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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太狼     刀斧txt下载     刀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不失一人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

    “宋军威武!”

    “杀!”

    看着前方山谷外猛然暴起的火光,桑怿连忙抬起右手,千余宋军骑兵放缓马速,在山谷中停了下来。

    众人皆是交头接耳,刚才在山谷中与西贼忘死搏杀,随着越来越多的友军赶到,西贼不堪重压,向西溃退,谁知道刚刚追至山谷出口,就见到前方一片火海,一千余西夏骑兵被吞没,看样子应该是宋军中装备的猛火油。

    桑怿也是疑惑,追击前并未听常鼎说起过西南方向还有友军啊,那此情此景又是如何?

    前方是哪里来的友军?

    怎么会在此埋伏西贼?

    西贼大部去了哪里?

    哪路边军会装备这么多猛火油?

    难道是笼干城的守军出击了?

    ……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回荡,只是前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虽说烧的西贼十不存一,不过也堵死了自己骑兵出谷的道路。

    看来只能等火灭了,不管前方是哪路友军设的埋伏,反正西贼是跑不了了,刚才西贼数千骑突然回身杀来,自己冲得太快,差点被围了,幸亏任将军大部赶到合力杀退了敌军,纵是如此依然损失了两百余骑,大宋骑兵都是宝贝,随便折损一个心中都是大恸。

    “往火海中射箭,射死那帮狗日的!”

    周围骑兵一听,都取下身后的马弓,弯弓搭箭,上千支箭如雨点般向火海里倾泻而下,一阵接着一阵。

    火海中闪动着西贼骑兵躲闪的身影,大火持续消耗着区域内的空气,猛火油只要沾上一点,不仅无法扑灭,营救的伙伴反而会引火烧身,无数人就这么被活活烧死。

    惨嚎、人形火炬、滚滚浓烟、四面八方不停射来的箭支,血腥味、烤肉味、刺鼻的浓烟,这哪里是人间,明明是修罗地狱。

    火海中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失去了建制的西夏骑兵如无头的苍蝇,很多人跑着跑着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不少骑兵身上还燃着火,眼看着无法扑灭后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拼命打马四处乱窜。

    此时延兴军已经度过了初始的慌乱,大阵复又严整,李现如今一阵阵后怕,好险啊,若是没有火油弹,哪里能缓的过来,想到这里心中也是自责,如今已经是一军主将,要对自己手下两千多条生命负责,哪怕损失一人都不应该,能用弹药解决的问题以后还是不要冒险了。

    “掠川,再来几发,散布大一些,万万不能让西贼冲过来!”

    “属下领命!三百步,火油弹三发,齐射!”

    “轰轰轰”,火焰得到助燃,形成了各大范围的火场,窜起的火苗足有两米多高,连在山谷中桑怿也感到阵阵灼热,连忙带领部下向后退了十来步,也不再射箭了,笑话,这种程度的大火,哪里还有谁能够幸存下来。

    渐渐的,火海中已经再也听不到人声,空气中的烤肉香味越发浓郁,这下别说新兵了,连李现也忍不住,连忙让亲兵围住,自己躲在里面大吐特吐起来。

    大火足足烧了接近半个时辰才慢慢熄灭,此时已近傍晚,离山谷一百步到三百步,左右足有一里的战场全是焦黑一片,走在战场中四周全是形态各异的尸体,绝大部分尸体已经被烧得只能隐隐约约看得出来身体与四肢。

    横七竖八的尸体或跪或躺,其中有一堆尸体特别巨大,上百根人形黑炭紧紧聚在一起,外围的尸体已经成焦炭,尸群貌似聚在最中间的尸体周围,应该是统军的首领吧,唯独他没有被烧焦,不过更恶心的是……他被活生生烤熟了。

    “呕……”包括李现在内,身边传来阵阵呕吐声,太恶心了,整个脸上的皮肤都已经被烤得通红,被里面的脂肪给涨得炸裂开来,活脱脱一个人脸形状的五花肉,下巴上还不停地滴着油脂,闻着那股浓浓的肉香,李现发誓,我要出家……

    最终没有被烧毁的首级只剩下两千余级,而延兴军只在骑兵冲阵时被撞伤十一人,战死一人,这杀伤比在大宋绝对找不出任何一支军队可以媲美了吧,这火油弹杀伤力太大,有伤天和啊……那以后就得多用用,异族尽早胆寒,尽早成就大宋霸业!

    “末将参见任将军,请恕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李现对任福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

    “嗯,你就是李现?”任福不仅是环庆路副总管,还兼庆州知州,地位超然,不过对李现非常欣赏,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李现神卫军的身份,另外任福与韩琦、范仲淹等交好,对于韩琦的亲信自然亲近。

    “正是末将!”李现恭恭敬敬的回道,对于这样一个功勋卓著的老将,李现心中敬佩非常,完全就是后世粉丝见到网红一样的心态。

    “你不是跟着稚圭吗?怎么到了此处?”

    “回将军的话,此事当从一月底说起……”接着,李现将这段时间的动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任福,当说到全歼西夏数千骑兵后,任福惊讶道:

    “你是说,这股骑兵的大部被你在此设伏全歼,顺便还把剩下的一把搂光了?”

    “也没有这么一帆风顺,若不是桑将军击溃西贼残兵,我军恐有危险!”李现说完冲桑怿拱手谢道。

    “嗨!李将军不用妄自菲薄,我这拼死拼活才杀了几个西贼,李将军可倒好,一把火给烧个精光,之前还歼灭了两千多西贼,哈哈哈,我桑怿就服猛将,晚上和哥哥喝几坛,我们好好结交一番!”

    “哦,你们刚才还携手破敌了啊?桑怿啊,李军主如今可是朝中韩直学士门下爱将,勇猛无双,而且谋略出众,圣上钦赐国超无双,你们是得多亲近亲近……哈哈哈,晚上记得要叫上老夫一起喝酒!”

    “老将军谬赞,末将听了惶恐不已,若说战功谁能比得上老将军夜袭白豹城一战!”

    任福听后更是开怀,白豹城是自己一生中得意之战,就在去年西夏人进攻保安军路、镇戎军路,自己与儿子任怀亮、侄女婿成暠从华池凤川镇出发,假装要巡视边境,集结队伍,以牵制本方方向的敌人。

    走到柔远砦的时候,假装慰问当地的少数民族,立即召开军事会议,秘密攻打白豹城,黎明前到达城下,立刻开始进攻,到天明,大获全胜,消灭当地41个党项族帐,因此被封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贺州防御使,改侍卫亲军司马军都虞候。

    “哈哈哈,李将军看着年轻,这些陈年往事到还能记得,说起来,我们也算同出一军,老夫还邀领侍卫亲军马军司都虞侯呢,今晚庆功把你军中能喝的都叫上,不醉不归!”

    李现也有心结交,再说了接下来的作战单靠自己延兴军那是万万不行的,要是发大甩被七八万西贼给围住了,全军两千多条人命那就交待了。

    “谢上官抬爱,那末将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果真青年才俊,豪迈非常,稚圭何德何能,有如此良将跟随,稍后我给他手书一封,告知你的行踪,省得就跟催命似的拜托所有人都寻他的延兴军……”

    呜呜呜…我的金主爸爸还是有良心的,知道我不见了还担忧我的安危,唉,以后一定对他好点,不乱要东西了……

    “李现可有表字?”任福问道。

    “在下表字上云。”

    “上云上云,如上九天腾云?”

    “正是!”

    “想不到啊,上云你年纪轻轻,就已志存高远,老夫在你这个年纪还在家中厮混呢。”

    “将军莫要取笑,末将于任将军比起来,就如燕雀比之鸿鹄、星辰比之皓月,当不得夸奖!”

    任福心中一乐,哑然失笑:“哈,年轻人,汴京教会了很多东西嘛,哈哈哈……”

    任福又道:“全歼西夏骑兵,你军中伤亡必定不小,桑怿!”

    “末将在!”

    “拨下一批伤药,让医官们去支援一下。”

    桑怿正要领命,李现连忙摇手道:“任将军厚爱末将感激,只是军中伤亡寥寥,只轻伤十一人,阵亡一人,末将军中尚能应付……”

    “什么!”任福身边众将都听呆了,这延兴军给人的震惊一波接一波,杀敌四千余,自身才这么点伤亡,不对!这都可以说零伤亡了……

    任福还以为延兴军伤亡惨重,李现担心说出来面子上挂不住,安慰道:“上云无需如此,步军对骑军本身就受克制,再加上人数相当,有些伤亡也是难免,这次你立了大功,我去和韩稚圭说,死的军士再多也与你无关!”

    李现只得让开身子,延兴军已经行至山谷口,特有的战歌声越来越近,钢铁方阵迈着齐整的步伐踏破战场的硝烟,数不清的长枪和长刀随着方阵的移动微微跳跃着,残阳在军阵后的西方挣扎着不愿落下,给黑色的军阵洒上一层血色的光晕。

    风从龙,云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

    “任将军,延兴军全军两千六百余人全员到齐,请将军检阅!”李现在一旁自豪地朗声道。

    军队强不强,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看着前排军士们身上斑斑血迹,看向主将时眼中的忠诚于狂热,阵列久行而不乱,任福心中激荡,大宋,多久没出这样的强军了啊!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上云,你练的好兵,带的好兵啊,晚上好好跟本将的儿郎们说说,你是怎么全歼西贼不失一人的!”

第四十七章 逼迫

    西边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地平线上,山谷中人嘶马叫,灯火通明,延兴军与三千边军骑兵早已扎下营寨。

    山谷两个出口处各有一个小营寨,从山上砍来树木,立起木栅栏,围着寨墙挖了一条深两米宽一米的壕沟,壕沟外洒上铁蒺藜,铁蒺藜由细铁链连接,不用时卷在绞盘上装在随军辎重车里,用的时候让一名军士拉住一头向外拉出来随意一扔即可,非常方便。

    延兴军平时最重军阵、扎营、行军的训练,谷口的警戒营各由军中一营负责,一个时辰不到,营寨就立好了。

    小营中驻扎一营延兴军,另两百二十名骑兵,骑兵一营就这么多人,谁让大宋缺马,同样的编制,骑兵生生比步军少了一半人。

    而山谷中央则是四千余兵力的中军大营,只立了寨墙,并没有挖沟也没有撒铁蒺藜,方便两头人马同行,朱观、武英二部八千步军距离此处只有二十多里,干脆就让他们在张义堡扎营,待明日再汇合行军。

    此时李现和手下的各营指挥使都聚集在任福的中军大帐中,在座的还有任福、桑怿、刘肃等军中大将,帐下正跪着一个镇戍军信使,任福此时正看着手中的公文,脸色阴晴不定。

    帐中各人看着任福脸色不对,心中也是惴惴,不知公文上到底写了什么,只听座上传来一声轻哼,任福合上公文:

    “让信使下去休息。”说着抬头看了看李现,淡淡地说道:“右侍禁,也请看看吧…”

    哪怕是个傻子都听出来任福口气不善,李现纳闷,连忙上前接过公文,刚才还亲热地称“上云”,这会怎么改口称自己的武阶了,在军中一般都称官职,只是当时朝廷觉得自己年纪太小,武阶只给了个正九品的右侍禁,此时任福这样说明显有取笑自己武阶低微之意。

    打开公文一看,我次奥,我的亲爹金主爸爸,你这是把我放火坑上烤啊,什么叫“见此公文诸军皆听延兴军军都指挥使李现差遣,不得有误!”?

    怪不得任福心中不快,这公文谁见了谁能舒心?

    要说泾源路各将估计不会有这么大牢骚,可人家任福是环庆路副总管,平时不归你老韩节制好吧,如今被派遣到泾源路一同作战,你让他是听调还是不听调?

    不行!此时战情微妙,两军绝对不能有隔阂,我还指望着说服他一起行动呢,任福若是不听我的,我还真没办法,官就不知道比我大了多少级!

    不过公文上也写明,泾源路副总管葛怀敏亲率一万余大军从固原南下,顶多两日就能汇合,若是如此,好水川的宋军就不再是历史上的一万余人,而是达到两万八千余人,大事可为!

    想到这里,李现合上公文递还给任福,退到帐下,单膝跪地道:

    “任老将军,军中规矩,职高者制。再说老将军戎马一生,军功无数,李现当谨遵将军调遣,绝无二话!”说完,认真的行了个军礼,有道:

    “公文中所指某些事,恕李现不能从命!”

    任福听得李现所言切切,语气恭敬,毫无做作,心中稍安,他也不希望闹成两军争夺指挥权的状况:

    “都是为朝廷效力,说这些到落了下乘!”

    李现也不知道任福这下乘所指为何,只是跪在地上默默不语。

    “行了,上云起来吧,若有战事,老夫必会与你商量!”任福说完,轻轻捋了捋自己的长须。

    “唉,商量个鬼,若无这道公文说不定还真能商量,这下好了,肯定不愿听我说的了。”李现回座后暗暗想着。

    “今日一战,西贼丧胆,闻风而逃,又被延兴军绞杀,只余十余骑向西南遁去,今晚大军好好休整,待明日天明后一鼓作气直达笼干城下,一扫胡尘靖寇氛!”

    任福端起酒杯站起身朝着李现又朗声道:“今日禁军威武,为圣上贺!为延兴军贺!为李军都指挥使贺!干了这杯!”

    李现连忙端起酒杯,对着任福也道:“为大宋贺!为将军贺!为众将士贺!”

    说完,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帐中各将见李现喝酒豪迈心中也是大块,一点也不见寻常禁军的倨傲,随机开怀畅饮,帐中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李现舔舔嘴唇,这大宋的酒度数也太低了,和后世的啤酒差不多,甜甜的,感觉在喝锐澳,此时桑怿捧着酒坛子走到案前:

    “上云兄弟,来,哥哥敬你三碗,来日战场上并肩杀敌!”说完也不等李现回话,“咕咕咕…”连干三碗,引来任福军中各将一片叫好声,李现也不推辞,喝个锐澳谁怕谁啊,当即也是三碗连干下肚。

    “延兴军豪气!”

    “李将军海量!”

    “哈哈哈,谁说禁军爱装逼的……”

    李现一听,我次奥,敢情暗地里禁军被你们毁成这样了,我作为禁军代表绝对要纠正你们的错误看法,想定后又倒上三碗,对着桑怿道:

    “桑将军人中龙凤、勇猛无双,李现佩服,我也敬桑将军三碗!”

    三碗喝完,神色如常,桑怿一看,也只得又干了三碗,喝完后已经踉踉跄跄,连忙回座扒拉起菜食。

    李现也坐下吃饭,不过案上那一大盆烤羊肉却一筷子也没动,下午的一幕幕依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估计要吃斋许久了。

    此时帐中任福军中各将都起身来与延兴军敬酒,杯来盏去好不热闹,任福看得言笑殷殷,李现也乐得两军交往,自己也起身敬了任福几杯,此时桑怿已经喝得满脸通红,起身对任福道:

    “将军,明日咱们就不用等铃辖他们的步军吧,这不是有上云兄弟延兴军在吗,咱们先行出发,兵贵神速不是?”

    任福听后点点头:“嗯,反正两军相距也不远,到时候让他们在后面跟着赶来也成,先去笼干城,再北上羊牧隆城,可以让葛怀敏的镇戍军直接到羊牧隆城汇合,不用赶过来了…”

    李现一听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历史上就是由于任福的骄傲轻敌,毁了宋军大好形势,还想拉着自己一起往圈套里跳,这可不成,连忙起身道:

    “将军不可,依末将只见,我军当等步军大部一起行动,最好能与镇戍军保持接触,在向西南进军!”

    任福脸色一滞,心中不喜,这延兴军胆子也太小了,探马早已报得延好水川没有敌军,只有万余人在围攻笼干城,此时当务之急就是迅速行动以解笼干城之围,磨磨蹭蹭的若是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此去笼干城并无西贼,我军骑兵当兵贵神速,桑怿所言无误,上云为何如此谨慎?”

    李现想了想,直言道:“将军,末将十余日前就已经潜伏在附近,早已探得西贼在好水川和笼络川只见埋伏大军,笼干城城东三十里处还出现过西贼重骑兵踪影,大人,我两军合计才五千余人,若是西贼七八万人在三川之间见我军团团围困,凶多吉少啊!”

    “什么!?上云所言当真?”大帐中忽然一瞬间安静下来,任福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跌落在案上。

    “末将句句实言,为此军中探马折损甚巨,大人,末将恳请汇合大军,再做打算!”说完,李现深深一礼。

    “来人!拿地图来!将酒肉撤了!”

    帐外亲兵拿来地图,又将众人案前酒肉撤走,此时众将正襟危坐,刚才李现的爆料太吓人,若是攻打笼干城,哪里需要派“铁鹞子”巡视,攻城那是步军的活儿,轻骑散于城池周围做提前预警,重骑兵是野战破阵用的,费力渡过笼络川为何?!

    任福看着笼干城东笼络川与好水川交汇之处,越看越是心惊,若真如李现所说,自己这几千人是万万不能再向前了,可这一切情报都只来源于延兴军,自己的探马为何没有任何消息?

    答案只有两个,李现骗我?——不可能,这有什么好骗的?延兴军军力强盛,若遇上小股西贼,在自己骑兵的配合下,那就是现成的军功!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西贼潜伏,意指我军,故意放开探马,诱我军上钩!

    那么诱饵何来?!

    对了,之前那五千西贼轻骑,若不是延兴军提前埋伏,昨天下午自己会直直追到川口,此处离川口只有三四十里,等自己安营扎寨,西贼趁夜切断后路,在山头要道处驻以重兵,再辅以重骑冲阵,我命危矣!

    任福想到这里,后背早已被惊出的冷汗打湿,自己本就老于军伍,静下心来一想就通,只怪自己今日连连胜仗,意气风发犯了灯下黑。

    想到此处,连忙扶着李现的臂膀,恳切道:“幸亏上云提醒,老夫差点犯下大错!我代军中儿郎们多谢了!”

    “使不得使不得,老将军不用如此,上云也是机缘巧合碰巧发现,若是我是老将军,说不定此时早已被西贼包了饺子!”

    “上云,那你说说看,接下来我军当如何?”

    李现看任福言辞恳切,不像扭捏作态,于是走到地图前沉声道:

    “西贼难脱部落奴隶制,故用兵少了堂堂军略,就算贼酋雄主,手下的部落却以打劫掳掠为重,所以伤亡一大就军心不稳!

    再者西贼境内大多游牧,缺少攻城器械,所以攻打坚城必定不利,笼干城看似危险,实则没有大碍,只需我援军不失,西贼就不敢全力攻城!

    再者两川交汇处地势复杂,若非围困,其实西贼并无多少把握将我军击溃,我大宋人力物力丰富,僵持下去必定是西贼更吃不消!

    若依末将之见,只要不中伏,就算西贼兵多,那战局也是五五开,只需我军汇合大部,步步为营,每到一处多派探马细细搜索周边山地,自然能逼迫西贼与我军决战,两川之间地形狭窄贼兵兵力铺展不开,若依堂堂大阵我宋军难道还怕了那一群强盗不成?”

    李现转头看向桑怿道:“桑将军以为我延兴军中火油弹威力如何?”

    桑怿脸上闪过一丝惧色:“万人不能敌!”

    “如今我军中尚有五千余发火油弹!够烧死多少西贼?”

    “嘶……”身边众将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而工部最新研发的神臂弩,可于四百步外杀伤敌军,三百步内可破重甲!”

    任福一愣,差点把胡子捋下来:“果真?!我怎么不知道!”

    李现忙道:“将军稍安勿躁,此神兵也是末将出汴京前刚刚研制出来,日后必定在边军中装备,我军提前装备也有工部测试弩弓性能的打算,到西北后我军已经用坏了上百具,日后回京工部还需重新完善。”

    任福一听这才安下心来,复又喜道:“神兵强军助战,此战大有可为!”

    李现接着说道:“我军只需与西贼战而不退,将李元昊死死黏在这两川之间,届时韩副使定会调集大军来援,环庆路、鄜延路、秦凤路诸军趁西贼境内空虚击其侧后,说不定一战可平西北!”

    说完,李现右手握拳,重重的敲在地图上的西北处,咬牙切齿,语气森森:“到时候西贼后路不稳,军无战心,到那时击杀李元昊的天大功劳就是我们的了,哈哈哈……”

    帐中众将都被李现描述的美好未来深深陶醉,桑怿颤抖的说道:“那我们就等我军与镇戍军大军到齐后再出发……”

    任福一听微微皱眉,心里觉得有些太久了,李现也不赞成,道:“不用等葛将军的大军,我们就待明日铃辖他们的八千步军赶到就出发,等久了李元昊怕是会跑,毕竟他的诱饵战术失败了。”

    任福心中满意,压压双手止住众人的话头:“平时个个都看不起禁军,说禁军都是花架子,如今听了上云的高见,还有谁心里不服气的吗?”

    麾下各将都默默低头无语,任福拱手朝李现郑重行礼道:“韩琦说得没错,我环庆军全军听上云差遣,若有差池,军法伺候!”

    “万万不可,老将军德高望重,只需我们鼎力协作即可,李现甘愿听将军调遣,此事日后不可再提!”

    任福看李现说的诚恳也不再坚持,回到主将座前昂首挺立,众将见此立刻分列整齐站好,静待军令。

    “我令!朱观、武英二军明日辰时前必须到达,全军辰时初刻向西南出发,各营谨遵今日军议要点,步步为营,给老夫把李元昊的大军给逼出来!”

    帐中众将齐声吼道:“末将领命!”

    霎时,杀气弥漫,帐外,星河浩瀚!

第四十八章 一战

    好水川北岸,群山叠峦,西夏八万大军隐隐埋伏在交错纵横的山沟中,从空中俯瞰,亮着灯火的条条山沟仿佛人体的脉络。

    其中一块格外闪亮,一个超大的帐篷前聚满了西夏人,帐外立着十余根粗木桩,每个木桩上绑着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西夏骑兵,二月的西北春寒料峭,木桩上的军士却被扒得身无寸缕,已经奄奄一息。

    每个木桩前都站着一个手持马鞭的军士,狠狠地朝着木桩上的骑兵一鞭一鞭抽着,李元昊大马金刀地坐在大椅上,忽明忽暗的火光中,神色狰狞,眉头紧锁。

    这十余人就是从张义堡逃回来的骑兵,诱敌不成,反倒被杀的全军覆没,辛苦谋划的伏击可能面临流产,李元昊问完话后心中气急,吩咐绑了这些蠢货鞭打泄愤。

    国师张元静静立在一旁,椅子上的大夏国皇帝心思阴沉,喜怒不定,这会他也和周围的西夏将领一样,都不想开口被注意到,引火烧身。

    直到最后一人咽气后,众人才稍稍缓了口气,皇帝终于出完气了。

    李元昊看着还挂在木桩上的十几团烂肉,冷冷道:“埋了,全家为奴!”

    说完扭头回了自己的御帐,张元和身边几个大将紧紧跟了上去,如今诱敌不成,接下来大军如何作战还需要赶紧敲定,西北野外格外得冷,缩在这山沟沟里都已经好些时日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李元昊坐在御座上,见众人跟了进来于是挥挥手,身边伺候的太监都退了下去,端着酒杯也不喝,悠悠道:“宋军怎得如此狡诈,如何算得我军意图,偏偏就把诱敌的部队给吃掉了,莫非我军中有宋人的探子?”

    雪白的陶瓷酒杯“砰”的一声砸在了案前地上,破片飞溅,帐中西夏将领都看着张元,就他是宋人,在此地设伏也是他的主意,背叛同胞无论在哪里都会被人鄙视,惹人怀疑。

    张元看看四周,心中也不慌张,自从投奔了西夏后,学得武侯也天天拿着一把羽扇,不过这大宋是再也回不去了。

    张元原为北宋永兴军路华州华阴县人,本姓张,名不详,年轻时“以侠自任”、“负气倜傥、有纵横才”,才华出众。在北宋殿试时被黜落,自视才能难以施展,遂决心叛宋投夏。元昊称帝建国后不久,即任命张元为西夏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

    “陛下!臣早就已大夏子民自居,断不会做那等投敌叛逃之事!”张元出列后,昂首朗声道。

    “嗤…”身边传来阵阵耻笑声,一个西夏将领鄙夷道:“那你怎么跑来我大夏?叛宋投夏难道不是软骨头?我们西夏勇士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跪地奴,哈哈哈……”

    张元不以为然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如今我大夏国力蒸蒸日上,任何一个明智的人,都会做出和我同样的选择。”

    “哼!照这么说来,大宋朝廷的大臣们,为什么不来投奔我西夏?”将领咄咄逼人道。

    “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看得清楚,哪怕有些大夏国的臣民,至今也是一叶障目,自以为是者比比皆是,就是不肯为陛下多想想,为大夏国多想想!”

    这西夏将领不知张元说的含义,不过肯定不是好话,奈何自己的智商不够,无力辩驳,急得拎起一张椅子就要往张元身上砸去。

    “够了!妈的,反了你了!”李元昊怒道。

    张元投夏后,屡屡献计,立功甚多,李元昊刚才也是气急,稍稍一琢磨就知道,这种人哪里还能回得了头,治理国家离不开文人,党项人打仗是一把好手,不过让平头哥们读书可就造孽了。

    李元昊起身道:“国师为大夏殚精竭虑,不可诽谤,拖下去,鞭二十!”

    不一会,帐外便传来阵阵惨叫声,李元昊听着听着,心情渐渐缓和过来,向张元问道:

    “国师,如今这好水川我们还需要继续待下去吗?”

    “陛下,如今我朝大军已经埋伏数日,若是无功而退,军心士气会受重挫,万万不可退!”

    张元接着说道:“宋军长于战阵守城,疏于野战,如今宋军定会合兵进军,原来的四面合围有些不妥,若是打成了消耗战,于我大夏不利!”

    李元昊一听愣了,退也不是,等也不是,那该怎么办?硬碰硬吗?

    张元看着帐中众人脸上疑惑的神色,心中鄙夷,没文化真可怕!

    “陛下,若我为宋军统领,定会防备我军突袭,全军步步为营向笼干城而来,那我军就可将计就计!”

    李元昊眼中一亮:“国师有何妙计,快快一一道来!”

    “分兵!迂回!!断其后路!!!”

    张元一声比一声重:“既然宋军害怕中伏,那我们就去埋伏,此处两川交汇,易守难攻,我军只需要摧毁两岸船只,护住渡口,此处就是宋军的死地!

    同时,派遣精兵重骑从笼络川北连夜东进,于笼络川上游过河切断宋军与张义堡之间的粮道,待消息传回,宋军将不战自乱!

    我留守川口大军,只需与宋军相持,敌进我守,敌退我追,待其大部崩溃,一战可定泾源路,届时陛下亲临渭水,直据长安,当立万世基业!”

    李元昊并不太吃奉承,只是仔细思量军略,计是好计,可迂回的部队一样有被切断后路的危险啊,党项勇士也不是树上结的果子,要多少有多少,都是命啊。

    张元仿佛明白李元昊心中所虑道:“陛下不用担心,张义堡附近一马平川,向西南只有一条大道,我军骑兵来去如风,只需要牵制宋军困于城池内即可,只断粮道其他不管。

    若遇宋军大部即遁,宋军来的越多,粮草消耗越多,我军胜算反而越大!

    陛下,泾源路能战之兵不过三万,就算鄜延路、秦风路千里来援,到时候他们来得及吗?若是援军兵少,我军又可仿三川口旧例,围点打援!

    粮草断绝,外援无望,此时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大夏,当有不胜之理?”

    李元昊细细品味着张元的话,越想越觉得有胜算,一拍桌子道:“好!国师辛苦了,就依此计!”起身后在帐中来来回回细细思量片刻后,当即下令。

    迂回兵马不用太多,但是一定要保证机动性和战斗力,最终由御围内六班直一千质子军重骑,另附九千部落轻骑,全军一万人,由李元昊亲兵队长浪讹遇移统领,执行切断粮道的任务,其余七万余大军,在好水川北岸与宋军决战!

    迂回大军于当晚渡过笼络川,向东北急进,而原来埋伏在川口山沟中的西夏大军,也陆续做好了出战的准备,宋夏两国即将在好水川北展开大战,李现虽说熟知历史抢得先机,可大大低估了古人的智慧,兵无常形水无常式,优秀的将领会根据战场形势的变化做出相应的变化,战争的天平已经逐渐向西夏那一头倾斜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 二战

    “报!前方十里,遇西贼重兵拦截!”

    “报!西贼游骑越来越多,我军哨骑无法再向前探得敌情!”

    “报!……”

    听着不断传来的情报,李现心中的担心越来越重,西夏人不再潜伏,要出来决战?历史上不是这样的啊……

    “我们不能再向前走了,西贼逼过来了!”任福忧心道。

    “就在此处结阵,敌军大部分是骑兵,转瞬即至,我们动作要快!”

    众将齐齐拱手道:“请将军授以方略!”

    任福打量了周边地势,想了想道:“就在前方一里处,两山之间摆下步军大阵,骑兵居两翼藏于山后,伺机出击!

    朱观部居左,武英部居右,延兴军为预备队随我中军行动!

    全军急速前进,战鼓给我敲起来!”

    “咚咚咚!”三声短促战鼓响起,片刻后又是三声,环庆诸军听到鼓声立刻大步变小跑,各将赶忙策马回到自己军中,随着中军阵阵短促的鼓声,一里多地很快就走完了。

    八千步军分成两个巨大的方阵,长枪兵在前,刀斧手居中,弩军在后,铺开一里宽的阵列,正好两山之间相隔一里多,刚好挡在了西夏人前进的道路上。

    阵前摆上了三层拒马,每百步中间留着一道二十余步的口子,铁蒺藜就不撒了,省得阻了自己反击的道路

    最前排一共三千长枪手,每排一千人,分三排,中间一千刀斧手,最后四千弩军,望去一片旌旗招展,铁甲和兵器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大阵最前各军各营的指挥使们策马奔腾,不断有传令兵从阵中本来禀告结阵完成,等待军令。

    李现的延兴军也在大阵后展开,他本欲上前厮杀,不过任福一句话就将他念头打消。

    “延兴军已经立了大功,这仗不是一两天打得完的,给环庆诸军留点功劳,若战事有变老夫身边也要有精兵差遣。”

    不过在李现的争取下,延兴军弩军可以参加战斗,于是在环庆弩军阵后又列了两排弩军,整个军阵一共一万人左右,随着最后一个传令兵离去,整个大阵结阵完毕,耗时半刻钟多一点。

    忽然听到前方响箭连连,立时整个大阵都安静下来,从阵中众人的眼神中,个人都看到一个信号:“西贼大军到了!”

    任福也被惊动,凝神向西南望去,只见一批批宋军哨骑狂奔回来,阵中各军旗手也是传来旗号,大阵前方,发现大股的西贼骑兵。

    接着大地隐隐颢动后更是剧烈抖动起来,远处起伏的山峦上,都探出了如洋一般的旗号。数不尽的西夏骑士狂奔而来,黑压压无边无沿,他们放马狂跑,铁蹄的声音震得各人内心隐隐颤动。

    看那飘舞的旗海,无边无际的战马,李现长叹一口气,西夏人真是看得起自己,埋伏的七八万大军,不会都逼上来了吧?

    大地似乎一直在抖动,望眼前方如海一般围上来的西夏骑兵浪潮,阵中将士都是脸有惊容:“这西贼,也来得太多了吧?”

    任福、李现等人也是神情凝重,西贼势大。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好在大军己经结成严整军阵,西贼上来,众人安心作战便是。

    马蹄声不知道响了多久,才慢慢弱了下来,腾起的烟尘逐渐飞散出去,露出周边密密层层的各色旗号,还有身着重甲的西夏骑兵。

    宋军两翼群山连绵,往前一里多又是山地,只有两军中间地形起伏不大,想要从群山中迂回包围非常困难,看西夏骑兵也不想翻山越岭包围宋军,平白放弃了骑兵冲锋的威势,再说了,若是西夏人迂回,宋军大阵也会相应后退,山地中,骑兵不一定能比步兵跑得快。

    大概也是知道宋军中有强弩射程可接近一里,西夏骑兵堪堪卡着一里多的距离不再向前,阵中有一辆金色御辇,华丽非常,御辇前,大夏皇帝李元昊正骑在一匹神骏的战马上,往宋军大阵眺望。

    他的身旁身后,围满了西夏各部落的首领,亲军将领,各军指挥使、统制,众人依自己身份不同,身上盔甲也有所不同,但无一不是甲胄精良,胯下马匹也是神骏无双。

    李元昊眺望良久,若有所思道:“任福老儿确实有点道行,这大阵列得好快,劲敌啊!”

    “陛下,我军全军已然到达,随时可以进攻!”张元在身边说道。

    “嗯!”李元昊点点头,纵使你宋军做好了准备又如何,我七万大军就是压也要把你这万把人压死:“列阵!准备进攻!”

    “呜……”低沉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全军各处传来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吼声。

    “擒生军上前!”

    “轻骑压住两翼!”

    “弓箭手列阵!”

    “重骑护住中军!”

    七万西夏大军开始活动起来,三千铁林、七千重骑兵、一万京师卫戍军轻骑兵、一万部落点集的轻骑兵、两万京师卫戍军重步兵、一万步跋子山地轻步兵、一万弓箭手,另有少量泼喜军,在号角轰鸣中,迅速列阵到位。

    西夏国力日盛,士兵素质优良,当游牧民族被铁血纪律武装起来后,战斗力获得了巨大的提升,结阵速度大大快过宋军。

    一炷香后,大阵结成,阵中前方为一万重步兵,手持长枪,两翼各为五千轻骑,步军阵后五千弓箭手,重骑兵与剩余军士聚在后阵中军作为预备队,旌旗猎猎,杀气冲天!

    人说兵过一万无边无际,七万大军结成的大阵除了出战的部分列于平川上外,其余随着地势起伏,仿佛给山地披上了一层钢铁外衣,阳光照耀下,山坡上一片闪亮。

    “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羌人尽汉歌;

    莫堰衡山倒流水,从教西去做恩波!”

    任福转头看着吟完诗的李现,满眼不可思议:“此诗大气磅礴,甚是应景,你出身平民,学识倒是不错,来日必成大才!”

    “将军谬赞,在下从小就立志从军,为大宋开疆拓土,却读了几年私塾,胸中点滴墨水罢了。”

    “哟?想不到上云还有班超之志,投笔从戎当可青史留名啊!”

    哎哟,这都什么时候了,这文人领军就是磨叽,这些还是等到战后再扯吧,连忙拱手道:“将军,敌军势大,进攻在即,请将军下令擂鼓以振奋军心士气!”

    任福赞同,吼道:“擂鼓助威!”

    “咚……”一声战鼓震得人心底都跟着在颤抖,转眼十张打鼓紧随其后,鼓声不紧不慢,但每一下都仿佛带着魔力,战场上的鼓声最是提振军心,阵中猛地传来一声高亢军号:“大宋~~~!”

    “威武!威武!威武!……”阵中万人齐声呼应,震天动地。

    任福高声道:“我与众将士,共受朝廷恩,不得同生,但求同死,以死报国耳!”

    所有人都是欢呼,李现喝道:“弟兄们,把这些茹毛饮血的胡人杀个片甲不留!”众人都是大笑,任福也笑了起来。

    刀枪竖起,延兴军阵中,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唱起延兴军军歌:“风从龙,云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李现慷慨激昂地接口:“……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慢慢军歌汇成雄壮的一片,延兴军将士都在大声歌唱,汇着军中浑厚的鼓声,此刻,所有人没有恐惧,士气高昂!

    北宋康定二年二月十四日巳初,宋夏两军十万人,战于好水川北……

第五十章 三战

    听着宋军阵中传来的阵阵歌声,李元昊双眼微微一眯:“好一个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朕要屠尽该部宋军,传令下去,此战不要俘虏!”

    虽说嘴上撂着狠话,不过内里却暗暗心惊,从延州之战后,宋境内各军就越来越难打,自己比之大宋如蚍蜉撼象,宋朝的统治不是轻易就能动摇的,唉,油水越来越少,还不如议和,那些契丹猪每年不知道从大宋拿走多少银钱。

    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压了下去,现在当务之急是打仗,打赢了什么都好说,万一有什么意外,身边这些部落的首领和兴庆府的贵族们,能把自己的活活撕了!

    “宋皇无道,无端关闭榷场,奴我子民,害我境内民不聊生,朕替天讨伐,今日众将士誓死戮敌,死战不得退,杀光宋人!”李元昊振臂高呼。

    “杀光宋人~~~!”欢呼声从李元昊身边为原点,逐渐扩散至整个大阵,数万人撕心裂肺的吼着,发泄着心中对宋人的怨恨。

    李元昊听着四周雄浑的欢呼,冷哼一声,接着右臂猛地一抬,大声道:“进攻!”

    “陛下有令,进攻!”

    “前军进攻!”

    “进攻!”

    命令层层传递至前阵,在各营指挥使、教练使、侍禁的轮番号令下,西夏前军分出五千重步兵,排成五个方阵,每个方阵一千人,轮流攻打,五千弓箭手紧随其后,跟随重步兵攻击宋军大阵,当然,只要战事有变,弓箭手立刻后退回阵中。

    “西贼要进攻了!”西夏军那边一动,任福紧接着就下了命令:“弩阵做好战斗准备!”

    随着中军令旗不断摇摆,宋军大阵中不断传来呼应军令声,令旗也不断摇摆响应者中军号令。

    环庆诸军各军各营中的指挥使们,不断在自己所在阵中高声喊道:“弩军,最大射程,正前方,准备!”

    “哗哗哗……”边军弩手用的还是旧式军弩,不像神臂弩需要用脚踏上弦,直接用手拉就可以,熟练地弩手两息不到就可完成上弦施放,不过劣势也很明显,一百五十步外敌军若是着重甲,那是肯定射不死人的,若是对上铁鹞子重骑兵,六十步内才有明显的杀伤力。

    此时整个宋军大阵中的弩军都转眼间就完成了上弦,密密麻麻的弩箭斜向上举在胸前,待会等自家都头的响箭号令,而各都都头们又在等各自指挥使的响箭号令。

    对面黑压压的重甲步兵已经大步向前推进了近百步,此时距离宋军大阵三百步左右,神臂弩在三百步就可射穿重甲,李现立于延兴军弩阵中,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石鑫。

    “延兴军弩阵注意,三百步,正前方,十发连射!”伴随着石鑫吼声的是一根发出刺耳哨声的响箭,边军弩军都大吃一惊,这么远,浪费箭矢吗?

    隔着老远,就见敌军步阵中隐隐到下一个军士,周边试有哗然,西贼也很意外,带兵的统制愤愤地说,这是宋军闷的,立刻下大了加快行军速度的命令,李现望去,之间三百步外的西夏大阵运动频率立刻加快了。

    这个时代,由于盔甲技术已经到达了中国古代历史上最巅峰的时刻,在神臂弩问世之前,无论宋、辽、夏哪一国,都没有能够很有效地压制敌军的远程兵器,所以导致身穿数十斤重型盔甲的士兵都是不带盾牌的。

    搏战双方的步兵,裹着厚重的甲衣,挺着兵器互相搏杀,西夏比大宋更加苦逼的就在于,除了面对寥寥可数的宋军轻骑,手中的弓箭射出去除了吓唬人外,基本上对宋军毫无用处,

    一直到宋神宗末期,根据缴获的宋军的神臂弩,方才建立起了自己的强弩军,远程兵器终于对宋朝有了些许威胁,可随着金兵南下,大宋和西夏在也没有交手的机会了。

    “嗡嗡嗡……”延兴军弩阵中弩箭一阵接着一阵,站在地上抬头看去,天空中仿佛从身后急速飘过一片又一片乌云,每阵一千四百支弩箭,跟着响箭的指挥,将来袭的西夏军阵洗了一遍又一遍。

    此时西夏阵中早已惨叫连连,无数脑袋和前胸中箭的军士们倒在地上大喊着救命,神臂弩强大的动能轻松破开重步兵的铁甲,第一个方针连续在高速前进中连续遭受了七波箭雨,一千人的横阵最中央一部分,倒下了两百余人,好在离得尚远,弩箭破甲后无力前行只是造成轻伤,只要不是脑袋中箭并且能及时被辅兵拖走,都能活下来。

    “三百步的破甲力有待提高啊,这光打雷不下雨的,这才射死多少人……”李现对着石鑫犯着嘀咕道,石鑫也是点头道:“属下听老人们说起过前唐,弩箭都是三棱箭头,破甲力特别出众,待回汴京后当着工部打造!”

    “有一种螺旋箭头,装备这种箭头的箭支,不需要装尾羽也能保持飞行稳定准确,掠川听说过没有?”

    石鑫瞪着牛眼看着李现:“大人莫不是诳小的,不装尾羽怎能保证箭支飞行稳定?”

    “先作战吧,回了汴京,我教你……”李现淡淡地说道。

    石鑫心中大震,一直以来他都以弓弩技艺出众而感到骄傲,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比自己强的人有很多,但是说到“射艺”,他还是有点自信能够做到大宋第一的,不过现在看来,自家将军貌似也懂得不少…

    “两百步,正前方,五法连射!”石鑫一等十箭射完,连忙调整距离,抄起一根特制的响箭,摆好角度和方向,朝着前方的西贼阵线一箭射去。

    此时,整个宋军大阵中的弩阵都够到了射程,密密麻麻的弩箭更是遮天蔽日!

    说实话作为强弩营指挥使工作很轻松,操练起来没那么辛苦,只是对于距离、高度、角度、方位这些方面的知识需要积累的更多些,打仗时候都是站在后面射箭,当然,安全归安全,首级军功就得看上官怎么分配了。

    再加上神臂弩威力大、射程远,石鑫觉得如果弩营够强大,根本用不着肉搏什么事儿!

    自己需要做的工作就是发射之前将心中对敌人方位的判断大吼一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各个都头,结合自己的命令和响箭的落点,各自指挥手下军士齐射,单调而乏味,特别是敌军没有任何反制手段的情况下。

    “嗖嗖嗖……”望着前方半空中不断射来的弩箭,随着距离不断缩小弩箭也越来越密集,冲阵的第一排千人队,死伤六成多,稀稀拉拉几百个残兵冲到阵前后也被宋军长枪手轻松戳死在地,还在大阵中的西夏统制愣愣地看着前方,一千人就这么没了,什么情况?

    想了想一狠心,最近皇帝老是动不动杀人,我还想多活几年,对身边亲兵道:“不要分四轮波次了,合阵给我往前冲,告诉指挥使们,最快速度向前冲!弓箭手随在大阵后面,一起冲上去压制宋军弩手!”

    待大阵一动,就催着马匹跟了上去,吩咐道:“陛下在看着,我们也要跟上去!”亲兵连忙簇拥过来将自己的主将包了个严严实实。

    初战不利,战后一定会被追责,李元昊心性暴虐,动不动就杀人,不过有一点,那就是对沙场上捡回一条命的将领,不管败仗胜仗,都会手下留情,这统制就想着自己若是从从送军阵前捡回一条命来,不管最后战局如何,小明总能保得住了吧。

    “唉,大意了……”西夏将领心中暗暗嘀咕道。

第五十一章 四战

    李元昊是一个冲动的人。

    若是谨慎理智,自然会算算造反和不造反哪样更划算,反正西北这边自己就和土皇帝一般,名分真有那么重要吗!

    自家又不是个妇人,到手的钱粮和土地,才是硬邦邦的好处,搞这个虚头巴脑的大夏国皇帝,最后丢了岁赐和榷场,这买卖做得太亏了!

    如今骑虎难下,去岁在延州,好好的精心谋划,最后打成了消耗战;如今在好水川,这仗怎么打着打着又成了这样,这是自己流年不顺还是宋军当中有高人?

    大夏国总共两百万人不到,大宋几千万人口,如今战损比西夏比大宋大概是2比1,(对了各位看官,宋军损失远远低于西夏人,以后切莫再说宋军孱弱了)再打几回消耗战,大夏国就没了!

    刚才在阵后看得真切,果然又是昨日那部宋军,标志性的超远程弩弓,杀伤力惊人,己方一千重步兵,冲锋途中被射死了六成多,仔细观察后发现,并不是所有的弩弓都是如此,这部宋军一定是韩琦老儿从汴京带来的禁军精锐,大宋国力雄厚,搞出什么来都不过分!

    那些重步兵可是从兴庆府带来的卫戍军精锐,大夏卫戍军总共才多少人?该部统制头脑愚蠢,宋军远程火力凶猛,不可再添油加醋,全军冲上去,绞杀再一起,随后铁鹞子再击两翼,逼着宋军后退,如此宋军胆寒后方会立下营寨与我军对峙,剩下的就等浪讹遇移得手,到那时无论是战是退,自己都可从容应对!

    看着此时前方剩余的重步兵组成大阵开始冲锋后,李元昊生生按下心中对前阵统制的杀意:“还知道将功补过,去,告诉他别挤成一团,冲锋速度要快,朕在这里看着他!”

    身边一个亲兵领命,策马冲了出去传令,当统制收到来自皇帝的命令后,身边众将心中都暗道一声侥幸,什么叫“将功补过”,没有功回去就等着杀头吧。

    此时前军已经向前了五十多步,大阵尾部才刚刚开始移动,统制收起心神,吼道:“全军听令,列疏阵,急速冲锋!”

    身边众将都得令回到自己的营中指挥,统制也从亲兵手里接过一面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木质盾牌护住胸前,扬起手中骑枪:“大夏国的勇士们,冲锋!”

    “杀光宋人!”大阵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喊杀声,所有西夏人热血沸腾的奋力高呼,在自己都头和指挥使们的率领下,撒开两腿向前方宋军大阵狂奔而去!

    “西贼拼命了!”任福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四百步,神臂弩又开始发威,不过西夏人这次学乖了不少,阵列稀疏加之冲锋速度非常快,冲进两百步内神臂弩才射了五轮,造成了数百伤亡,接着大阵中边军弩军也紧随着开始发威,不过弓力很弱,就算中箭者也很少有能破甲。

    一直到百步内,西夏人的伤亡才开始惨重起来,不过百步距离,冲锋的步兵也是转瞬即到,在付出了千余伤亡后,西夏重步兵终于冲进了三十步内,此时弩军因为处于大阵后方,阵前三十步内是打击死角,冲阵的西夏人心中一喜,密如蝗群般的宋军箭雨停了!

    跟在阵后的西夏统制也是奋力迈开双腿向前冲锋,自己的战马早在三百步远时中箭倒毙了,害得自己只得下马步行冲锋,好在手里有个盾牌,一路上不知道挡了多少射来的箭支,看来以后对上宋军,盾牌得带上,这玩意儿,保命!

    虽说被射翻了上千人,不过只要不是要害中箭,至少一半人能够在战后活命,前面就是宋军的步军大阵了,统制在阵后连连高呼:“结阵!结阵!大夏国的勇士们,逼上去!”

    “宋人无良,虐我大夏子民,杀光他们!”

    “杀光宋人!”

    “为了我们的阿爸阿妈,兄弟姐妹,杀光宋人!”

    西夏为了激起士气,平时这种黑大宋的故事都编成了段子、诗歌,兴庆府专门派遣吟游诗人在整个西夏境内持续抹黑宋朝,在西夏人眼里,自己的侵略行径其实是极具正义感的,吟游诗人们口中,靠近边塞的部落只要被宋军遇上,男人杀光,女人为奴,太惨了!

    为了保护大夏同胞和自己的亲人,必须将眼前这些残暴无良的宋人全部杀光,将他们对自己所做的恶行十倍奉还!

    西夏军队素质颇高,大部分步兵迅速寻找身边伙伴结成方阵,从拒马空档中向宋军缓缓逼来,另外一部分专门负责毁坏拦路的拒马,而对面的宋军步兵只是冷冷地平端长枪,等待接战。

    两军相隔十余步,西夏步军突然停下!

    “弓箭手!放箭!”统制冲身后跟来的数千弓箭手喊道。

    “嗖嗖嗖……”西夏弓箭制作没有大宋优良,远程破甲能力比较差,但是口径大,近距离杀伤力非常恐怖,此时突然发威,最前面的宋军成片倒在了箭雨之下,加之西夏的箭支用的是三棱箭头,一箭中之即血流不止,中箭的宋军在很短时间内就感觉到浑身无力,丧失战斗力。

    西夏统制得意地大笑道:“哈哈哈,让你们射我,刚才一路上的大礼我双倍奉还给你们,给我不停地射!”

    “将军,前军危险!”李现急道。

    “快,让军士们冲上去!”任福连忙下令道,自己还托大以为西夏人会和刚才一样傻傻地往枪阵上撞,一不注意就伤亡四五百人,心中大悔,应该趁刚才西贼大阵混乱时就一鼓作气冲上去,哪里至于现在就跟靶子一样被西贼肆虐!

    “掠川!把西夏人的箭阵压下去,距我六十余步!”李现急忙冲石鑫喊道。

    石鑫在阵中,因为视线遮挡,对于西夏箭阵具体位置不是非常清楚,听李现这么一说,立刻指挥麾下弩阵开始箭阵压制,随即大阵中的弩阵也开始根据延兴军提供的方位开始盲射,西夏的箭阵立刻弱了下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连续五声短促的鼓声在身后响起,五声短鼓,意味着“急速冲锋,迅速接敌”之意。

    “长枪手~~~!”

    “有进无退!”

    大阵前方的长枪手们鼓起心中血勇,在都头们高亢的军号声中,挺着八尺长枪,恶狠狠地向前方逼去,而同样悍勇的西夏平头哥们,也挺着自己的八尺长枪迎了上来,不断接近的两军将士通红的双眼中,唯有你死我活的滔天杀意,战争中最惨烈的肉搏战开始了!

第五十二章 五战

    “杀!”

    两军阵列缓缓逼近到十步远,不约而同喊出一声“杀”,长枪手们纷纷跃出战阵,敌对双方互相冲杀起来。

    李现在后面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苦苦追求的战阵纪律已经是边军玩剩下的,谁知道在最后关头,不同的作战理念训练出来的部队,战斗方式完全不同。

    若是延兴军作战,套路会完全和战场上的两支军队反过来,迅速的冲锋,谨慎的接战,务求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完全依靠整体作战,而战场上的宋夏两军,依然没有摆脱对于个人勇武的依赖,冲锋的时候阵势看得吓人,打起来用李现的标准,就是街头械斗,唯一的不同是双方手上的家伙,是能轻易收割对方性命的。

    本来齐整的战阵,一下子就扭曲纠缠在一起,惹得李现忍不住连连叹气。

    西夏军制三丁抽一,人数虽然多,但是质量可就呵呵了,若是自己没有看错,西贼阵中竟然还有一米六左右的小个子,怪不得宋军打西夏战损达到2:1,打架水平大差不差,不就只能拼身体了呗。

    不过刀斧手和弩军确是精悍,要不然大宋在辽、夏两国骑兵的洗礼下,绝逼撑不了那么久!

    眼看着前面热热闹闹已经打了一刻多钟了,厮杀声震天响,不过伤亡依然寥寥,李现默默数了数,自家倒下的伤兵还不到二百,这节奏,怪不得任福说这仗可不是一两天能够打完的,果然果然,这么打下去,十天起步。

    李现在旁边自顾自地郁闷,任福一干人等反而看的频频点头,竟然开始评判起战场上士卒的表现了,此时他们正在对阵中一个独自面对三名西贼的长枪手指指点点,李现在旁边听得好像是……是不是使的杨家枪法?

    那哥们花枪是耍的很好看,不过李现已经注意他好一会了,四个人你来我往,就是没人倒下。

    大哥们,这是在打仗呢!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对面西夏人的打法也是不紧不慢,这任福平时统帅的都是骑兵,虽说节制环庆诸军,不过步军指挥他也插不上话,说实话他也不懂,负责指挥的朱观、武英又是拿的范仲淹颁布的作战条例,按部就班地依样画葫芦,这节奏能快就有鬼了。

    这样做好处就是无论是谁都能照着说明书操作机器,坏处就是,若是战局异变,整个军队就会完全抓瞎,像这样摆下阵势你来我往竟然还能撑得住,直叫李现感叹,太祖、太宗当真雄伟,几十年前定下的阵图条例如今还能接着用!

    “任将军,延兴军请战!”李现实在忍不住了,西贼箭阵已经被完全压制住,前方长枪手又搅和在一起,若是此时生力军从侧翼击破西贼大阵,迂回侧后,这阵前数千西贼要么退,要么被全灭!

    “步军作战不比骑兵冲杀,上云不必心急,你看西夏大阵动也未动,肯定有后招,此时我中军若是轻举妄动,西贼变阵我军将毫无还手之力!”

    “将军,此时形势微妙,若是我军以雷霆之势解决这数千步军,就算西贼大阵有什么异动,我军也有充足的时间应对。

    韩副使经常教导末将,作战,就应该占据主动,总是依照阵图条例作战,其实就是放弃主动,等着西贼来打我们然后做出反应可不对,我们以后应当主动去创造战机,让西贼去体验这种痛苦。

    请将军下令,末将誓当阵斩敌将,回来还请将军赏点酒肉吃喝。”

    任福脸色微微动了动,李现察觉后心中稍安,被我说动了吧,先拿韩琦压压你,最后一句隐晦地告诉你,我饿了,能不能早点打完,早点休息?

    而任福心中却是另外一副光景:“韩稚圭这小老儿,还他妈懂兵法?深藏不漏啊,竟然带出来一个门徒,这家伙要走文武双全的道路吗?……我也要抓紧了!”

    想了想后,看着前方战场说道:

    “你准备怎么干?”

    “将军,末将亲率延兴军从敌军左翼斜斜切入,照着大部为目标迂回,争取能留下来一半人!弩营我要带走,用来压制敌军反扑!

    待我运动到位,全军长枪手和刀斧手突击,协同我军歼灭敌军!

    一部尽灭后,冲阵西贼必定胆寒,我军可视情况是趁势掩杀还是回阵拒敌!

    若是西贼大阵异动,除非铁林冲击,其余情况我军可一力抗之!”

    “那若是李元昊真的派重骑兵冲锋了呢?”

    李现愣了愣,沉声道:“末将死战不退,我延兴军又不是被吓大的!”

    任福一愣,转瞬大笑道:“好汉子!上云果然有骨气,你放心,真有情况我环庆军难道还能独善其身?

    年轻人有朝气是好事,你去吧,既然是韩稚圭教导,我做为他知己,理当力挺!”

    李现重重行了个礼,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用力拨转“建龙”的马头,随着骏马嘶鸣一声,四蹄发力如一道闪电向身旁延兴军战阵奔去。

    延兴军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不是在休息,那么他们就只有一件事情可以做,那就是静静地站着,站成一条条直线,一个个方块,一堵堵墙,一面面旗。

    李现到达后,看着千余排成整齐方阵的军士,心中昂扬不可抑制,大吼道:

    “将军有令,我延兴军出战!”

    张义从战阵中大步迈出,转身吼道:“我延兴军!”

    “万胜!万胜!万胜!”

    万胜之声威武雄壮,李现大手一挥,自己一马当先向右翼山脚下奔去。

    “杨龙!让石鑫整军,直接去右翼与大军集合!”

    “领命!”

    “刘虎!通知全军,疾进!”

    “领命!全军疾进,跟随大人!”

    “嚯!”眨眼间,整齐的脚步声陡然加快,延兴军全军撒开双腿,跟在前方策马奔驰的主将身后,向大阵右翼极速前进。

    ……

    “杀啊!弟兄们,杀贼!”一个宋军长枪手都头刚刚格挡开一根刺向自己的长枪,连忙向后连跳两步,喘了喘气,对身边军士大吼一声,又挺起长枪准备加入战斗。

    厮杀了已经快半个时辰了,自己这都人伤亡不大,只要不是被西贼骑兵咬住了,这种步兵间的缠斗,危险系数并不是太高,像刚才那样,杀累了还可以往后退一退,至于自己都上的人都在什么地方,现在肯定说不清楚了,整个前阵都已经乱成一锅粥,反正看见西贼就杀,看见同袍就招呼。

    就在前冲的瞬间,身后传来巨大的吼声:“右翼环庆军让道,延兴军进攻!”

    愣了愣转身一看,密密麻麻的长枪手端着盾牌排成紧密的军阵,如同刺猬一般大步逼了过来,耳旁又想起营中指挥使的喊声:“鞠疯子别傻愣着,还不招呼弟兄们让道,任副使直接下的军令!”

    切,还不一样拿根长枪戳,拽什么啊!

    嘴上却连连高呼道:“弟兄们向两翼散开,给延兴军让道!散开,给延兴军让道……”

    望着逼上前去的延兴军军阵,鞠疯子心中暗笑,京城少爷兵,去开开眼也好,毛病!

第五十三章 六战

    “哈,宋军被杀退了!”对面的西夏指挥使心中一喜,连忙招呼身边的士卒道:“弟兄们加把劲,宋军退了,杀啊!”

    看着身前刚刚还杀得难分难解的宋军,突然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西夏人目瞪口呆片刻后,心头涌上狂喜,难道这惊天大功就要落到自己的头上……

    希望来得快,走得也快,宋军脱离战斗后并无慌乱,只是朝左右散去,十有八九是有生力军加入了战场。

    “延兴军,有进无退!”

    “嚯!……”

    飞扬的尘土中,军阵若隐若现,只听得军号声阵阵响起,就在军阵即将破开尘霾之时,对面突然飞来密如雨点的箭雨,箭雨又密又急,如此近的距离,西夏指挥使亲眼看到一根弩箭穿透前方士卒身体后又深深扎进后面一个士兵的小腹,还能破甲!

    又惊又骇,指挥使连忙大吼道:“快!贴上去!贴上去!”

    一边用力踢着被吓傻了的军士,西夏人哪里见到过威力如此恐怖的弩箭,虽说刚才透过身体的一箭只是偶然,不过中箭者基本上都是前胸后背一起被刺穿!此时被指挥使一脚踢醒,再加上耳边阵阵传来的惨叫声,终于意识到如果不冲上去,自己也是一样的下场!

    “嗷!杀啊!……”身边四周又响起了冲天的喊杀声,无数西夏步兵平端着长枪向前方蜂拥冲来。

    “西贼上来了,弩军退!”

    长枪兵立刻两两交错,弩军迅速转身从长枪阵中的空隙飞速后退,弩军退完后,长枪阵复又严密,身后指挥使们不停发出号令,整个大宋也只有延兴军的配合能有如此默契。

    “突击阵!”

    “嚯!”

    整个长枪阵中每个士兵立刻半弯下腰,除第一排士兵外,身后每排都将盾牌用力顶在前方战友后背上,前两排长枪一中一高平平指向前方,第三排长枪斜指向前,所有军士低下头,将大半个头部藏于大盾之后,每一排间隔站位,左脚在前右脚在后成马步状,各都都头、指挥使在阵后也隐藏于大盾之后,静待西贼兵至。

    古时作战非常看中阵型,这和阵图不一样,阵图讲究的是出战顺序和士兵间的站位,真打起来还是依靠个人武勇。

    李现理解的阵型则指的是化个人为整体,依靠整体作战,你再厉害,防得住一杆长枪,那要是两三根长枪一起往你身上戳呢?除了后退还有其他办法吗?进攻的时候你后退试试,信不信长官当场砍了你!

    三国时期蜀国军队人少,为什么对上魏国屡战屡胜,诸葛亮的谋划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蜀军作战讲究整体和看重军械,当然那时候蜀国也是因为人口稀少,打仗必须精打细算,那如果地大物博的大宋也是如此呢?

    答案只有一个,横扫天下!

    西夏步军转瞬即至,都头们不断地重复着平时训练要点。

    “注意战阵严谨,依号令作战!”

    “依号令刺杀!”

    “注意!撞击将至!”

    “轰!”前两排一些长枪手只觉得手上的长枪猛然一震,身前的盾牌上传来长枪冲刺的力量,有的长枪狠狠地刺上了大盾,有些长枪从盾牌侧面滑过刺入两面盾牌之间的缝隙,但是缝隙后又是第二排的大盾,延兴军大盾表面都包着铁皮,纵使你力气再大,也只能深深刺入不能穿透。

    已经有不少人躲闪不及,撞上了长枪枪尖,不过还有不少西夏士兵闪过宋军的长枪,狠狠撞了上来,整个人的力量可比长枪捅得力量大多了,阵线中竟然被西夏人给撞得东倒西歪。

    “顶回去!顶回去!”

    “保持战阵!”

    都头们一看大阵有变,急忙在身后嘶声吼道,为了防御冲击,平时训练都用大车从山坡上推下来撞击盾阵,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知道如何行事。

    很快,前排长枪兵在后排战友的协助下,合力顶开撞来的西夏人,刚刚被撞的有些扭曲的方阵,重新又恢复了严整。

    “刺!”三营指挥使一见大盾恢复,立刻在阵后先后吼道。

    “杀!”前两排的长枪一高一低,听到号令后迅速向前整齐的刺出……

    此时西夏人还在蒙圈,宋人躲在大盾后也不上来厮杀,难道是等着我们往他们的长枪上撞吗?我们难道都是瞎子,是人都会闪的好不好?

    可随着宋军长枪突然刺来,所有的蒙圈都化为了惊慌,要说一一对战,任何一个士兵都可以和对手杀上几十回合,可现在的情况是,面前一上一下,左左右右,每人前方至少都有三四根长枪一齐刺来,往哪儿躲!

    一个西夏军士腰一闪,刚刚躲开刺向自己腰间的一杆长枪,却都不开照着脑袋刺来的一枪,顺势枪尖从面颊刺入,穿过后脑,长枪又是一收,枪尖从脑袋中带出一团红白之物,随后眼前一黑,软软瘫倒在地,连声叫喊都发不出。

    身边一个军士一看上下刺来两杆长枪,连忙往身边一跳,谁知道这里也是两杆长枪,小腹和前胸各被捅了两个血洞,顿时一阵剧痛再也站立不住,跪在地上嚎叫起来。

    这样的情形在西夏人的阵线上不断发生着,只是第一刺就造成了一百多人的伤亡,阵后指挥的指挥使心中暗道不好,这送人的军阵看似呆板,不过在杀人方面可比自己这边有效多了,可这结结实实的长枪大盾该怎么破啊!

    “刺!刺!刺!”宋军长枪手们头也不抬,只是顶着身前的盾牌,将搁在盾牌边豁口上的长枪依着身后上官的号令,整齐地刺出去再收回来,若是手上一重,那就是刺中了目标,所有军士都按照训练时候的要点,不许抬头查看自己的战果,战后全军自会统计战功。

    身前的西夏人倒了大霉,这哪是和宋军在作战,这是在和钢铁组成的盾墙在作战,无论自己使出什么样的招式和假动作,什么用也没有,几个回合下来,宋军右翼这一千余步兵都经快要一扫而空了,只余五六百人战战兢兢离得远远的不敢上前。

    宋军大阵后的任福看得目瞪口呆,这仗还能这么打?那这样军士们以后不用练武了都,捶打好身体,照着号令练刺杀就得了,这效率,半刻钟不到的战果相当于刚才一个时辰,仿佛在延兴军面前,杀敌真成了闲庭信步了。

    李现看着前方战况,心里暗道差不多了,快点结束吧,磨磨唧唧当是喝下午茶呢,右手一挥,身边令旗手举旗发出命令。

    唐渡看到令旗变换,随即喊道:“延兴军听令,斜线推进,全军突击!”

    张义在刀斧手军阵中大声道:“刀斧手一分为二,护住枪阵两翼!”

    石鑫在弩阵中吼道:“随军突击,前方六十步,压制射击!”

    随着军令下达,延兴军大阵一阵变化,迅速整齐,充满了力量的美感,不光李现,任福在后阵小山坡上看得也是心旷神怡,在延兴军身上,有一种其他宋军都没有的气质,无法言喻。

    “嗨!韩琦眼光确实独到,这李现的延兴军杀敌真有两把刷子!”

第五十四章 七战

    李现一声令下后,延兴军就在数百西夏人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变阵,刀斧手从左右两翼展开,弩阵与长枪阵之间的距离进一步接近,而长枪阵则微微呈现出了锋矢形。

    李现也下了马,安排一个亲兵牵到大阵后待命,抽出自己腰中的长剑,来到了长枪阵与弩阵中央,依延兴军条例还留有一都刀斧手作为预备队,李现迅速汇入军阵,高举长剑吼道:“突击!锋矢!”

    “嚯!”全军将士齐齐呼应,直起身端起大盾,长枪手之前需要负担五十三斤以上的重甲,延兴军在李现要求下,将枪手胸、腹、上臂处进行了盔甲减负,现在负重不超过四十斤,损失掉的防护力就交给大盾来补足吧。

    大阵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大阵正中部分率先迈步,其次向两边延伸,在运动中延兴军瞬间完成了横阵向锋矢阵的变换。

    此时张义指挥左翼刀斧手,庞军指挥右翼刀斧手,前方八百长枪手分别由唐渡和杨喆指挥,唐渡为主,杨喆为副,李现和二十名亲兵处于中军,指挥作为预备队的刀斧手,后军则是石鑫率领的强弩营和其余各营的弩军。

    主将亲临战阵,延兴军士气高涨,刚才直面西夏重步兵冲击,除一人被斜斜刺来一枪扎中大腿被拖下去救治外,其余军士毫无伤亡,所有军士心中此时都暗自感激训练时的残酷,正是日日辛勤操练才有此时的一往无前。

    对面的西夏残兵看着这缓缓逼来的钢铁大阵,心中惊惧不已,所有宋军都被盾牌守护得严严实实,长枪刺过去只能触及到精铁大盾,还得防着对面刺来的长枪,每次接敌都感觉面前的宋军怎么如此之多,随着大阵一步步毕竟,西夏人也在一点点后退,一个西夏人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威压,狂叫着扭头向后跑去。

    “败了败了……啊!”刚跑了两步,只见自己眼前刀光一闪,被在后面压阵的指挥使一刀枭首,可其余数百残兵被这么一吓,都是扭头跟着向后跑去,压阵的指挥使和自己的亲兵再也砍杀不及,被众人裹挟着向后溃退而去。

    李现一见阵前的敌军开始溃退,连忙向身后喊道:“掠川!”

    石鑫一听立刻举起手中的神臂弩,嘴里同时吼道:“弩阵,正前方,压制!”随即响箭从前方长枪手上空一米左右蹿了出去,接着一千多支弩箭组成的庞大箭阵如乌云过境,狠狠地冲向了正在溃散的西夏人的后背和头上。

    冲锋时好歹能看到弩箭残影,不过逃跑的时候后背和后脑可都没长眼睛,三阵弩箭过后,溃散的四五百西夏残兵连上他们的指挥使,都被背后的弩箭给射成了刺猬,成了战场上一具具尸体。

    李现满意得点点头,仗就得这么打才对,你看,一刻钟不到,右翼就被击破,敌军尽殁。

    “听我号令,攻击中阵西贼腰部,军号吼起来!”

    “万众一心兮~~~”身旁一个大嗓门的亲兵领头喊起了延兴军军号,全军将士看着敌军在自己的打击下如纸糊一般分崩瓦解,胸中的战意早已熊熊燃烧,此时一听军号,更是豪情万丈,澎湃的呼应声响彻云霄。

    “群山可撼!!!”

    李现一听乖乖,打了胜仗声音雄壮多了,古人诚不欺我,军队就得见血,平时操练时也喊军号,不过那气势和今天不可同日而语,见自己锋矢阵方向调整完毕后,又吼道:“突击!加速!”

    “嚯!”所有士兵齐喝一声后,迈开大步,整个大阵就真如利箭的锋矢,向着西贼的腰部迅速逼近过来。

    “左翼怎么回事?人呢?”中军的西夏统制听到左边传来的宋军军号声,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此时整个战场上都被厮杀的军士搅得尘土飞扬,远远也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得赶紧安排一个亲兵去左翼查看战情。

    军号声越来越嘹亮,尘土飞扬中一块巨大的军阵若隐若现向自己左翼侧后逼去,统制稍稍一愣,颤抖地叫道:“妈的,左翼完了,接敌!接敌!”

    什么!?身边众将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连个报信儿的都没来?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主将…

    “看你妈的看,带上你们的人,去左翼顶住,不要让他们把我军截断,快去!”一边吼道一遍拿手上的鞭子抽着身边的将军们。

    此时身边还有一营预备队,指挥使连忙点起人马,向侧后冲去,统制交给他的任务就是顶住宋军的迂回,掩护主力后撤!

    西夏统制压住心中的恐惧,这里不能待了,必须撤,回去后死不死另说,不过留在这里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急忙下令道:“速速传令,右翼向中军收缩,后撤!全军后撤!”

    待传令兵走后又下令道:“宋军势大,向陛下求援,我军恐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快去!”

    ……

    “漂亮!右翼被延兴军绞杀殆尽,传令武英,随延兴军出击,包抄中路和左翼敌军!”位于后阵的任福看到战场形势发生变化,也知道机不可失,连忙对大阵做出调整。此时突然看到中路和左翼的西贼开始脱离战斗,猛然又意识到西贼这是要逃了。

    “桑怿!”

    “末将在!”

    “速领左翼轻骑,急进迂回敌军,务必将这几千西贼的首级给我留下!”

    “领命!”桑怿一拨马头,带着身边几名亲兵如一阵疾风向隐藏在左翼山后的骑阵冲去。

    任福凝神看着远方的西夏大阵,李元昊,你还不动吗,你再不动,这几千人可就成老夫的军功咯,呵呵呵。

    ……

    “陛下,前方形势不妙,我们的左翼被突破了,当速派兵接应,否则对我军心打击太大!”张元对李元昊深深一礼道。

    唉…李元昊闭上眼睛,该部宋军势大,这么打不行,他们的弩箭果然如之前所了解的那样,威力巨大,勇士们这么冲上去就是送死,此时前军统制派来的传令兵也跑了回来,报之军情之后,李元昊也是无奈,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里奴,带些人接应他们回来!大军转向,后退三里扎营!”说完头也不回在亲军簇拥之下策马向山下跑去。

    ……

    “将军,左翼数百西贼冲阵!”李现一听左翼传来张义的高呼,转头望去,之间数十步外数百西贼挺着长枪恶狠狠地杀了过来,心中冷哼一声,喊道:“列阵,左翼敌军冲击!掠川!”

    石鑫也看到了左翼战情,连忙指挥弩阵发射,两拨箭雨后,冲来的一营西夏人就去了一半,不少人身上还插着箭支,不过中军统制已经下了死命令,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冲。

    “杀!”延兴军故技重施,密密盾墙后如林的长枪不停突刺,这两百多西夏人就如水池中扔进的一颗小石子,连浪花都没有激起,就化作涟漪烟消云散,此时身后宋军大阵的长枪兵也已经赶到,中阵的宋军刀斧手已经越过长枪手向前突击,残余的两千不到的西夏人已经呈溃散之势向后慌忙的退却。

    “不能让他们跑了,全军加速!”李现急道。

    可大家都是两条腿,西夏人只要撒开腿拼命跑就行,而宋军却要结阵前进,眼看就赶不上了,不过在延兴军弩阵的侧射压制下,无数西夏人中箭倒地,向后的通道也越来越狭窄……

    “呼!冲出来了!”西夏统制轻轻喘了口气,刚才好险,要不是亲兵挡在右侧,自己就交代了,此时他早已管不了战后会不会被治罪,只要能够逃离包围圈回到自己阵中,获得片刻安全再说。

    正当自己暗自侥幸之时,左侧忽然传来了隆隆马蹄声。

    “左翼又怎么了……宋军骑兵!”望着左翼从山后突然冒出来的一群群骑兵,统制心中暗如死灰,唉,还是没有跑得了……

    二月十四日首战,西夏前军重步兵全军覆没,前军统制及以下十多名军官具殁,五千人冲阵只余三百多人在大军接应下逃回生天,几乎人人带伤。

    随军冲阵的五千弓箭手也伤亡近半,不过因为后撤及时,不少伤兵修养一阵后还能上阵。

    宋军伤亡八百余人,其中战死者三百人不到,延兴军只一人轻伤,宋军大捷!

第五十五章 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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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摇曳,吊斗森森,西夏大营笼罩在一片惨淡的气氛中。

    白天的战场西去三里处,一片山坳中,六万余西夏大军扎营于此,中军营帐内,李元昊背着手来回踱着步不知在想着什么,帐中坐着七八名随军大将和谋士,都是低头无言。

    “这个延兴军什么来头?仿佛凭空冒出来一样,诸卿可有听说过?”李元昊憋了半天,平白冒出来一句。

    帐中诸人哪里知道,只有张元暗自思索了片刻道:“去岁夏探得南朝皇帝下旨,禁军扩军,怕是那时新增设的汴京禁军吧。”

    李元昊点点头,除了这个解释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此军与其余宋军不同,据撤回来的勇士讲,看着都一样就是非常难打,这难打究竟是怎么个难打法?国师可了解?”

    张元一听,心中暗道,我的陛下啊,我只懂军略,这涉及到战术的问题怎么知道,可又不敢明说,呆呆地揪着胡须低头不语。

    旁边一员大将看看平日嚣张的国师窘迫,只得出来解围道:“陛下,今日末将看得明白,该部宋军弓弩威力强劲,三百步内可破卫戍军重甲,每当遇敌先是几波箭雨,破我严密军阵,此为其一。”

    李元昊一听,心中赞同,回头看着自己的大将军野利旺荣道:“大将军说的不错,朕今日也看在眼里,继续说。”

    野利旺荣,西夏王李元昊皇后野利氏兄(一说从父),大将军,党项野利部。天授礼法延祚元年(1038年),授为监军,同弟野利遇乞分统左、右厢军,号大王。官至宁令。在对宋作战中,多参与军机。

    “再者,此部宋军甲具与其余不同,手持大盾,无论战防皆结成紧密盾阵,若末将所料不差,这延兴军着甲必定减少了许多,不过换成大盾作战反而更是灵活,陛下,我大夏当效仿!”

    “嗯,此事战后再议,可有破敌之策?”

    “明日再战当以泼喜军投石机破支,连夜从山中伐木制成简易木盾增加我军防护力,投石机前用木板结成盾墙防御远程箭矢,随即步军大阵掩杀过去,此时再遣重骑冲击余部搅乱军阵,轻骑在两翼掩护,如此定能大破宋军!”

    野利旺荣款款而谈,这位从大夏开国时就追随先帝的老将戎马一生,无论何种危局都能一笑而对,战阵经验非常丰富,所献之策也十分契合目前宋军软肋。

    李元昊和帐中众官将听了后都觉得此策可行,此时大夏国初创,各官将之间少了许多内部倾轧,一个新兴政权总是积极向上团结稳定的,在危机面前众人纷纷竭尽所能地献计献策。

    国师张元此时又道:“陛下还请稍安勿躁,莫忘战前军略,如今大军在此实为佯攻,重点还是迂回的偏师,只要宋军粮道一断,其军必乱!”

    李元昊不置可否道:“就算计策再好也要击败宋军,我大军六万余若是被宋军在此处摁在地上打,以后我大夏脸面何在,契丹人会怎么看待我大夏国?”

    说完眼神森森冲张元看了过去,张元一见这情形,心道一声凉凉,这些胡人就是沉不住气,当今圣上勇猛进取有余,却缺了不少雄主的隐忍和大局观,可君臣有别此时也只得点头称是。

    其实张元这种为了实现抱负和理想毫无底线的人实在很难理解,什么叫做王者之气,当年先祖李继迁潜逃之时得有多落魄,照张元的说法,不就应该归化大宋吗?可人家不管自己境遇如何,就是不归化,凭着这股傲气和倔强,硬生生成就了“大白上国”的威名。

    这种不服输不认命的原则和情怀,岂是汉奸张元所能理解的呢!

    李元昊环顾四周,看得众人心中都是一凛,朗声道:“就依大将军所言备战,明日辰时初邀战宋军!”

    “臣等谨遵皇令!”众将起身躬身告退。

    ……

    二月十五日,万里无云,微有西北风。

    经过一夜,昨日战场上的尸体都已经被冻得硬邦邦,反正天气还没有暖和起来,再加上战事焦灼,双方也没有那个心思打扫战场,估计胜负未分之时,这些战死的尸体都会暴露在荒野之上了。

    从辰时起,西夏大军在战场上不断集结,宋军得到消息后也赶忙倾巢而出,双方又在昨日战场上摆下阵势,依然是西夏进攻,宋军防守。

    不过今日宋军大阵略有不同,延兴军被任福安排在大阵最中央,左右两边分别是昨日朱观和武英的步军,骑兵依然布置在两翼山后,任福在后阵统领两千长枪兵和五百刀斧手作为预备队。

    “今日天气不错,老张啊,又是一个厮杀的好日子。”李现轻松地和身边张义打趣道。

    “将军万万不可轻敌,西贼横行西北多年,起起伏伏异常顽强,我军昨日小胜,今日西贼定会作妖!”张义没吃李现的俏皮,反而沉重的劝诫道。

    “……嗯,虞侯言之有理,真乃我军表率!”

    李现说完没听见张义回音,转头一看张义早已走到别处去巡视战阵去了,唉,这军中,怎么个个都这样,还有没有我这个上官了。

    只得转向另外一边,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跃入眼帘。

    “三柳昨日表现不错,嘿嘿,对了,你是哪儿人啊?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唐渡皱皱眉,自家将军领军作战确是一把好手,可就是这三姑六婆八卦搞怪的毛病让人受不了,平时他还能耐心忍受,可今日大敌当前也是顾不得尊卑了。

    “大人,属下这就去巡视长枪阵,若无事可找杨指挥使闲聊……”说完就匆匆跑去前面,留下李现在身后凌乱……

    什么叫无事找杨指挥闲聊,我关心关心下属有错了?这帮兔崽子就是欺负我年纪小,哼,战后就让甲、乙两营每日加练,切!

    “将军,末将倒是期盼多与您老人家亲近亲近……”杨喆谄媚着凑过来道。

    唉,这军中有点本事的都特别孤傲,特别看不起杨喆这种军官,可现在李现就想找人说说话,如今他发现自己身上有种前无古人的特质,越是压力山大,越是八婆,这种毛病闻所未闻,李现干脆就总结这叫做临危不惧的具体临床表现吧。

    看着身边杨喆凑过来咧开嘴讨好的脸,李现稍稍有点反胃,这家伙早上到底吃了啥?为什么牙缝中黄黄一层像屎……不过好不容易来个听众,还是不要把人家吓跑了吧,于是也挤出一个笑脸神秘地说道:“老杨啊,你可知道大唐西域三十六国再往西是哪儿啊?”

    杨喆是个油滑的老军人,本来冲着禁军待遇好才硬是通了关系,趁着扩军把自己调了进来,谁知道遇上个恶鬼一般的年轻人,训练的时候把人往死里整,自己常常哀叹自己这一把老骨头怕是要交代在校场上了。

    不过有一点,将军从来不因为自己的油滑看不起,在他眼里,李现待人诚恳随和,关心体贴,除了训练时特别残酷严格外,真的是把自己当弟兄看待,不像虞侯和唐渡他们,喜怒都摆在脸上,切,成不了大事。

    “咦……那个下官不知啊?将军教我。”

    “啧,杨指挥虚心求教的态度就是好!那边叫泰西!泰西分大小数十个国家,贪婪成性,只是泰西人脏乱,屎粪泼于大街上,据说有一座叫做巴黎的大城,道路是由屎尿被人经年累月踩踏而成!”

    “呕……将军别说了,末将想吐!”

    “可泰西也有好的方面啊,唉,这辈子一定得去一趟,将咱们大宋的疆域拓展到那极西之地……”

    “将军,屎尿浇筑而成的地方,我们要来何用啊!?”杨喆哭丧着脸问道。

    “懂什么!泰西女子性感开放,丰乳肥臀,而且举国不识礼教,路上遇上心仪之人,就可找个客栈共度春宵了啊……”

    “果真?”

    “果真??”

    “果真???”

    看着身边突然聚来的庞军、石鑫等人满脸不可思议的脑袋,李现重重点了点头道:“所以说啊,西夏这种撮尔小国,就是横在我大宋前进道路上最矮的一道门槛,我们身负圣人教化的重任,征途才刚刚开始啊……”

    这后面的话估计众人估计都没有听得进去,完全沉醉在李现刚才描述的美景之中,一众猛男眼神荡漾浑身发热,直恨不得将眼前的西贼赶紧杀干净,早日到达极乐之地!

    “咚……”远处传来一声悠扬的战鼓声,西夏军队集结完毕,杀戮的一天又要开始了,李现此时也挥退众人,今日定要与西贼决个胜负!

第五十六章 九战

    (感谢书友大大春叶落飘凌,四张优秀美丽的推荐票)

    “呜……轰!”

    “啊…医官!医官!”

    “…救救我!”

    二十架大型攻城投石机轮番向宋军军阵发射这巨大的石块,经过西夏人的细心雕琢,不规则的石块变成了一颗颗圆滚滚的炮弹,落地后还会弹跳前冲。

    只三轮,就至少造成了宋军军阵中两百余人的伤亡,延兴军大阵至少中了三十余颗石弹,造成了上百人死伤,此时宋军阵中一片混乱,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犹如修罗地狱。

    只要挨上石弹的边,轻则断手断脚,重则立时毙命,李现看着军士们的惨状,心中痛得无以名状,刚才一颗石弹从身边掠过,只觉黑影一闪,身后就传来一串惨叫声和骨骼断裂的声音,回头一看,自己的亲兵队长刘虎胸口被砸得稀烂,石弹弹起后又滚断了两匹战马的马腿。

    “操他姥姥的,石鑫你他娘的在干嘛?把敌军火力压下去!”李现拼命嘶吼着。

    “将军!敌军投石机前竖立着大盾,弩箭都被挡住了!”此时战况凶险,石鑫声音中也带着一丝丝慌乱。

    李现远远望着西夏人阵前那二十架投石机,此时这些投石机在他眼里简直就和魔鬼一般憎恶非常!

    “妈的,不管了!上杀器!今天咱们就和西贼不死不休!”离线咬牙切齿地冲身后喊到。

    石鑫听后一愣,不是说好专门对付西贼重骑的吗?现在拿出来用会不会太早了?

    李现看着石鑫发愣,怒道:“你还在磨蹭什么?上啊!等弟兄们死光了吗!”

    “呜……”又是一波二十颗石弹袭来!

    “下马……隐蔽!”

    “轰!轰!轰!……啊!”

    “我的腿!……爹……娘……”

    李现顾不得阵中混乱,冲到已经略略失神的石鑫面前,狠狠一嘴巴抽醒他:“听我的!火油弹!”

    “是……是是,火油弹……床弩给我推上去!准备火油弹!快!”醒过神来的石鑫冲身边吼道,床弩军立刻推着五十架床弩车和弹药车向阵前冲去!

    “加快速度!推到阵前去!”

    “都给床弩让路!”

    “搭把手!把尸体挪开!”

    “床弩狠狠打,为弟兄们报仇!”

    一路上,军士们都自觉给推来的床弩车让道,拉开地上散成零件的躯体,不一会五十架床弩车推到了阵列最前方。

    “三百步!火油弹!十发速射!”石鑫站在弩车后用尽全力喊道。

    “嗖嗖嗖……”火油弹嵌入弹道,火把点燃油绳,在车长大吼一声“放!”后,五十颗火油弹冒着黑烟,如白日流星一般向西夏阵中飞去。

    ……

    西夏阵中一座山坡上,李元昊及西夏一群官员将领正凝神看着前方,乙方的投石机给宋军大阵带来了巨大的混乱和伤亡,一众西夏人看得心旷神怡,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声,哈哈,让宋人也体会体会光挨打没法还手的窘境。

    “大将军此策神效,哈哈哈,再这么下去宋军会被我军砸得活活崩溃!”

    “皆是陛下平时教导有方,末将怎敢居功”

    “陛下英明,大将军勇猛!”

    见战况顺利,李元昊开怀,身边众人的奉承不要钱一般的传来,李元昊听了之后更是得意!

    突然从宋军阵前飞来数十个冒着烟的黑点,轨迹平滑,速度奇快,转眼间就落入了阵前投石机前后,此时投石机刚刚才装好新一轮石弹正待发射,四面八方先是传来“哐啷……哐啷……”瓷瓶破碎之声,咦?宋军就想凭这个砸死我们?投石机可都是采用深山巨木做成,这种瓷瓶可砸不坏啊?

    正想着,之间被砸中的地方突然“轰”的一声,暴起一团团大火,只一眨眼的功夫,泼喜军阵中八方俱是窜起冲天大火,而天空中新一轮的火油弹又紧接着砸了下来……

    看着前方突遭打击的投石机阵,山坡上的西夏君臣不可思议地揉着眼睛,猛火油?这不是宋人守城用的的吗?装上床弩就能飞过来?

    李元昊似是过于惊讶,微张着嘴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

    “打得好!继续,不要停!”李现此时已经下了马,手提长剑在床弩阵后巡视着,看着前方远远燃气的大火,心中一口闷气舒缓了不少,不过想着身后大阵中一具具失去生命的延兴军军士,想到刘虎,胸中的怒火依然无法抑制。

    “李将军,任将军命我来询问延兴军伤亡情况,可需要退后修整?”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赶来道。

    “退?……”李现冷冷哼了一声,将长剑拄在地上,望着前方头也不回的说道:“延兴军伤亡两百余人,俱是伤残,末将恳请向西贼发动攻击,不仅为我延兴军,也为阵亡伤残的环庆诸军的将士们,报仇!”

    “啊?……”传令兵似是不敢相信的看着李现的背影,咱们才一万多人,对面六万多西贼,还进攻?!

    “务必将我说的一字不拉的告知任将军,若是环庆诸军不愿意,那我延兴军就不等大家了……”说完提着长剑,在亲兵簇拥下向床弩阵另一头走去。

    因为多了一个点火动作,床弩发射火油弹需要五息,待十发火油弹打完,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西夏泼喜军军阵早已被火海吞没了,大火熊熊燃烧着,最终只有两人从火海中逃生,所有投石机全部被毁,西夏大军失去了唯一能够制约延兴军的军械。

    战场中间这场大火整整少了接近一个时辰方才熄灭,火势太大,西夏人也无法进攻,同样,摩拳擦掌的延兴军也被火势所止,不过双方都在紧锣密鼓的为接下来的厮杀做着准备。

    趁着火势所阻,李现也赶紧骑着“建龙”去寻任福。

    “不是,上云,你没看见西贼多少人吗?你怎么想的?我们这么冲上去不是鸡蛋碰石头?”

    “西贼投石机已经全毁了,弓力弱小不能伤及我军,而我军有神臂弩助阵,远程打击下西贼只能冒着箭雨来冲击我严整军阵!

    再者,西贼也觉得自己军势浩大,刚才又重创我军,怎么可能会料到我军还能主动进攻?

    若是西贼反击就用弩箭招呼,若是西贼紧守,只需推进至两百步内,我延兴军就可用火油弹在西贼阵后不断防火,西贼大军将被分割,只需一处崩溃敌军就将全部崩溃!

    将军,要立不世奇功,怎么能一点险都不冒,今日西贼用投石机削弱我军,明日后日呢?若是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每日撕扯,我万余大军够西贼玩弄多久!?”

    李现此时心中焦急,将军略一股脑儿全都说了出来,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不是西贼全军压上,延兴军就可以凭借凶猛的远程火力和强大的战斗力,将来犯敌军干翻在地,当然免不了巨大的伤亡,所以尽可能争取友军的支持对自己有百利无一害。

    任福沉吟片刻道:“我与西贼斗了多年,哪有这么容易,上云啊,老夫理解你的初衷,可打仗不能如此莽撞啊……”

    “大人,西贼此次进犯泾源路,意指六盘山,而六盘山是我大宋最后一块北方的养马地,若是西贼得逞,我大宋边境将会永无宁日!

    末将盘算过,唯一的风险就在于西贼可能遣轻骑威胁我军侧翼,战场狭窄,重骑无法翻山越岭,看似我军人少,打起来那可不一定啊!

    大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我延兴军火油弹的威力已经被西贼知晓,火油弹唯独会被沙土所灭,若是待明日再战,西贼必定会对我军所有反制,到那时这仗就真得难打了啊……”

    看着李现苦口婆心的劝说,任福说自己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对面可是李元昊亲征,若是能够获胜,这功劳估计能蒙荫几辈子孙了,想到这里面带询问地看着身边朱观和武英道:“两位大人怎么看,这仗能这么不打?”

    一听到要上前厮杀,二人都沉声不语,李现急道:“二位大人无需担忧,西贼唯一可虑的就只有重骑兵,重骑兵十有八九会冲着我延兴军来,若是向两翼冲阵,我军弩军全用来支援环庆诸军!”

    这话一说若是再继续推辞,说不定就犯军法了,李现虽说年轻不过打仗确实厉害,而且人品也不错,至少昨日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让环庆军上下都对延兴军信任非常。

    两人对视片刻后,对任福拱手道:“但凭将军做主!”

    “好!”任福欢喜,军中团结战事方能顺利。

    “待火势一灭,全军出击,老夫领后军压阵!众将士,杀光西贼,灭此朝食!”

    “领命!灭此朝食!”

第五十七章 十战

    “陛下,宋人主动进攻了…”

    “什么?他们才多少人就敢进攻?”李元昊揉揉眼睛,凝神望去,宋军已经迈开大步整齐地向西夏大阵缓缓逼来。

    “宋人疯了,几千人就敢向我数万大军进攻,呵呵,有意思……大将军!”李元昊不无调侃道。

    “陛下,可先派卫戍军反击,待战事焦灼时,遣重骑兵破阵,随后轻骑掩杀过去,一战可定!”野利旺荣款款而道。

    “嗯,就依大将军所言,开始吧……切,蚍蜉撼树!”李元昊漫不经心地说道,宋军冲出来也好,战场中央宽阔,自己的兵力优势可以得到放大,既然敌军想死,那就好好成全他们。

    ……

    “咚~~~咚~~~咚~~~”战鼓在身后有节奏的一声一声的敲击着,七千余宋军排着整齐的方阵踩着步点大步向前,浓烈的血腥味从地上的死尸身上漫延开来,闻之欲呕,再加上敌军势大,宋军阵中弥漫着对死亡的恐惧和担忧。

    “军歌唱起来!风从龙,云从虎……唱!”李现察觉到气氛不对,想出个法子来振奋军心,自己起了个头后,延兴军雄壮的军歌声传遍大阵每个角落。

    这首明太祖所创的《红巾军战歌》歌词脍炙人口,威武雄壮,面对游牧民族的侵略者时特别应景,经过几天厮混,环庆诸军听得多了会唱的不少,而且乐谱高昂,歌声一起后,整个大阵都跟着唱了起来,原本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宋军大阵气势如虹!

    ……

    “呵呵呵……唱着歌来送死,宋军这些年越来越有意思了……”李元昊听着远处传来的歌声喃喃道。

    “陛下,我军已准备完毕!”

    “大将军辛苦了,待会作战朕许你临阵决断之权,不必事事汇报!”

    “谢陛下隆恩,臣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去吧,朕在此为你掠阵,静候佳音!”

    野利旺荣心中突然“咯噔”一下,从三川口之战以来,每次这“静候佳音”四字后,都是损兵折将或是人头滚滚啊,所以在军中将领间流传着一个谣言,当陛下想要杀你又找不到借口时,将会在出征之前将这四个字送给你,赢了陛下一开心你就活,输了最好战死沙场,陛下还能给你给功臣的名分善待家人。

    也不知道此时李元昊是真的祝福还是想让自己去死,野利旺荣宁可相信前者,他平时从未有过忤逆之举,自己的妹妹还是正经大夏皇后,皇帝没有任何借口要杀自己。

    野利旺荣深深行了一个大礼,跨上军马来到山下军阵之中,聚集参与进攻的将军们到自己身边大声发布军令:

    “中军大旗随我移动,全军必须令行禁止,以大旗号令作战,敢有不听从号令者杀无赦!敢有私自后退者杀无赦!

    前军一万重甲卫戍军,率先发起进攻,死战不得退!

    五千铁鹞子做好准备,结锋矢阵,听我号令后冲阵破敌,直取宋人后军,定要将任福的脑袋给本将军砍来!

    一万轻骑待宋军大阵被破后迅速跟进,席卷宋军大阵,包抄歼敌!

    另一万轻骑随我在中军,策应各处!

    众将若有疑虑现在就说,一旦开战必须坚决向前,圣上已经许我临机专断,若有意外别怪我刀剑无情!”

    “末将领命,定不坠我大夏威名!”十余名大将齐声大喝,野利旺荣心潮澎湃,这次动用三万五千大军突击六千宋军,怎么算也没有失败的道理,直直推过去,用人海战术湮灭所有大夏的拦路石。

    “开战!擂鼓!”随着战鼓声轰然而起,西夏将领们催马急速回到自己阵中,军号声响成一片,数万大军燃起冲天战意,前军一万重步兵顶着连夜赶着的木盾,喊着号子率先开始了进攻。

    ……

    “保持军阵~~~”“嚯!”

    “如墙而进~~~”“嚯!”

    延兴军一边高唱军歌,一边呼应着都头和指挥使们的军号声,左右环庆诸军也有样学样,战线排得笔直,昂首向前!

    “西夏军至,准备接敌!”猛然从中军传来一声高喊,全军脚步逐渐放缓,军阵排得更加紧密了。

    “两百步!三发连射,放!”弩军阵中又是冲天窜出一根响箭,转眼间,阵阵乌云从头顶掠过,不过西夏人这次都学乖了带上了盾牌,虽说盾牌制作简陋,只是用木条钉上几片圆木片,不过两百步的距离,防住弩箭倒还堪用。

    望着中箭倒地者寥寥的西夏军阵,李现心中一阵后怕,若是战事再拖延下去,真不知道西夏人还能想出什么招来克制自己,世上没有一种战法和兵器是没有弱点的,自己只能打时间差,尽快将面前的敌人干翻,不断研发新的战法和兵器,保持领先。

    不过一晚上赶工出来的盾牌能够顶多大用?李现抱怀疑态度,随着距离拉近到一百五十步内,倒要看看什么木片能够挡住我神臂弩之威?

    “掠川,弩箭不停,弩阵跟进!”

    “将军有令!弩阵跟进攻击!持续发射!”石鑫大声向军阵中重复着军令,延兴军弩阵以都为单位,不停地上弦、发射、再上弦、再发射,而石鑫则不断向军阵中发出调整距离的号令。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环庆诸军的弩阵也开始发威,不过威力更是不堪,待到百步后,西夏中箭倒地者终于开始多了起来,薄薄的一层木片在百步内可被神臂弩轻易洞穿,洞穿后余势不减,再又破开卫戍军的重甲,造成杀伤。

    一波波不停的箭雨洗礼下,西夏大阵中的步兵成片成片的在延兴军军阵前倒下,略略一算伤亡至少五百多人了,只是两翼的远程打击依然没什么起色。

    “掠川,延伸射击,不用再打击西贼前军了!”

    如今西夏阵列前方已经散乱,对上延兴军严整的大阵就是送死,但逼过来的可是有一万人,但是中部延兴军对面就集中了至少一半兵力,军阵纵深极厚,而且弩军位于后阵发射时不能过低导致阵前有三十步的射击盲区,延伸活力持续打击西夏大军此时更加重要。

    ……

    宋人的弩箭威力太大了,望着身边不断中箭倒下的同袍,西夏军士心中闪动着抑制不断的恐惧,亲眼看着一根根如毒蛇般的弩箭破开手中的盾牌,再狠狠破开身上的重甲,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深深刺激着阵中军士,和宋军间隔短短的这一百来步,犹如吃人的地狱,谁都不知道下一波弩箭会不会带走自己的生命,拿着兵器和盾牌的手已经开始轻轻颤抖。

    “冲锋吧!”野利旺荣不愧是名将,对底层士兵的心里洞若观火,步兵冲锋最佳距离应该是在六十步左右,如今看来若是再磨蹭下去,情况会大大不妙。

    “咚咚咚……咚咚咚……”连续敲击的大鼓突然变成阵阵三声急促的鼓声,这是冲锋的号令,前军指挥的都统制心中疑虑,这么早冲锋,对军士体力的耗费太大了,可刚才军议时早已言明,军令必须得到坚决执行,自己可不想做第一个被砍头的。

    想必右手重重一挥,在阵后大吼道:“全军冲锋!”随即身后将旗向前一斜,军阵中无数底层军官们听到号令,再看将旗前指,军号声顿时此起彼伏。

    “将军有令!全军冲锋!”。

    “冲锋!”

    “杀……”无数西夏重甲步兵,如决堤洪水一般,向宋军大阵冲杀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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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十一战

    “全军止步!准备作战!”

    “列横阵!”

    “紧密军阵!”

    军号声此起彼伏,大战将起,延兴军强军风范尽显,从止步到结阵只用了三息!

    “嚯!”的一声后,整个延兴军长枪手全部缩于大盾之后,军阵中鸦雀无声,只余对面冲锋的西夏军士的喊杀。

    军阵后方的弩阵依然不断发射,阵阵箭雨从头上飞过,冲锋中的西夏军阵中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手中的盾牌早已不能保护自己,可依然下意识的顶在脑袋前,此时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就是四周袍泽们的喊杀声吧。

    “掠川,我们离西贼大阵多远?”

    “三百步有余。”

    “你听好了,我在前面指挥作战,你给我盯紧了西贼大阵,重骑兵一动,就给我用床弩火油弹招呼,其余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允许动用火油弹,听懂没有?”

    看着李现吓人的眼神,石鑫赶紧点点头,一年前自己还是个副都头,如今已经是一营指挥使了,有时候这种身份的转变让自己对于不同职位中应该承担的责任有些迷茫,为什么自家将军就像天生的将才,一年前他还是个大头兵啊!

    李现见石鑫点头,扔下一句“那我上去了”,转身向阵前走去。

    手持四尺青釭,从杨龙手中接过头盔,大步步入刀斧手阵中,龙行虎步眼神如电,身边一个个铁甲巨汉都是向主将微微点头行礼,李现站定后环顾左右,心中感叹不已,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神卫军中一名刀斧手。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心中默念完这首汉高祖所创《大风歌》,对身边的乙营刀斧手都头梁七道:“七哥,你我兄弟二人又要并肩作战了!”

    刀斧手头盔经过李现改良,恍如中世纪十字军重甲头盔,只余双眼口鼻处留有甲缝,都头头盔顶上插着白色羽毛,军士们都是黑色羽毛,远远望去尽显彪悍。

    “将军,您一直都在和我们并肩作战,从未离开过!”

    李现听后,虎目有些发热,真该让那些庙堂上的相公们都来看看,他们口中的贼配军,如今面对着强大的敌人,无惧生死,一往无前!

    西夏大军已进六十步,对面飞来阵阵箭雨,这是跟随攻击的西夏弓箭手射来的箭矢,不过箭矢无力,打在刀斧手的铁甲上都被叮叮当当的弹开,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这就是文明的力量!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这就是我们华夏文明傲立于东方,面对外敌从不停止反抗的底蕴,李现胸中激荡万分,猛地高举手中长剑,直刺长空。

    “我大宋~~~!”

    “威武!!!”

    “延兴军~~~!”

    “万胜!!!”

    呼应声震天动地,随即两翼环庆诸军也发出齐声怒吼,宋军阵中士气如虹,军心可用!

    李现盯着越冲越近的西夏大军,咬牙切齿吼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今日有我无敌,延兴军,杀!”

    随即半蹲下身子,将全身隐藏到长枪手组成的盾阵之后,虽说西夏人弓箭无法破甲,不过万一运气不好从甲缝中射进来的话,也不是闹着玩的。

    整个刀斧手横阵都如李现一般,半蹲下身体,减少敌军弓箭的威胁,终于,挨过重重打击的西夏重步兵,冲锋的浪潮“轰”的撞上了长枪阵。

    “顶住!”最前方的长枪手拼命顶住连连遭受撞击的大盾,身后袍泽也再分散着连续不断巨大的冲击力,根据昨日的经验,刚开始接敌时,冲击力最大,只要顶住后面就好受多了。

    “嘭嘭嘭……”冲击力越来越小,头顶上西夏人的各种兵器在桶刺,可就是无法伤到隐藏在大盾后的军士,此时都头一声大吼:“开!”

    “嚯!”众将士大喝一声,齐齐发力,在三层长枪手的齐心协力下,挤在盾墙前的西贼顿时被顶开了半分……

    “刺!”又是一声大吼,前两排长枪兵使劲将手中长枪向前刺去,一杆枪在腰间,一杆枪在箭头,第三排长枪兵瞄着挤在最前面的西贼脑袋不停招呼,一刺一收的瞬间,整个长枪阵前的西贼几乎一扫而空,无数西夏军士捂着身上血流如注的窟窿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惨叫声,惊呼声,血腥味,肾上腺素的味道,将战场渲染得光怪陆离,各都都头们都在大吼:“刺!杀!”

    随着战事继续,长枪手阵前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鲜血四处流淌,形成一片片血洼,延兴军长枪手们就这么头也不抬,只是重复着机械的动作,若是单对单,估计早就被对手戏耍而忘了,不过成百上千人合成一个大阵,简单的刺杀却让对面的西夏人根本无从防御。

    李现正凝神盯着前方战事,突然右翼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只见远处右翼武英阵中的长枪手们纷纷后退,对面西夏人正如潮水般杀过来,第二层的环庆军刀斧手已经冲杀上去顶住了敌军的冲锋。

    “右翼长枪阵崩溃了!要不要救援?”李现心中犹豫了片刻,然后又咬牙说道:“全军不得后退,给我顶住,后阵还有三千预备队,右翼没有大碍!”

    身边众人一听,刚刚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随着后阵预备队急忙赶来增援,整个形势又恢复了平衡。

    不能这样下去,两翼战法落后,基本上是在和西贼消耗,西贼兵多,我军迟早有力竭的一刻,我要出击!

    李现想定后抬头看了看前方,黑压压的西夏步军依然层层叠叠望不到头,冲阵时就发现中军部分的西贼特别多,两翼顶多三千人,延兴军前估计就顶着五千,不过战况却是反着来的,两翼依旧吃紧,而中部反而啥的闲庭信步。

    必须击溃眼前敌军,只要中阵破敌,两翼敌军就会跟着一起崩溃!

    “七哥!准备随我突击!”李现对身边梁七说到,延兴军全军四百刀斧手,若是运用得当,突入敌阵就是一把尖刀。

    “将军不可亲身犯险,我去就行了!”另一边的张义急道。

    “别废话,听我号令,我上去后虞侯你代替我指挥,我只带走三百人,还有一都你留在身边,若是情况有变一定要接应我回来!”李现按住蠢蠢欲动的张义,声音不容置疑。

    见张义不语,李现大声道:“执行军令!”

    张义无法,只得领命。李现将甲营、乙营、丙营中的三个刀斧手都头叫了出来,围成一圈说道:“待会我和乙营刀斧手在前,甲营、丙营刀斧手在两翼,就从中部突入敌阵,跟我冲阵杀敌!听明白没有?”

    众将一听,哪有主将亲自冲阵的,于是纷纷请战希望替下李现,李现骂道:“老子当年刀斧手出身,数万西贼阵中三进三出,你们有谁比我牛逼,我又不是娘们,不用你们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和军士们的安全,牢记军律,如墙而进!”

    看着全军中最年轻的人自称老子来教训自己,众将没有丝毫不快,反而觉得主将勇猛亲切,骂得舒坦,于是个个领命回去整军,不一会,三百刀斧手排成锋矢阵,列于长枪阵之后。

    “三柳!庞军!杨喆!都过来!”李现又把在前方指挥长枪阵作战的三个指挥使叫过来叮嘱道:“我军马上开始反击,待我信号,立即让出通道,随后在我两翼跟进,杀进去!”

    听着李现杀气腾腾的军令,众将只得躬身领命。

    “去吧,做好准备!”

    “掠川!”李现又转到后面冲石鑫喊道:“盯紧点,别忘了我说的,重骑一动,赶忙叫人去前面寻我!”

    “上云兄!此去凶险,你非上去不可吗?”

    李现轻轻一笑:“嘿嘿,你见过躲在后面的将军吗?打完了西贼,汴京逍遥去,哈哈哈!”

    延兴军全军准备完毕,李现双手持剑,平举在耳侧,直直向前,看着前方的刀光剑影,眼中毫无畏惧,大吼道:“延兴军,随我突击!”

    一马当先向前冲去!

    “追随将军!刀斧手,有死无生!”

    “嚯!”三百刀斧手排成锋矢阵紧紧跟随,前方长枪阵在唐渡指挥下,突然后退,向两翼散开,西夏人正莫名其妙有点发愣,却见散开的军阵中猛然冲出来一个黑盔黑甲,持剑冲锋的宋军,盔甲鲜亮,铠甲边缘还镀着红漆,这应该是宋军大将的盔甲!

    天空中猛然金光大作,不知是自己眼花还是何故,冲出来的宋将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大群宋军刀斧手紧紧跟随,一杆玄色大旗跃然而出,伴随着冲锋大旗鼓动,“延兴”二字散发着冲天杀意,整个军阵都在高声呼喊着“追随将军”。

    将军?一名西夏指挥使反应过来大吼道:“宋将冲阵!斩杀宋将者,赏万贯!勇士们杀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原本被惊得有些失神的西夏人,立马又鼓起余勇,冲杀上来。

    李现看着冲上来的西夏人,听着身后追随自己的高呼,胸中战意沸腾,感受着迎面而来的血雨腥风,心中默念道:“战吧!尔等胡人,焉能得我大宋江山!”

第五十九章 十二战

    “延兴军在突击?!”任福愣了愣神,疑惑地看着身边前来通报的传令兵。

    他在后阵看到延兴军大旗发出冲锋的信号,正在纳闷,自己没下命令啊。

    “我家将军让我转达,我军势孤不可坐以待毙,延兴军率先冲阵,目的打破战场均势,搅乱西贼军略,减轻两翼压力,请任将军指挥环庆诸军护住我延兴军两翼!”传令兵将李现的话原封不动一口气说了出来,说完后才深深喘了几口气。

    任福听了愣了,延兴军胆子也太大了,敢情这行动还没通知朱观和武英吧,这先斩后奏的毛病哪来的,还让主将配合,自己领军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打仗如此不讲套路的,不过还能怎么办,连忙叫人通知朱观和武英随时策应。

    宋军作战讲究按照阵图和战前规划,步步为营,不可僭越,因为领军大多是文人,军事素质堪忧,若是没有战前规划真不知道这仗能打成什么样!

    就算任福长年军伍熟悉战阵,不过不代表下面领军的文官也和自己一样,所以宋军经常出现战略失败,但是战术胜利的局面,简单来说就是目标没达成,不过杀敌数量倒是不少,损失一般都不大。

    别说任福被弄得手忙脚乱,被宋军长年的慢节奏养成坏习惯的西夏人更是无所适从,野利旺荣此时反应也如任福一样,刚才宋军进攻就已经破坏了自己先前的准备,此时看着前方突然冲出来的延兴军,简直在颠覆自己对大宋军队的认知,若是战况一变,又不得不放弃之前的计划重新布置,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太他妈的糟糕了。

    战争中最忌讳的就是按照对手的节奏去作战,交战双方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扭转这种被动的局面,特别是现在还敌众我寡,若是按部就班地进行防御,结局必定只有一个,那就是失败!

    唯一的不同,也仅仅是失败的程度而已!

    李现现在做的就是不断去打破对手的节奏,你大军压上想把我摁得死死的,铁定有后招,那我偏不如你意,我就不停地反击,我延兴军军力强劲,只要不是被数倍于我的敌军团团围困,就算你和我拼命我也能从你身上扒下一层皮。

    这种弹性防御的理念来自于后世,用在古代战场当真是前无古人了,自己哪里知道如今延兴军在双方主将眼中已经成了一根搅屎棍子。

    李现脚步稍稍放缓,慢慢汇入刀斧手横阵之中,独自冲锋那只是为了振奋士气做做样子罢了,真打起来自己也不是三头六臂,这刀枪无眼的,万一有什么意外自己满腔抱负可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杀!”眼看着西贼的长枪已经快到眼前了,李现大吼一声,身旁数十名排成整齐横阵的刀斧手齐齐举刀——弓步——侧身——手臂下压——肩部用力——腰部用力——数十斤重的精铁长刀如一道白练,闪电般劈下!

    面前的西夏人正端着枪瞄着面前刀斧手头盔上的细缝,宋人太有钱了,步军的盔甲能够做到这么好,全身上下除了脸上,哪儿都没有弱点。

    近了近了,来吃你爷爷一枪!正想到此,眼前的宋军刀斧手们突然举起长刀,随后眼前白光一闪,接着就是无尽的漆黑袭来,唉,就差那么一点点就中了。

    接敌刹那,无数西夏人被从上到下劈成了两半,要么就是双手断了,哪怕自己刺中了宋军,长枪也无法洞穿步人甲,而和之前宋军不同,这些刀斧手看到兵器袭来竟然毫不闪避!

    一瞬间一排的西夏长枪手就做了刀下亡魂,而宋军中除了一个运气实在不好的,被长枪从头盔缝隙中刺入倒地,其余刀斧手毫发无伤。

    “如墙而进!”

    “嚯!”刀斧手们向前又迈两步,举起长刀又是狠狠劈下,每一刀都掀起阵阵腥风血雨,锋利的刀刃上沾上了骨渣碎肉,厚实的盔甲已经被鲜血染成了黑红色,沉重的铁靴将地上的尸首残肢踩得稀烂,三都刀斧手排成整齐的品字形锋矢阵,不断收割着阵前西夏人的生命。

    李现早已退到刀斧手阵后,被亲兵簇拥着步步向前,杨龙提着大盾紧紧护在将军身前,刚才李现突然冲出去,吓得亲兵队众人冷汗直冒,主将要是出什么意外,按照大宋军律,自己有可能会被战后问罪,不过还好,接敌后将军就退了下来,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李现亲身犯险了。

    李现也不傻,匹夫之勇能成什么大事?此刻他专心组织三都刀斧手进攻,眼前的西夏步军已无一合之敌,战事朝着自己有利的方向不断向前发展。

    “庞军杨喆,你二人在左翼,我率右翼大军,迅速跟上将军,掩护侧翼!”唐渡说完就匆匆回到右翼长枪阵中组织进攻,此时刀斧手已经冲出大阵十余步,侧翼压力陡增,必须尽快增援上去。

    “长枪手!进攻!”唐渡挺着手中长枪和大盾,站在大阵最前方吼道!

    “嚯!”右翼长枪阵如一道移动的带刺铁墙,大步向前。

    紧接着,左翼也开始向前,从空中望去,整个延兴军形成了几何三角形,最前方是三都刀斧手,呈品字形大步向前,左右两翼是长长的长枪阵,长枪吞吞吐吐中,阵前的西夏人不断被戳倒在地,中间包裹着庞大的弩阵,弩阵中箭雨呈扇形向前方不停地泼洒,犹如一台精密的机器,远近打击配合默契,杀得西夏人心惊胆裂,步步后退!

    这部宋军战法太怪异了,只知道缩成一团,像个男人一样出来厮杀啊!不少西夏步军心中涌上无比憋屈的感觉,军中的勇士冲上去,往往躲开了一刀,却躲不开四面八方同时劈下的刀阵,一个个丧命沙场,关键问题是还不能造成宋军的伤亡,这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杀!

    西夏军在此时的东亚绝对可以算是精锐军队,辽国、金国都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最后若不是自己作死,连蒙元都不一定愿意浪费军力,可面对延兴军却毫无办法,此时不少人心中都浮出了恐惧的念头。

    “杀!”又是一片刀光闪过,上百西贼又被劈成了两半,露出后面一排,一名西贼脸色惨白早已被吓得心中失常,嘴中喃喃道:“杀神!杀神!”突然扔下手中长枪,边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掉头向后跑去……

    此时西贼阵中众人心中早有退意,一看有人带头,哪里还管得了身后上官的督战对,齐刷刷掉头向后跑去,不少人一边跑还一边大叫道:“败了败了!”

    兵败如山倒,西夏都统制看着如潮水般向后撒腿逃走的军士,心中哀叹,身边亲兵催促道:“将军,快走吧,到大阵中重整军阵再战!”

    “你们走吧……我回不去了……”

    众亲兵都明白自家主将若是逃回去的话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短暂沉默后亲兵队长道:“将军若是赴死岂能独往,我誓死追随将军!”。

    身边亲兵纷纷表态,宋夏双方都是一样,主将若是身死,亲兵哪里能够独活,西夏都统制欣慰道:“好…好,我等若是战死,陛下必善待家眷,像个男人!”

    看着步步逼来的宋军大阵,一声怒吼冲天而起:“大白上国,万岁!随我杀敌!”单骑跃马而出,身后数十亲兵挺起骑枪,大喝一声紧紧跟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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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斧介绍:
这不是一本架空,这是一本历史。
鲜血、尸体、背叛、铠甲、残阳……康定元年的三川口战场,卷入纪律危机的李现教授重生于一名为生存挣扎的刀斧手身上
风雨飘摇的大宋颓势初现,如何挽救这个让人神牵梦绕的璀璨文明,李现只有一个金手指,那就是超越时空的知识,西夏、大辽只是等闲,大食和拜占庭才是终极征服目标,刀斧手,有进无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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