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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太狼     刀斧txt下载     刀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韩琦来了

    李现有点恨自己。

    整个延兴军四百刀斧手,在听说了自家军都指挥使大人的英勇事迹后,都嚷嚷着要像军主一样,做一个孤胆煞星,一人手刃上百西贼。

    在操练的时候,一个个就像恶狼,全然不顾战阵,只知道冲杀在前,李现看的直摇头,只好将冲杀的最猛的几个拖出来打了二十军棍。

    好水川和三川口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战场形势,三川口其实是李元昊首次试探大宋的实力,在他发现野战中重骑兵所表现出来的巨大破坏力后,回到兴庆府大力打造重甲骑兵,好水川一战,西贼阵中的重甲骑兵已经达到了一万余骑,而且李元昊借三川口之战吞并消耗了大量的部落势力,整体实力获得了很大的提升。

    所以造成,历史上类似的战场环境,结局完全不一样,三川口好歹宋军大部不失,而在好水川确实全军覆没。

    杀鸡儆猴之后,刀斧手操练终于正常了许多,李现也是服气,再也不敢托大,整整一天都耗在了校场上。

    一连几天,李现一心扑在操练上,也没有回家。

    军营简单、枯燥,不过李现已经越来越喜欢这种生活。

    将士们只管操练,朝中的相公对外强硬,官家对于收复疆域野心勃勃,虽说蝇营狗苟不可避免,但此时的北宋大体上政治清明,财政富裕,处处生机勃勃。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在历史上持续的时间太短了,随着大宋与西夏战争以战败告终,庆历新政失败,对辽作战失败,北宋的命运开始走上另外一条衰亡的道路。

    我绝不会让这样的惨剧发生!只要不败于西夏,韩琦就会积累足够威望,到时他和范仲淹主持的庆历新政也许就不会失败,只要我李现在,对辽作战的结果也不一定会失败…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若是连这样也无法守护华夏文明,那我李现不在乎再死一次!

    寅时中,天地笼罩在一片黑幕下,远处启明星已经若隐若现,此时也是人最困倦睡得最香的时刻。

    延兴军校场上,李现四周望望,身边是各营指挥使,顶盔掼甲,身后一队亲军,打头的是自己的亲兵队长杨龙、刘虎,再后面是五面巨大的战鼓,鼓手肃立于旁,与大鼓一起站在四轮鼓车上。

    人群正前方是睡得沉沉延兴军大营,哨兵早就发现了他们,但是在亲兵授意下不得发出声响。

    李现转了转脖子,淡淡说道:“开始吧!”

    杨龙听令后转身,吼道:“大人有令,开始!”

    “咚~~~”一声悠扬浑厚的鼓声响透了营房的各个角落,一些机警的军士已经被惊醒,只是懵懵懂懂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咚~咚~咚~”一息后,所有的大鼓整齐的敲响,隆隆的鼓声刺破黑暗,越来越多的军士都被震醒,营房中嘈杂声四起。

    大鼓响了十声就歇了,昨天刚刚给所有的都头传授了最新的金鼓号令,紧急集合,三通鼓,每鼓十声,三通鼓不至校场,当斩!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狗日的,谁在敲鼓?”

    “龟儿子,放哨的死了爹妈…”

    营房里各种牢骚,许多军士踢开房门,冲校场破口大骂。

    “草拟马,这是中军集合鼓,狗日的赶快披甲!”

    “军中集合鼓,众将士迅速披甲集合!”

    军中都头们片刻后都反应过来,连忙在营房中组织军士起床,军士们一听,了了,延兴军黑历史,喜欢搞夜间突袭,终于遇上了!

    这只当时世界上最精锐的军队体现出了优良的素质,立马在营房中两两互相着甲,石鑫、张义和唐渡的营军最先集合完毕,毕竟他们的上官可是过来人,经常在营中不断强调夜间的紧急集合如何如何,他们营中的都头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李现点点头,自家兄弟的反应就是比别人快,不错。

    此时,隆隆鼓声又响了起来,十声!

    动作快的营已经集合完毕在出营门了,动作慢的还有人没有穿戴好盔甲,我草你姥姥的,二通鼓了,如果还没有开始集结,三通鼓铁定来不及到校场,李现心中微冷,反正营房中已经都点起了火把,他看的很清楚,就是前些天挑事的杨喆营中的兵。

    待会要他们好看,李现根本不会相信通过他几句话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杨喆营中一定对自己有怨言!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

    乙营打头,五人一排,按照刀斧手、长枪手、弩手的顺序,在都头们洪亮的军号声中,大步向校场走来。

    都头起头一句,众将士齐声收尾,整座大营号声阵阵,配上阵阵金鼓声、铠甲碰撞声、整齐的脚步声,金戈铁马让李现一阵迷醉。

    不到一刻钟后,第三通战鼓齐鸣,全营五都二千八百余人已经全部到达校场,只有杨喆营动作最慢,堪堪整好队,校场中火把通明,李现阵前大吼道:

    “西贼袭营,大部位于营外后山,全军全副武装,十里越野行军,我再强调一遍,行军途中必须保持军阵严谨,以营为单位,最后回到大营的没有早饭吃!”

    李现停了停,深吸一口气道:“行军途中禁水、禁干粮,丁营整队最慢,每个军士再负五斤沙土,所有指挥使、都头随军行动,出发!”

    “全军各营不得抛下落单军士,山顶处有点卯,人数齐了才能出发,哪个营丢下了军士,全营还有重罚!”

    杨喆垂头丧气,太惨了,宋军甲胄沉重,再加五斤谁都不好受,虽说后山每天都要爬一次,不过今天是夜间行军,古代没有营养概念,部分宋军可都是有夜盲症,怎么保证全营到达?

    不过一看先出发的甲营,火把打得通亮,《凯歌》声声,想到一个办法,大人不是之前发下好多篇军歌嘛,到时候火把打起来,选一篇军歌唱起来,眼睛看不清,耳朵总听得清吧。

    轮到自己出发时,杨喆冲身边都头道:“我们丁营也都是好样的,今后定不会再输给友军,火把打好,高唱《秦王破阵乐》,出发!”

    五个巨大的火把方阵随着步点跃动着前进,军歌阵阵,李现心中大快,这才像话,基层指挥官本就应该学会动脑子,完成主将交代的任务,随即催马领着亲兵跟上了军阵。

    刀斧手全甲有五十八斤,弩手全甲四十斤出头,再加上山路崎岖,夜里视线不好,行军颇为艰难,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军士体能也得到了大幅提升。

    行军途中,都头们不停地发出号令,提醒军士们注意军阵,大家都知道如果军阵乱了,大人会扒了自己打军棍的,虽说二十军棍挺挺就过去了,不过那么多人面前露出白花花的屁股,太丢人了。

    最终丁营垫底,回到大营时天已经放亮,照例又是测水囊和干粮袋,三十多个倒霉蛋被赶出了延兴军。李现之后颁布修整半日的命令,午时再来校场操练,赢得了阵阵欢呼声。

    巳时一刻,一名枢密院小吏来到延兴军军营,枢密院直学士韩琦,午后要来军营视察,随行还带来了一千五百具神臂弩、五百把重剑,李现心中一乐,哈哈,延兴军终于要鸟枪换炮啦!

第三十二章 平夏战略

    午时末,延兴军大营外。

    李现领着虞候、指挥使、军需官、军吏等等一大群将官站在营门外,静静地望着南边官道尽头,远远的只见官道上灰尘飞扬,上百辆大车蒙着厚布,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韩大人来了,待会都机灵点,这可是我们延兴军的金主。”李现对张义吩咐道。

    “属下晓得,全军上下都已经把盔甲和兵器擦了好多遍…”

    李现点点头,不再言语。

    转眼间车队已经到了军营大门口,从车列中驶过来一辆马车,车夫停好后拿着一个小板凳放在了车厢边的地上,车帘掀开后,大宋第一大帅哥韩琦大学士悠悠然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神卫军右厢延兴军全军将官恭迎韩琦韩大人!”犹如平地一声炸雷,整齐的参拜声中,已李现为首的十来个军官单膝跪地,拉车的马儿被吓得连连昂头,四蹄乱动,韩琦被这一惊脚一哆嗦,连忙扶住车栏,本来看到这山脚下风景不错,还准备赋词一首,被硬生生给吓得憋了回去。

    “李现你他妈的好大的军威,你是想吓死老夫嘛,你把我吓死了,谁给你要兵甲钱粮!”惊扰了自己的体统,韩琦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又不老,叫什么老夫啊,有病!”李现心中暗暗想,嘴里却说着漂亮话。

    “韩大人,哪能呢,这不是将士们都盼着能早一天去打西贼,看到大人来了心情激荡情不自禁,就像末将,每次看到大人,浑身都会充满着为官家、为朝廷报效的暖流啊,每次看到大人,末将就如三伏天里掉入冰窟,三九天里睡上了暖炕…”

    我滴妈,我们家大人舔着脸皮奉迎的样子太牛逼了,金铁在他面前估计也是被融化的命,身后张义和石鑫、唐渡几人对视了一眼,都浮现出自叹弗如的神情。

    “行了行了,我说李大人,老夫怎么觉得你应该换个职业,去御史台干活呢?”韩琦被李现说得气急,偏偏什么火也发不出来,生生憋得难受,于是也对李现打趣道。

    李现愣了一下,如果真能做文官也是挺好的,最起码身份地位变高了许多,于是问道:“大人,如今末将没有功名在身,去御史台是不是太勉强了,大人不要着急,大人以后定能成为朝中宰辅,到时候再提拔末将也不迟…”

    韩琦本来还抚着胡须,硬生生被李现给震惊在原地,这蹬鼻子上脸了都,看着挺纯良的一小伙儿啊…

    匹夫武人,我不能与之一般计较,莫要失了官威体统,不过刚才说我日后能位极人臣,这话倒是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啊…

    “韩大人,末将先向您引见军中各将,起手这位是我军军都虞候张义。”

    “末将延兴军军都虞候张义拜见韩琦直学士。”

    韩琦看着一个个高大威猛的军汉在他面前如同蒙生一般恭敬行礼,心中愉悦,和颜悦色地说道:“张虞候免礼,望你等好好操练,莫要辜负官家和朝廷的期望。”

    “大人辛苦,末将必不负官家和朝廷的大恩!”

    整个会面仪式简单直接,不过众人盔甲鲜亮,让韩琦看着很有百战精锐的感觉,心中对李现的治兵能力提升了许多,当时力排众议提拔他多正确。

    之后就是交接兵器,李先看着一车车神臂弩鱼贯运进了军营,心里已经开始幻想着天空中无穷无尽的弩箭飞舞,地上成片的西夏重骑兵被射翻…

    “李现!”韩琦在前面喊道,李现连忙牵了一匹战马过去:“大人,军营中不得乘马车,只能让大人骑马了,不过您放心,末将为您牵马,定护您周全!”

    “哟,李大人治军有方,有心了啊…”

    韩琦也不推辞,跨上马匹,任由李现在前方牵着向校场而去,此时武人地位低下,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再加上李现年纪小,大家都觉得自家军主与朝中相公交好,能为相公们牵马对于现在的武人来说,可是一种荣耀。

    李现心中想法却简单得多,韩琦能够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支持,有兵器、钱粮、战功等等实实在在的好处,所以暂时姿态放低点,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上云,你可知西北到底为何如此重要?老夫一直力主与西贼死战,只是朝中还有人妄谈议和,真是鼠目寸光!”韩琦在马上愤愤地对李现说。

    “回大人的话,李元昊原本为我大宋藩属,如今自立称帝实乃大逆不道;另外,六盘山为我大宋目前唯一的养马地,但是却处在西贼兵锋直接威胁下,导致我大宋空有养马地却无法安心牧马,没有骑兵何谈收复幽燕?”

    “若依末将之见,要么就不打,如果要打就应当将两军战线推进至灵州,收复盐州、宥州、石州,待西贼重心东移,出奇兵联合吐蕃,拿下凉州、甘州、肃州、瓜州,夺取西贼粮仓,如此我朝便能形成对西贼的绝对战略优势。”李现在前方侧身仰头对韩琦说道:

    “西贼失了粮仓,各党项贵族必定会对李元昊心生不满,只需相公们运筹帷幄,挑拨西贼内部,不出几年,西贼必定生乱,到时候就是我大宋一战定乾坤之日。”

    “若是论到如今,我辈只需对西贼打一两次胜仗,稳定西北,提振军心即可。”

    韩琦越听越觉得心惊,这是读了几年私塾的人吗?

    单不说这么完整的平夏战略,就是那些个地名,整个朝堂之上还有多少人都认不全的,这里面还牵扯到联合吐蕃,好大的手笔。

    李现倒不觉得如何,这都是后世无数军事家分析出来的真理,按照这种打法,西夏哪还能蹦跶到蒙古时代,弄不好仁宗年间就已经被搞定了。

    韩琦在马上越琢磨越觉得这方案可行,这要是整理好上奏给官家,枢密使都只是等闲,说不定直接都能进政事堂了,不过李现说的很对,那就是一定要先打几个胜仗,把西北安定下来再说。

    韩琦看着前面的李现,越看越喜爱,从身份上自己认定李现就是个文人,刘平也是进士出身及武事,在朝中的文官集团中有很高的认可度,从真宗开始,就有不少举人、进士弃文从武为国效力。

    “上云啊,这次去西北,你就随在老夫身边吧。”

    李现心中一愣,这次真的是定下了,之前韩琦虽然也隐隐约约透露出来一点意思,但是总是不把话说满。

    后面跟着的众将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窃窃私语,韩琦听到后也不以为意。

    “自末将有幸遇到大人以来,您处处提拔看重,末将心中感激之恩无以为报,若能随大人身边杀敌,唯愿肝脑涂地,马革裹尸耳!”李现郑重向韩琦行礼道。

    嗯,是个聪明的孩子,呵呵……

    韩琦心中满意,接着说道:

    “一军之主为我牵马…哈哈哈,行了行了,你的心思老夫明白,莫要被你的军士们笑话了,去吧,让我看看你练的兵。我虽说是文人,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骑个马不在话下。”

    “那末将得罪了!”李现告一声罪,一撩身后披风,接过亲兵递来的缰绳,飞身跃上自己的骏马,一行人放开马力,十几息后就来到校场点将台,将台上五面巨大的战鼓早已准备就绪。

    “击鼓,全军集合!”

    “咚~咚~咚~”三声摄人心魄的鼓声立刻传遍了整个延兴军校场,校场中各营各都立刻停下操练,几息后就以营为单位结成了五个整齐的方阵,在都头们的军号声中踩着整齐的步点向点将台走来…

第三十三章 阅兵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

    前半声军号悠扬由都头起头,后半声呼应振奋由全营齐呼,经过李现变态的要求,整个延兴军已经形成了行军途中军号声声的习惯,这种来自于后世的手段,让在点将台上的韩琦看得目眩神迷,连忙问道:

    “上云,这军号何人所创,如此震人心魄?”

    “回大人,是末将所创。”

    “不错,这词里隐隐透着上古遗风,你到底读了几年私塾,确定没有考过功名?”

    李现哑然无语,唉,早知道就不把戚爷爷的《凯歌》搬出来了,不过韩琦很快又被军阵吸引过去,刚才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此时各营指挥已经于各自军阵汇合,上午李现已经与众将官都商量好,等韩琦来后,弄个小型的阅兵,不过李现要求按照后世的方法,走分列式。

    现在的阅兵更多的是全军列于校场,排队喊喊口号罢了,不过延兴军在这些日子可没少下功夫,走起军阵来一点难度都没有。

    唐渡缓缓策马跟在甲营左侧,方阵的顺序是刀斧手、长枪手、弩兵,每个军士的盔甲都已经擦得金光闪亮,在下午的斜阳中散发着跳跃的光芒,待行到点将台边,唐渡猛地抽出腰中佩剑舞了一个剑花,用尽全力喊道:

    “大宋~~~”

    “威武!威武!威武!”

    “圣上~~~”

    “万岁!万岁!万岁!”

    “我延兴军~~~”

    “万胜!万胜!万胜!”

    一唱一和中,军士步伐由小转大,手中长刀、长枪向前斜指,大腿抬起高高砸下,沙土地面已经不堪承受这钢铁的碾压,沙尘弥漫中又隐隐透出金铁的反光,雪亮的钢铁方阵带着浓浓的杀气大步向前,高昂的军歌又起。

    “风从龙,云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李现看着台下昂首走过的一个个军阵,心中激荡万分,暗暗想道:

    “这就是我以后安身立命、守护华夏的资本,军在精不在于多,我有信心还汉家儿郎一个朗朗乾坤!”

    而韩琦早已被这惊天破地的军势所深深震撼,大宋经过数十年的和平,禁军早已不复太祖时期的威势,汴京周边数十万军队,没有任何一支像延兴军这般威猛,每一个方阵无论从任何方向看去都是一条直线,太祖遗风,尽显强军风范啊!

    身后的大鼓和着军歌的调子,有节奏的敲击着,更添沙场肃杀之气,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了此时他的内心:

    “李现练兵,国朝第一!”

    猛然回头又对李现问道:“上云,此歌难道又是你所做?”

    李现捂额,总不能说是宋朝亡了,后世大明太祖朱元璋写的吧,只好腆着脸,说:“也是在下所做,末将年幼时就希望能够征战四方,驱除胡虏,所以这些年写了不少军歌,不足之处望大人多多指点。”

    韩琦回头呆呆看着校场上的军阵,嘴里喃喃道:“忠勇可嘉,忠勇可嘉啊,有此神兵,何愁外贼不灭…”

    阅兵结束后,韩琦就离开了,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也确认了自己付出的价值。

    李现全身心地投入到练兵中,很多人认为只需要给军队装备上优良的军械,就可以任性的毁天灭地,难道真的当我们的先辈是用导弹和激光打赢的八年抗战吗?

    近代军队最大的优点就是纪律和分工,宋朝的军队在分工上已经达到了古代军队的巅峰,尚有欠缺的就是纪律了,这里面包含作战的纪律、行军的纪律以及军士的思想教育,李现最起码已经做好了一点,那就是行军纪律的打造,延兴军拉出去,说自己军阵天下第二,估计敢称第一的应该没有吧。

    刀斧手和枪兵的训练,李现要求只练一招,于是打造了大量的人形木靶,一排刀斧手距离二十步成横阵冲锋,要求必须从木靶中间劈开,并且保证战阵齐整,连续冲锋十次,八次劈正方为合格。

    另外,李现将刀斧手佩戴的朴刀全部换成了重剑,重剑长接近四尺,宽七寸,弥补了刀斧手近战破甲能力不足的短板,以后在延兴军中,刀斧手都将集中使用,做为全军最尖锐的枪尖,负责破开敌军大阵,所以一切不符合破阵要求的装备,都必须改良。

    长枪兵的木靶上,点出人形的要害部位,也是二十步冲锋,必须刺中木靶上的眼、口、喉咙、左胸、小腹其中之一,连续冲锋十次,八次刺中方为合格。

    而全军弩军继续合成训练,五十具床弩也运了过来,竟然都安好了弩车,李现心想这韩琦虽说指挥打仗不咋滴,后勤工作倒做的十分贴心。

    每具弩车安排四名军士操作,配床弩大箭200发,行军时由军士轮流推动即可,作战时一人操弩,两人上弦,一人上箭,分工明确,若是操练得当,平均十秒钟不到就可射出一箭,若是西贼骑兵冲锋,从开始到接敌,够床弩发射五六轮了。

    五十具床弩就是三百发大箭,再加上可以三四息内发射的神臂弩,李现有信心只要不是遇上十倍以上敌军的四面围攻,就能把来犯之敌牢牢挡在六十步外,真有能冲进来的散兵游勇,正好给步兵刺杀,练练手。

    接下来就是不断地进行合阵操练,李现经过考虑,决定将弩手的肩甲取消,这样弩军的铠甲负重有减轻了七八斤,原来每人配两百支弩箭,增加到三百支。

    给所有的长枪兵再配上统一的镶铁大盾,不断练习盾阵枪林,用以防御敌军重骑兵的冲锋,游牧民族的马弓弓力弱,对身穿步人甲的长枪手和刀斧手杀伤力非常有限,再配上盾牌基本就可以忽略轻骑的骑射了。

    李现仔细研究过步人甲,这种铠甲是通过不断堆叠甲片来提升防护力的,一层一层,标准步人甲五十八斤重,但是通过堆叠甲片可以进一步提升防护力,不过重量会大幅增加,一般最多就增加到八十八斤,再往上人就扛不住了。

    唉,边际成本太高,要是有冲压锻造技术,用冷锻钢来打造,估计只需要一半的重量就可以达到同样的防护力,可是现在时间有限,先凑合着用吧。

    不过让李现心心念念的火药却依然没有消息,自己估计应该是工部对于火药配方还不是很了解,其实自己有最佳的黑火药配方,不过现在献上去太早了,就算研究出来了火药,落到现在的兵器上形成战斗力又需要一段时间,现在自己最缺的就是时间,只能等以后再想办法吧。

    火药搞不定,不代表李现找不到替代物,他向韩琦讨要了两千五百个长瓷瓶,反正现在韩琦已经被李现的练兵能力折服,基本上就是要什么给什么。

    李现让工匠将瓷瓶中装满猛火油,然后用蜡封口,扯出一段棉布,瓷瓶直径和床弩弩箭差不多,也可以装在床弩的轨道上,只需要在发射前点燃瓶口的棉布,就成了一发发最原始的燃烧弹。

    弄完之后就找了十具床弩试射,天空中一片黑烟飞过,三百步外猛地形成一团团爆炸,形成的烈火久久没有熄灭,李现看着远处的火海,放声大笑,李元昊啊李元昊,到时候看看好水川这个口袋包不包得住我延兴军!

    在这期间,范仲淹已经从浙江调回京师,担任天章阁待制,知永兴军,此时已是五月中旬,李现隐隐的感觉到,离出兵的日子不远了…

第三十四章 出兵

    宋,康定元年五月中,汴京延兴军大营,辰时末。

    李现接过亲兵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天气越来越热,不过李现的操练强度却越来越大。

    除了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登山运动外,还时不时的来个夜间突袭,几乎每天傍晚都有对军士技艺的考核,前后已经淘汰了一百多人。

    “今日可有公文?”李现对杨龙问道。

    “还没有,属下一直都盯着,若是有公文到了,一定及时告知大人!”杨龙答道。

    “唉,这朝廷到底在等什么呢?不会时间记错了吧,可历史上就是这个点出征的啊…”李现心里暗暗想着。

    这是从外面跑来一个传令兵,身后跟着一个文官打扮的人,一到军部议事厅看到李现,连忙拱手行礼道:“可是延兴军军都指挥使李现?”

    李现稍稍打量了一下,拱手沉声道:“正是在下。”

    “将军,枢密院公文!”

    李现打开公文,略略一扫,道:“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我安排军中做好准备,立即去枢密院!”

    待此人告退后,杨龙道:“大人?这是…?”

    李现此时脸上神色昂扬,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扬一扬手中文书道:“看!咱们要去西北了!哈哈哈…”

    杨龙刘虎知道自家将军功名之心很重,有时晚上都能听到李现在梦中叫着“杀敌”、“出征”等等,不过叫得更多的却是“锦姑娘”、“不要”、“春娘”这些,如今得了枢密院调令,心中必定大喜。

    众人还在说笑,又从外头来了一个步军司军吏,李现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与枢密院调令相对应的军令,如此就代表着皇帝和朝廷都已经同意,北宋军士出征必须打开三把锁,如今已经打开了两把,最后只需要一人拿着册封主将的公文圣旨,按照程序李现就得跟着这个统制主官出征了。

    这就是北宋的军权三分而立,没有枢密院的调令,军队不得擅离职守,没有三衙的军令,枢密院的命令无法确认,没有皇帝的任命,调动的军队就不知道去哪儿,从此唐末之祸再也没有在中原大地上再现,一直到现在,各个国家管理军人大都采用类似的分权制。

    不过弊端也很明显,就是统兵的大多是文人,这些文人做做文章、搞搞内政行不行另说,不过让这些练鸡都没杀过的去指挥作战,太勉强啦。

    最关键的是整个社会鄙视武人,搞的文人都不愿意研究武事,还自认为比武人懂得多,临到战场上就会乱指挥,本来能赢的打输了,从上到下都是如此,太祖皇帝还乐忠于在出征前发下阵图,怎么走路都标的一清二楚,这要是能打赢就见鬼了。

    不过现在是康定元年,赵祯一点也不喜欢画阵图。

    “找虞候速速来见我!”李现决定立刻带着张义去枢密院复命。

    巳时一刻,李现和张义跨过了枢密院大门,今日枢密院与往日十分不一样,门子一看两人就道:

    “两位将军可是步军司神卫军右厢延兴军的?”

    “正是,我是军都指挥使李现,这位是军都虞候张义,来寻韩大人说话。”李现拱手行礼道。

    “两位将军不必多礼,快写进去吧,直学士一下早朝就吩咐过,说是两位可能会来寻他,这不,大人刚进去没多久你们就来了…”

    “多谢您了,麻烦帮我们通报一声,今日是在下自己过来寻他的。”

    “不用了,大人早上吩咐的时候让你们来了后快快去找他,不用通报。”

    李现一听,心中惊奇,还真有这种拿捏人心如此准确的情况,老韩能力还是杠杠的,反正自己被他捏得死死的,还心甘情愿来献殷勤,嘿嘿,世事奇妙。

    “哟,李大将军稀客啊,来寻老夫何事啊?”韩琦正站在值房门口,与一个中年男人说着话,李现连忙过去行礼。

    “这位是范大人,老夫的好友,刚刚从杭州调回京师,李现过来拜见。”韩琦心情显得非常不错,应该是看到老友终于又被朝廷起用,而且这些天朝议中官家隐隐约约透露出范仲淹将会和自己一起奉旨经略西北,这下两人成天凑在一起研究西北之事。

    “希仁,可知昨日老夫在早朝上提出的平夏战略是哪来的,哈哈哈,君子不夺人功劳,就是这李现前些时日与老夫分说的。”

    “哦?”范仲淹郑重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道:“武人之身能有如此见识,不容易啊!”

    “官家和朝廷待我等厚恩,吾辈应当自省自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自上云从军以来,时时刻刻不敢懈怠。”李现很不要脸的将老范的名言祭了出来。

    韩琦和范仲淹听得眼睛睁得老大,这还是一个武人的见识吗?韩琦负着手,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对范仲淹说道:

    “怎么样,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朝人才辈出,上云将来一定是武人中的佼佼者,这次去西北我可是老早就点了他的将,他可练得一手好兵,文采也是不一般,自己普军歌几首,自有大家风范,豪气冲天啊…”

    范仲淹也觉得有趣,于是众人在韩琦值房门口又是一阵笑谈。

    “韩琦那边怎么那么吵闹?”阴沉沉的声音从阴暗的屋内传出来,门口的随从连门小声回道:“使臣,韩琦和范仲淹交了延兴军的军都指挥使过来商议西北战事。”

    “哼,鸡犬升天罢了,还与武人交好,文人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西贼可是那么好打的,我倒要看看能蹦跶到什么时候?”说完,这人又淡淡的隐入屋内的黑暗中…

    “上云,延兴军准备好了吗?”韩琦招呼大家进了自己值房,关上门后正色问道。

    “回大人,延兴军全军两千五百人,已经枕戈待旦,只待朝廷一声令下,奔赴边关义不容辞!”李现起身大声道。

    “好,此次经略西北,除了你们延兴军,还有捧日军左厢一营骑兵,到了西北后定要精诚团结,不要在边军面前坠了禁军的名头。”韩琦满意道。

    “太好了,骑兵若是运用得当,说不定这次李元昊那小儿也逃不掉,哈哈哈…”李现听到好消息后心里藏不住得意,韩琦也是满脸春风,官家临行前有定下一营骑兵,这是简在帝心。

    坐在韩琦右手边的范仲淹倒是神色平静,见李现得意就问道:“韩大人一直说你在兵事上颇有建树,你说说到了西北当如何从事啊?”

    李现心中欢呼一声,范公你果然是个好队友,这韩琦什么都好就是特别自负,认识了这么久也就上次聊了一下对夏的战略,其他的一概不聊,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到时候出篓子的也肯定是他。

    “两位大人,那在下就得罪了,末将延兴军中推广战争演练制度,简单说就是由一部分人假象为敌人,一部分人为我军,在地图上推演各种战术,以此来推测战争的胜负…”

    张义在旁边耳朵动了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这个军都虞候怎么不知道,这小现儿这实在排挤我?

    “若我是贼酋李元昊,再犯西北,我的目的肯定就是六盘山,摧毁我朝最后一块养马地,今后西贼在边境那就是来去如风,防不胜防,所以末将断定战场就在六盘山附近!”李现一边说一边将手指朝下面的虚空中重重一点,不容置疑。

    “朝中的意见也是差不多,你继续…”韩琦淡淡地说道。

    “啊…?”李现心中想道:“这么牛逼?那怎么最后就败的那么惨呢,还不是你韩琦的责任…”嘴上却说道:“判断对了战场,还需要临阵应变!”李现此时已经豁出去了,不把事儿挑明了,到了西北,韩琦油盐不进自己就跟着任福送死去了。

    “大人,末将敢请西北地图。”

    “来人,拿西北地图来。”韩琦冲门外叫道,不一会一个书吏送来一张西北地图,比较抽象,不过已经比上面上的好多了,毕竟山川河流都标注其上。

    李现指着六盘山说道:“若我是李元昊,我自知一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时间!我虽说有五十万大军,但是这是整个西贼三丁抽一弄出来的全民皆兵,我不能在大宋境内耗太久,耗得太久明年我会没有粮食,我还不能损失太大,损失一大,那些个贵族头人以后就会反对我…”

    韩琦和范仲淹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新奇的分析方式,不过仔细一想,李现说得确实是实情,于是频频点头称是。

    “那我能如何呢?那我就设伏,找个地方做好圈套等大宋上钩。如今的大宋官家恨我入骨,边关守将一定会有人贪功冒进,我只要干干净净地吃掉一部分宋军,把大宋打疼,打得他们不敢出城,那我一样可以威胁六盘山,宋人一样不敢在六盘山养马,以后西北依然是我西夏骑兵的天下!”

    “如何设伏?”韩琦默默不语,身边的范仲淹到时急急问道。

    “若我是李元昊,如果真要找大宋决战,断然不会分兵,要打就是雷霆万钧,若是出现万余人西夏人围攻我边关城堡,我敢断定这就是西贼大部所设圈套的诱饵,都不需要佯败,十有八九会被我军援兵杀散,西贼只需要向大阵逃,就能把我军引入圈套。”

    李现继续指着地图说道:“两位大人请看,六盘山西部,全是山川河流,而且地形起伏多山,若我在群山峻岭中埋伏十万大军,效仿三川口,不掠我城堡,只杀我军士,西北形势一样会恶化,届时我军有生力量被大量消耗,只能躲在城堡中不敢外出,慢慢的会形成西贼对我军的心理优势。”

    “嘶,你说西贼会将战争重心放在杀人,不在乎攻城掠地?可西贼知我朝富足,财富皆藏于城堡中啊。”韩琦似乎对这种论调很疑惑。

    “大人,若我是李元昊,只要杀得西北边关没有了敢于野战的军队,那么你说得这些,我就可以从战后的和谈中得到。”李现淡淡地说道。

    “那我均应当如何应对,感觉上云说的就跟真的一样?”韩琦将信将疑道。

    李现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他还想以后能够多多出战立功呢,连忙说道:“刚才末将只是推测了一种可能性,但是不排除西贼与我想法不同,觊觎我城堡中的财物也不一定,到时候如果西贼真要攻打坚城硬寨,那我们不介意让他们在城下流尽鲜血。”

    “不过末将智仅尽于此,其他的也是无法想到了,到时候还请韩公、范公多多授以方略。”

    够了够了,再说有点过了,现在不是汉唐,还是要藏点拙,把风险点出来,若是以后碰到这种情况二人并定会警醒,只要不派我傻乎乎往埋伏圈里跳,我就谢天谢地了,李现在旁边低下头躬身行礼。

    韩琦和范仲淹盯着地图,久久无语,两人心中不仅惊讶于这种清醒的危险,也震惊于李现于军于政的见解,良久,韩琦沉声道:

    “上云所言并非空穴来风,若在战场上遇到这种情形,老夫定要谨慎对待!”

    转头看了看范仲淹,两人相视一笑,双方眼里尽是对李现的欣赏之意,韩琦拍拍李现的肩膀:“今日回家看看,明日再回营,后日辰时初刻,从军营出发,到时候官家说不定也在,你把上次那套再整一遍,让你在官家面前露露脸!”

第三十五章 凤鸣楼

    午后无风,烈日当空,蝉鸣有气无力,周重坐着小板凳靠着大门外眯着眼打盹,前院长着棵大槐树,刚好挡住大门附近的骄阳,斑驳的树影投在地上就像一枚枚闪亮亮的铜钱,远处孝严寺飘来淡淡的香火味,静静的弥漫在空气中,整条寺前巷都仿佛睡着了。

    远远传来阵阵马蹄声,打破了四周的寂静和慵懒,周重眼皮抬了抬,心中恼火,谁大中午的顶着大太阳到处跑,朝巷口望去,哎哟,郎君回来了。

    “老婆子,快来门口迎接,咱家郎君回来啦!”周重用能够吓死人的嗓门,冲着家里喊道。

    这一喊,不仅家里,整条巷子都如同活过来了一般,隔壁还传来几声喝骂:

    “老周你大中午瞎叫唤什么…”

    “今日又不是沐休,你家郎君要是没回来老子把你家房子给拆了!”

    几个街坊打开门就要找老周理论,却见四个铁甲军士骑着高头大马从巷口缓缓而来,自古良民不与军汉斗,就算心里再看不起,好歹人家也是官家亲封的忠诩郎,立马都变了脸,招呼声声。

    “哟,真是李郎君回来啦,李郎君好啊…”

    “李郎君真是威猛,国朝第一名将啊…”

    李现捂着额头,刚才那些叫骂自己可是听到了,不过邻里邻外的,还是搞好关系为妙,在马上也不端架子,不断朝左右拱手道:

    “各位街坊们好啊,刚才刁奴打搅了大家午休清净,回去一定责罚…”

    “嘿,郎君哪儿的话,都是街坊,刚才千万别往心里去。”

    “就是就是,咱们寺前巷还没正儿八经住过郎君呢,李郎君回来咱们大伙都高兴着呢…”

    李现从身后拿出一包包白糖包,遇到一个街坊就送一包,嘴里说着:“在下这才第二次回来,家里若是有老的小的,送点白糖给他们润润喉,以后我若不在家里还拜托街坊们多多照应…”

    众人掂掂手里的礼包,心中都乐开了花,白糖价格不菲啊,有好事的闲汉问道:“李郎君不用客气,咱们街坊互相照应那是应当的,今日不是沐休,李郎君回家来是做什么的啊?”

    李现已经到门口下了马,转身朝众人道:“在下不日就要随军开赴西北边境,要有段时日不能回汴京了,今日朝中几位相公许了在下一日沐休,打扰街坊们午休真是抱歉。”

    “李郎君是要去打西贼了啊?听说西贼凶残,西北天天死人呢,李郎君可要小心…”

    “傻婆娘你乱说什么呢,李郎君可是万人敌,你不知道今年开春西贼犯咱们大宋延州,李郎君可是在战场上手刃上千贼兵,他老人家有神灵护体,刀枪见他要拐弯啊…”

    李现心里一阵MMP,这都什么跟什么,哪里有上千人,还“老人家”,连忙拱拱手逃进自家宅里。

    “这位是我军中虞候张义,也是我军中兄弟,老周去把厢房打扫一下,今日让他住咱们家里。”李现进院子后安排周重去准备了,说完就领着张义去了自己书房。

    “春娘,倒茶。”李现冲内院吆喝了一声,不一会,娇滴滴的春娘扭着腰进了书房,几日不见,身材更好了,李现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天天关在家里的女孩子,怎么才能做到身材不走样,春娘就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李现待春娘走后,咽了咽口水,收起不良居心,看了看张义…

    奇怪啊!照理说春娘这种人间尤物走哪儿哪要出交通事故,张义就像没事儿的人一样,砸吧砸吧喝到嘴里的茶叶,嘟囔道:“这茶苦巴拉即的,哪有酒好喝,大人,有酒没?”

    “别叫我大人了,要么叫我小现儿,要么叫我上云,你是我哥,我担不起。”李现心中更加疑惑了,这张义也太能装了吧。

    “哈,小现儿肯定不能叫咯,那我没人的时候叫你上云吧。”

    “都说了兄弟之间无所谓,你想喝酒啊?晚上去凤鸣楼喝酒去,带你去找老相好…”

    “呃…啥老相好,就那一次罢了…”张义有点支支吾吾,军都虞候月钱能有四五十贯,不过按照他的说法,这些钱都是用来娶媳妇儿的,可最终不少都用来买酒喝了。

    不过李现心中可是憋得慌,家里一个女神级别的未成年,肯定不能碰,这都过去几个月了,自己可是一个血气方刚的五好青年,憋久了会憋出病的。

    “行行行,那哥哥陪弟弟去,算我邀请你一起的,行不?”

    “喔唷,那多不好意思,上云啊,不是哥哥说你,男人还是要尽早成家的好,咱们都已经不是大头兵了,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必要的…”

    李现听张义这么一说,心里头勾起了前世的妻儿,也是微微黯然:“唉,哥哥说的有道理,算了,晚上就在家里弄点水酒吧。”

    “噗!”张义一口茶水喷出来:“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呃…”

    “刚才那个丫头是你的丫鬟,以后的侍妾?”张义慢条斯理的问道。

    “是啊,怎么样?多水灵,就是现在太小。”

    “你可要小心,说不定是皇城司的眼线,还有那两口子,朝廷对咱们防着呢…”

    “啊?”李现满脑袋黑线,家里三个全是“察子”?

    “你也别瞎紧张,你好好的报效朝廷,他们还能那你怎么样吗?就是丑了点儿…唉,苦了你了,哥哥倒是认识个出名的婆子,要不要给你说门亲事?”

    李现眨巴眨巴眼,道:“春娘哪里丑了?”

    张义斜了他一眼:“那么胖还不丑?你有机会要是能见到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那一个个身段,纤细修长,多好看…”

    李现无语,好吧,我不和你们这些古人一般计较,我有我的审美观,我要把你们不喜欢的姑娘都收过来,正好还没人和我抢,怪不得你对春娘视若无睹,原来是这个原因,哈哈哈,老天爷你对我太好了,我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大宋妇女的救星。

    “哥哥说的是,不过我既然从了军,今日哪知明日是死是活,说亲的事儿等以后吧,对了虞候,去了西北我有些事儿得和您商量清楚。”

    张义连忙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

    李现压低了声音,道:“今日在枢密院所说,十有八九会成真,哥哥可信我?”

    “嗯…”张义沉吟了一下道:“别说我信不信你,我自个儿琢磨,李元昊确实这么干最划算,我看范相公还有点警觉,韩相公就有点托大了…”

    “可不是嘛,战场无小事,我现在做梦都担心咱们哪天被十几万人给围在个山坳坳里头等死啊。”

    “上云,”张义看着李现慢慢地说:“这件事儿,我是相信你的,而且你肚子里是不是有装了破局的法子,你放心到时候我肯定听你的安排,不过你可千万要当心,别伤到相公就好。”

    李现听了张义的话,心里面一阵感动,指挥使和虞候只要一条心,延兴军就不会乱:“要破西贼的口袋阵,也不是那么难,西贼断没有想到我们已经更新了兵器,他们的重骑兵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我也不会忤逆相公们的军令,到时候只要操作得当未必不是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说完,李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香茗,长出一口气,舒坦!

    傍晚,马行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李现和张义穿着便服,也不带亲兵,慢慢踱步到了凤鸣楼,门口还是那个老鸨在拉客,不过比几个月前多了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女,看样子凤鸣楼生意不错,石榴姐都有小团队了。

    “哟,张公子和李公子,好久不见啊,又来汴京了?可是来喝酒的,我跟你说啊,咱们凤鸣楼可来了不少好姑娘,快进来吧。”

    “石榴姐,我大哥自从与你春宵一刻后可是念念不忘,我们今日下午刚刚到了汴京,就急忙赶着来找你了啊。”李现淡淡说道。

    “果真?哎哟,张公子,奴家对您也是思念的紧,今日可得陪您好好说说话…”说完就蹭上了张义的胳膊,得,关公又附身了。

    “我就是来找锦姑娘,她现在可空着?”李现无奈的问道。

    “在啊,在啊,锦姑娘如今可是咱们凤鸣楼的招牌,不过今日二位到得早,姑娘们大都还空着呢。”

    李现听石榴姐这么一说,心中微微有些不爽,皱了皱眉头就被带进了楼内一个雅间。

    “今日我和我大哥分开,给我再开一间…”

    ……此处省略三千七百四十二字。

    李现坐在床边看着锦姑娘坐在铜镜前婀娜的的背影,回味着刚刚的美妙,心中的念头遏制不住道:“你想从良吗?”

    “噗嗤…”锦姑娘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面如冠玉,眸含秋水,颀长的身躯极为洗练,没有一丝赘肉,望之如同一柄未曾出鞘,却已然锋芒毕露的长剑,这哪里是个商人,要么是民间大侠,要么就是个军汉。

    “你想什么呢?我可是楼里的招牌,想为本姑娘赎身,东家可得好好敲你一笔…”

    李现不耐烦地打断道:“多少钱?”

    “李公子一表人才,奴家可是个风尘女子,蒲柳之姿…”

    “多少钱!”

    锦姑娘听着身后斩钉截铁的声音,心中一阵怅然,如果有其他的路,自己也不愿意以色侍人,若是沦落到吐蕃,估计比这里要惨上十倍百倍吧。

    “东家说了,一万贯,先不说你有没有,你把我带走回去做妾,我还不情愿过那样的日子,哪怕在此终老一生,也乐得逍遥自在。”

    李现从衣衫里摸出一个金镶玉的钗子,对锦姑娘道:“我现在没那么多银钱,不过我保证日后定会给你赎身,我也不要你做妾,这个钗子表我心意,我李现说到做到!”

    锦姑娘看了看钗子,纯金雕成的凤凰,中间镶着一大块白玉,栩栩如生,心中欢喜,嘴上依旧淡淡说:“李公子,这礼物太贵重,小女子不敢收啊,买这个的钱够你来找我几十次了…”

    李现打断她道:“你身世蹉跎,我自小是个孤儿,我心中怜你,若你愿意,他日我定娶你为妻!”

    锦姑娘听着听着,眼前感觉起了雾,偏过头去,呸了一声:“好,那你先告诉我你的身份,你根本不是个商人,为什么要骗我?”

    李现愣了愣:“我姓李名现,字上云,神卫军右厢延兴军军都指挥使,只是即日就要奔赴边关…”

    锦姑娘心中一惊:“可是要随朝中韩相公去西北的延兴军?”

    李现心中惊讶:“姑娘怎么知道?”

    “哼,别忘了这是哪儿,那些个当官的到了此地,什么话不说…”

    “你猜的没错,等我回来好吗?”

    锦姑娘此时心中乱乱的,犹如小鹿乱撞,接过钗子道:“记住你说的话,若你能平安回来,我自己赎了自己,跟你走!”

    说完拿自己一双美眸盯着李现认真道:“但若是你负我,不认了,我就用这把钗子刺穿心窝,死在你家门口!”

    自古风尘多烈女,李现张开双臂把锦姑娘牢牢搂在怀中,怀中美人柔弱无骨,任由他搂着,红唇娇艳欲滴,李现忍不住又低下头去…

    月色皎洁,夏夜漫漫,汴水如镜…

第三十六章 耀于川陆

    自黑是个保命的好方法,尤其针对于宋朝的武人来说。

    若是洁身自好,没有污点,那本身就是原罪,最终的结果那就是被君臣猜忌,挂上个闲职终老一生,李现可不想死在家里。

    若是从西北活着回来,流连风月场所,娶妻不正就能伴随一生了,挺好,反正也娶不到大户人家的小姐,那就找个自己喜欢的,乐得逍遥自在。

    正自顾自想着,渐渐听到鼓乐之声,身前的韩琦拉了自己一把,猛然从自己的情绪中惊醒。

    “上云,官家到了,待会莫要失了礼数。”韩琦低声道。

    “末将谨遵教诲。”

    “走吧,我们到前面去迎接官家。”

    从唐代长安到北宋开封,中国的大都会从坊市制演变为街市制。在这背后,是官府的禁街与百姓的侵街,是官与民争夺城市空间的一幕幕大戏。

    街道的管理宽松后,侵街的现象也日益加剧。与唐朝长安的宽阔街道相比,北宋开封的街道狭促了许多。

    面对着日益加剧的“侵街”现象,北宋朝廷采取了分别酌情的处理办法。首先是皇帝的出行仪仗队主动减少随行人员,缩小规模;其次谨慎对待违章建筑,关系到基本民生则不强行拆除;而对贵族、官吏、商人非法侵街的行为,或强行拆撤,或对商人因“侵街”而增加的商业利润征税。

    李现看着总共一百来人的仪仗队伍,心道赵祯行事果然仁厚,做皇帝简单到家了,前后各五十殿前班直,剩下的就是随行太监和几个官员,就算如此常常还有言官上疏要求皇帝精简花用的,想想就觉得官家不容易。

    今日是皇帝阅兵,大军出征之日,三叩九拜之礼必须走全套,众人以韩琦为首,恭迎赵祯,起身后李现偷偷打量着赵祯,这可是他第一次看见大宋官家。

    此时赵祯刚刚三十岁,外貌五官端正,三庭均等,显得严肃又仁慈,与韩琦在前面往军营里走,不时轻声交谈着什么,身后跟着的两个太监,打头的是海公公,另一个长得阴恻恻的不认识,此时不知道韩琦说了什么,几人还回头朝自己看了看。

    唉,自己太优秀了,玉树临风啊…

    本来皇帝的车马是可以直接开进军营里的,但赵祯不愿如此坏了规矩,所以到了营门口后就一路步行朝校场走去,一路就像是游玩踏青一般,显得颇有兴趣。

    皇帝这个职业,什么都好,代价就是要失去一点自由,这样说来,今天的出征仪式赵祯就当出门呼吸新鲜空气了。

    辰时中,赵祯一行已经在点将台上坐毕,韩琦冲身边李现点了点头,李现对赵祯拱手行了个礼,大步走到点将台边,面对着校场上两千五百名军士,猛地抽出腰上的佩剑,今日万里无云,剑身翻动中片片金光耀人双目,李现冲台下大吼:

    “开始!”

    远处一声高亢之音传来~~~“吾皇!”

    李现早已转过身来,随着校场上“轰”的金铁交戈之声,所有人都单膝下跪,向点将台上的皇帝行礼。

    “万岁!万岁!万万岁!”巨大的喊声如滚滚巨雷,在大营上空炸起,赵祯性格仁厚,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只得又站起身来,沉声道:“众将士平身~~~”

    “为吾皇效死!”巨大又整齐的喊声在大营周边群山中回荡,无数飞鸟惊起,赵祯的小心脏跳得有些快,只得站在座前对将士们挥手致意,心里倒是对这个阵势有些得意,看上去杀气腾腾,对上西贼应该不会落败吧。

    李现下了点将台,跨上自己的战马,一夹马腹,随着一声嘶鸣,在延兴军五个方阵前如风般掠过,高亢之音又起。

    “大宋~~~”

    “威武!威武!威武!”

    “延兴军~~~”

    “万胜!万胜!万胜!”

    所有军士都用尽全力,对着在阵前飞驰的主将献上最忠诚的欢呼,李现奔驰一圈后停在阵前,大吼一声:

    “延兴军,结阵!”

    经过了无数日子的训练,延兴军军阵严整的概念已经深深嵌入到所有军士的脑海中,在阵阵军号声中,五个营迅速散开,又按照不同的顺序结合在一起,半柱香不到,就结成了十人一排,按照军种不同重新派成的三个方阵。

    李现来到长枪阵前,军士们目露狂热,练了这么久,天天被这个阎王折磨,原本以为是主将变态,谁知道竟然是为了今天皇帝的阅兵,那可是官家,就算是在汴京,有多少人能够在官家面前露脸的啊。

    李现回应着士兵们的火热,骑在马上浑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霸气,一转马头,手中长剑前指,点将台下的鼓手用尽全力,重重敲下。

    咚~~~鼓声震人心魄,周边空气炸裂,点将台上的众人耳膜轰鸣,不适感还未散去,另外四面大鼓也跟着齐鸣,只觉得仿佛来到了厮杀遍地的战场之上,无数士兵潮水般的向前冲锋,无数异族难敌大宋兵锋,抛下残腿断肢,丢盔卸甲…

    赵祯沉醉在战鼓声中,自己自登基以来从未亲历过兵事,之前的阅兵更像是看武人唱戏,哪像今日所见,延兴军的军阵整齐的仿佛是用刀子切出来的一般,那个指挥使不仅一表人才,还真的像韩琦所说的那样精于练兵?

    此时他已经站到了点将台边,众人也觉得延兴军军势强盛,与平日里所见禁军不同,跟在他身后都凑了过来。

    在鼓声想起之时,军阵已经在李现带领下整齐踏步而来,最前方是八百长枪兵,十人一排一共八十排,后面稍落后十步远的是四百刀斧手,最后面是一千三百余人的弩军大阵,本来是要裁撤到全军两千五百人,可是实在是无法割舍,弩军们基本上个个都能到百步穿杨的地步了,请示陈步群后,三衙痛快的给了他们人数上的照顾,全军达到了两千六百人。

    李现骑着战马在队伍的最前面,目不斜视,这可是按照后世全世界都学不来的标准训练出来的,待会踢个正步吓死你们。

    “风从龙,云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

    昂扬的鼓乐声中,军士们高唱着战歌,踏着整齐的步伐,携带着惊天的威势滚滚而来,赵祯转过头看看韩琦,意思这歌是李现写的?

    韩琦点点头,意思是官家你猜的没错。

    这个武人,不错,还挺有文采。

    此时军阵已经来到点将台前,阵中一个都头的号声传来:

    “长枪手~”

    “万胜!”

    众人齐吼,猛地将靠在肩上的长枪竖起,左手向前压,右手后台,长枪阵的枪尖由斜向后方转为向前斜指虚空,动作整齐划一,整个军阵瞬间散发出浓浓的杀气。

    同时,大腿高高抬起又重重砸下,“轰轰”的脚步声震得点将台似乎都晃了两晃。

    李现早已停在点将台下不再前进,嘶声吼道:“向圣上致意!”

    “万岁!万岁!万岁!”

    ……

    “万岁!万岁!万岁!”

    李现看着一排排军士昂首阔步走过,胸中豪情万丈!

    赵祯和一群文官只是觉得好看,有气势,有的文官已经被这沙场的豪气刺激得快要开始吟诗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陈步群身边众将官看得目惊口呆,这才多长时间能练成这样,了不得啊!

    陈步群言笑殷殷心中得意,延兴军隶属神卫军右厢小军,自己这个上官有伯乐之才啊,若是能打几个胜仗,把殿前司天武军那个狗屁“第一军”的名号给抢到自己神卫军来,人生快事啊!

    钢铁的海洋让赵祯看得赏心悦目,这个延兴军练得不错,韩卿去西北如虎添翼啊,政事堂之前还有议和之声,如今看来该是李元昊那个逆贼来求我议和差不多。

    一炷香后,整个延兴军已经校阅完毕,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方阵立于校场上,李现策于马上冲点将台上赵祯致意:“陛下,延兴军全军校阅完毕,请陛下指示!”

    呃……?赵祯一愣,这个流程之前没遇到过,以往看完军阵自己就可以走了啊,不过今日观感与平日不同,想了想道:“李现练兵国朝无双,朕在此预祝大军大破敌军,凯旋而归!”

    李现手中长剑竖起,朝胸前敲击,转身向全军大喊道:“陛下赐福,祝我军凯旋!”

    校场红所有军士都举起兵器敲击胸铠,“砰砰”声中又是山呼万岁。

    如暴雨般的万岁声中,赵祯也是抑制不住激动,豪迈的大笑起来,身后众将官看到官家心情舒畅,奉承的好话也是不要钱似的送了上来。

    赵祯看着在军阵前策马飞奔与将士们一同欢呼的李现,对韩琦说道:“李现性情豪迈,行事不羁,练兵文采俱佳,这次与你同去西北,定能让西贼好看!”

    “全赖圣上洪福,方赐我国朝良将,臣为陛下贺!”

    “哈哈哈,好你个韩稚圭,怎么也和众人一样了啊,叫他上来,让朕好好瞧瞧!”

    李现接到消息赶忙赶来拜见:“末将李现,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祯轻轻一笑:“行了行了,我听韩爱卿经常说起你,什么禁军百年不遇的奇才,国朝未来军事栋梁,听得朕耳朵都起老茧了。”

    李现心中一惊,想不到老韩这么挺我,这话让我怎么接,不过后世从政经验告诉自己,领导夸自己的话,最好别往心里去,低调驶得百年船。

    “末将惶恐,全赖圣上洪福,相公们指导有方,末将不敢居功。”

    赵祯点点头:“嗯,不骄不躁,韩卿,这是你看中的人,这次去西北你也是点名要延兴军,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韩琦连忙出班,拱手称是。

    “李现,可还有什么要求?”

    李现想了想,要说的都已经说了,当然是通过韩琦说给你听的,不过什么也不要也不符合自己的风格:

    “陛下,末将有个不情之请,请陛下为延兴军赐御笔军号旗!”

    各军的军旗都是由三衙直接找个军吏书写后,再找面旗帜绣上,皇帝亲自写军号在宋朝还从未有过,赵祯一听就来了兴趣:“好!笔墨伺候!”

    随行人都带的齐全,北宋的皇帝琴棋书画都很精通,不一会,“延兴”这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就跃然于纸上,李先收下后赶忙安排人去赶制,做好后送去西北即可,至于原件他认真的收了起来,传世珍宝啊。

    此时已经到了辰时末,韩琦正色道:“陛下,吉时已近,臣要出发了。”

    “韩卿,此去西北望珍重!”

    韩琦看着眼前年轻的帝王,心中暗暗发誓,定要一扫胡尘,还西北一个朗朗乾坤。

    韩琦决然的转身,冲旁边挥手,瞬间鼓乐齐鸣,号炮连连,李现跟着韩琦下了点将台,骑上战马,大吼道:“延兴军,出征!”

    全军将士呼应,齐声大吼:“出征!出征!出征!”

    李现一马当先,在悠扬的鼓乐声中,全军浩浩荡荡向西北出发,骑兵先行,步军紧随其后,全军三千余人。

    康定元年五月末,王师出西北,旌旗蔽日,耀于川陆!

第三十七章 军情

    北宋康定元年,十二月,镇戍军彭阳城。

    寒风凛冽,滴水成冰,此处位于六盘山东北,与渭州一北一南,扼守着西夏军队越过六盘山向东侵犯的数条要道,只要两州不失,西夏人就只能在六盘山西面肆虐,无法威胁富饶的关中平原。

    范仲淹知永兴军后,大力整顿治下军事,修建堡垒,整个鄜延路已经固若金汤,西夏人尝试几次后发觉全路防护严密,遂打消了继续进犯的念头。

    同为陕西经略副使的韩琦主持泾源路,他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韩琦这个人有担当想做事,不过军略手段差了点儿,再加上今年年初并未触及多少西夏兵锋,全路上下都有点瞧不上这个空降的朝廷大员。

    自从七月到达渭州后,延兴军就被安排在后方,自从十月起,整个泾源路西部都陆陆续续受到了西夏骑兵的威胁,西夏轻骑来去如风,或一百来人或上千人,四处劫掠,攻打军砦,让缺少骑兵的宋军日夜惊心,更多的时候都是紧守军堡,如此导致了各处军事更加糜烂。

    在李现无数次的请战后,终于在十月末,得到了出渭州,进驻镇戍军的命令,李现点齐军马,于十一月初到达了镇戍军下的彭阳城。

    彭阳县城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控扼了茹河川道,东可沿茹河川抵原州(甘肃镇原),西可至镇戎军(宁夏固原),南可至渭州(甘肃平凉)。

    北宋于咸平六年(1003年)在这里修筑了彭阳城。彭阳城坐西面东,依山而建,属夯土筑连山城,分山城、川城两部分,总面积二十万平方米。

    因为镇戍军军事压力较大,原本驻守彭阳城的一营西军,在看到延兴军到来后就立马开拔去了固原。

    李现到后,立刻接手城防,整顿军事,甲乙二营驻守南北两门,其余三营人马随李现进驻城西军营,丙丁二营每日出城巡查,每十日四营轮换,若遇小股敌军就地歼灭,若敌军超过百人,约定以烟火为号,据守待援。

    不过西边还有固原顶在前面,彭阳城遇到敌情的概率太小了,纵是如此,李现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打仗这个事情,小心一点可没人嫌弃。

    此时李现正站在西城城墙上向远处眺望,身边跟着张义、石鑫,以及二十个亲兵。

    揉了揉被西北风吹得麻木的脸颊,李现心中暗骂一声“这什么鬼天气,比后世冷多了。”

    “杨喆怎么还不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李现对身边张义问道,今日轮到丙丁两营出城巡视,丙营已经回到军营,只剩下丁营迟迟未归,此时刚过酉时,不过冬日昼短夜长,眼看着天一点点黑了下来。

    张义哪里知道,出城巡查又不是自己安排的,只能摇摇头。

    李现心急如焚,一定是出什么事儿了,这种天气在野外过夜,气温会到零下二十度,就算没有敌情,就这么在外面待一宿绝对会造成非战斗减员!

    此时彭阳城城北三里处,丁营全营正呈牵线阵向彭阳城飞奔而来,看军士们气喘吁吁的样子应该已经奔跑了好一阵,杨喆跑在全营前面,不时向身后招呼着:

    “弟兄们快,马上就进城了,加把劲!”

    终于,远处朦胧中出现了彭阳城黑黝黝的影子,城墙上灯火通明,在黑夜中显得异常耀眼,此时天色还未黑透,有眼尖的守军发现了远处传来的动静,此时难分敌我,按照军律当按照敌袭处理。

    “城外一里,有敌情!千人不到!”墙头传来急切的警示声,城下树立着一个巨大的烟花,守在旁边的两个军士一听,连忙点起火把,凑上引线,片刻后只见北门处,一朵巨大的礼花在半空中绽放开来,整座城池仿佛都被这绚烂的烟花照亮了。

    半息后,才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彭阳城立马沸腾起来。

    “当当当…”各个角落都响起了急促的示警钟声,路上不多的行人都立马匆匆往自己家里赶去,一队队的士兵从军营中列队集结,整个城堡的上空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传令,强弩营全营集结!丙营留一都弩军防守西门,全营集结!”李现急匆匆从城墙上下来,一边走一边对身后亲兵发布着命令,石鑫领命后立刻回军营集结军士去了。

    “虞候速回南门统领乙营,防止敌军声东击西!”

    “领命!”张义干脆利落,立马跳上自己的战马出军营向南而去,身后两个亲兵紧紧跟随。

    “刘虎!”

    “卑职在!”

    “着你部亲军,赶往军需粮仓重地协同看护,除非警报解除,期间敢有冲击着,格杀勿论!”

    “领命!”

    “杨龙!”

    “卑职在!”

    “着你部亲军,赶往城中衙门,组织衙役上街巡视,立即宣布宵禁,有无令而游荡者杀无赦!”

    “领命!”

    李先身边的亲兵大部都被带走了,只剩下两名亲兵被杨龙留在身边,此时已经走到军营中,冲里面大喊:

    “石指挥,庞指挥(丙营指挥使),好了没有?”

    “禀大人,强弩营全营集结完毕!”石鑫的声音传来,李现吓了一跳,我滴个乖乖,这才一分多钟吧,自己兄弟就是快!

    紧走几步,就见前方一个五百人的弩军方阵静静肃立在小校场中,丙营在旁边也已经快要集结完毕,李现点点头,稍候片刻待两营集结完毕,右手接过亲兵递来的头盔,跳上自己的战马——建龙,自从汴京阅兵后,李现就给自己的马取了个帅气阳刚的名字“建龙”——带好头盔,拿上自己的长刀,用自认为最帅气的姿势用左手向前一挥,喊道:

    “目标北门,全军出发!”

    此时,距离示警声起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出了西门军营刚进内城,北门的传令兵也到了:

    “报!启禀大人,北门外一里逼来数百人马,天色昏暗,具体人数无法确认,敌我难分!”

    传令兵受到过特殊的训练,禀报军情简洁迅速,李现脚步不停,回道:

    “知晓了,你跟上,去北门!”

    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只听见“轰轰轰”沉重的脚步声在四周街巷中回荡,除了打头的两三匹马,其余全都是步军,一千余人打起火把迅速向北门飞奔而去,即使行军速度飞快,延兴军下意识的依然保持着整齐的军阵。

    李现听到消息后就在估计,是不是杨喆回来了,不过他也想试试在完全拟真的情况下,全军反应究竟如何,结果令他很满意!

    彭阳城小,李现也不放开马力,与大阵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北门,此时除了一都刀斧手守在墙下城门处,甲营全营都已经上了城墙,李现跳下马来扔下缰绳蹭蹭上了城墙,只听得面瘫唐渡正冲着城下喊着话。

    “给我把火把点上,让我看到你的脸!”

    城下传来回话:“姓唐的,你有种,快给老子开门!我有紧急军情禀报军都指挥使!”

    “滚,看不见脸就不能开门!”

    “次奥,妈的,你等着,本官的火折子呢…看见了吧,是你爷爷杨喆,快点开门!”

    “原来是杨指挥,稍等……”唐渡的声音依然听不到丝毫波折。

    “慢着!”

    唐渡回头一看,原来是李现,此时距离示警也就一炷香功夫,心道一声大人来得好快:“大人,城下是杨指挥。”

    李现也不答话,冲城下喊道:“杨喆,你听好了,让你的手下一都一都的进来,你领头!”然后又轻轻对唐渡说:“弩军做好准备,如有意外立刻放箭,全军剩下的人都在城门处,都盯着点,以后晚上如遇类似情况,一定要小心谨慎!”

    唐渡面色一凛:“还是大人想得周到…”

    古代混入敌军偷取城门的战例太多,战争无儿戏,一切的一切还是稳健一点的好。

    杨喆无奈只得领命,自己先带着一都刀斧手进了城,一进城就发现点着火把的上千人堵在城门口,照得城内如同白昼,有军士上来一个个鉴别,无碍后再发信号给城墙上,下一都再进城。

    杨喆已经被领到城墙上,一见李现急忙行礼道:“大人,属下有重要军情禀告,西北十里出有西贼游骑扎营……”

    “什么也别说,回营!”李现听到后心中一惊,连忙挥手打断杨喆:

    “传令,所有指挥使军营议事!”

第三十八章 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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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贼太嚣张了,属下请战!”

    “一千多骑兵啊,咱们都是步军,不可轻言浪战…”

    “彭阳处于镇戍军腹地,怎么会来这么多敌军?老杨你是不是看错了…”

    “胡说!我就是担心看错了才这么晚回来,大人,属下句句实言!”

    “都瞎比比什么,听大人的…”

    “对啊对啊,大人,您说怎么办,咱们都听您的!”

    ……

    李现静静坐在上位,眯着眼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有人请战,也有人胆寒,谁让延兴军成军后还没有过一战呢,没打过仗就对自己没底,要么狂妄得上天,要么害怕得遁地,李现之前还没有什么感觉,今天算是领教到了新军和老军之间的区别。

    面对杨喆报来的军情,李现心中倾向于是真的,但是在决定如何处置之前还需要确定一些细节。

    “哆哆哆”,李现轻轻敲了三下桌子。

    “都闭嘴,逼逼叨叨的,听大人说话!”张义声若洪钟,指挥使们立刻都禁声危坐,延兴军军法严厉,虞候动不动就赏点军棍,他一开口,谁都不敢再造次。

    李现听得室内安静下来,睁开眼道:“咱们是什么人?是神卫军!”

    环顾一下四周,又道:“西贼肆虐西北,抢的是我大宋子民的钱粮,杀的是我大宋朝的子民,淫的是我大宋朝的姐妹,以后谁再懈怠避战,就一个字,杀!”

    众将听了后俱是悚然,心中再也不敢提起一点胆怯的心思,战前被斩,这官司打到哪里自己都没理。

    李现冲杨喆微微点了点头:“杨指挥不惧艰险,打探到重要军情,大功!”

    说完压压手,止住要起身的杨喆,接着说道:“勇敢不代表轻敌,兵凶战危,一个不慎就是损兵折将,军士们都是爹妈养的,咱们不能白白去送了性命!”

    座下众将心中都是佩服,别看军都指挥使年轻,不过这打仗的心思倒是缜密,刚才一段战前总结做得有理有据,哪里像一个毛头小子,感觉像是一个久经战阵的小将军,听的自家主将沉稳,众人心思都慢慢平稳下来。

    “杨喆,我有些话问你,敌军除了这一千多人外,还打探到其他情况了吗?有没有看到后续部队?”

    “回大人,属下早上延茹河川向西北巡视,行至十里处,发现河滩处有大批骑兵经过的痕迹,于是延痕迹派出数股军士向四面刺探,在离河三里处发现敌军,随即属下收拾人马,悄悄吊在后面跟着,西贼狂妄全程缓行,也没有派出探马,但是到申时中,西贼就安营扎寨,随即以百人为伍,向四面分散出击,属下当即将全营隐蔽在一出山坳中等敌军远去后才急忙赶回来,属下觉得这股敌军应该是来打草谷的。”

    “西贼营寨修得如何?”

    “草草扎营,只挖了一条深沟,全是帐篷。”

    “军种呢?可有重骑?”

    “全是轻骑,不过军服号令统一,不像是西贼的部落兵。”

    李现沉吟,草草扎营虽说不安全,但是方便遁走,敌军全部都是骑兵,有便宜就占,遇到硬茬子就撤,就是来打草谷的,而敌军全军都是轻骑更印证了自己的推测;

    如今泾源路各军堡风声鹤唳,西贼骑兵来去如风,在野战中很容易被骑兵击破,承平日久的边军哪里是西夏骑兵的对手,历史上也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被蹂躏后,西军才慢慢成长起来,所以现在的西夏骑兵对大宋西北边境地区的渗透非常严重;

    按照杨喆在地图上指出来的位置,这股敌军正处于固原和彭阳之间,更靠近彭阳一些,既然是来打草谷的,那么这股西夏人肯定没有后续大部,也就是说是一支孤军…

    想到这里,李现嘴角微翘:“哼,西贼当我大宋无人了吗?就这么点儿人跑来镇戍军撒野,那不就是给我们延兴军送军功首级来了吗,哈哈哈……”

    将是兵的胆,见主将豪迈,众将都面露轻松,李先接着道:“西贼扎营处为南北方向的一条山谷,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出口,虽说自身安全得到了保障,可是也封死了兵败之后的退路!

    我延兴军装备大量远程利器,神臂弩、床弩,足以封死西贼骑兵的冲击,我意以大部由南向北正面攻击西贼营寨,另遣一偏师埋伏于山谷北面,待敌骑被我杀退败走时,狠狠侧击遁逃中的敌军,如此大事可定!”

    众将听后无不振奋,都兴高采烈的来到地图旁讨论起来,石鑫突然问道:“大人,可毕竟隔着十里地,等我军天明出发,到时候敌军早已走了啊…”

    “呵呵…”李现轻轻笑道:“干嘛非要天明出发?上山五里,下山五里,刚刚好十里,你们说这股西贼是不是送上嘴边的肥肉?”

    旁边丙营指挥使庞军附和道:“大人真是未卜先知?如今军中儿郎们走夜路那叫一个顺溜,而且今晚月明星稀,不打火把也能行军。”

    其余众将也是点头称是,我军人数比敌军多,而且又是夜间行军,感觉就像是在训练一样,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真打起来,神臂弩能不能压制住敌骑冲锋。

    李现挥挥手道:“别讨论了,就这么打,唐渡!”

    “属下在!”

    “你领甲营埋伏于山谷北面,做偏师!”

    “领命!”

    “杨喆留守彭阳!”

    “领……啊,大人,为何让我留守,我也想去杀敌!”杨喆瞪着牛眼委屈道。

    “老杨,你都已经立功了,你急吼吼干嘛,莫不是想要做大人的位子?”庞军在一旁调笑。

    “我……”

    李现一听,太不像话了,连忙打断道:“杨指挥,今日你部也是劳累,再说了守城这种活儿都是要交给最可靠的人,你说是不是?”

    杨喆无法只得领命。

    “虞候、庞军、石鑫,你三营汇合我亲军队结成大阵,做为主力由山谷南面进攻!”

    “属下领命!”

    “不管明日如何,反正今晚西贼肯定是不会走了,我们子时中造饭,丑时出发,待到山谷处一里时潜伏,卯时中发起进攻,由主力先攻。”

    李现转头看着唐渡:“唐指挥,届时我部以烟火为号,看到信号就需赶紧占据地形险要处等待敌军溃兵,谨记围三缺一,只需掩杀不要拼命!”

    “领命!”

    “还有…若是战事不利,我会再发三朵烟花为号,届时你部从敌军后方主动杀出,掩护主力撤退…”

    众人听到这个命令都沉默了下来,谁都知道掩护主力撤退意味着什么,石鑫怔怔地看着李现,唐渡依然一副面瘫样,英俊白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拱手领命。

    “三柳兄…”

    “大人不必多说,此战关乎我延兴军前程,若是有失就算活着,那和死了又有多大分别?”

    是啊,若是此战有失,说不定三衙就会把延兴军降为中等或者下等军,到时候出战可就是妥妥的炮灰了。

    “诸位,此战我们算无遗策,除非西夏人长了翅膀今晚飞了,否则胜利必定属于我们延兴军,大宋万胜!”

    “万胜!”

    “全军立刻歇息,丑时起床准备!”

    “属下领命!”

    众将鱼贯而出,李现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身前的地图,营中烛火通明。

    古尔移的父亲是兴庆府的一个小贵族,今年景皇帝征召贵族子弟参军,他为了给年初在延州战死的长兄报仇,硬是缠着阿爸把自己弄进了军队,皇帝感于他们家父亲将两个孩子都送进了军队,让古尔移当了一个千夫长。

    五月开始,西夏全境发布了对宋朝的劫掠令,李元昊希望在他的大军开始行动之前,最大程度的削弱宋朝泾源路和鄜延路的军备力量,古尔移主动请缨,从九月出赏移口,一路劫掠南下,因为作战勇敢还颇有计谋,导致到现在还未曾有一败。

    营帐中烛火通明,身边两个打扮妖艳的宋人女子正在服侍自己吃喝,每到一地他就会四处寻找宋人的村落和军堡,趁着宋军军备废弛就一鼓而下,男人杀死,女人充作玩物,这日子过得比在军营中舒服多了。

    随着韩琦到来后整顿军备,宋人实行了坚壁清野政策,小村落全部放弃,人口财物都集中到军堡中,守备力量大大增强,越是靠近边境越是难以劫掠,古尔移无法只得冒险越过平夏城,深入镇戍军腹地。

    反而在此处,因为地处后方,军事并不完备,今日击破了一个村庄,抢到了不少粮食,按照宋人的说法,这就叫灯下黑,想到这些此古尔移逐渐兴奋起来,不一会营帐中就传来沉闷的喘气声。

    纵是他龙精虎猛,连御二女后也是困顿,将两个女人一脚踢开,裹上狼皮被,沉沉睡去,两个女子心中恐惧,无声哭泣静静穿上衣服后退了出去,这样的情景在很多西夏人的营帐中发生着,这些女子也会在玩弄之后被杀死在天明,带着女人对于骑兵来说可是个拖累。

    西夏大营中渐渐安静了下来,连续的行军和作战让他们都显得精疲力竭,不一会营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夜行军,延兴军已经到达了距离西夏大营一里出的山坳中,西北的山连绵起伏,千把来人钻进去就像往黄河里泼了一盆水,不仔细搜索根本无法防御,远处黑沉沉的山谷里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偶尔从前面山头上出没的西夏哨骑提醒着李现,敌军就在里面。

    卯时初刻,天越来越黑,月亮快要下去了,黎明前的黑暗总是那么令人绝望,但是对李现来说这也是对自己最好的掩护,全军静悄悄的埋伏下来。

    东方的天边隐隐泛起丝丝鱼肚白,时辰到了!

    李现起身伸展着自己快要冻僵的四肢,身边众将也悄声向下传递着命令,黑暗中传来铠甲碰撞之声,此时是人最困乏的时候,一旦得手,接下来的白天也会对追击方更为有利。

    “出发!”被压低的军令传来,李现跨上“建龙”,抽出佩剑,一马当先,身后军士列成五人一排的牵线阵,迅速跟上,山谷中的平静立刻被轰轰的脚步声打破了,此时李现已经无需隐瞒自己的行踪,一里地全速冲刺只需要几分钟,这点时间西夏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打掉哨骑!”李现喊道。“嗖嗖”几声,一百支弩箭转瞬即止,右前方刚刚发现有动静的五个西夏哨骑被钉成了刺猬,不过临死前西夏人的惨叫声也提醒了其余方向的哨骑,几息间,前方到山谷只见响起了阵阵响箭,隐隐约约有黑影正在向大营疾驰而去。

    被发现了吗?你们来不及了!

    “全军加速,到达谷口列阵!快!”李现急切的催促道,不能让西夏人出山谷,否则他们放鸽子玩骑射,延兴军无论多少人都不够他们玩的,身后脚步声频率陡然加快,终于在五分钟后到达了谷口,此时山谷中西夏大营已经得到战报,火把通明,人影幢幢。

    “全军列阵,长枪手在前,刀斧手居中,弩军列大阵,给我把床弩车推到前面去!”李现立刻发出一系列军令,身后军号附和声阵阵!

    “枪兵上前,三排横阵!”

    “刀斧手列横阵!”

    “弩手结阵!床弩上前!”

    各个指挥、都头都声嘶力竭的发布者军令,半柱香后,就在西夏第一批整备好的骑兵结阵冲锋的时候,延兴军全军列阵完毕!

    “大人,全军结阵完毕!”张义兴奋地冲李现喊道,西贼被堵在了山谷中,计划成功了一大半,而这一切都拜眼前这个年轻人所赐。

    西夏大营距离谷口三百余步,全部在神臂弩的打击范围内,李现吼道:“烟花信号!”

    “轰”的一声,巨大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开,看着头顶绚烂的烟花,李现心中得意非常,西夏人,你们完蛋了!

    “弩阵!”

    “弩阵准备,正前方三百五十步,十发连射!放!”石鑫吼声从身后传来,头顶上一根响火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犹如一条火龙飞入西夏营寨,更多的破空之声紧紧跟随响箭,漫天箭雨一阵又一阵的从空中狠狠的砸了下来!

第三十九章 大捷

    “宋军偷袭!”

    黎明的宁静被一声刺耳的高呼打破了,整个西夏营地逐渐沸腾起来,绝大部分西夏人虽惊不乱,笑话,能够深入敌境都是军中骁勇之士,遇上胆大的宋军袭扰又不是一次两次,最终的结果都只有一个,在自己骑射和冲锋的双重打击下,宋军溃散。

    这次也不会例外,让这些软弱的南人领教领教西夏骑兵的厉害!

    古尔移在营外报信的响箭示警时,就已经惊醒,深入敌后不仅需要过人的勇武,更需要冷静的头脑和异乎常人的警觉,就在第一批百人队想着谷口开始冲锋的时候,他就已经集结好了自己的亲兵队。

    “宋人来的好快…”古尔移心中暗道,“敢趁夜摸过来,好胆色!”

    “大夏国的勇士们,让柔弱的南人见识你们的勇武,杀光他们!”古尔移冲着前方的百人队大吼道,自己身边已经集结了四百多人,只等前锋冲出后,大军紧随冲锋,真正的危险是在一百五十步内,那是宋人弓弩最长的射程,不过己方全是轻骑,一百五十步的冲锋只需要二十息不到,宋人顶多射三轮。

    冲进去就是胜利!

    “冲锋!”百夫长长矛一挥,身后上百骑兵就齐齐打马,就在此时,只见远远谷口处一颗飞火流星,带着尖锐的呼啸声风驰电掣般钉在了身后一个勇士的胸口上,箭身没入大半,从背后透出,被鲜血摁灭的火箭箭头还在冒着青烟,中箭的西夏骑兵在马上晃了晃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跌落下来。

    三百多步远啊,这是什么弓弩,射程和威力如此恐怖!

    就在百夫长目瞪口呆之际,密如蝗群的箭阵紧随其后扑了过来,就算天色黑沉导致弩箭散落点宽广,但冲阵的百人队中依然倒下二十多骑,最前面的百夫长身上和脸上插着四五只弩箭,轰隆一声倒在地上…

    此时西夏人将冲未冲,正是士气在最高昂之时,突然受到了这样的打击,有人想接着冲,有人想退后,失去指挥的军阵顿时引起了阵阵骚乱。

    后面中军处的古尔移急得睚眦欲裂,急忙拉过身边一个小首领:“你带着人上去,拿上盾牌,给我接着冲!”

    然后又冲四周吼道:“灭了火把!灭了火把!”

    话音还未落,又是阵阵弩箭,一波接一波的将前营洗了无数遍,箭支没入人肉之声、战马嘶鸣声、惨叫声引起了无法控制的混乱,待十波弩箭过后,前营百人队就只剩下四五骑完好,人和战马的尸体躺到了一地,西夏人连举起盾牌的反应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就被延兴军的弩阵射成了一群刺猬。

    古尔移双眼瞪得仿佛要流出血,上百人隔着三百多步就这么被射死了,减员一成,宋人弩阵太凶了,还好,随着整个大营的火把都被掐灭,宋军看不清谷内,弩阵也没了准头,全军上下也都举起了盾牌,零星的弩箭杀伤力大减。

    不能这么打,我们是来劫掠的,不能硬碰硬!

    “把营里的女人都杀了,带上粮草,快退!”古尔移打定主意不和这股宋军死磕,虽然内心极度不服气,但不代表自己失去了理智,东方已经泛白,等到了白天自己可能会有大麻烦!

    “山谷北面的哨骑有没有什么发现?”

    “回大人,刚才哨骑来报,山谷北面并无敌情!”

    古尔移看着黑黝黝的前方,心中大悔,早知道就不跑这么远了,六盘山东估计就自己这一支军队,连个援军都没法找。

    不过此时后悔也晚了,他本来估计宋军应该会把山谷两头都堵上,如今判断,敌军数量并不多,只能在一个方向集中兵力,那好吧,打不着那我跑总可以了吧,看你们两条腿怎么追得上我四条腿,哼!

    西夏军队在这个时代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军,能和辽国死扛,日后在蒙元的手上还苟延残喘了许多年,单兵素质过硬,不一会就全军集结完毕,身后传来女人临死的惨叫声,古尔移大手一挥,后队变前队,剩余八百多骑兵轰轰隆隆的向山谷北面冲去。

    看着远处西夏大营前一片人仰马翻,李现心情舒畅极了,不过转眼西夏大营灯火齐灭,山谷内又恢复了黑乎乎一片,听着远远传来的动静,李现推测那群准备冲锋的西夏骑兵应该全灭了吧,自己带了近一千弩军,十波一万支弩箭,散布再广灭个一百来人应该不在话下。

    “盾阵!”西夏人可能会困兽犹斗,难免有漏网之鱼,先做好防护再说,稳健一点不会害人的。

    “枪兵结盾阵!”枪阵中庞军的吼声传来,最前排长枪手在黑暗中依照平时锻炼的惯性开始变阵。

    只见最前排枪兵立刻蹲下,盾牌置于地上用肩膀抵住,第二排枪兵与第一排错位,平举盾牌置于第一排盾牌上方,第三排枪兵又是与前一排错位,接着,三排枪兵将自己的长枪从盾牌间隔中伸出。

    短短几息之间,整个延兴军阵前就成了一块长了钉子的铁板,锋利的枪尖在黑暗中隐隐闪着寒光。

    李现满意地点点头,如今就等西夏人接下来的冲锋了。

    可等了好一会,山谷里的喧哗声反而越来越小,就是听不见骑兵冲阵的声音。

    李现疑惑地看看张义,道“虞候,西夏人不会跑了吧?”

    张义也是纳闷:“不会吧,刚才那阵势,感觉今天不死不休啊…”

    李现冲前面喊道:“床弩射一发火油弹瞧瞧!”

    床弩最远射程也能到四百步,这次出征都带出来了,军士操作床弩调高射角,一声“放”后,五十颗瓷瓶火油弹如流星般划破黑夜远远飞了出去,转眼间前方暴起几十处大火,大火熊熊中,哪里还有半个西夏人的踪影?

    “次奥,西贼属兔子的,这…这还没打呢,跑什么,弟兄们,西贼胆寒,跑了,哈哈哈…”李现在马上大笑起来,整个军阵都洋溢着轻松和欢乐,这仗太好打了吧!

    “大人,我们当速速追击,尽快与甲营汇合!”张义看李现得意,连忙出声提醒道。

    “对,命令全军战斗队形推进,与甲营汇合!”李现令道。

    “重整军阵,追击!”张义吼道。

    前方长枪兵迅速撤去盾阵,排成整齐的三排横阵,越过床弩阵大步向前,刀斧手和弩军跟上,床弩跟着李现走在全军中央,一千余人浩浩荡荡开入山谷,向北追击。

    古尔移看着身后远远暴起的火光,心道一声侥幸,暗暗后怕,还有火油弹,幸亏跑得快,这部宋军装备战力这么强悍,太变态了,还是赶紧过了茹河川绕到六盘山西面去,那边自己人多,隔得不远都有个照应,镇戍军这地方自己不能再来了。

    “唉,可怜死伤了那么多勇士…”

    “首领莫要气馁,宋人有句话叫胜败乃常事,今日我们所受的痛苦,来日一定能在他们身上找回来!”身边一个小首领安慰道。

    “你不懂,刚才宋人所用兵器厉害非常,但我们在之前战斗中都没有遇到过,宋人这是在西北增兵了,应该是他们的精锐禁军!”

    “西北被我们日日劫掠,宋人增兵也属正常…”

    “呸!增了兵为什么不调去平夏城那边,那边被我们劫掠得多凶?镇戍军是腹地,要这么些精锐做什么?”古尔移给身边首领斜了个白眼,言语间不无讽刺。

    “那首领你的意思是……?”不就是被敌人偷袭了一把,这里面的弯弯绕小首领怎么也想不明白。

    “宋人是在做大战前的准备!蠢成这样,刚才就应该让你上!活着浪费大夏的粮食,死了也是活该…”

    “嗖嗖嗖”,又是熟悉的破空声从右侧传来,转眼间队伍中惨叫声响起,此时刚出谷口没多久,两边全是山岭,天色似明未明,隐隐约约仿佛是从右侧两百多不步外一座山腰上射来的弩箭…

    此时一根火箭如电而至,古尔移猛地将那个小首领拉了过来,“啊!”的一声惨叫,小首领右腰中箭,睁着双眼跌落马下。

    “宋人的埋伏,快冲过去!”古尔移心惊胆裂,操啊,光挨打没法还手太憋屈了!

    头也不回连忙打马向北狂奔,此时大道通畅,西夏人谁都不敢回头,也不知道这沉沉黑夜中埋伏着多少宋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

    古尔移刚刚冲出去几步远,阵阵弩箭跟着领头的火箭接踵而至,倒下的尸体严重制约了西夏人的速度,混乱中无数勇士被射翻在地,这段大道上犹如平地长出了一片矮树林,尸体堆叠起起伏伏,鲜血汇聚成小溪,顺着地势流淌不停…

    山腰上的唐渡狠狠揉了揉眼睛,朦胧中只见前方山道上混乱一片,他本来还心中对李现不敢当道拦截有些不齿,看到黑压压近千人冲出山谷,心道侥幸,要是自己五百人挡在路中,西贼见突围无望必定拼死冲击,两百具神臂弩可挡不住近千骑兵冲锋,而自己只有两百长枪兵一百刀斧手,一旦被西贼突入军阵就是被屠杀的命。

    而主力在山谷那一头,救援肯定来不及,哪有这样敌明我暗,远远放箭来的舒服,他推测西贼统兵之人应该在阵前,连忙命令两都弩军向敌军前列发射,只是山下黑沉,远远看不清战果如何。

    算了,安安心心杀敌便是,于是两都弩军在唐渡指挥下,一片片箭雨如死神的镰刀一般,不断收割着山下西夏骑兵的生命…

    终于,在最后一个西夏骑兵冲出射程之后,甲营弩军停止了射击,红日跃出东方,山间漂浮着薄薄的雾霭,清晨冷冽的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丝丝血腥,视线里山下那条大道四周散落着三四百具形态各异的尸体,偶有无主的军马不愿离去,静静驻立在主人身旁…

    身边军号阵阵,李现骑着神骏的战马行在阵中,全军昂首走出山谷,一个传令兵被带到跟前:“启禀军都指挥使,我甲营依令伏于山谷北,待溃兵至全军箭弩齐发,西贼溃不成军,斩首三百四十一级,全营无一伤亡!”

    “好,哈哈哈,回头给唐指挥使记功,山谷中斩首九十二级,此战我军零伤亡,共斩首四百三十三级,大捷!”李现听到消息后忍不住在马上大声说道。

    “禀大人,我甲营还缴获战马十一匹!”传令兵又道。

    李现当即喜出望外,来到大宋这么久,战马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有钱也买不到啊,我的三柳兄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唐指挥使在何处?”

    “指挥使大人在前方指挥全营打扫战场。”

    “好!虞候安排人向副使臣报捷,待回彭阳城晚上全军喝酒吃肉!大宋万胜!延兴军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欢呼声响彻云霄,山谷中回荡不息!

第四十章 过年

    渭州,安抚使司官署。

    官厅中燃着火盆,暖意向四面荡漾开,韩琦坐在厅中,此刻正盯着眼前一杯茶,看着热气腾腾缥缈而上,心情复杂。

    感受不到四周的暖意,韩琦烦躁,却又无处分说,泾源路各军堡将官觉得自己毫无领兵经验看不起他,也不知为何连文官对自己也阴奉阳违起来,着实让人恼怒。

    捧日军的骑兵给了范仲淹带到了鄜延路,延兴军被自己带来了泾源路,本来二人一东一西遥相呼应,想要做出一点成绩,谁知道自己在泾源路却遇到了挫折,路内各处州府都以粮草不济为由,婉拒了延兴军的进驻申请,韩琦无法只得将延兴军安排在府衙所在的渭州。

    直到十月末,镇戍军军事压力倍增,有心收缩兵力,准备将彭阳城守军调回固原,韩琦终于有机会将延兴军从渭州调了上去,他的耳朵已经被李现磨得快要失聪了,不过总归记住了两句话:

    “不上前线就没仗打!”

    “不打仗就没功劳!”

    韩琦要功劳,此时枢密使是首辅吕夷简兼任,只要有了功劳,下一任枢密使妥妥是自己,能为日后进入政事堂打好基础。

    西贼的越境骚扰已经到了无比猖狂的地步,处处是漏洞,怀德军和镇戍军日日战报,全是小股西贼抢掠村落,进逼军堡的公文,韩琦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好友范仲淹的鄜延路却平静的许多,西贼貌似要对泾源路即将开展大的军事行动。

    “唉,这朝堂中到底谁在和老夫做对…”韩琦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他倾向于是此时的枢密副使杜衍在搞鬼,如今也就是他和自己是在直接竞争枢密使的位子。

    可如今自己在外主兵,多少人都盯着自己的错处呢。

    “报!”高亢的奏报声传来,韩琦听着这声透着兴奋,立马朝外望去,房门猛地被人推开,寒气汹涌而入,韩琦被激了一个寒颤,仔细一看,一个禁军打扮的传令兵冲进来拜倒在地。

    “我延兴军昨日境内遇敌数千骑兵,夜袭敌营,大破西贼,斩首四百三十三级,俘获军马十二匹,兵甲无数,我军无一伤亡,军都指挥使令我等即刻前来报捷!”

    韩琦一惊:“果真?!”

    “首级随我已到官署门外,一验可知!此为报捷公文,呈请使臣参阅!”

    堂下随同的吏员将公文呈上,韩琦越看越舒畅,真是瞌睡碰到枕头,李现说的没错,不打仗哪里能来功劳:“哈哈哈,李现啊李现,果真胆大,夜袭西贼,还能自身无一伤亡,当日官家称赞他练兵国朝无双,现在看来连统兵也是佼佼者。”

    韩琦越看越喜欢,公文中还附上了自己运筹帷幄之功,果然识趣。

    “你家大人可还有什么说的?”韩琦想了想,对这样的下属需要好好笼络。

    “回禀使臣,此战我军神臂弩损坏数十具,我家大人恳请尽快补充,其余的我家大人说了,但凭使臣一并做主!”

    韩琦一思索就明白了,当时李现军中的神臂弩都是工部赶工弄出来的速成品,出现损耗也是正常,如今汴京刚刚运过来五百具精工神臂弩,于是大笔一挥全都批给了李现。

    “延兴军军功我自会上奏朝廷,回去时拿我手令去库房调五百具神臂弩。”

    传令兵大喜:“谢使臣,小的告退!”

    “哈哈哈,李现真乃我的福将,刚想着功劳,这功劳就上了门…”韩琦抚须心中快慰,动笔向朝廷的书写报捷公文,平时的捷报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像这种自己毫发无伤斩首数百级还是第一次见到。

    “郎君…”门外传来自己随从的轻声呼唤。

    “何事?”

    “渭州知州携众将请见郎君,如今在大门外等着呢。”

    “嗯,让他们进来吧…”消息传得好快,这是看到本官有了功劳,立马就来巴结,也罢,人啊总是身不由己的,悬崖勒马尤时不晚,像我肚量这么大的人哪里有多少哦……

    两日后,彭阳城,西门军营。

    “大人,为何把军马也送去给了韩副使?留在军中不好吗?”张义向李现问道。

    “万万不妥,战马留在军中徒耗钱粮,私自组建骑兵你让使臣怎么看我李现?”

    张义一时语噻,李现看张义懵懂,只得耐心解释。

    “虞候,我朝以文制武,不经上官允许就这么干,你让韩副使脸面往哪儿搁?

    我延兴军成军以来,只操练过步军战法,就算搞来十来个骑兵,不会骑战又有何用处?

    使臣对我延兴军照顾有加,我们可是得了不少好处,若是交恶,将我军今后雪藏于汴京,诸君终老一生你受得了吗?

    就算要组建骑军,那也得等我们获有奇功,待回到汴京后让使臣给我们争取,这样才名正言顺,如像你说言偷偷摸摸的,不是我李现行事的风格,也不契合我延兴军的堂堂大气!”

    张义露出恍然之意,小现儿这心思想得周全啊……

    李现又压低声音道:“如今枢密使为吕相兼任,实非长久之计,官家一定会重新任命枢密使,若是我军表现出色,助韩副使登上枢密使高位,咱们的好处还能少吗?到时候就多要些赏钱,给弟兄们花用,如此也能将实惠落在明处……

    不过现在韩副使只是枢密院直学士,上头还有个枢密副使呢,既然投在韩公门下,咱们就得多为金主爸爸想想……”

    “金主爸爸…金主爸爸…大人您指的就是出钱的爹?比喻闻所未闻,不过我觉得甚是符合如今的情形!”张义仔细琢磨了几下,心中佩服。

    “那是自然,军事是政治的延伸,虽然咱们武人不能碰朝堂之事,但总得想想清楚再做决定,这次使臣补给我们五百具神臂弩,路内各军谁有我们这待遇?虞候今后当小心谨慎,万事多想想后果。”

    “属下谨记。”

    “快过年了,天天吃饼子,淡出鸟了,安排人去渭州找韩副使讨点银钱过年!”

    “啊…这样好吗?大人不是刚刚说要善待使臣吗?”

    “我的哥,只要不是要权,要钱要女人对我们武人来说最安全了!”

    张义此时脑袋有点大,作为一个传统的武人,对李现这一系列操作有些不能理解,不过还是依令派人去要钱。

    除夕当日,看着停在军营门口一辆装满银钱的大车,随行还带来了韩琦对延兴军言辞恳切的新年慰问函,张义心中对李现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军需官!”李现冲军营里喊道。

    “大人!”

    “去,拿钱给我把全城的羊和酒都买了,城里每个酒肆出个厨子,到军营里给全军将士做年夜饭。”

    “大人…银钱太多了,用不了啊,这里头得有五百贯。”

    “呃…那就记个账,剩下的分给兄弟们当红包!虞候监督,谁敢私吞就地正法!”

    顿时整个彭阳城热闹起来,城里百姓对于这个驻扎了几个月的禁军颇有好感,平时除了戍守作战就待在军营里,不扰民。每次采买货物都付现钱,就是都有点凶巴巴的,前些日还打了胜仗,如今一打听是要做年夜饭,很多商家都给了不少折扣,很快五百只羊,三千坛酒采买完毕。

    商家自己赶着大车,将延兴军订购的年货一车车运来军营,城里十来家酒肆各出了个厨子被带进了军营伙房,不一会,整个军营中飘起了阵阵烤羊肉的香味。

    午后,彭阳城主簿组织城内两个士绅敲锣打鼓又送了一些米粮酒肉前来劳军,这下更热闹了。

    有人喝酒就得有人值守,看着手上最短的竹签,杨喆和石鑫欲哭无泪,李现承诺将肉食抬到城墙上给他们营中将士享用,不过酒就不能喝了,等大年初一换班后,回军营再喝吧,二人无奈只得领命。

    营中将士们看到军营中川流不息的肥羊和美酒,各个心里都乐开了花,好久没吃肉,自从来了彭阳,平时大人连营门都不让出,听说这是大人向安抚使司衙门讨来的银钱,全用来买酒肉了,军士们心中满怀感激,当兵的碰上个好上官可不容易,若是平日操练时能少挨点军棍这日子可以更美好。

    到了晚上,按照每五人一头羊、五坛酒的标准,军营中点起阵阵火堆,羊杂碎做汤饼,羊肉烤制,配上酒水,这日子——舒坦!

    李现叫着几个指挥使也搞了堆篝火,亲兵不停地切削着烤熟的羊肉给在坐的军官送去,张义直接抱着一只羊腿啃得满脸是油,一边对着周围吹着牛逼。

    “三川口那仗,大人左臂被西贼长枪捅了个窟窿,谁曾想,从那以后大人就变了……”

    “我哪儿变了啊?”李现悠悠问道,众人也是好奇,静静听着。

    “变得风流倜傥,人见人爱,你们都不知道吧,凤鸣楼的头牌锦姑娘可是把自己定给大人了……”

    “什么,那个回鹘美娇娘?”

    “大人你好福气啊,我听说汴京多少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为博此女一笑……大人,你好有钱!”

    “就是,据说此女精通床中秘术,咱们从汴京出发前那阵子,我都听说有人花了一千贯,那锦姑娘也就坐旁边喝了两杯酒,连手都不肯让摸一下…”

    李现纳闷道:“真的假的?我过夜才只花了一贯…”

    众将更是哗然,这不明摆着半卖半送嘛,个个直说这姑娘是看上自己大人了,此时张义插话道:

    “唉,可惜这锦姑娘赎身要一万贯,大人囊中羞涩,害的人家还得在楼中接客,哈哈哈哈……”说完,猥琐的笑了起来。

    “卧槽,虞候你个狗日的说话伤人了啊,信不信老子给你也捅一枪……你们这些个鳖孙,懂不懂什么叫情,情这个事情就是无论出身背景,只要二人心有灵犀互相敬重,就能朝朝暮暮到白头…”

    此时一直默默吃肉的唐渡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大人此言惊世骇俗,不过有情有义,我辈男儿本就该重情重义,在下家中颇有资财,若是大人有用只消一句话,缺多少我唐渡拿给大人用!”

    众将一听,我们也有钱啊,大宋对武人的待遇颇高,银钱是不缺的,于是一个个都愿意拿出钱来,李现连忙摆手道:

    “都消停点,银钱我自会想办法,成亲时礼包都给我包得大些就好,来来来,喝酒!”

    “喝酒喝酒,大人,我们敬您!”

    “我敬诸位兄弟,齐心合力,杀光西贼!”

    “杀光西贼,我等为大人贺!”

    “哈哈哈,好!干了!”

    看着一张张真诚的脸,李现有些醉了,军营里相对公正,少了那些蝇营狗苟,喝酒吃肉聊女人,策马扬刀杀胡虏,痛快。

    等过了年,李元昊就该起兵了,这次西夏又起大军十万人,从折姜(今宁夏同心县预旺东)进发,经天都寨(今宁夏海原),沿瓦亭川(今葫芦河)南下,直抵好水川地区。

    历史上宋军战死一万又三百余人,大将任福战死,其子任怀亮战死,桑怿、刘肃、武英、王珪、赵津、耿傅均战死。与三川口之战不同,此战的战略目标同样失败,六盘山养马地从此直接暴露在西夏兵锋之下,本就缺少战马的大宋更加雪上加霜,直接导致大宋朝廷主战派下台。

    “有我延兴军在,我李现誓死不让悲剧重演!”李现抬头看着沉沉的夜空,默默起誓…

第四十一章 军略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喔唷,大人好文采,我等粗人就看着树枝长了新芽,哪里能想到如此优美的诗句。”

    “是啊是啊,咱们家大人那是武曲、文曲双星下凡,百年不遇…”

    “这李白的诗句从大人嘴里念出来,听着都觉得香…”

    李现满脑门黑线,经过酒肉管饱外加发钱后,延兴军上下对自己越发的尊敬,又立了大功,军士们都知道回汴京后还有封赏,走到哪儿都是一片奉承。

    “狗屎,刚才哪个土鳖,这是贺知章的诗,什么李白!?”李现无语道。

    “啊?大人大才,小的受教了!”

    今天李现来到北门城墙上巡视,好久没见西贼来犯,军士们都有些无聊,只有李现知道李元昊估计已经集结大军开始南侵了,算算时日已经正月底,西夏大军应该不日就要佯攻怀远城了吧。

    自腊月以来,韩琦一直在酝酿麟延和泾原军联合主动出击,他上奏道“吾逐路重兵自为守,势分力弱,遇敌辄不支。若并出一道,鼓行而前,乘贼骄惰,破之必矣。”

    赵祯对此的态度基本上摇摆不定,但最后还是派了使者尹洙命范仲淹出击,但范仲淹的态度很明确:出兵时机不成熟。

    尹洙见他坚持已见,不禁叹息道:“范公这就不如韩公了,韩公曾说过:'大凡用兵,当置胜败于度处'。”范仲俺一听,立即反驳道:“大军一动,关系万人性命,竟可置胜负于度外吗?”于是韩琦的计划没能得到实行。

    不过宋朝不出击,不代表李元昊不会,大战一触即发。

    过年后,李现大大加强了军士的操练强度,每天都在周边找座山练习爬山,北门外的空地上日日合练军阵,直把军士们都折磨得叫苦不迭。

    不过每日都有肉,李现自己留下了一百贯,每日买些羊给军士们补充油水,每日精疲力竭后,来一碗油油的羊肉汤,配上野菜和大饼,日子过得舒坦。

    大宋商业发达,有商人察觉到商机,每日都从西北各处搜罗羊肉,贩来彭阳城供给延兴军,因为需求稳定,价格还比市面上低了一成。

    远处官道上尘土飞扬,出城巡视的乙营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彭阳城走来,城楼上立马示警钟声敲响,城墙上军士立刻停止了笑闹在城墙上就位,城下的军士也在各都头的吆喝声中开始集结,动作干净迅速,李现心中暗暗满意,单论反应速度延兴军当可立于禁军前列。

    乙营指挥使由张义兼任,所以带队的是营中副指挥,只是此时午时刚过,这回来的有点儿早了吧,正想着,大队人马已经到达城门前。

    “乙营归城,警戒解除,放吊桥开门!”

    “吱吱呀呀”声中,吊桥放下,营门打开,按照李现的安排,无论敌我,只要有军队接近,都按照警情处置,刀斧手堵门,长枪兵集结准备登城,弩军箭上弦做好打击准备,确认过身份后方可解除戒备。

    李现在城墙上喊道:“为何早归?可是有敌情?”

    “大人,属下在半路遇上镇戍军派来的传令兵,有重要军情,我营护送信使回城!”

    镇戍军传令兵…边军有点看不上自己,有事儿从来不找延兴军商议,军令都是由渭州使司衙门传来,今日哪里来的军令…莫非?

    李现不再想下去,连忙回身下城一边吩咐身后亲兵:

    “全军集结,取消所有外出,找人出城寻唐指挥,让甲营尽快归城,全城戒备!”

    “是,属下立刻去办!”

    “刘虎,你去通知所有营指挥使、各都都头,立刻到军营大厅集合,有重要军情!”

    “领命!”

    刚走到城墙下,上面已经传来行动的动静:

    “大人有令,全城戒备,示警!”

    “当…当…当…”北门城楼上的警钟开始持续敲响,不一会,从西门和远处南门都传来了响应的警钟声,身后的亲兵一波一波前去各处传令,整个城市猛然间升腾起一股凝重的肃杀。

    “镇戍军急报!”

    传令兵将公文递给李现,李现匆匆掰断火封,急扫几眼,猛地抬头冲身边围着的延兴军军士们喊道:

    “西贼大军来犯,敌酋李元昊起兵五十万侵我大宋,如今正向怀远逼来!”

    李现向四周看着,目光所至之处无不是一张张坚毅的脸庞,双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此时都盯着自己的主将,无论心中是不屑还是惶恐,只要李现一声令下,哪怕前方刀山火海都会毅然而上。

    “西贼就是一群畜生!

    不,这是在侮辱畜生,他们畜生都不如!

    他们就是一群不愿劳作,拿着刀子来邻居家抢东西的渣子,大宋年年给予岁赐,如今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忘恩负义!

    他们在西北烧杀抢掠,把我们宋人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养大的女儿一扫而光,如今他们还想越过咱们,去关中、去汴京,你们说对待这群渣子我们该怎么办?”

    一个军士脸庞已经涨得通红,听着李现的鼓噪,忍不住举起手中的长枪,吼道:

    “杀光西贼!”

    转眼间,身边就如同平地炸雷,“杀光西贼”之声刺破云霄,吼声如雷不一会,整个彭阳城都仿佛被这热烈的情绪所感染,无论军士百姓都振臂高呼着,李现听着恍如春雷过境,心中豪情万丈!

    “回禀你家大人,速派军士前来接防,延兴军不日就到固原!”

    传令兵目瞪口呆,禁军军势果然不同,自家军中听到这个消息后人人胆寒,城主还担心延兴军不听调令,如今看来这几千人简直是被憋坏了的狗子急着找西贼撒气啊。

    “留着力气杀贼,好好休整!”李现说完一撩身后的黑色披风,骑上马往军营奔去,刚到西门内城门,一名信使刚到,递上来一封安抚使司衙门的军令,李现一看,哈,凑一块去了,韩琦还是够意思,让自己到了固原后有临机专断之权,这个权力在大宋绝对是独一份!

    大营中此时鼓声阵阵,不少军官已经到了,李现大马金刀坐到主位上,看着还在进进出出的大门静静沉思着。

    大概一个时辰左右,随着归城的甲营一群军官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进来后,张义冲着堂内低声议论的军官们大吼道:“肃静,议事开始!”

    “诸君!”李现起身,沉声道。

    “属下拜见军都指挥使!”

    “起来吧!”

    众人都落座,李现从主位走下来,慢慢说道:

    “西贼大军犯境,进逼怀远,安抚使司衙门和镇戍军都发来了急报,看样子是想一鼓而下,延着怀远、渭州,窜入关中平原,进而兵临长安,大家议议我军到了固原后该当如何?”

    “大人,西贼大军有五十万,这仗不好打,整个泾源路总共也就才七八万人…”杨喆沉不住气最先开口道。

    “五十万……哼,西贼有这么多人吗?这只是号称,我估摸着也就十万上下吧。”李现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

    “若是如大人所言,西贼就这么点儿人,那他拿什么打长安?”

    李先看看唐渡,心中暗暗点头,还是有聪明人的啊,接着说道:

    “所以说,这打长安就是个幌子,西贼就算击破了泾源路,难道当鄜延路和秦凤路诸军都是猪吗?”

    “大人,西贼难脱部落本质,攻打坚城必定吃力,难道又是来我大宋境内劫掠的?”

    “万万不可觊觎西贼,西夏立国后大力整军,还有不少我朝叛逃的文人作为智囊,劫掠无需动用大军,之前他们就做得很好,这次定是有更大所图。”

    “那就是击破我泾源路,只要拿下渭州,我西北必定震动!”

    “虞候说得对,渭州不容有失,安抚使司衙门就在那里。”李现还想再等等,看看有没有人能看破李元昊的战略。

    此时石鑫猛地站起来:“大人,若是渭州如此重要,那我军必定要去救援,此为攻我所必救,西贼意指我各路大军,救援途中可一一击破,大人常说要消灭敌军的有生力量,莫非指的就是此时?”

    “掠川说的不错,若我是李元昊,现在就去攻打坚城,时日尚早,只要我边军不失,他难道不担心自己的后路,那么不管是长安和渭州,其实都是一样,攻我所必救!”

    在场的指挥使们和都头们都伸长脖子听着,这可是兵法,哪儿都学不到,自家大人就这么免费教授呢。

    “泾源路兵力虽说不少,可是能拿出来野战的不超过三万人,其余厢军乡兵哪有什么战斗力,所以说西贼与我并不是十万对七八万,而是十万对两三万,如此一看,我军兵力捉襟见肘!

    其次,渭州位于六盘山东,要打渭州只有两条路,一路从我镇戍军,一路从怀远,镇戍军是军镇,攻打不易,那就只能选怀远……

    而这,恰恰是西贼高明之处,诸位看地图,怀远西南为数条河川交汇之处,若我为西贼,预伏大军于河川,佯攻怀远,待我救援大军至,向河川败退,引诱我军追击,而我军以为敌军无路可逃,恰在此时伏兵尽出……

    河川附近山地平缓,西贼骑兵强势,我军反而成了瓮中之鳖,在座诸位不少都经历过三川口大战,铁鹞子冲锋的威力都还有印象吧?”

    堂下众将被李现描述的那一幕给惊呆了,西夏重骑兵冲锋时的威力太可怕了,六十步外弩箭射中会被直接弹开,不过……我们有神臂弩啊!

    “大人,我军应提醒镇戍军长官,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莫要中了西贼奸计。”

    “那是自然,可我刚才所言全是推测,镇戍军是否愿意信就难说了。

    不过韩副使给了我临阵决断之权,到时候我军万万不可往火坑里跳,若是我想多了那就听从镇戍军号令,若是情况一旦有变,诸位一定要节制好手下军士,依我军令行事!”

    “属下谨遵号令!”

    镇戍军还是小事,一定要说服领军大将,历史上任福现在应该已经领兵出发了吧,李现收回心绪,沉声道:

    “粮草、营帐准备好了没有?”

    “俱已备齐!”军需官连忙回答。

    “弩箭按照双倍的份量准备,不得有误!”

    “属下领命!”

    “其余各将,整顿好营务,等友军接防后,我军立马出发!”

    待众人走后,李现想了想,还是把刚才自己的考虑手书一封,让人快马送去渭州,递交给韩琦,怎么也得报备一下。

    翌日清晨,之前被调走的1000厢军又从固原给调了回来,李现等到防务交接完后,立刻带领着延兴军,出了北门向固原开进,轰轰烈烈的好水川之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第四十二章 序幕

    镇戍军固原城。

    延兴军到了后,城门外一个边军小校就领着大军到了城外一处空地,安排驻扎,李现则带着张义进城向镇戍军官署复命。

    随着西夏大军将至,整个固原城已经逐渐成为了一个大军营,城门处进进出出全是军人,可有意思的是,唯独延兴军被安排在城外驻扎,其余来援各军都在城内驻扎。

    李现猜测可能和汴京的枢密使争斗有关,咱们的韩副使,过得也不容易啊。

    固原城在中国西北边陲起到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隋唐以来多被倚重,但也没少被蕃夷入侵。

    唐代“安史之乱”后,吐蕃冲入中原,在立足未稳之时,为防唐军反攻,平毁了这座古城,尔后又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重修了此城,并依此城屯守过一段时日。

    北宋太宗至道三年(997年)修复古城,设置镇戎军,统辖边事。

    真宗咸平四年(1001年)又对古城进行了大规模修复,版筑成镇戎城;并在四周各设一寨堡,加强了防御功能;从此,固原古城成了宋夏对垒的军事重镇。

    这座城,几度兴衰,西夏与宋朝借助这个舞台,演绎了数次惊心动魄的战役,最终又被突起的金军占领。

    固原城长九里三分,高三丈五尺,基宽三丈八尺,顶宽二丈二尺。十米高的城墙上军旗猎猎,每两个女墙间隔之处就有守着一个军士,隐隐还见到城墙上来来回回巡视的队伍,城门边堆着不少拒马,一旦有敌情,城门守军就可以两两一组,在吊桥前上摆上拒马抵御骑兵冲锋。

    进城后,店铺大部分都关门了,全城只有两三家酒楼承接了军粮的生意依然营业,街上全是成队巡视的军士,除了军人外行人寥寥,若是碰上就被拦下查看户籍,还有一队队军士向城门赶着装满军需的大车,偶有骑马的传令兵匆匆从身旁经过,整个城市透着一股萧瑟和肃杀。

    “城里有多少兵马?”李现向前面领路的小校问道。

    “自上元节接到西夏大军入境的消息后,全军都已经向固原、怀远集结,目前固原有一万两千余人,怀远有三千余人,还未算上大人的延兴军…”

    “城里地方不够了吗?为何让我延兴军在城外驻扎?”

    “……这,小的也是按照葛将军的吩咐行事,按理说城内可轻松驻扎三万大军!”小校说完拱手行了个礼,表示自己也是无奈。

    “哦,葛将军在镇戍军官署?”

    “是,前日起,葛将军就已经到了固原,现在全军军事由他主持!”

    李现微微哼了一声,葛怀敏是韩琦的副手,赵祯将原来的陕西路拆成了鄜延、环庆、泾原、秦凤四路,每一路都遣重要文臣作为主官,而武将只为副职,只是泾源路主官韩琦涉及到枢密使之争,在朝中有不少掣肘。

    李现想了想,这葛怀敏还是不见的好,到时候若是派个什么看护后路粮草的活儿,自己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干脆不见,反正韩琦给了自己临阵决断之权,交了公文立刻就走,还落得一个海阔天空,只要最后打了胜仗,葛怀敏就不能拿自己怎么样,这年头,得跟对了人才有希望!

    想定后,就叫住领路的小校,摸出镇戍军公文:

    “我突然想起来,韩副使来之前拜托在下到了固原后有其他安排,所以本将想了想,还是不去见葛将军了,还望这位郎君代为交付!”

    说完,就把公文往小校胸前一拍,带着张义转头就走。

    “李军都指挥使!”身后传来略带怒气的喝声。

    李现一怔,转过身去,只见小校面沉似水:“如今西贼大军犯境,直逼我镇戍军,李将军这是要去哪里?全路武将在战时都需要遵从葛将军军令,大人这一走,视葛将军如何物?视军令如何物?!”

    言语森森中,周围已经围上不少西军军士,隐隐呈包围之势。

    “哟呵!你算哪根葱,敢这么对我家大人说话,活腻歪了你……”身旁张义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李现连忙拦住,这可是在镇戍军老巢,动起手来不得被打个生活不能自理,得动动脑子!

    “你过来…”李现面色淡淡的冲小校招招手,小校看看身边至少有上百个边军同袍,壮着胆子凑了过去。

    “给你看样东西…”李现从怀中又摸出安抚使司衙门的公文,徐徐打开挑出其中一部分给他看了看,“看到了吗,韩副使许我临阵决断之权,你可知为何?”

    小校看看公文,又验了验后面的官印,确是衙门发的公文,看到这里他也纳闷了,这怎么弄法子?听了李现的话只能怔怔的无语。

    “这公文的意思就是我延兴军可以不归葛将军统领,韩副使对我军有秘密指令!”李现故作神秘的在“秘密”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侧头低声接着道:“至于什么命令,韩副使不愿告知葛将军,那么本将更加不能告诉你了,何况还有这么多军士在这里,万一走漏了消息,你想想看会是谁的责任?嗯?”

    小校一听脸色大变,有宋一朝,以文制武,韩琦若是以现在的身份治葛怀敏的罪还真不算什么事儿,何况现在公文手续齐全,人家爱去去不爱去就可以不去,想通后连忙弯腰拱手道:“刚才是小的孟浪了,将军勿怪!”

    “无事,只是本将有令在身,还望行个方便。”李现收起公文,侧身低声道。

    “都散了,都散了,延兴军军令在身,立马要开拨!”小校忙招呼身边边军散开,又弯腰凑过来道:“不知将军可还有什么需要小的做的?”

    李现看着小校谄媚的样子,心中舒畅,想了想道:“能不能给点粮草,三四日的就好…”

    “好说,好说,我马上安排军需官给贵军送去……”

    “嗯,如此就有劳了……”

    “哪里哪里,还望李将军能在上官面前美言几句。”

    “哈,那是自然!”李现被这左一声右一声的“李将军”给轰得飘飘欲仙,不由得脸上乐开了花。

    回身望了望巍峨的固原城墙,张义不由得对李现竖了个大拇指:“大人,属下佩服!”

    “虞候,你要记住,咱们都已经不再是大头兵了,以后凡是要动动脑子,刚才你要是动了手,你我二人还能完整的出城吗?”李现赏了张义一个白眼。

    “唉,俺老张是个粗人,不过大人您说的也对,刚才若是依我,我们俩说不得会被拉到镇戍军官署打军棍,堂堂禁军军都指挥使和军都虞候在边关驻泊期间犯禁被打罚,等咱们回汴京,估计得被步帅给扒层皮…”

    不一会二人就回到了延兴军驻地,此时军营中热闹非常,各军都在周边山上伐木立寨,忙得不亦乐乎,李现对守在营门口的杨龙道:“让弟兄们都停下,一会就出发!”

    杨龙一愣,怎么刚来又要走,李现不容他发问,又吩咐道:“让各营指挥使来我帐中议事,全军做好出发准备!”

    “是!属下领命!”杨龙接令匆匆而去,一边跑一边喊道:“都停了都停了!全军集结,做好出发准备!”

    “不是刚来嘛!”

    “去哪儿啊?”

    “老子刚砍了棵大树,累个半死,这固原不待了?”

    李现也不理身边军士们怨声道载,径直向中军营帐走去,一般来说一军主将的营帐是最先立起来的,然后各营前后左右围绕着中军立下各自营帐,张义落在身后冲周围喊到:

    “逼逼叨叨什么玩意儿,不想走就滚,延兴军没强迫你们留下,去投镇戍军去,谁要去老子给他发公文……”一顿狮吼后,军士们都沉默下来,开始收拾辎重,延兴军可是个好地方,自家大人可是韩副使的亲信,以后军功杠杠的,谁走谁傻逼!

    “固原我们不能待,韩副使被人针对,咱们待在这儿没好日子过!”片刻后,李现在中军营帐中对着各营指挥使们说道。

    “啊,大人,那我们去哪儿?”庞军最沉不住气,开口问道。

    “我们去这儿!”李现伸手在地图上一点。

    “张义堡?大人,我们为什么不去怀远城?”石鑫问道。

    “怀远城目前是镇戍军副使常鼎守着,去怀远和在固原有什么分别?”李现反问道。

    “可张义堡就是个小军堡,才一千守军,关键是那边没有敌情,有怀远在前面顶着,咱们去了也没肉吃啊?”石鑫算是明白李现想要军功的心思热切,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张义堡。

    “谁说要进堡了?我们隐蔽在堡东六盘山山脉中,静待战局变化,不用等太久!

    我们要立就要立个绝世大功,跟在镇戍军后面喝汤有什么意思!”

    “强弩营先行,从固原南下,走张义堡官道进六盘山,寻得一处隐秘山坳,尽量接近山西,指引我大军扎营,随后你部更要占据周边高地,为大军隐秘行踪!”李现盯着石鑫沉声说着:

    “途中无论遇到何人,都先关押,待战后再说,若有反抗格杀勿论!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

    “那你速去集结军士,不用等我们!”

    “领命!”

    “其余各将迅速集结各部,随后出发!”

    “属下领命!”

    延兴军行事高效,军令下达后,一炷香的功夫,全军都已准备完毕,李现此时骑着“建龙”,远远看着从固原赶来的一个车队,领头的还是那个小校,小校看到延兴军全军都以集结完毕估计就等着自己的粮草了,连忙骑着匹挽马奔来。

    “李将军,贵军令行禁止,有强军风范!”

    “过奖过奖,粮草准备好了?”

    “我告知葛将军后,上官命拨下四百石粮草供贵军使用,应当能顶三日。”

    李现一听,哟,这葛怀敏倒不像个阴险狡诈的,有些军人的磊落,自己小人了,不过好水川之战凶险,不能跟在他们后面趟浑水。

    “葛将军高义,代我谢谢他了。”李现在马上冲着固原城拱了拱手。

    “葛将军嘱咐我还是要问下,李将军准备去哪儿?”小校凑近些低声问道。

    李现看了看他,想了想,开口朗声道:“我延兴军军号为陛下钦赐,自延州而兴,继承三川口英烈余勇,自当去寻西贼决战以报君王!”

    小校听了后脸上动容,郑重行礼道:“将军威武,延兴军威武,此去山高水长,望将军保重!”

    “哈哈哈,承你吉言,我们战场上再会!”

    李现一转马头,双腿一夹,“建龙”前蹄高高扬起,立起后接近一丈高,骑在马上的小将军目沉似水,双眉如箭,一阵风吹来,身后披风鼓动到极致,身后二十名亲兵俱是紧紧跟随,上书“延兴”二字的军旗猎猎飘扬,军旗披风颜色为玄,数十骑兵如一道黑色闪电,风驰电掣一般冲向了南方……

第四十三章 初战

    宋康定二年,二月,泾源路。

    环庆路到镇戍军的官道上,来来往往的军队与运送辎重的民夫络绎不绝,康定二年春,赵祯决定采取韩琦的建议,派出泾原、鄜延的军队进攻西夏本土。

    这时陕西路经略安抚副使韩琦已经获得确切消息,渭州为西贼首要的战略目标,于是马上赶赴镇戎军,接替葛怀敏亲自统率当地全部军队。

    并且在当地又临时征召勇士一万八千余人,宋军此时在固原城已经集结了五万人马,命令任福为统帅,耿傅参军事,泾原路驻泊都监桑怿为先锋,下辖朱观、都监武英、泾州都监王珪各部全归任福统制。

    任福,字佑之,其先祖为河东人,后徙居汴京。宋仁宗康定元年知庆州,兼环庆路副总管。

    三日前,任福领着一万余人兵发怀远,抵御西夏围攻。

    数万大军将固原城挤得满满当当,韩琦立于东门城墙,心中思绪万千。

    官家终于下了决心,要主动出击,与鄜延路不断地公文沟通后,范仲淹也顶不住朝廷的压力,原则上同意了自己出兵的要求,如今大军云集,只待自己一声令下就将北上杀入西贼境内,若是此战平定西北,枢密使只是等闲,若能简在帝心,说不定回汴京后就能进入中书,参知政事了。

    只是昨日接到战报,西贼数万人围攻怀远,攻打甚急,李元昊大军必定在六盘山西潜伏!

    在汴京时李现所言不停在脑海中回响,会不会真如他所言,是西贼的一个圈套呢?

    想到这里韩琦叹了一口气,李现洒脱不羁,做事无迹可寻,练兵确是一把好手,之前的伏击战也是可圈可点,可如今,几千人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询问过葛怀敏,他也不知其踪,据军士报,延兴军要去寻西夏人决战,韩琦听后脑门一阵阵乱跳,才两千多人,决战他个毛线,送死差不多。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若是遇敌兵败,总归会有个响声或是个报信的吧,那他一定还在泾源路哪个犄角旮旯里猫着,至于投敌以韩琦目前对他的认识来看,绝无可能!

    “还没有延兴军的消息?”韩琦对身后亲兵问道。

    “回使臣。回来的探马都禀报未见延兴军。”

    韩琦沉吟片刻,猛地转身,语气中透着一股急切:“还有未回来的探马?探马是什么时候派出去的?”

    “昨日就派出去了几批,今日晨又派出去几批。”亲兵恭恭敬敬的答道。

    “哪个方向的探马至今未归?”韩琦压低声音问道。

    亲卫思索片刻,答道:“六盘山方向南下的三批探马都没有回来……使臣意思是?”

    韩琦连忙打断他道:“没什么意思,这消息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有人问起就说被老夫安排到其他地方刺探去了,万一有什么意外我砍你的头!”

    亲兵连忙许诺,使臣说到做到,自己最好不要去触这个霉头。

    苍茫大地,巍峨群山,极目远眺的韩琦此时心中隐隐猜到,那些探马说不定遇上了延兴军。

    一个小校急急冲上城墙:“急报!怀远紧急军情,葛将军请使臣尽快回官署,请教方略!”

    ……

    “参见使臣!”大厅中武人跪了一地,韩琦一边往里走,一遍对四周淡淡点了点头:“都起来吧!”

    在主位上坐下后看着葛怀敏,葛怀敏连忙出列拱手道:“使臣,刚刚收到任将军急报,围攻怀远的西贼大军向南撤军了……”

    韩琦听后心中一紧,双眼一眯,这和李现说的情况一模一样,连忙问道:“任福如何处置的?”

    “任将军率领麾下本部轻骑向南追击,怀远城内朱观、武英各领所部兵马紧随其后!”说完,葛怀敏将战报递了上去。

    韩琦接过战报,匆匆扫完,越想越是心惊,李现说过的情形在脑海中一遍遍闪现,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千上万的宋军在西夏人的铁骑冲锋下尸首分离,战场血流漂杵。

    “唉……”韩琦痛苦的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咬牙切齿道:“佑之误我!”

    韩琦快步走到大厅中央,仔细端磨着地图,弯腰看着怀远往南的地形,心中默默回忆着李现发给他的战报:“……渭州、镇戍军相隔不到一日路程,怀远未下,西贼绝对不敢越过六盘山,若是如此不仅会被断绝后路,镇戍军还可发大军南下与渭州守军夹击……”

    想到这里,韩琦起身惋惜道:“这是西贼的圈套,调虎离山之计,任福中计了,唉……”

    “使臣何出此言,西贼意指渭州,其目的昭然若揭……”

    “愚蠢!”韩琦喝道:“此时西贼攻打渭州就是自寻死路,我镇戍军数万大军是闲的慌吗,你一路副主官,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还不如老夫一个文人!?”

    葛怀敏被韩琦骂了个狗血喷头,连连磕头告罪,韩琦也不想把事儿闹得不可开交,只得拉起他道:“事已至此,立刻发兵接应!”

    葛怀敏一听连忙恢复过来:“末将这就出兵!”

    “嗯,信使快马先去追,告诫任福绝不可轻易进山,不可轻易往河川纵横之地,无论是否遇敌都给我守好张义堡,护住官道。”

    “还有一件事,你需谨记!”韩琦又吩咐道:“若是遇到延兴军,多听军都指挥使李现的意见,我这里有手书一封,记得交给他。”

    “使臣,延兴军下落不明,末将怎么找?”

    韩琦沉吟片刻,道:“定然能遇到,不要想那么多了,尽快出发,迟恐生变!”

    葛怀敏当即点将,任福出发时带走了环庆路三千轻骑和八千步卒,镇戍军自己也有三千骑兵,带走两千,又点上一万步军,一共一万两千人马,立即兵发怀远,韩琦立于城楼上相送,望着远去的大军,心中叹道:“上云,难道真被你说中了吗?希望老夫所做的努力都还来得及吧……”

    怀远城南五十里,三千骑兵轰隆隆在官道上奔驰,一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将面沉如水,腰身笔直策马立于大路一旁,身边拱卫着一百亲兵,各个盔甲鲜亮,此人正是任福。此时面前一名魁梧的大将拱手大声道:

    “将军,末将探得数千西贼在张义堡南被我军截住,领军者为镇戍军西路巡检常鼎、刘肃,此时双方绞杀在一起,若我军趁乱从西贼侧翼突击,定当一战灭敌!”

    “战场目前什么情况?”

    “友军只剩不到两千人!西贼俱为骑兵,形势堪忧啊!”

    “桑怿你领兵一千,冲杀西贼右翼,我领大部击敌左翼,立刻出发!”

    “末将领命!”桑怿拨转马头,飞驰而去。

    任福转头冲身后亲兵吩咐道:“全军加快速度,去催催朱观和武英他们,让他们步军也加快前进,到张义堡汇合!其余人跟我来!”

    “全军加速!中军后军跟着将军!”亲兵呼喊声阵阵,三千骑兵如臂指使,从腰间分开,一左一右如两条长龙向南疾驰。

    身旁的树木飞速后退,感受着迎面扑来的寒风,桑怿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此人开封雍丘人,早年参加科举,两次落榜,后历任郏城尉、永安巡检,泾源路兵马督监,驻扎于镇戍军。任福出兵时从固原将他带在了身边。

    《宋史》评:勇力过人,善用剑及铁简,有谋略。

    小半个时辰后,张义堡遥遥在望,两条长龙一左一右越过城堡,如离弦之箭,几乎同时狠狠地扑向西夏军两翼。

    常鼎率军正与西夏军战成一团,凭借着长枪手的悍不畏死,堪堪挡住了西夏骑兵的冲击,但西贼胜在兵多,一波一波的骑兵结成锋矢阵不停地向军阵冲击,从开战到现在已经打退了五次进攻了,但是伤亡甚巨,三千人已经剩下两千不到,常鼎的信心已经开始动摇,早知道就不出军堡截击西贼,本来还以为捡了便宜,谁曾想踢到了钢板……

    突然间冲阵西贼大乱,绞杀在一起的敌军慌忙后退,就在常鼎惊讶之时,左右两翼传来震天的马蹄声,自己军阵中也欢呼连连,凭空从后方冒出来的数千骑兵,如两道快速合拢的铁闸,携着滚滚万钧之势破开西贼阵列,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此时西夏人经过长时间磨战,早已精疲力尽,又遇生力军冲击,战场形势立时反转,阵前西贼一片混乱,向南溃退而去。

    “援军来了,哈哈哈,是我们的援军!”常鼎否极泰来,兴奋的呼喊着,长剑猛地向前一指,声嘶力竭的喊道:“镇戍军~~~冲锋!”

    “杀!”全军士气大振,无数枪兵挺着八尺长枪,鼓起血勇,加入到了追击的行列。

    离现场一里处,一名西夏将领看着前方的混乱,嘴角溜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对左右吩咐道:“宋军援军势大,鸣金收兵,全军退兵!”

    “当当当……”金锣声中,西夏骑兵如潮水般从前方退了下来,向好水川方向飞驰而去,而身后的任福高举着佩剑,在身边数千骑兵“追击!”的昂扬欢呼声中,向西南一挥,数千宋军轻骑紧随西夏骑兵之后,水银泻地般掩杀而来……

第四十四章 再来一次

    “叫弟兄们都准备好,西贼还有三里!”李现收回视线,跨上身后战马,亲兵杨龙早已策马奔下山坡,六盘山余脉蜿蜒到此处,由东向西连绵七八座高山后地势陡然平坦,一条小道连接着张义堡与笼干城。

    这就是一直隐蔽在六盘山中的延兴军,西贼开始围攻怀远城时,就已经探得消息,全军昼伏夜出偷偷运动到张义堡西南二十里处,笼络川与好水川之间。

    此处为出山必经之路,延兴军全军早已结成大阵,离山口一里处堵死了向西的道路。

    “盾阵!弩阵准备!西贼大部将至,我延兴军~~~”李现在中军连发军令,吼到此处高举长剑,整个军阵立时爆发出三声巨大的呼应:

    “万胜!万胜!万胜!”

    身边令旗挥舞,前方的长枪阵立刻活动起来,三层盾阵迅速完成,盾墙与地面呈七十度斜坡,密密麻麻的长枪弹出,犹如平地立起一道铁墙!

    身后四百刀斧手拄长刀列成横阵,只待盾阵挡住敌骑冲锋后就向前突击,由张义指挥。

    李现与自己的亲兵队立于刀斧手之后,身后分左右各两个七百人的弩阵,由石鑫指挥。

    随军辎重大车一辆接一辆,将军阵左右围了个密不透风。

    随着三声“虎!虎!虎!”齐喝后,大阵结成,只待敌军到来,将士们肾上腺素急速分泌,此战敌军退无可退,必将决死冲击,而延兴军上下,怀着对自己主将无与伦比的忠诚与信心,誓要将西贼全灭于此,成就无上荣耀!

    “首领!前方谷口外一里处有宋军埋伏!”

    “什么!?”

    西夏人统领拉过身边一个将领:“你去后面带两千骑顶住!”

    说完匆匆向前加速,好水川埋伏了己方八万大军,这路上哪里来的宋军埋伏?一丝阴霾笼罩上了心头,此时前阵已经缓缓停下,自己的骑兵正在向两翼展开,前方一里不到一块黑色的方阵如一头无声的巨兽,静静趴着。

    西夏统领也在纳闷,怎么自己屁股被人摸了都不知道,明明这几天探马都将怀远、张义堡、笼干城周边盯得跟一张网似的,照理说几千人的调动怎么可能瞒得过探马。

    远远望去,宋军阵中一杆巨大的军旗迎着山风飘扬,上面写着“延兴”二字,延兴军?这是哪里来的边军?莫非是韩琦老儿带来的开封府禁军?

    各种念头如潮水般涌上西夏将领的心头,太操蛋了,那之前从这里走的上万人怎么没见发现埋伏的消息,偏偏轮到自己就半路遭劫,我可是佯攻诱敌的,看这样子得硬冲才能脱身,得死多少人!

    自己五千大军,在张义堡下已经损失了四百余骑,如今前有狼后有虎的,最后能有多少人活下来可不好说,人死光了自己的部落怎么办,又要被皇帝给吞了……

    战场,岂容犹豫不决!李现可没有对面西夏人那么多弯弯绕,他的想法很简单,砍了西夏人的首级,为自己和自己的部下博取军功!都这么长时间了,对面还不进攻,不会被吓傻了吧?

    “西贼这是在干吗?难道在商量跪地投降?”李现心头闪过一丝嘲讽:“哼,当断不断,西夏人,劣等军队!”

    感受到四周对自己投来的热切,李现心中豪情万丈,既然西贼不敢来,那我们就先动手吧,猛吸一口干冷的空气,鼓足力气呐喊道:

    “开始作战,延兴军万胜!”

    “万胜!”数千人齐声附和,声震四野,西夏首领猛然被军号声惊醒,不好!犯了战场大忌!

    只见对面宋军阵中令旗不断,已经抢在前面要动手了……“咦?这里离宋军最起码也有四百余步,他们全是步兵,这是要冲杀过来吗?”

    想到这里哑然失笑,对自己身边说了后,身边的西夏人也是觉得不可思议,步兵对着骑兵冲锋,而且人数还差不多,对面宋将脑子被门挤了吧……

    “宋军军阵移动时,必定会露出破绽,届时我军冲锋,定能一击破敌!”宋夏战争初期,西夏人马弓力弱,很难击破宋军的步人甲,更何况对面还配了盾牌,更是没得打了,西夏统领很识趣的没提骑射的事儿。

    但是宋军缺少骑兵,就算有骑兵也是劣等战马,良马俊马急缺,所以无法装备重骑兵,只要破开宋军军阵,步卒和弩军就是我大夏勇士的首级军功。

    想到这里,西夏统领吼道:“准备冲锋,锋矢阵!”

    全军结阵在周边游走,一旦发现破绽一击破敌,驱散宋军溃逃,既能完成诱敌任务,还能顺点军功,很好!

    ……

    “弩阵!”身边传令兵对着远处石鑫挥舞着令旗,转眼间后阵传来石鑫声嘶力竭的吼声。

    “右阵不动,左阵听令!”

    “哗哗哗……”左阵七百弩军用脚踩住脚踏,用力将弓弦拉入机扩之后,然后从胯后的箭囊中抽出一根弩箭,嵌入轨道中,双手将神臂弩平举,等待阵中的响箭信号,整套动作只用了三息!

    “敌军四百五十步,一发~~~射!”

    “瞿~~~”一发响箭带着尖锐的呼哨声从阵中腾空而起,如一道闪电,眨眼间飞过了四百余步,扎在了一名西夏骑兵的马匹背上,入肉不深,可马匹依然吃痛又蹦又跳的将背上的骑手甩了下来……

    身边西夏人都是睁大了眼睛,满脸震惊,这是什么怎么能射这么远?!

    “哈,射中了!”李现坐在马上看得清楚:“掠川神勇,哈哈哈,一里射中敌骑!”

    话音未落,只听左后方“嗡…”的一声,头顶一暗一明,七百多支弩箭紧随响箭之后,向对面敌军阵中飞去,如空中一片乌云,带着死亡和恐惧在两息后扎在了西夏人军阵中,人仰马翻!

    “首领!后阵宋军攻打甚急,快要顶不住了!”

    奶奶的,太欺负人了,看着前面狼藉一片,西夏统领知道不能等了,必须冲过去,否则宋军逼过来,自己就只能被堵在山谷里面被包饺子,都是一死,冲出去还有希望!

    西夏此时建国未久,民心士气旺盛,再加上平头哥本身悍勇好斗,首领稍作动员,各个都咬牙切齿,统领一声令下后,两千余骑兵如决堤的洪水向延兴军滚滚扑来。

    石鑫在后阵听到李现的夸奖,嘴上微微一笑,接着下令:“四百五十步,十发连射!”

    顿时整个左阵“嗡……嗡……”声不断,连续的箭雨遮天蔽日,将开始冲锋的西夏军阵洗了一遍又一遍,就算距离过远导致箭阵散布过大,仍然造成了可观的伤亡。

    西夏骑兵开始冲锋时已经列好了锋矢阵,整个军阵犹如锋利的箭头,身边号角声连连,伴随着“杀光宋人!”的军号声,马步越来越快,就在士气最高涨之时,延兴军的箭阵到了。

    天空中猛的一暗,身边就只剩下“噗噗”的箭支入肉声,战马受惊的嘶鸣声,和受伤战友的惨叫声,阵中一片人仰马翻,每一轮齐射至少都能带走三十多条人命,十阵箭雨后,阵列都稀松了许多,伤亡接近一成。

    没天理啊,对面宋军这是什么弩,怎么这么远也有杀伤力,闻所未闻,这才冲了一百多步,还有接近三百步才能冲到宋军阵前,至少还得享受个十几轮远程打击,找这么打下去,自己这两千多骑兵怕是不保。

    “加速,给老子冲,冲上去”西夏统领心惊胆裂,只是不停催促骑阵加速,他看得真切,前方宋军人数不多,自己的左翼尚有大块空地可供大军通过,心思一动指着身边一个将领道:

    “你带着一半人冲击宋军大阵,我带一半人从侧翼迂回!”

    “什么?!……”这个将领将统领的所有女性家属都在心中问候了一遍,要逃命还让自己做炮灰,可上官之命不得不听,只得硬着头皮应下命来。

    “你安心去,若有意外,全家可迁去兴庆府,赐宅院赏万贯!”统领向他喊道。

    没法了,将领只得点点头,下定决心后马速越来越快带头向前冲去,统领心中也是无奈,可此时也没有其他办法,带着一半骑兵渐渐偏离大阵。

    “二百八十步!五发连射!”又是一支响箭准确的落在了西夏骑兵的前阵中,五阵箭雨转瞬即至,随着距离接近,箭阵的准头也越来越高,又是倒下了两百多骑兵,倒地的骑兵又成了路障,跟在后面的躲避不及,马失前蹄被绊倒的西夏人也越来越多,此时已经看不出刚开始严谨的锋矢阵了,被洗的七零八落的骑兵军阵依然依着惯性在接近。

    “掠川兄,太残忍了,哈哈哈!”李现冲身后石鑫打趣道。

    “大人说得一点也没错!”石鑫朗声道:“末将觉得,还不够残忍,我们应该再来一次!”

    “敌军一百步,三发连射,放!”

    又是三阵箭雨,冲阵的骑兵只剩下一半不到,不少冲锋的骑兵身上还挂着一些没有破甲的剪支,可幸存的骑兵依然还闷头继续冲锋,平头哥的悍勇可见一斑,怪不得连辽人在日后都被打得满地找牙。

    尘土飞扬中,约有近千骑兵从大阵中分开向延兴军右翼的空档直插而来,李现见之连忙指着右翼对石鑫喊道:“掠川,右翼!”

    石鑫眯眼一看,心中冷哼:“右阵准备,东南偏东,二百步,十发连射!”

    西夏统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延兴军如此沉得住气,还保留着一半弩军做预备队,此时又遭受侧射火力突袭,转眼间死伤一片,射来的弩箭仿佛无穷无尽,在第二轮箭雨洗刷过后,统领的右脑、右臂、大腿插满了剪支,仿佛一只刺猬跌落马下,失去了指挥的西夏骑兵哪里敢回头,只是闷头疯狂打马狂奔,最终迂回右翼的骑兵只剩十余骑逃脱了神臂弩的射程。

    盾阵前方。

    终于,经历了十余轮箭雨洗礼后剩下的数百西夏骑兵冲进了弩弓的死角,统兵将领早已落得和他首领一样的下场,一路上身边同袍的不断死亡,让这些骑兵心中早已忘记了对战死的恐惧,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声音——报仇!

    宋军中阵就在眼前,密不透风的盾墙中,探出一根根闪着寒光的长枪,没有害怕死亡的西夏勇士,既然结局已定,那就用鲜血和武勇让这些懦弱的南人感受大夏国勇士的怒吼吧!

    轰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残存的西夏骑兵平举着手中的长矛,伴随着决绝的呐喊,冲向前方……

第四十五章 绞杀

    “嘭!”

    盾墙一股巨力传来,以撞击力为中心点,周围七八个长枪兵虽然都是使出全身的力量顶住了手中大盾,但是巨大的撞击力依然将众人震得身子向后一跳。

    “顶住!盾阵!……”不远处的都头右肩抗住自己的盾牌,在阵中大声吼着,那几个长枪手连忙大吸几口气,紧走半步,稍有松动的大阵迅速镇定过来。

    看到自己的阵列重新又恢复正常,都头心中刚刚稍定,猛然间耳旁一声巨响,自己右肩传来一股巨力,身后斜插在地上的一杆长枪猛地向地面又插入几分,接敌了!

    “啊…别松手…顶回去…”都头被这一下撞得气血翻涌,脸涨得通红,胸腔中仿佛被人砸了一锤,此时正是整个盾阵刚开始接地的时候,一定要顶住这最艰难的时刻,随着死在阵前的西贼越来越多,屏障也会越来越厚,随之冲击力也会下降,此时最重要的就是尽可能的维持大阵完整,哪怕有所伤亡,也不能有丝毫差池!

    感觉自己身后一股大力传来,帮着自己稳住了身形,耳中传来甲营指挥使唐渡的声音:“护住盾阵,顶住了……!”

    都头好容易喘上气,继续用右肩顶住自己的盾牌,转头感激的道:“多谢唐指挥了……呃……”

    唐渡早已赶到另外一处去了,空留都头满腔话语,硬生生憋下来比被骑兵冲击还难受,不过刚才那道冲击和训练时的中号战车冲击差不多。

    想起自己在汴京训练时,军主日日用不同重量的石块装上大车,车头装上装杆,然后让大车从山上冲下来,撞击弟兄们组成的盾阵,天长日久都里的弟兄们配合都日益熟练,若不是中号战车连续冲击,可保大阵完好!

    刚才那下看似危险,实则无碍,只是第一次面对骑兵冲锋心中有些紧张,心中想着自己的职责所在,连忙扯着嗓子吼道:

    “弟兄们,西贼没吃饭呢,就这点儿本事,哈哈哈……长枪手~~~!”

    “九死无悔!”

    语气坚决,军号声后远处传来其他都头的吼声“咱们丁营的长枪手也是好汉,长枪手~~~!”

    “九死无悔!”比自己都刚才那声更高亢的军号声回荡在山谷之中。

    不一会,整个延兴军盾阵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军号声,零零散散的骑兵依然做着决死冲锋,可是无论付出怎样的努力,只着皮甲的轻骑兵根本无法撼动严密的军阵。

    盾墙前的尸体越积越多,有连人带马刺成一串,有单独的骑士被长枪刺穿,坐骑不知去向,有无主的军马被钉死在盾阵前,身上的骑士由于惯性被甩过盾墙,被守在盾阵后的刀斧手乱刀砍死,有些长枪已经被折断,但更多的长枪依然完好,闪着寒光等待着血肉的光顾。

    李现算过,中号战车至少要十辆以上同时撞击盾阵一点,方可破阵,而在自己继承了后世天朝变态的“大炸逼”理念而装备起来的远程打击部队前,什么骑兵还能保证军阵严整?

    此时西贼虽说勇气可嘉,不过就这么如同添油一般给自己送首级,李现当然一点都不会觉得嫌多!

    若是不练盾墙,跟边军们似的一排排长枪兵挺着长枪用自己的生命去抵御骑兵冲锋的,李现自认还没法做到那样铁石心肠。

    看着前方被尸体所阻,只能哇哇乱叫在阵前蹒跚的百余骑兵,心想该是解决问题的时候了,赶紧的接下来还有大战,长枪手和刀斧手都得见见血,死守固然没有风险,但没见过血的兵可没法打恶仗,这仗也不能靠弩军一家打,想罢转头看向自己的亲兵队长,右手做刀状对着自己喉咙切了切,杨龙点头喊道:

    “全军突击,绞杀敌军!”

    身旁令旗手不停舞动手中小旗,唐渡、杨喆在盾阵后扯着嗓子高声重复着军令。

    “长枪手,突击阵!”

    盾阵中各都头连忙撤去自己盾牌,立于自己都身后又重复道:“变阵!突击阵!”

    长长的盾阵中,变阵的军号声此起彼伏,整个盾阵迅速开始了变换,最上层枪兵先撤,在阵后五步站定,接着第二层枪兵再撤,在阵后两步站定,最后第一层枪兵起身站定。

    所有长枪手盾牌置于胸前,右手持枪,同时调整左右,形成一条条笔直的战线,随后右腿后退半步,左腿稍弯曲,第一排长枪齐腰平端,第二排赶紧向前移动将手中盾牌贴于第一排后背,长枪搁在第一排右肩上也是平端,第三排照样紧贴第二排,长枪搁于右肩上指向斜上方,站定后整个方阵向中间收缩,形成了紧密的枪阵,整个变阵干净利落,每个人牢牢记住自己在阵中该做什么,随着三声“虎!虎!虎!”,大阵列成,哪怕有些枪尖已然折断,军士照样端着残枪肃然而列!

    同时,身后刀斧手也迅速变换着阵型,除留下一都随在李现身边做预备队外,其余三百刀斧手分成两半,从枪阵两侧迅速出击,排成紧密阵型列于枪阵两侧,只是刀斧手只列两排,一排七十五人,第一排长刀斜举,第二排长刀立于右胸前。

    五息!

    看着前方迅速利落的变阵,丝毫不见任何慌乱,李现脸上现出满意的神色,而战场中的西夏骑兵也看得目瞪口呆,太整齐了,这样的宋军从未见过,刚才那种情况不应该蜂拥杀上来吗?

    望去一片森森的枪林刀阵,这种完全依靠整体的战法让这些习惯了勇猛搏战的西夏勇士十分不适应,一时间竟被震惊的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绝境,停止了冲锋……

    稳妥一点,刚才跑掉的那十几骑回去报信就够了,这些残兵的首级还是留着做我延兴军的军功吧。

    李现想罢双手向前齐挥,高亢的军令声又起。

    “钳形阵!突击!绞杀西贼!”

    张义听到后立刻吼道:“刀斧手!有进无退!突击!”

    两翼的刀斧手得令后,齐齐昂首迈步向前,待先行十步后,杨喆和庞军齐吼道:“丁营/丙营长枪手!突击!”

    又是两个长方形的方阵从两翼向前开始推进,五步后,唐渡吼声再起。

    “甲营长枪手!突击!”

    “注意阵列,如墙而进!”

    “不得冒进!”

    阵中各都都头不停地提醒着自己的军士,保持严整的军阵,照李现的话讲,哪怕前方是刀山是火海,也得瞪着眼睛排成一队直直走进去。

    军阵中人挨着人,肩靠着肩,军士们的左右都是袍泽,将自己的侧翼和后背交给战友,盯着你前方,照着敌军狠狠杀过去,刺得比他快你就活,砍得比他准你就活,不准躲闪,你也没有空间可以躲闪!

    其疾如风,不动如山,直面敌军,有死无生!

    前方数十步残余的西夏骑兵震惊片刻后也反应过来,高举手中的骑枪长矛,面对北方叽哩哇啦大喊几句后,向着推进过来的钢铁方阵齐齐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延兴军~~~”阵中猛地想起一声高昂的军号声,所有军士齐齐大吼道:

    “万胜!”

    从高空望去,百余骑兵如离铉之箭越来越快,转眼间就已冲到宋军的V字军阵前,当“万胜”二字刚刚吼完,骑阵的两翼与刀斧手接敌。

    “杀!”

    刀斧手齐齐举起手中长刀,如一道整齐的刀林,齐起齐落,十余骑西夏人只觉得眼前刀光一闪,每个骑兵面前起码都举着五六把长刀,宋军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尽在眼前的长矛,八尺长的斩马刀重重的从空中砸到地面,这过程中无论是人是马,俱是一刀两断,第二排脚步不停,就在第一排长刀落地后,跃到前列,依然举刀,重重挥下!

    一排接一排,三击后,刀斧手的阵前已经没有了任何活物,地上全是人和战马的断腿残肢,刀斧手无一伤亡!

    中间剩余的数十残兵冲进了枪阵,一个骑兵看准一个宋军的喉咙,右臂蓄力,正要借着马匹冲锋的速度狠狠刺出,突然身体一轻,自己飞了起来,在空中看到自己的战马前胸中了三杆长枪,两杆已断,但自己就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被甩上了半空,两手下意识的在半空中抓着什么,长矛也不知飞到何处了,而迎接自己下落的又是三杆闪着寒光的枪尖……

    类似的情形在战场上不停发生,若是上百骑兵结成锋矢阵全力攻击一点,三层长枪阵估计留下他们也很困难,不过冲过去后又用何用呢,宋军还有一千多弩军等着打靶呢。

    一个军队失去了指挥官,就算个人再是武勇,在延兴军这种整体打法下,哪里还能有用武之地,长枪阵前两排军士什么也不管,只是照着自己的前方不停刺杀,犹如毒蛇吐信,高效的收割着西夏骑兵的生命。

    随着两翼友军包抄过来后,最后一个西夏人被来自四周至少十几杆长枪戳穿,战场逐渐平静了下来,从山谷口到此处,尸首遍野,让人看的惊心动魄,胆战心惊。

    延兴军军中很多是第一次阵前杀人,反应过来后看着周边这血腥惨状都是面色惨白,不少人忍受不了吐了起来,老兵们视若无物,都头们安慰着自己都上的新兵,直言再来几次就会习惯了。

    突然,山谷处传来马蹄声,沙尘滚滚中又是不知多少骑兵冲了出来,李现在阵后一直纵观全局,发现危机后心中大惊,次奥,还有?!

    “快!传令前军结阵,弩阵逼上去,不能让西贼冲垮我们!”李现焦急地对石鑫喊道。

    “别他妈的娘们儿了,快结阵,还有西贼!”张义也发现了敌军踪影,此时前军军心刚泄,上千人聚在一起,而且和弩军脱节,若是遭遇大群骑兵冲阵,后果不堪设想!

    “速速结阵,快给老子起来!”

    “刀斧手退到两翼去,全军结横阵!”

    唐渡心中也大喊一声不好,大意了,连连发布军令,年轻的延兴军暴露出了致命的弱点,战场上一时一刻都不能松懈,哪有时间让你对着尸体发呆。

    “掠川!打火油弹!”李现现在心急如焚,本来不想暴露自己的大杀器,如今形势紧急,战况可能转眼直下,如今也顾不得了,得为前阵争取时间。

    床弩立刻被推上前来,石鑫看着远处尘土中若隐若现的骑兵,吼道:

    “三百五十步,三发火油弹,齐射!”

    五十颗冒着烟黑点远远的砸进了敌军阵中,“轰轰轰……”无数火油弹炸裂,平地上一片火海,接着又是五十颗,一百五十颗火油弹洗地后,被烧得晕头转向的西夏首领心中一片绝望。

    “妈的,刚刚从任福老儿处脱身,后路怎么也被断了,首领的三千骑兵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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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斧介绍:
这不是一本架空,这是一本历史。
鲜血、尸体、背叛、铠甲、残阳……康定元年的三川口战场,卷入纪律危机的李现教授重生于一名为生存挣扎的刀斧手身上
风雨飘摇的大宋颓势初现,如何挽救这个让人神牵梦绕的璀璨文明,李现只有一个金手指,那就是超越时空的知识,西夏、大辽只是等闲,大食和拜占庭才是终极征服目标,刀斧手,有进无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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