争所有的一切都在高丽人的算计之内。

    先是和女真人谈妥了辽阳府的归属,这是高丽王与完颜乌古乃白纸黑字歃血为盟的基础,复兴高句丽就离不开辽阳,再说了,和大宋翻脸目前来看风险颇大。

    获得辽阳府和辽东半岛、长白山地区,占据险要的地形,不断地为女真人输送物资,支撑他们去和辽军、宋军直接对抗。

    维持一支庞大的海军,封锁京东东路出海口,封锁渤海,从海路上确地确保国土的安全。

    女真人人口有限,没有稳定的产粮地,冶铁工艺落后,他们,离不开高丽!

    在辽国和大宋的双重压力下,女真人除非是脑子进了水,否则绝对不敢过河拆桥,唇亡齿寒的道理,哪怕是野蛮人,也能深切的体会到。

    按照原计划,拿下辽阳府后,女真人在前方厮杀,高丽人就在身后沿着辽西走廊,建立一连串的城堡,彻底将辽东、辽西收归囊中,最后在东北亚,与女真人一东一北,完成对大宋的战略包围态势。

    这就是女真、高丽两股势力的最终目的!

    而这,也是大宋将会面临的最危险的局面!

    ……

    “呼”,李现一口气将敌情分析说完之后,长吁一口气,垂拱殿里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赵祯皱着眉头深思,宰辅和相公们有的脸色铁青,有的大汗淋漓…

    这都是当年大明王朝边事崩溃的战略原因,建奴和鞑靼一东一北,牢牢牵制着明王朝的九边军镇,随着军户制度的糜烂和李自成的崛起,延续两百余年的明王朝轰然倒地!

    大宋比起大明最大的优势在于财政,有人说明军从战绩上看实力高于宋军,绝对有失偏颇,汉人的军队战斗力一直很强,只是大宋倒霉,它的崛起与超级帝国的崛起处于同一时期。360文学网

    而朱元璋时代,蒙元的巅峰早已过去了,明军面对的是一个四分五裂的异族统治者,作为历史上唯一一个从南到北完成统一的王朝开创者,朱元璋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大宋比起大明还有另外一层优势,一个已经接近彻底汉化的契丹政权作为盟友,一个战斗力远远低于蒙古铁骑的高丽,更稳固的国内环境,更开放包容的统治阶级。

    并且,还有自己这样一个开了金手指的穿越者。

    “知己知彼,料敌先机,有燕王在,此战我大宋输不了!”赵祯先是给御前会议定下了基调,这仗一定要打,而且战事可能的不可能的,都被李现算准了,这要是还能输,在场的各位都可自己掘坟去了。

    “除广南南路、广南西路、西藏路、兴庆南路,天下各路共计库粮两百余万石,支持这场战事大宋毫无压力!”晏殊率先出班肯定,没办法,在场的全是新政派,自己这个保守派老大此时不战队,摆明了跟官家过不去。

    “另外,官吏的选拔也在进行中,战事一旦完结,官员们可以立刻北上接收辽国疆土。如今唯一缺失的,就是各府、县的衙役,按照庆历四年颁布的《监察法》和《新税法》,所有的差役全部取消,可每县需衙役四十人,府治所在需衙役五百人,整个东京道和中京道至少需要衙役万人!”

    李现紧跟着答道:“辽国中京道、东京道归属大宋后,河北东路、河北西路已经无需在设守城边军,厢军人数也可大幅度缩减,可以在退役的军人中征招。”

    韩琦在一旁点点头:“有些士兵常年征战,就算分下退役田也不知如何耕种,与其土地荒废,不如给予公职,也可继续为国效力。”

    这是个好办法啊,赵祯听完语气轻松道:“韩相所言极善,就依次办理。”

    晏殊躬身道:“臣遵旨!”

    赵祯将目光在殿中众臣身上转了一圈后,沉声道:“诸位爱卿可还有疑问,今日燕王在此,等他北上了,有什么话可就不方便说了!”

    “为何不将辽国君臣一网打尽,放起西去,恐有放虎归山之嫌…”

    李现抬头一看,却是范仲淹。

    “范相所言亦是朕心中所虑,燕王可有话说?”赵祯心中暗喜,连忙出声附和道,作为赵家子孙,日日夜夜想要将契丹势力一网打尽!

    “陛下、范相,”李现拱手行了个礼,接着道:“放契丹人西去实则用的是驱虎吞狼之策!”

    赵祯不动声色,范仲淹偏着头思索片刻恍然道:“莫非是因为西夏余孽?”

    “是也不全是,野利拓石流窜大漠后,在杭爱山谷地征服了当地的蒙古部落乃蛮部,收兵甲五万,乃蛮部与高昌回鹘有世仇,野利家斩杀乃蛮部首领后,与高昌回鹘的关系逐渐缓和;

    高昌回鹘时刻威胁着我大宋的河西走廊,河西走廊又是陕西路与西藏路南北交汇的重要通道,若是野利氏贼心不死,勾结回鹘一旦南下,西北边疆又将烽烟再起!”

    范仲淹反驳道:“按燕王之前所言,回鹘不是阻挡我大宋向西崛起的拦路石吗?如果回鹘王有不轨之心,那就趁势灭之!”

    “范相,打仗讲究先发制人,回鹘是要解决,可必须是在我大宋选定的时间、选定的战场去解决,我们与契丹人有协议,他们西去之后,是要为我大宋牢牢盯住漠南的野利氏…”

    “蝇营狗苟,国与国之间就应该光明正大,燕王此策失了我大国风范,臣恳请将契丹王室一网打尽!”范仲淹不顾李现还未说完,罕见地打断了他的发言!

    “臣附范相之意!”晏殊内心狂喜,范仲淹在干吗?!

    李现更是一头雾水,范相你这是什么意思?!

    政事堂中自己和富弼关系非常好,韩琦是自己的义父,平时也就和范仲淹交流不多,可历史上庆历新政可是你老范主导的啊。

    新政党内部互相倾轧,这是什么节奏?!

    李现看向韩琦,后者一脸无奈地回了个眼神,富弼转过头朝范仲淹努努嘴,意思是这事儿和他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关键还是在赵祯!

    李现急忙对赵祯道:“陛下,言无信则不立,宋辽协议已经形成决议,此时更替方才有失我大国风范!”

    赵祯沉默了半晌,方才出声,语气不悲不喜:“燕王所言有理,范相所言…呵呵,亦有理…不过刚才燕王所言不虚,以后若是对朝政有意见,应当早些提出来…好了,对战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李现心中大惊,什么叫“范相亦有理”?

    喔次奥,老子万无一失的战略,到底动了你范仲淹什么蛋糕了?!

    韩琦担心再有什么波折,连忙带头道:“臣等无异议,余事还请陛下圣裁!”

    在场朝臣们俱是躬身附和,赵祯也顺势结束了朝议。

    不过范仲淹的这个小插曲,却无异于给李现的北征,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阴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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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斧介绍:
这不是一本架空,这是一本历史。
鲜血、尸体、背叛、铠甲、残阳……康定元年的三川口战场,卷入纪律危机的李现教授重生于一名为生存挣扎的刀斧手身上
风雨飘摇的大宋颓势初现,如何挽救这个让人神牵梦绕的璀璨文明,李现只有一个金手指,那就是超越时空的知识,西夏、大辽只是等闲,大食和拜占庭才是终极征服目标,刀斧手,有进无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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