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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太狼     刀斧txt下载     刀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功守道一

    望着欢呼不止的耀德城城头,野利遇乞眼中闪过一丝狠毒,那面迎风飘扬的大纛旗更是深深刺痛着自己的内心,那面大纛旗上面沾着先帝的血,阿兄的血,还有千千万万大夏国勇士的血!

    “哼!天下第一军?宋皇好大的口气,传我的命令,破城后不留俘虏!”野利遇乞心中恨得咬牙切齿,打定主意破城后屠尽宋军!

    “大将军这又是何苦呢?留些俘虏日后议和也是个筹码…”前来支援西夏军的是辽军中的一个都指挥使,名叫萧台虎,领着两千五百辽军攻城军,一共一百五十门重型投石机,作为辽国的代表。

    大辽多骑兵,军制复杂,但军官称呼与大宋差不多,都指挥使之上不叫军都指挥使,而叫什么“阻卜都详稳”。

    辽朝的军队,可分为朝廷宿卫军,部族军,五京州县汉军、渤海军及属国军四种类型。按其军事职能,包括朝廷行宫宿卫军和地方镇戍军两大系统。

    如今西夏军,可以算作是辽朝的属国军,有意思的是,辽朝军队中只有五京州县汉军是纯脱产军人,有军饷,其他各军除宿卫军外都没有军饷,属于半民半军的性质。

    萧台虎的攻城军就属于宿卫军序列,属于辽朝的技术兵种,只是宋辽自檀渊之盟后承平数十年,顶多去宋境内打打草谷,所以攻城军在辽国内并不太受待见,之前夏辽开战,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一路上攻打城池战功倒是捞了不少,心情愉悦之下,就与身边的野利遇乞攀谈起来。

    “萧都知有所不知,那城中的延兴军,就是斩杀我朝先帝和我阿兄的罪魁祸首,不屠尽此部宋军,我野利遇乞誓不为人!”

    “原来还有如此隐情,此部宋军当诛,我愿为大将军破城效犬马之劳,只待您的吩咐!”

    “哈哈哈…我有萧都知的攻城军相助,这区区小城焉有不破之理?只是宋人床弩可发射猛火油制成的瓷弹,瞬间可引起大火,不可不防!”

    “我当时什么,不就猛火油吗?用大车赶着沙土,一见火起用沙土覆之即灭,我听祖父说起过,当年攻打宋军城池时遇到过不少,伤亡是免不了的,不过火海倒是起不来…”

    “先祖武勇啊,都知当真我大夏之福,等下先让勇士们冲一次,看看宋军的成色,之后就仰仗贵部了…”野利遇乞在马上对萧台虎微微弯了弯腰,姿态做得极低,萧台虎也不是傻子,自然投桃报李,表示定将奋勇作战云云。

    ……

    “咚咚咚…”连续的鼓声在西夏阵后骤然而起,两千卫戍军听到鼓声后,学着延兴军模样,结成了一大块盾墙,三千擒生军从后阵而出,结成方阵隐藏在盾墙之后,鼓声隆隆中,六千西夏大军缓缓从一里外的大阵向耀德城逼来。

    “哟呵,西贼好记性,什么都学咱们的,将军你看,他们那盾墙,结的还有模有样!”城墙上只有张义和石鑫陪着李现,杨龙自然插不上嘴,张义平时又是个闷葫芦,只有石鑫嘴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

    “弩箭是可以抛射的,这帮傻逼,东施效颦罢了,这就是出来试探我们的,西贼倒是精神好,半夜忙到现在,也不歇息就急着要来送死!掠川,交给你了,我和虞侯看戏…”李现看着就上来了六千人,试探的意味太明显,收起望远镜就往城楼里走去,太阳起来了,又要被烤了,边走边对杨龙道:

    “去给本将军找把太师椅来,这西贼平时都不上城楼的吗?连张椅子都没有…”

    张义和石鑫还要留下指挥作战,听到此话两人对视一眼,哑然失笑。

    ……

    “大将军令,破城后不留俘虏,屠尽宋人!”

    “有斩杀延兴军一人,赏百钱!斩杀延兴军军官者,赏千钱,升一级!斩杀宋将李现者,赏万钱,升三级,赐兴庆府宅院一套!”

    将领在阵后不停地重复着野利遇乞的军令,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到如此丰厚的赏赐,不少军士眼中都暴起了血丝,心中暴虐的热血不断地升腾着,握着盾牌和兵器的双手情不自禁的使上了力气,浓重而嗜血的喘息声在周围不断响起…

    “大夏国的勇士们,破敌屠城~~~!!!杀!”将领最后发出一声怒吼,“杀”字一声后,六千攻城西夏军随之大喝一声“杀!”,军阵前进的速度陡然加快!

    石鑫在城墙上眯着眼睛看着加快了行进速度的西夏军阵,心中默默估算着距离,城墙上三千西军弩军的都头和指挥使们都眼巴巴地看着石鑫这边,生怕错过什么军令,猛地石鑫微眯的双眼倏地睁大,在城墙上发出震天怒吼:

    “弩阵,四百步,正南,五发连射,放~~~!”身边亲兵连忙向左右和城下高声重复着军令,旗手也挥动令旗,配合军令传送,宋军的军令传送效率在此时的亚洲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只不过转眼之间,六千余弩军全部做好了准备,石鑫大手向前一挥,城墙上的弩军斜仰着身子,神臂弩呈六十度指向天空,扣动机扩,“嗡”的一声,轻微后坐力传来,弩箭应声而去,整个耀德城从远处望去,仿佛平地起了一层乌云,半息后,石鑫又是一挥手,隐藏在城内的弩军大阵也向南方射出了手中的弩箭,这阵乌云比刚才那阵更大、更宽、更浓密…

    “叮叮当当…”绝大部分的弩箭都被盾墙和擒生军护手上的盾牌当下,但也有不少角度刁钻的从头盔和肩甲之间的缝隙射入,毕竟四百步面对全副武装的重装步兵,真的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总之造成的伤亡不大,倒下的西贼不到百人,

    “大夏勇士武勇非常,末将佩服!”萧台虎看着在枪林箭雨中依旧蹒跚前行的西夏军阵,心中佩服,向身边野利遇乞赞道。

    “唉…若是有能够克制宋军的强弩,哪里需要我大夏勇士甘冒此风险?”野利遇乞苦笑不得,除了一路挺过去,还有其他办法吗?若是派出弓手互射,那就是自杀啊,西夏的弓箭,射程也就八十步左右,还没走进射程,估计就被射的溃散了吧!

    萧台虎心下也是戚戚:“这宋军箭阵威势不小啊…”又仔细看了一会儿,猛然惊道:“大将军!这隔得得有多远?什么东西射这么远?”

    野利遇乞微微摇了摇头道:“宋人称之为‘神臂弩’,四百步外可射杀皮甲兵,三百步内可射杀一切重甲步兵,一百五十步内…可破轻盾!”

    “什么!?”萧台虎心中巨震,这特么的太变态了,辽军的步军大弓,破甲能力也就在八十步,一百五十步左右才会造成明显杀伤,宋军竟然造出了如此逆天神兵,以后打起来怎么办……啊呀,老子的投石机要三百五十步才能够到城墙,岂不是要白白挨射?!

    “大将军,我部投石机要接近到三百五十步才可发射,如此重要军情你为何不早说?不行,我要让勇士们撤下来!”说完就要发令,野利遇乞一看,我次奥,刚才还信誓旦旦,一看苗头不对就想跑,哪家的道理,连忙拦住他道:

    “萧都知,你这是作甚?”

    “大将军有所不知,我攻城军的勇士们都着皮甲,挡不住的!”

    “我已命五千卫戍军在攻城军阵前结盾墙守护,不会有什么大危险的……”

    “大将军,城头上还有火油弹啊,猛火油粘在身上无法扑灭的啊!”

    “都知刚才不是教了我扑灭之法吗?”

    “会死人的啊,大将军!”

    “都知刚才不是说了伤亡免不了的吗?”

    “……”萧台虎无语了,确实是自己说过的,再说自己是个纯粹的武人,耍嘴皮子真玩不过野利遇乞,唉,都怪自己贪功,以为像往常一样,躲在阵后放炮便是,还能有大把军功可捞,谁知道面对延兴军尽是凶险啊,早知道就不抢这个名额了,舒舒服服回大定府不香嘛…

    野利遇乞看着萎靡的萧台虎,心中冷笑,哼,早跟你说,你还敢来吗?谁不知道用沙土覆灭,等几百颗火油弹砸下来,你来得及覆土吗!

    虽说此时夏辽媾和,但不知怎的,看到辽人被宋人吓得六神无主的样子,野利遇乞心中反而有丝丝得意,你当老子愿意和你们讲和?若不是宋军如此变态,我特么的和你们契丹狗杠到底!

    看着攻城军阵慢慢接近城墙三百步了,野利遇乞大声喊道:“云梯!”

    大阵中无数抬着云梯的辅兵,呐喊着向前冲去,按照速度,他们将和攻城大军基本上同时到达城墙下,而攻城大军在二百步时就会开始全速冲锋,毕竟到了那个距离,举不举盾效果没什么两样。

    ……

    五阵弩箭放完,总共倒下三百余西贼军士,擒生军躲在盾墙后,受到的威胁并不大,向顶在前面的卫戍军有样学样的学着互相靠拢,举在头顶上的圆盾慢慢连成一片,防护力更强,不过三千擒生军的军阵就更密集了。

    看着前方足足缩小了一圈的西夏军阵,石鑫嘴角微微冷笑,大声叫道:。

    “床弩,火油弹准备,三百步,瞄准西贼军阵,五法连射,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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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功守道二

    用远程火力不断骚扰两翼,迫使敌军收缩战线,增加区域内敌军的密度,最终动用全部火力覆盖密集军阵,对敌有生力量造成巨大杀伤…

    很简单的聚敌、歼敌的战术,李现平时无事就拉着军官们传道授业解惑,看到石鑫活学活用,心中感慨万千,果真应了那句话,学习使人进步!

    “嗖嗖嗖……”四十颗火油弹拖着尾烟,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一头砸进了人挨着人的西夏军阵,“轰!轰!轰……”落下的瓷弹破裂开,火油在高温下挥发的更是猛烈,伴随着爆鸣声,一个接一个的火头爆开,飞溅的火油沾到人身上后就无法扑灭。

    “啊…我的腿,救救我…”

    “嗷…痛…救命!”

    “火…火,帮帮我,帮我灭火,啊…”

    听着中招同伴的惨嚎声,西夏军阵已经开始散乱,未被击中的军士们连连退后,生怕同伴的挣扎将火油溅到自己身上。

    一个西夏人下半身被火油溅上,双手忙不迭地去扑打,谁知道这火越扑越旺,双手也被点着,火舌越窜越高,隔着盔甲头盔炙烤着自己的肉体,这人惨嚎只余忍痛脱去头盔,脸庞暴露在外被烧得更痛,双手想去捂脸,可却把手上的火油又挨到了脸上,整个人被烧成一个挣扎不止的人形火炬,不一会就被烧焦倒地,不断发出烤肉滋滋声,那香味也是阵阵弥漫开来。

    “覆土灭火!”没被影响到的西夏军士在军官们的指挥下,立马卸下身后土袋掷于火上,火头立马小了许多,正当幸存的西夏军士欣慰之际,又是数十颗火油弹砸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火油弹,军阵中本来就人挨着人,两百颗火油弹砸下来后,军阵的混乱越来越严重,而这火势再也挡不住了!

    ……

    “掠川~~~!”城楼方向传来李现的呼声,石鑫闻声转头望去,李现双手合成一个圆筒状喊道:“两百发不够,再来两百~~~!”

    石鑫转头看着城下战场,果然啊,西贼军阵虽然已经混乱不堪,可还没有崩溃,唉,将军的要求越来越高了,那就依他算了。

    想定后石鑫情不自禁地又叉起了腰,运足力气喊道:“将军觉得还不够残忍!再来五轮,放~~~!”

    “嘣嘣嘣……”床弩弓弦声阵阵,李现在城楼中犹如在欣赏漫天的烟花,楼内阴凉,往太师椅上舒舒服服地靠着,嘴中喃喃道:“如此美景,就缺一壶好茶了…”

    杨龙的耳朵竖的老尖,就怕漏了李现的什么军令,听到后连忙道:“将军可是要喝茶?这会儿战事正酣,热水怕是不好弄啊…”

    “我…”李现无语地挥挥手,几道黑线爬上了脑门。

    西夏人是人非神,是人就会害怕,特别是在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危险时,随着叫嚣进攻最积极的军官被大火吞没后,卫戍军率先开始了溃退,擒生军也不比卫戍军强到哪里去,幸存军士看到卫戍军向后奔逃后,很快地陆续加入了逃生的旅途…

    “大将军,宋军火油弹凶猛…末将实在不忍麾下勇士们做无谓伤亡,方才下令后退,请大将军责罚末将一人,绕过勇士们吧!”一个将领跪在野利遇乞马下,额头已经磕出了鲜血。

    野利遇乞眉头紧皱,说实话本来就是试探,打得不好也在情理之中,打得好就是意料之外,让他心中恼怒的是身旁还有个辽国都知,脸这个东西,不能丢给外人看,纵使心中不忍,可没办法,谁让你自己来找死:“好,就依你,你自己领死吧…”

    听着头顶上传来淡淡的回答,将领心中一颤,啊…真要死啊?我次奥!刚才哪个孙子和我说正值国家存亡之际,主动认错大将军绝不会为难于你云云,下辈子做鬼不放过你!

    看着如同死狗一般被拉走的西夏将领,萧台虎惊讶地拱了拱手:“大将军治军严谨,小将佩服!”

    “哪里哪里,擅自后退者,无论哪朝哪代,都只有一个下场!”野利遇乞嘴上谦让着,心里却暗道:契丹狗,若不是你在,我怎么忍心杀他…

    “萧都知,刚才你也看到了,宋人床弩都布置在墙头,我数了数,应当在四十台。”野利遇乞继续说道,萧台虎听得有些诧异,这家伙观察竟如此细致!

    “宋军箭阵一阵从城墙,一阵从城内,城墙上弩箭手不少于三千,城中弩箭手不少于三千,宋军一共不少于六千弩箭手!”

    “大将军好眼力!”萧台虎彻底服了,这野利遇乞有两把刷子!

    “还有,火油弹和弩箭这些玩意儿,有个致命的弱点…”说到这里,野利遇乞双眼眯了起来:“数量有限!用一支少一支,打一发少一发!”

    “三百五十步…哼哼…这距离弩箭射不穿盾牌,萧都知,咱们来猜猜看,四十台床弩能带多少发火油弹…”

    两人对视片刻,狰狞的笑容渐渐浮现,哈哈大笑起来,萧台虎拱手道:“大将军妙算无疑,如何作战尽可吩咐,萧敢不从命!”

    “好,萧都知放心,还是那句话,想要功劳的话,伤亡是免不了的,打仗能不死人吗?”

    “末将省的,大将军授以方略吧!”

    “贵部重投石机最远可至三百五十步?”

    “嗯,若是用四十斤石弹,三百八十步到四百步都有可能,只是四十斤石弹对城墙破坏力不够,想要轰塌城墙需要多费些时日。”

    “宋军每次都要到三百步左右才发射火油弹,而床弩射程明明能够轻松到达三百五十步,唯一能说服我的只有一种可能…”野利遇乞低头沉思道:“宋军床弩在三百步内才能有效瞄准,超过了三百步,能不能射得中目标就得借点儿运气了!”

    “呃…末将今日第一次见到这种兵器,不敢妄语,不过大将军说得确实在理。”

    “我们派出五十架重型投石机,每两架分散间隔百步,离城三百五十步,就打四十斤石弹,耀德城才多大?只要能投进去,总归能砸死几个,引诱宋军用火油弹攻击,消耗他们的弹药和军士,熬到最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说罢,野利遇乞目光炯炯地看着萧台虎,这个计划可以说完全切中了宋军的软肋,不过却需要辽军的配合,毕竟自家皇帝认辽皇为父,这萧台虎若是不肯答应,自己还真没什么法子。

    “宋军不上钩怎么办?”萧台虎心中还有些疑虑,想问问清楚。

    “不可能不上钩,不上钩那我们今天就一直砸下去,山上石头多得是,可他们却只有两万余人,再说了床弩架在城墙上,难免会被砸坏,四十斤石弹砸城墙不好说,砸床弩绝对够了!”

    “宋军弩箭射来怎么办?”

    “我自会安派卫戍军结盾墙守护贵部军士!”

    “唉…就是投石机会被砸坏,心疼我也…”

    我次奥,野利遇乞心中一万匹草泥马掠过,好说歹说你还想怎么滴,不行!如今不管你心疼不心疼,都得给我上!

    “萧都知,贵国秦王可是给本将军打过包票的,河东路有辽朝天兵挡着,鄜延路有长城所挡,宋军无法轻易越过,西线吐蕃、回鹘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唯应理、韦州一线形势严峻,只要击破眼前的宋军,我联军即可长驱直入,破韦州袭应理侧后,我大夏就将一举扭转如今不利的局面。

    到时候与上朝联合发兵,趁宋朝西北空虚直逼关中,威胁河东路腹地,此策上朝的利益可不少啊…”

    野利遇乞不再说下去,只是斜眼瞟着萧台虎,不过背后的意思也已经足够明显,你若是磨磨唧唧不上,最后老子失败了,影响的是两国大局,你自己回去向辽皇解释吧!

    萧台虎久居大定府,也是心思玲珑之辈,哪里听不出来,富贵险中求,想要好处哪里能不冒点风险,反正投石机大定府有的是,坏了就坏了吧,打定主意道:“大将军这说的哪儿的话,此战关乎大夏国运,秦王特意交代要末将尽心配合,我攻城军出战便是!”

    “哈哈哈,有萧都知这话,本将就放心了,放心,我定会护的贵军大部安全,这仗不是一天两天能打完的,准备吧!”野利遇乞见目的已经达到,随即展露笑容,豪声道:

    “擂鼓!攻城!”

    ……

    “咚咚咚…”沉寂片刻的西夏战鼓再度擂响,西夏军阵复又开始运作起来,一直停在一里处的投石机也开始被推向前方,李现在城楼中坐不住了,顾不得烈日当空,连忙跑到石鑫处。

    “西贼动真格的了,可有把握?”

    “将军放心吧,辽国的重投石机末将研究过,打六十斤石弹,最远三百五十步,我床弩可以先声夺人!”石鑫信心满满道。

    李现点点头,不再言语,只是盯着远处,行军途中西夏卫戍军一直结成双层盾墙,弩箭过去也没什么作用,自己弹药有限,不能浪费!!

    三百五十步,辽军五十架投石机不再继续向前,每两架之间隔得老远,远远望去就是一个小黑点,石鑫脸色微微一变,连忙对李现道:“将军,这…分得太开了,三百五十步射火油弹,打不准!”

    “什么?”看着远处慢慢拉下横梁即将发射的投石机,李现心中一时也没了主意,这下糟了!

第一百零七章 功守道三

    “呜……”一颗足球大小的石弹刺破空气发出呜呜的气流摩擦声,第一台准备好的投石机开始了试射,李现一听石弹破空之声,连忙冲四周吼道:

    “卧倒!靠城墙卧倒!”

    一边大吼,一边傻站着的石鑫和身边亲兵狠狠踢到城墙下,眼看一个黑点转瞬即至,李现纵身一跃,卧在了城墙根,紧贴着城墙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但预想中的震动并没有传来,石弹堪堪滑过城墙,远远落入城内,“轰”的一声,砸塌了一栋石屋,屋内传来凄厉的惨叫声,烟尘中几个宋军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

    李现心中一惊,草你妈的三百五十步,这他娘的能打四百步,揪住石鑫的胸甲狠狠推搡道:“石鑫你他娘的扯什么瘪犊子,这像是只能打三百五十步吗!”

    石鑫也看的傻了眼,嘴里喃喃道:“这…这不可能啊,史册上记载,辽人重投石机就只能打三百五十步啊…”

    李现一听心中气急:“还他妈的史册记载,檀州之战过去多少年了,辽人都是吃干饭的?几十年不知道改进器械?换成轻点的石弹,也能打得更远,你给老子去指挥床弩,把投石机都给我点了!!!”

    话音未落,天空中传来了一阵连成一阵的呜鸣声,在第一颗石弹的鼓舞下,剩下的投石机全部开始了轰击,四十九颗!除了五六颗落在城外,其他的全部砸在了城墙上,或是落进了城内,宋军伤亡陡然增加!

    辽人还将石弹粗粗雕琢,一个个圆滚滚的差不多大小,大大提高了轰击精准度

    “轰轰轰……”感受着身下城墙的震动,趴在地上的李现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移了位,一颗石弹“轰”地击中在女墙上,一片碎石向城墙内爆射开来,周围七八个宋军不幸被波及,碎石飞溅的杀伤力不比火药爆炸来的差,中招的宋军无不是被砸的满脸鲜血,惨叫连连。

    同样的场景在城墙上和城内不断上演,光是这一轮下来,最起码就造成了宋军数十人伤亡,城内七八座石屋被砸垮,更可怕的是,床弩被砸烂了两台!

    李现一脚将石鑫踢走,催促他去发射床弩,又起身弓着腰向狄青所在奔了过去。

    “狄青!狄青何在?”李现边跑边喊道,此刻城墙上烟尘弥漫,到处都是受伤的军士,不时可见地上一滩滩鲜血,呻吟声和呼救声不绝于耳。

    “将军,我在这里!”

    李现一抬头,连忙冲过去,按住狄青肩膀急道:“安排西军将士们都下城墙,记住,紧贴城墙内侧隐蔽,只有那里是安全的!”

    狄青领命,抽四周大吼道:“西军都下城墙!紧贴城墙内侧隐蔽,快~~~”城墙上的军官们听到狄青的军令后,迅速重复传播,不一会功夫,西军蜂拥都跑下了城墙,此时第二阵石弹又飞了过来……

    “将军当心!”身后传来张义的惊呼,李现正准备回石鑫那边,猛然腰上一痛,被踹飞到女墙下,刚要开口骂娘,就听得刚才弯腰蹲着的地方“轰”的一声炸裂开来,一颗石弹好巧不巧正正砸在女墙之上,来势不减冲破阻碍,狠狠地砸在依然保持着飞脚踹人姿势的张义腰上…

    ……

    “小现儿,你还没死啊,哈哈哈…”

    “别逼逼叨叨犯浑…”

    “你小子看不出来啊,还懂兵法…”

    “老哥我害怕啊,那娘子身上杀气太重了…”

    “你说我啊,我就想夜夜搂着小娘子,三四个娃娃炕上爬的日子,可惜哦,入了禁军,几年没回家看看了啊…”

    “如今你升了官,带老张我也立点功劳,拿了赏赐在汴京置办个宅院,接上家人过来…”

    ……

    痛!

    “噗…小现儿没事吧…嘿!天天怕晒整那么白干什么,跟娘们儿似的…没事就好啊,死就死吧…许久没看天了,和老家一样,蓝…”一阵黑暗袭来,张义挣扎着眨了眨眼想要获取些光明,最终放弃了抵抗,闭上了眼睛……

    李现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张义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石弹撞出城墙,半空中一口鲜血如箭般从口鼻中喷出,给周围抹上一丝鲜红,四周尘埃弥漫,可自己却能感觉到半空中投来的关切,历历往事浮上心头,是兄长?是叔父?都头?还是虞侯?

    “轰!”躯体落地,扬起一片尘埃……

    “张头儿~~~!”李现眼眶通红,跪在城墙上冲着张义的尸体遥呼,自己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啊,后世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还在衣食无忧地念高中吧,可自己却早已见惯了生死,漠视了无常。

    李现此时心神大乱,手脚并用向城梯方向爬去,杨龙在身后连忙拉住他急道:“将军,你要去哪儿?”

    李现语无伦次,口中喃喃道:“我去把张头拉回来,我去把张头儿拉回来,医官…医官…救人啊~~!”

    “将军!虞侯死了,他已经死了!你醒醒啊!”

    李现猛地一拳将杨龙打翻在地,声色俱厉吼道:“你他娘的给我闭嘴!闭嘴!张头儿没死,他身壮如牛,岂能轻易身殁,我要……”

    “将军小心!”杨龙飞身扑来将李现压倒在身下,第三阵石弹将死亡和混乱又带到了城墙上,经过两轮射击后,投石机更准了,近半石弹打在了城墙之上,李现被压在身下只觉得天地间一阵晃动,隔着杨龙都觉得碎石如雨点般砸在了身上。

    “将军,将军,你没事吧…”亲兵手忙脚乱的将他从杨龙身下拉了出来,李现刚才猛地被压住,被拖出来后好一阵咳嗽。

    “杨队!杨队…”李现此刻心神安宁不少,听到身后急切的呼唤声连忙回身,杨龙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嘴角一道鲜红,气若游丝,翻开后背一看,盔甲上坑坑洼洼,刚才他硬是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李现,此时昏迷过去无论如何呼喊都没有回应了。

    “唉…把杨龙抬下去,你们几个跟着我去找石鑫!”自己还是这两万余宋军的主帅,怎可意气用事,差点又害了自家兄弟,李现此时深深懊恼,回头看了看张义陨落之处,一咬牙转身向石鑫处跑去。

    一路上尽是被砸坏的床弩,粗粗估计折损已经过半,大意了,辽军确是劲敌,素质如此之高,怪不得大宋连战连败,一力降十会,绝对实力面前,任何计谋和策略都失去了效用!

    “石鑫!”李现一个箭步冲到石鑫所在的床弩旁,此时又是一阵石弹袭来,周围宋军连忙冲到女墙根下蜷缩起身子双手抱头。

    “啊…”惨叫声从不远处传来,又是一台床弩被砸烂,两个宋军来不及隐蔽,被砸得飞出城墙,摔了下去,李现顾不得横飞的碎石,拉过石鑫的胸甲:“让床弩营下去,别管城墙了,挡不住,保全军士们的性命,快!”

    “轰!”一声巨响,一辆满载火油弹的弹药车被飞进城内的石弹砸中,高温下猛火油发生了自燃,瞬间吞没了周边其他几辆火油弹炸药车,连环爆炸将周围变成了一片火海,幸亏弹药车是四散安置,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不过火油弹着实所剩无几。

    “下城墙!床弩营下城墙!”石鑫和李现冲四周大喊道,幸存的宋军立马搀扶起身边受伤的战友,踉踉跄跄撤了下来,李现又对聚集在城墙根处的军士们喊道:“快!去把弹药车赶到此处,都去!”

    ……

    “哈哈哈…上朝天兵!上朝天兵啊!萧都知麾下攻城军果然犀利无比,城墙上已经没有活物了吧,本将军在这里提前恭祝斩获头功!”野利遇乞看着远处一片狼藉的耀德城,刚才那声爆炸听得心中舒畅不已,城中升腾起的滚滚黑烟更是看得目眩神迷。

    “啊…哈哈哈,哪儿的话,都是为了大局,咱们两国不分彼此,我的功劳也是大将军的功劳!”萧台虎在马上拱手谦虚道。

    “萧都知太客气了,本将要这功劳有啥用哦,昂?”

    “哦,对对对,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倒是末将眼拙了,呵呵呵…”

    “唉…想往日先帝大军在好水川将这部宋军围了个水泄不通,谁知竟被火油弹生生轰得溃散,如今世道变了,让他们也尝尝光挨打不能还手的滋味,妙不可言啊!”

    “世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接下来该当如何还请大将军示下?是否直接攻城?”萧台虎在马上问道。

    “切…不急,我们今日就做一件事儿,就是砸!把其他投石机都拉上去,床弩搬运不易,轰成零件都留在墙头上吧。”

    “哈哈哈,末将和大将军想到一块儿去了,果真是好计,传我命令,投石机全部投入轰击,发射不停!”

    ……

    “轰轰轰…”

    “呜…呜…”。

    听着头顶上传来连续不停的撞击声和石弹划破半空的呜鸣,李现所在城墙边,闭上眼睛养神,砸吧,这耀德城城墙又矮又厚,山石砌成,不砸个十天半月,怎么可能会塌!

    两万余宋军分散缩在城墙射击死角之后,李现搂着早已失去生机的张义,就这么在漫天烟尘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一百零八章 天下第一军

    持续了一天的轰击终于歇了下来,耀德城内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到处都是残屋废墟,幸好此时还是夏末,野外露营倒也不用担心,李现叫上延兴军和西军军官们聚在城门洞中,打着火把议事。

    “各部都说说,今日战损情况。”李现见人已到齐,开门见山道。

    门洞内气氛压抑,其实西军战损并不大,只是被砸了一天,众将耳中都还在轰鸣,脑中一片混沌,不知从何说起,狄青见状连忙站起来道:“李将军,今日西军伤亡两百三十一,阵亡一百四十一人,主要是头几阵轰击中,城墙上的军士们伤亡较多,隐蔽后就没什么了。”

    李现听了点点头:“我军伤亡如何?虞侯说……”

    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张义已经不在了,想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话语停顿后似有些哽咽,狄青轻轻叹了口气劝道:

    “将军重情重义,张虞侯遇上这样的上官是他的福气,我们武人,一辈子能得一知己足矣,我想张虞侯生前所恋的无非是将军的安危和家人的未来吧,还望将军多看顾他的家属,张虞侯在天之灵定会瞑目的…”

    听了狄青的话,李现心中好受了些,唐渡起身道:“将军,还是我来说吧。”

    李现点点头,军中威望仅次于张义的就是唐渡了,毕竟之前曾是一军都虞侯,触犯上官被贬为指挥使,石鑫的弩营虽说杀敌众多,可军中对躲在后面打炮的始终差了那么点意思,所以张义阵亡后,大小事务都报于唐渡。

    “诸位同僚,我军战损如下,伤亡四百一十六人,阵亡两百二十一人,四十台床弩被毁,火油弹因弹药车殉爆所剩无几,军都虞侯张义阵亡,亲兵统领杨龙重伤,阵亡都头三人……”

    李现插话道:“火油弹还余多少?”

    “一千枚,就是今日留下的十台床弩上配的,每台一百枚。”

    “那爆破弹呢?”

    “爆破弹抢救及时,没有损失!”

    “行,我知道了。”李现挥了挥手,缓缓站起身来,环顾着四周,思量片刻沉声道:

    “明日若无异常,西贼还是会继续猛轰耀德城,一百五十门投石机,若他们照准城墙一处集中轰击,那段城墙怕是撑不下一日。”

    “那这耀德城岂不是收不住了吗?”众将听到李现所言,心中都提了起来,城墙都保不住了,这仗还怎么打?一个西军将领忍不住开口道。

    “不然…”李现顿了顿,在门洞内负手来回踱着步,慢慢道:“制人而不受制于人,西贼就是吃定我们不敢待在城墙上,确实,他们今日占了先手,但我军大部未失,实力犹存,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李将军,接下来咱们怎么打,你就明说了吧,我们都是粗人,说话别卖关子!”

    狄青一听,大怒道:“谁他娘的阴阳怪气的,怎么,被围了心里不爽啊?延兴军今日伤亡如何,是不是撤在我们后面,他们的虞侯都阵亡了!丁老三,你他娘的以后对李将军说话客气点儿!”

    那西军将领被狄青一顿臭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可又不敢顶撞,只得拱手请罪。

    李现此时也没心情理他,随意拱了拱手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打乱他们的节奏,若明日真如我所言,那我们就放他们轰开城墙,他们不是想进城吗?哼哼,只要他们进了城,投石机就不敢再射,投石机哑巴了,我军就去了最大的威胁,明日我们就来一个将计就计!”

    ……

    西夏大营,主帐中觥筹交错,酒香四溢,一边坐着西夏将领,一边坐着辽国攻城军的军官们,野利遇乞正在设宴款待辽人,今日战况顺利,宴席上一片欢声笑语,在野利遇乞授意之下,奉承话如不要钱一般流向了辽军军官耳中,萧台虎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哈哈直笑。

    “萧都知,来,本王再敬你一杯,辽军威武!”

    “哟,多谢大将军,我哪里有什么功劳,都是大将军指挥有方啊,我提议为咱们夏辽之间的友谊,也干一杯!”

    “哈哈哈,萧都知说得好,为了夏辽永世和平,众将士一起举杯!”

    “永世和平!”帐内的气氛到达了高潮,一起干完杯后,西夏将领纷纷走出案几与辽军军官对饮起来。

    “大将军,明日我军还是继续轰击城墙吗?”

    “嗯,今日战事本王观之后,有些小提议,和萧都知商量商量。”

    “哎哟!大将军有事尽管吩咐,末将绝担不起商量二字!”萧台虎连忙弯腰以示尊敬。

    野利遇乞往萧台虎身边凑了凑,把头偏过去低声道:“明日,将所有的投石机集中起来,轰击城墙一处,宋人今日已经胆寒,再也不敢上城墙了,只要轰塌一段,勇士们冲进去,这仗就赢了。”

    “嗯,小事,宋军已经没有了床弩,我军大可将投石机拉到三百步内,用六十斤石弹轰击,这耀德城城墙有多厚?”

    “三丈差一点…”

    “这么厚…如此,怕是要三个时辰,而且要轰击不停,中间不能停歇……”萧台虎抬头,迎着野利遇乞期盼的眼神,咧嘴道:“大将军无需担忧,这种活儿我们练过,保准弹雨不停,嗯…三个时辰,绝对够了!”

    野利遇乞渐渐露出开怀的笑容,朗声道:“如此,就拜托萧都知了,先帝和阿兄的大仇终将得报,咱们啊,明晚在城内接着喝!哈哈哈…”

    ……

    次日辰时,震天的战鼓声,悠扬的号角,西夏人又开始了攻城,宋军与昨日一样,早早就躲到了城墙后,李现观察后,安排军士们躲藏在等城梯与城墙的夹角处,反正女墙早已被铲平了,只要稍稍露出半个头,西夏大军的动向就无所遁形。

    “将军,西贼的投石机正在移动!”

    听着上方传来的信息,李现心中大定,哼哼,果然不出所料,估计野利遇乞都想着今晚在城里过夜了吧。

    “注意安全,看清楚他们攻击哪一段城墙!”跟在身边的唐渡连忙将李现军令大声传到上方。

    “都歇着吧,西贼又要轰击城墙了,除了哨兵其余人不得随意走动。”李现吩咐一声,待军令传达下去后,就背靠着城墙坐了下来,闭目养起了神。

    阿萨兰在干嘛呢?后世的自己经常收到这样的问候,有女老师,有女学生,不就是想念嘛,干吗不直接说出来呢…

    “轰…轰…轰…”

    “呜…”

    轰击开始了,身后城墙传来剧烈的震动,与昨日不同…“将军,西贼集中所有投石机,轰击东七十步至八十步城墙!”

    “三柳,去安排那边的军士都闪开,今日轰击的战法与昨日不同,莫要折了军士们的性命!”

    “末将领命!”

    望着匆匆而去的唐渡,李现心中觉得他来接替虞侯之位最为合适,毕竟他之前就是一军都虞侯,无奈主将没有人事权,还是得通过枢密院,这倒也简单,回京后求义父就好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先说的没错,整个城墙的震动就一丝一毫没有停止过,这辽军的攻城军军官是个人才,打炮打得如此有艺术,这分明是算好了各门投石机的准备时间,采用分段发射,如此可以加速城墙共振,引起更严重的伤害。

    到中午时,那段城墙的巨石外皮就已经开始不断剥落,一旦开始直击内中的夯土层,这坍塌的速度,就快了。

    未时正,随着一连串连续的震动,夯土城墙终于被轰塌了,将近一半的夯土层向城内塌了下去,而城外早已被掉落在地上的石弹混合着砖块和泥土,形成了一条向上的缓坡,坚若磐石的耀德城,被生生轰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停止射击!”一个辽军军官止住了射击,飞身上马向后阵奔去,来到中军军阵:“都知大人,城墙已被轰塌,缺口宽达十余步!”

    萧台虎闻言大喜道:“大将军,大功告成,今晚咱们可以在耀德城中用那宋军主将的头颅当酒壶了,哈哈哈…”

    野利遇乞沉声一笑,右手一挥,朗声喝道:“一万卫戍军,一万擒生军,进攻!”

    “大将军令,攻城~~~!”

    “攻城~~~!”

    军令层层下达,在太阳下呆呆站了三个时辰的西夏军阵骚动起来,一万卫戍军结成整齐的盾墙,喊着军号,人挨着人,盾挤着盾,向早已满目疮痍的耀德城步步逼去,身后是同样彪悍的一万重甲擒生军,行进到三百步后,领军将领猛发一声怒吼,两万西夏大军排着整齐的对列,向着坍塌的城墙冲锋而来,滚滚气势直破云霄!

    ……

    “将军,西贼军阵冲锋,一万重甲卫戍军,一万重甲擒生军,距城二百八十步!”

    李现整整盔甲站起身来,四周宋军神情凝重,目光随年轻的主将移动而移动,延兴军将士浑身散发着一股热血和激情,那是百战而还的无敌之师才拥有的气质与光环。

    李现一边走一边看着身上抱着爆破弹的延兴军军士,不时拍拍肩膀,捶捶胸甲,一个微笑,一个鼓励,都让军士们狂热不已,站到一块断墙之上,转身大吼道: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呼应声整齐有力,透着一股跃跃欲试。

    “那就用你们的勇武和忠诚,去告诉那些腥膻的胡人,我们~~~!是

    天!下!第!一!军!”

    唐渡奋力大呼:“我延兴军~~~”

    “万胜!万胜!万胜!”

    “列~~~阵~~~!”。

    “弩军放箭~~~!”

    李现抬头,万箭齐发,云龙虎从,日月无声!

第一百零九章 大阵搏杀

    “宋人的弩箭~~~!”

    正在全速冲锋的西夏军阵中突然暴起一声惊呼,西夏军士连忙将手中盾牌斜向正前方举起,卫戍军手持的是包铁大盾,重达四十斤,单手举起后这速度可就逐渐逐渐慢了下来,可身后的擒生军护手上只是一个包铁小圆盾,不到二十斤,冲锋威势不减。

    就这样,在宋军的漫天弩箭落到头顶上时,依然在全力冲锋的擒生军的锋芒已经扎进了速度放缓的卫戍军的尾巴,虽说只有数十人中箭倒下,不过混乱已经开始了。

    “佛祖啊,你们跑这么快干嘛?”

    “前面的快点儿,长枪尾巴捅到老子了!”

    “哎哎哎,别挤别挤…”

    “无量神佛啊,卫戍军都他娘的没吃饭吗?”

    “去你妈的,擒生军的杂碎嘴巴放干净点儿!”

    “啊…我中箭了…”

    ……

    “怎么回事,冲阵的怎么乱了?鼓号,加快冲锋!”野利遇乞在后面望得不是很真切,不过攻城军阵的混乱倒是看得清清楚楚,军阵中战鼓敲得更急,击鼓传令曰:疾进!怯阵者斩!

    卫戍军领军之人是个统制,听到鼓声后心中暗暗叫苦,这宋军弩箭射得又密又急,放下盾牌的卫戍军就跟脱了外衣的女子,可军令难违,只得硬着头皮下令:“全速冲锋!全速冲锋!都给我把盾牌放下,谁落在后面当场斩杀!”

    宋军弩箭是从城中抛射出来,箭矢飞行角度非常高,平举大盾就和没防御一样,可这时候野利遇乞绝不会因为伤亡而影响到攻城大局,一将功成万骨枯,冲进去占据住缺口,轻重骑兵再向内一压,城墙就被突破了,等大军进了城,哪怕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这两万多宋军也淹死!

    看着前方陡增的伤亡,野利遇乞心中没起一丝波澜,紧接着一道军令又从嘴里蹦了出来:“五千轻骑跟进,顺着步军打开的缺口一直往里冲!”

    “轻骑冲阵~~~!”

    悠扬号角吹响,五千轻骑从大阵中分出来,统兵将领骑枪一举,一马当先向一里外的城池奔去。

    ……

    “西贼步军军阵,距离五十步!”

    “……三十步!”

    “将军!接敌!”

    李现目光一凛,轰塌的城墙缺口处此时成了一座高两丈不到、两侧平缓的石丘,先是数面军旗从石丘最高处冒了出来,接着就是无数闪着寒光的长枪枪尖,最后是一排排挺着包铁大盾的西夏军士,呐喊声猛的变得巨大,随着敌军不断越过石丘丘顶,整个坡面铺满了蜂拥而下的西夏军士。

    举起手中的长剑,李现暴喝:“有死无生!突击~~~”

    “嚯!”延兴军长枪阵齐声呼喝,笔直的长枪阵丝毫不见散乱,众将士买着同样长短的步伐,稳稳向前推进。

    目光坚毅,气势如虹,他们自信是世上最强军,他们的身后是战无不胜的将军,身边是九死无悔的同袍,手中握着的是寒光森森的八尺长枪,这个世上没有任何障碍可以阻碍延兴军前进的步伐!

    “杀~~~!”微微低头将脑袋藏于盾后,握紧手中长枪,侧身顶住大盾,口中大声呐喊一声。

    卫戍军也挺着自己的长枪大盾,一排一排,咬牙切齿慢慢逼来。

    双方恶狠狠地狞视着,彼此长枪越逼越近,猛地西夏卫戍军发一声喊,借着下坡之势,狠狠撞了上来。

    延兴军军阵纹丝不动,前两排长枪见势微微回收,趁着卫戍军撞上来的一刹那,狠狠向前刺去。

    盾墙上传来连续“咚咚咚……”的长枪刺击声,卫戍军博战仍难脱单枪匹马的习惯,冲杀时军阵早已乱了,更何况一路来受到弩箭打击,哪里挡得住历经严酷战阵训练的延兴军,可以说整个亚洲都还没有步军采取堂堂大阵的打法,除了一窝蜂绞杀在一起,看谁功夫高外,遵守严苛纪律的近代军队可以秒杀一切!

    西贼军士们的惨叫声接连响起,长枪入肉的声音不断。这种列阵而战,长枪互刺,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除了拼命将对方刺到外,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城墙缺口本就不宽,三百长枪手分列三排完全可以封得住,第一排低头只需抗住大盾,低头猛刺,挡住冲锋而来的敌军,第二排盾牌顶住前排军士后背,手中长枪从前排军士肩上探出,进行精准刺杀,第三排的任务更简单,哪里被西贼近身,就合力将这些老鼠们刺杀或者逼退。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延兴军的长枪破开那些西军的甲胄,避开凌乱的大盾,深深刺入他们的体内。这种炎热天气,一旦被延兴军刺中,伤口火辣发烫,全身剧烈的抽搐起来。在对方的长枪鬼魅般收回后,这些被刺中的西贼,就感觉全身力气忽然消失了,哆嗦着跪到在地。

    延兴军长枪兵每日练的就是一招,刺!抬抢上盾,第二步,突刺。他们每日只练习这两个动作,从成军之日起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刺了多少万次,熟得不能再熟,哪怕是在睡梦中,下意识的也做到精准至极!

    延兴军军律,若是前方只有一人,拿出了正面长枪进行突击外,身边同袍的长枪进行侧击。那些西夏卫戍军仗着自己是千挑万选的勇士,几乎都是单打独斗,他们怎么防得住几个长枪从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角度同时刺来?

    西夏人冲了两阵就感到心惊胆战,太可怕了,自己的长枪基本上都只能刺中他们的盾墙,而延兴军的长枪却刁钻狠辣,往往自己的同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不知来自上面、下面、左面、右面的长枪给夺去了生命,

    于是只得将手中盾牌舞得虎虎生风、水滴不进,而延兴军长枪兵并不理会他们,他们配合着鼓点步法,时而整齐前进,时而整齐后退,始终让面前的西夏卫戍军处于众人长枪威胁之下。

    涌进缺口的西夏人越来越多,而前方军士又被杀得胆寒不敢前进,渐渐得在缺口处越来越拥挤混乱,李现见状大喝:“西军!”

    令旗挥舞,藏于两侧数十步外的西军长枪手突然发难,沿着城墙从两侧向西夏人冲刺过来,这下可惨,西夏人刚刚还只是在防备着正前方,正源源不断向两翼展开,期望尽快形成人数优势对延兴军形成包抄,此时被西军长枪手这么一冲,立刻被杀的一片人仰马翻。

    地形成了限制西贼人数优势的最关键因素,冲进来的数千大军,就这么被生生堵在城墙下,不得寸进,而由于视线被挡,后面的军士还在不断冲进来…

    “弩箭!”

    石鑫就在李现身后不远,得令后立刻指挥弩军照着缓坡上的西夏军连连放箭,卫戍军顾头顾不得腚,顾前顾不得后,攻守双方形势瞬时逆转,这城墙缺口处就如同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般,无论进去多少西夏人,都只有进无回。

    前方成片的西夏卫戍军在宋军的立体打击下如麦秆秋收一般倒下,城外紧跟着的擒生军还在拼命向前冲锋,领军统制连连催促道:

    “加快脚步,宋军都快被卫戍军那帮孙子给杀光了!”

    “冲进去!杀光宋人!”

    “别让卫戍军把功劳全占了,冲进去!”

    带冲过丘顶,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被自己人追得狼奔豕突的宋军,先前冲进来的卫戍军竟已经伤亡大半,满地全是死尸,而宋军在缺口后方摆着整齐的军阵将缺口围成了一个铁桶,吞吐的长枪不停地收割着西夏勇士们的生命,从百步远处射来的如蝗群般的弩箭,将内侧的缓坡钉成了一片灌木丛林。

    眼见一个黑影电射而来,统制连忙举起护手上的圆盾,“叮!”的一声,一根弩箭竟然击破阻碍钉在了圆盾上,这统制被吓得一身冷汗,连忙指挥者麾下加入冲杀的战团。

    等杀上去后…才发现,负个伤被抬回去,兴许结局会更好一些……

    典型的添油式战局,除了给宋军送军功,一点用处都没有,延兴军配合默契,到现在只是有一个长枪手被脚下尸体绊倒扭伤了脚踝,其他还没有出现伤亡,李现心下很是满意,看来历史上的斯巴达三百勇士的丰功伟绩,不是吹嘘!

    当视线中出现了西夏人的轻骑兵后,李现嘴角微微一翘,对唐渡道:“开始吧。”。

    “掷弹兵,出击!”令旗又是一阵挥舞,早已悄悄趴在缺口城墙两端的宋军直起身来,点燃爆破弹的引线,照着城下正向里突入的骑兵群,抛了下去……

    “轰轰轰……”火药浴火猛烈燃烧,局部空气收到巨大的压力后,引发了爆炸,火药中混杂着的细碎铁屑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激射出去,每一个爆炸点周围,七八个西夏军士身上都突然暴起无数血箭,仿佛被无数钢针穿透,无论身上穿了多厚的盔甲都无法幸免,爆炸引起的烟尘弥漫在四周,缺口周围到处白茫茫一片,状若地狱!

第一百一十章 爷爷我还留了一手

    平头哥的悍勇举世无双!

    古代战争中,战损达到一成,军心就已归零,达到三成,那就铁定要溃败了。

    而此时战场上的攻城西夏军,战损已经高达六成,竟然还能悍不畏死的冲杀不退,这种不要命的民族特点让李现暗暗心惊。

    一定要灭了西夏李氏,把党项人收归中原王朝所用!

    西夏人悍勇是不错,可不代表西夏的战马也是如此,火药爆炸的声势何其猛烈,人可以有各种方法去克服恐惧,但畜生却做不到,战马受惊,不受操控,四散奔逃,纵使骑士身怀绝技,也难以回天了。

    城墙上的军士依旧不停地向两边扔着炸弹,轻骑兵已经呈现溃散之势,上在城内博战的西夏人渐渐发现城墙缺口处早已听不到熟悉的喊杀声,只余下零零散散的爆炸声,有心眼多的回头看去,按理说紧随其后的轻骑竟然毫无踪影。

    “跑吧,我还不想死在这…”

    “败了败了,宋人有妖器!”

    “骑兵撤了,在这儿就是等死…”

    随着第一个西夏人扭头向后跑去,越来越多的残军都加入了逃命的大军,李现连忙命令墙头宋军别再扔爆破弹,放这些西夏残兵一条生路,自己打马来到城门处找到狄青:

    “狄都监,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将军放心,哪怕战至一人,我西军骑兵都无一人后退!”说完一举手中铁锏,他的身后早已列阵三千西军骑兵,见主将举兵,俱是高声呼应,气势森森!

    “好,牢记你们的任务。”

    “追击溃敌,焚毁投石机!”

    李现闻言,重重点头,一千重骑开道,两千轻骑每人携带五枚火油弹,趁西贼溃散之际,冲入投石机阵,焚毁宋军最大的威胁,然后就回城,看似简单的任务,不知道途中会生出多少凶险,当时李现说出此策后,西军将领无人敢应答,只有狄青主动请战,这个任务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将军,西贼尽溃!”一直注意战场的唐渡开口提醒道,李现拍拍狄青肩膀,拱手道:

    “务必保全性命!”

    狄青一愣,转眼大笑起来:“哈哈哈,将军说笑,军人杀敌哪里有保全性命之说,保家卫国是吾辈本分,听闻你酒量似海,若有幸归来,定与将军喝个三百杯!”

    李现也是释然,惜命的军人谈什么忠君报国,于是也朗声笑道:“诸君!待功成归来,美酒要多少有多少!”

    “那就说定了,我就说禁军里也就李将军像条汉子!”狄青转头对副将打趣道,骑兵中不是爆出喝酒的段子,狄青拱拱手,转身冲城门方向大喊:“开城门,追击!”

    “追击!”三千骑兵起身呼喝,吱呀声中,狄青一马当先如风而去,重骑兵全身披挂,五骑一排,紧紧追随,马蹄轰然,杀气冲天。

    ……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是都冲进去了吗?”野利遇乞在大阵中焦躁无常,迟迟等不到攻城大军打开城门,宋军不知又使出了什么利器,自己的轻骑竟然还没摸进去就溃散而逃,不一会,数千步军也从缺口处冲了出来,一个个丢盔弃甲,狼狈无比。

    “没用的废物,三个都统制,回来后全部处死!”辛苦谋划成空,关键之前自己可是在辽人面前夸下海口,晚上要在城中喝酒呢,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来不及了啊,唉,丢人丢到家了!

    “大将军,你看,城门开了…”

    “什么?”野利遇乞心中一喜,打下来了?连忙眯着眼细细望去,哪里是什么打下来了?宋军骑兵出击了!

    此时心中更恨,宋军本来没有什么骑兵,还不是击败了自己的大夏国,缴获了十来万匹战马才在西军中开始组建起大规模的骑兵,如今看到敌人骑着自家的战马来杀自己,心中就想吃了苍蝇般难受。

    “妈的,让他们都被砍死算了,浪费粮食!”野利遇乞狠狠说道。

    “哎…大将军喜怒。”萧台虎在旁边劝道:

    “都是大夏国的勇士,留着他们的命,恢复过来后还可作战,贵国人丁不多啊…”

    “唉…传我命令,出三千重骑,接应溃兵回营。”

    手下连忙将军令传了出去,三千重骑兵从军阵中跃马而出,向宋军骑兵逼去。

    往常来说,就算宋军骑兵数量有了长足的增长,但是在野战中除非万不得已或者占据绝对的优势,碰上西夏重骑兵都会回避,但今日却有些不同,两军骑兵就这么相向而行,距离快速的缩短着,野利遇乞看得也有些懵,宋人吃药了?

    要知道自己出动的可是铁鹞子,刀枪不进,就算是他们的强弩,也得一百五十步内方可破甲杀伤,骑兵冲杀,这些宋军就是来送死的啊。

    ……

    “都监,西贼的铁鹞子!”

    “看到了!”狄青心头一紧,投石机在偏东方向三百步范围内,身后两千轻骑若是被铁鹞子缠上,凶多吉少,关键是将军交代的任务怎么办!

    回头看了看残破的耀德城,若是再被轰开几个缺口,那就不好办了……打定主意后,在马上吼道:“重骑兵跟着我,挡住西贼铁鹞子,轻骑加快速度,把投石机给我烧了!杀!”

    身后亲兵和副将听后心头一片死灰,一千对三千,还是西夏最精锐的存在,不过看到主将身先士卒,又涌起无上的战意,副将放开嗓门高呼:

    “跟随都监,重骑冲阵!”

    “嚯!”

    “有死无生!”

    “嚯!”

    “杀~~~”一千宋军重骑兵结成紧密的锋矢阵,如一道离弦之箭,直愣愣向对面庞大的军阵冲了过去,而身后的两千轻骑,则方向一变,若一道轻盈的浪花,斜斜冲向不远处的投石机阵。

    大地似乎在抖动,重骑兵一泻千里,以狄青为锋矢的尖刃,往铁鹞子阵中直冲而去,西夏骑阵似乎有些骚动,没料到这部宋军如此彪悍,连忙沉住气放马冲锋迎战。

    很快的,两股骑兵便冲撞在一起,便是远远的,也可以看到他们的惨烈的战景。李现心中热血沸腾,这种骑兵的作战,一骑飞奔,身后万骑跟随的情景,太容易让人气血上涌了。他们的作战,与步兵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形。

    大阵很快就将小阵吞没,不断的有各种残肢被抛上半空,狄青一双铁锏舞得密不透风,舍身忘死的冲杀在前,在他的鼓舞下,西军重骑也是奋勇作战,无一人胆怯后退,耀德城城墙上此时站满了西军将士,都是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高声呼喊,鼓励战场上的同袍。

    ……

    “不好,宋军不是来追杀的…大将军!”萧台虎脸色大变,连忙拉住身边马上的野利遇乞,颤声道:“宋军…宋军是冲着投石机来的,勇士们危险了!”

    野利遇乞轻轻甩开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微微笑道:“骑兵来拆投石机?这似乎有些笑话了吧,况且我那里安排了数千卫戍军防卫,他们近不得身,萧都知镇静些!”

    萧台虎听了后,心中安定了一些,是啊!你们骑兵那什么拆投石机,那些硬木料可都是从辽东深山中寻来的千年老木料,大刀砍上去也就浅浅一口子。

    “呵呵呵,末将刚才得罪了,大将军勿怪。”

    “哼,无妨,再派五千轻骑追上去,这些宋军既然出来了,就不要回去了吧!”

    负责守卫投石机阵的是五千卫戍军,看到冲来的宋军骑兵,领军将领连忙安排做好准备,最外面的每台投石机前,都有两百卫戍军结成了严整的长枪阵,密密麻麻的长枪对着宋军骑兵冲来的方向,犹如毒蛇的信子,在夕阳中闪着致命的寒光。

    哪怕被冲散一两处,可还有这么多地方需要冲杀,身后不远的大阵也会派出援军,真不知道宋军脑子里灌了什么浆糊,白白前来寻死?

    战马奔驰,铁蹄声似乎撼得地面前在剧烈抖动,即将撞上枪阵的宋军骑兵突然一个转向,如同一根轻盈的羽毛被风吹起,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同时从骑阵中飞来几颗瓷瓶砸进了卫戍军军阵和投石机上,又是几根火把紧接着扔了进来,橘红色的大火瞬间冲天而起!

    “宋军火油弹~~~!”

    “啊…啊…火油弹!”

    “我不想被烧死…我不想被烧死…呜呜呜,我不想死!”

    西夏人早已对火油弹的威力深深折服,此时一见火起,整个军阵立刻土崩瓦解,本来攻城失败就已经够打击军心士气了,此时又遇上人力无法对抗的大火,更是火上浇油,不仅如此,其他的军阵看到这个情况,也已经摇摇欲坠!

    宋军轻骑来去如风,转眼间就已经将第一排投石机全部点燃,五千卫戍军全线溃散,溃散的人流汇入攻城失败退下来的溃兵中,挡住了前来阻止的西夏骑兵的去路,一百五十台投石机,分散间隔成三排,宋军冲了三个来回后,化为一百五十垛火堆。

    深山老林中的木料确是坚硬,可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油性足!

    带队的骑兵将领见麾下还有不少火油弹没用掉,于是调转马头,阵阵呼哨声中,轻骑如一道闪电,向重骑缠斗的战场奔了过去,狄青在战阵中听到轻骑发出的呼哨声后,心中大喜,一锏敲碎眼前西夏骑兵的头盔后,拨转马头大吼道:“撤!大功告成,杀回去!”。

    观战的李现重重一拳捶在墙砖上,喜道:“哈哈哈,成功了,野利老贼你怎么也没想到吧,你爷爷我还留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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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聒噪

    “轰轰轰……”团团围困的西夏重骑冷不防被轻骑抛过来的火油弹砸了个正着,好水川的一幕幕又涌上了心头,这来自地狱的业火,怎么也扑不灭!

    残余的宋军重骑趁着铁鹞子混乱之际,在装若疯虎的狄青带领下,终于冲破了围困,汇合轻骑一溜烟跑回了耀德城,不过冲阵的一千骑兵,逃出生天的只余八十余骑,其余全部战死!

    西军将士们不用传令,立刻打开城门,无数人涌上去将伤痕累累的同袍抬下马来,能回来的绝对是军中悍卒,纵是如此也是人人带伤,个个挂彩。

    狄青浑身上下的盔甲早已被血染得通红,一双铁锏上面还沾着细碎的红白之物,整个人杀气腾腾,犹如修罗附体,李现连忙冲过去将他扶下马,胸前和背后的铠甲都已快裂成碎片,不知道哪里的伤口正“汩汩”向外喷着鲜血,一双血目依然瞪得浑圆,嘴中喃喃道:

    “杀贼!杀贼…”

    李现想把他手上铁锏取下,可不知怎的,狄青双手就像两把铁钳,紧紧握住兵器,无论是什么办法,就是无法松开,握着依旧在微微颤抖、血肉模糊的双手,李现心中泛起阵阵悲壮,谁说大宋孱弱?你们可见到这些铮铮铁骨热血儿郎,比之后世共和国的军人,不逞多让!

    “热水!烈酒!速速准备!”李现看着满地脱力的重骑兵将士,心知必须尽快救治,区分轻重伤患,否则在失血和感染的威胁之下,这些人大部活不到战后!

    “延兴军在城头负责监视,西军将士按我说的快去准备!”李现踢起几个蹲在地上悲痛不已的西军将领,连声吼道,醒转过来的众将立刻安排军士准备热水和烈酒。

    西北苦寒,冬日行军时烈酒是必需品,但现在是夏天,准备的不多,虽不够喝但用来消毒绝对够了。

    “弄块干净的地儿,赶紧的!”李现脱下铁护手,撸起衣袖,一西军将领纳闷:“李将军懂医术?”

    “昂…就会那么一点儿,麻利儿的,不想你们都监有事儿赶快找地方去!”

    片刻后西军找来一块还算平整的石板,众人七手八脚地将狄青小心抬了上去,按照李现的吩咐先用汗巾沾上热水,将僵硬的手指敷软,这才将两百铁锏取了下来,然后又小心将身上盔甲脱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从肩胛骨一直滑到肚腹,还在不停冒血,用热水先洗净,随后再用一直在沸水中煮着的汗巾浸泡在烈酒中片刻,用烈酒再将伤口擦拭消毒。

    最后取用丝线,将伤口缝合,李现之前有过负伤经验,一刻钟就忙完了,至于狄青疼不疼就顾不上了,反正已经昏迷,再说了这会儿到哪儿去找麻沸散去…

    猜猜头上细汗,将双手洗净,李现直起身对围在身边的军医们道:“开放性伤口必须如此操作,这样一来,伤口就不会感染,伤者也不会发烧导致身亡,都知晓了吗?”

    “将军,为何要用烈酒擦拭?”一军医不解地问道。

    “这世上有一种细微之物,目不能视,无处不在,这种细小之物会造成伤口感染发炎,最终伤者会持续高烧而亡,而烈酒中有一材料叫酒精,专杀此物!”

    一众医官深深躬身行礼道:“李将军学究天人,怪不得我等平日救助伤患,生还不过十之三四,原来还有如此至微之理,我等受教了!”

    李现倒没想到引起如此反应,连忙将军医们拉起来:“不用多礼,快去救治将士们,以后牢记这规矩,十之八九都能挽回…”

    此时狄青已经被包扎好,浑身裹得如同粽子一般,李现忙吩咐道:“去把城墙缺口处的死马处理一下,给今日伤患们熬些骨汤。”

    此时天色已黑,天边传来阵阵闷雷,伴随着阵阵闪电,要下雨了!李现忙道:“快把伤员移入帐篷,伤口切勿沾水!”

    大雨没一会就落了下来,雨势颇大,天地间连成了一片,烧了有小半个时辰的大火在滂沱大雨浇灌下逐渐熄灭了,一百五十台投石机此时早已烧成了一堆零件和焦黑的木炭。

    “叮铃呤……”野利遇乞任凭雨点滴落在盔甲上,就这么直直骑在马上愣愣望着投石机阵,脸上被雨水打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而萧台虎早已心若死灰,滴落在马下,跪朝着被烧毁的投石机阵,双手锤地痛哭:“我的攻城军…啊…哇…我的投石机…啊嗷…”痛哭流涕中,也不知道脸上流的是泪水还是雨水,没有主将号令,西夏军阵也无法回营,二十余万人就这么入鬼魅一般矗立在荒野之上。

    “别哭了!嚎什么嚎?给我闭嘴!”萧台虎被这吼声一吓,生生止住了痛哭,野利遇乞深深呼出一口气,抬起头任凭雨点击打在脸上,缓缓闭上眼睛,嘴中喃喃道:“佛祖啊,连你也在成全宋人吗…?”

    突然觉得有些疲惫,这雨好巧不巧就在投石机阵被烧完后下了起来,若是早下半个时辰也不至于让大军损失全部攻城器械,难道冥冥中自己的宿命早已注定了吗?

    绝不认输!

    野利遇乞内心深处涌起一股热流,感觉浑身又恢复了精力,睁开双眼重重甩去脸上的雨水,耀德城此时只能远远望见一个黑色的轮廓,盯着看了一会,又斜眼看看依然瘫坐在地上的萧台虎,喉咙里轻轻发出一声轻哼,随即吼道:

    “回营!明日辰时,继续攻城!”

    在雨里被淋了半天的西夏军士们终于松了口气,这入秋之后一场秋雨一场凉,万一弄个风寒,以西夏落后的医术来看,就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大将军,莫怪我没提醒你,你跟我保证的守护军士呢?你信誓旦旦说要护我攻城军的安全呢?我回去定当禀报吾皇……?”萧台虎一见野利遇乞要走,一把跳起来,质问如连珠炮一般泼了过去。

    “唰…”黑夜中一道刀光闪过,圆睁着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萧台虎的人头就这么飞上了半空,野利遇乞缓缓将宝刀收回刀鞘,冲左右淡淡道:“萧都知作战勇猛,一战当先,被宋军骑兵绞杀,不幸身殁…攻城军…哼…全军覆没!”。

    身后亲将脸上泛起一股狰狞,什么话也没说就匆匆而去,那数百辽军残兵怕是活不成了,野利遇乞心中平静,就这么策着马,缓缓回了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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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城墙

    “杀……”

    喊杀声震天,隆隆战鼓声中,西夏人的攻城又开始了,密密麻麻的卫戍军又挺着长枪从缺口处蜂拥而下,呐喊着与宋军绞杀在一起。

    “刺!”

    “啊…啊…”

    “再刺!”

    “啊…啊…”

    “爆破弹……枪兵退后!”抱着爆破弹的弩军军士在身后吼道,延兴军枪阵依着军号,整齐向后退去,隐于盾后,身后点燃的数十颗爆破弹连续不断的投掷过去。

    “轰轰轰……”连续的爆炸声传来,西夏人被炸的晕头转向,面对从来没有见过的事物,心中恐惧抑制不住翻涌上来,一窝蜂向身后退去,路过缺口时,城墙上的宋军又是十几枚爆破弹扔了下来,更是加剧了溃退的混乱。

    “反击!”李现在军阵后大喝,无数宋军紧随西夏人冲出缺口,在身后掩杀,城门又是大开,早已准备好的一千宋军轻骑飞驰而出,从溃败的西夏军腰部突入,留下落在后面的一小半人,配合追来的步军一起绞杀干净,随即犹如一阵风一般,跑回城内。

    “呼…”李现轻轻松了口气,这已经是今天早上第三波进攻了,西夏人的战术很简单,那就是车论战,一波接一波,让守军松不得一口气,直到精力耗尽。

    战场上越简单的战术越有效,再加上西夏人占尽人数优势,不用车轮战的话,李现都怀疑野利遇乞是不是脑子不好了,不过自己也并不是没有挣扎的机会,守城军士一分为二,反正只需要守护城墙缺口出,趁着敌军溃败轮流厮杀,节省将士体力,反正到现在,宋军将士都还未见疲态。

    再加上自己早已练得出神入化的弹性防御,倒在战场上的西贼没有八千也有一万了把。

    不过连续攻击下,宋军的伤亡也开始慢慢增加起来,延兴军这么强的防护,到现在也已经伤了十几个长枪兵,不过好在盔甲厚实防护得力,都只是轻伤,稍微包扎后都编入到预备队,随时可以继续投入战场,不过两翼的西军伤亡有些惨重,阵亡已经接近两位数,更别提受伤的了。

    剩下十台床弩车,李现一直没有动用,现在他觉得让军士投掷爆破弹貌似效果也很好,而且等西夏人聚集后,打击效果会更好,至于床弩车就放在手里当做后手吧。

    今天是自己发出军情公文后的第四天,自己从洛阳走得稳稳当当只需十日就到了韦州,若是义父收到公文后快马加鞭,所需时日更短,况且韩琦的大军本来就一直在向西北行军,再守个五六天,就大功告成!

    ……

    西夏军阵,野利遇乞对跪在地上的将领温言安慰道:“你起来吧,将宋军在城内的布防细细说与本王听。”

    将领连忙起身,将城内所见一五一十告知了主将,野利遇乞边听边漏出了笑容:“呵呵呵,这么说宋军将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城墙缺口?”

    “是啊,大将军,宋军围着缺口布下重兵,末将麾下的儿郎们冲进去后就像一脚踏进了埋伏,四面八方全是宋军,是在拼不过方才撤了回来……”

    “好了好了,不怪你,接下来作战不可再退了,下去休整吧!”

    野利拓石一直陪在野利遇乞身边,此时开口道:“大将军,宋军布置可有什么不妥?”

    “当然,他们以为那耀德城的城墙是摆设?云梯还没上呢,我大夏国之前攻城拔寨难道全靠的是投石机?哼!”野利遇乞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想了想道:

    “准备下一波攻城,缺口处加一倍卫戍军,一万人分两波连续攻打,另外出三万擒生军,安排辅兵抬着云梯给我上城墙,我看宋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哪儿都能防的和铁桶一般?”

    说完又看看自己身边的拓石:“你领一万轻骑,一旦哪个方向突破了,就立刻冲进去,务必要冲散宋军的军阵,让他们组织不起成建制的抵抗!”

    野利拓石拱手道:“末将领命!”

    野利遇乞满意地抬起头,眯着眼看着前方,对身边吩咐道:“开始吧…擂鼓!”

    这个宋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据说叫李现…李现是谁?没听说过啊…

    ……

    “将军,西贼攻城!”城墙上传来哨兵的呼喊,李现连忙起身招呼坐在地上休息的将士们起身,准备迎战!

    “将军,一万卫戍军,冲着缺口而来……三万擒生军!辅兵扛着云梯,攻击城墙!”城墙上的哨兵声音都带上了颤抖,己方在城墙上还没有任何防备!

    “西军步军和弩军全部上城墙,缺口处由我延兴军守护,快!”李现心中也是一惊,野利遇乞也不笨,终于想通了,开始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数量!

    情况紧急,西军长枪兵和弩军迅速从城梯上了城墙,弩箭立刻开始发射,擒生军虽然擅长攻城,但是防护不如卫戍军变态,在神臂弩的打击下基本等同于裸奔。

    “枪阵上前,堵住缺口!”此时没有西军护住两翼,防御纵深就不能放这么大了,李现指挥延兴军所有长枪手都组成大阵,尽量延伸战线,不让防线出现漏洞。

    喊杀声越来越近了,李现站到断墙边,映入视线的是密密麻麻拿着兵器向前冲锋的西夏人,野利遇乞在正面集中了四万人大军进行攻击,遥遥望去就感觉无边无际,人山人海。

    西夏人已经冲进三百步内,城墙上的箭雨横飞,雨后的天空湛蓝,弩箭的轨迹仿佛给这张蓝布画上了一道道黑线,李现看了一会收下心神,迅速跑回了军阵后:

    “二百八十步,弩箭!”

    “嗡…嗡…嗡…”身后传来巨大的弓弦声,延兴军弩箭发射与西军不同,更加讲究齐射的效力,一片乌云几乎保持着同步向西夏军阵电射而去!

    ……。

    “宋军弩箭!”一声大吼之后,形成习惯的卫戍军将盾牌抬起,大步不停,不带丝毫停顿,他们心里都清楚,宋军的弩箭在这么远的距离是不能击破手中的大盾的,只需要防护柱斜上方,自己就没事。

    果然,一阵“剁剁剁…”声从手上盾牌传来,只有三个倒霉蛋躲得不够严实,被射中手脚倒在地上,受此鼓舞后,卫戍军加快脚步,逼近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绞杀战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

    随着距离逐步缩短,神臂弩终于开始展现威力,越来越平直的弹道,赋予了弩箭越来越强大的动能和冲量,西夏大盾只是包了一层铁薄薄的铁皮,防护力也就比纯木板好上那么一些而已。

    “剁剁”声已经变成了“砰砰”的重击声,弩箭射中盾牌后,余势不减,箭头已经能够穿盾而出,不少卫戍军持盾的手臂已经被射伤。

    终于,一块盾牌再也承受不住精铁箭头的射击,击中的弩箭破开铁皮和木板,去势不减,射入了盾牌后卫戍军的左眼之中。

    “啊…我的眼睛…救救我…”这西夏人顿时倒地发出剧烈的惨叫,传到都统制的耳中恍若来自地狱的哀嚎。

    “别管了,冲上去!”将领心中暗发一声狠,脑海中想起友军军官传授的经验。

    “一百步内怎么也挡不住宋人的弩箭了,当下之计唯有全力冲锋,早一刻冲上去,早一些逃离苦海!”

    自己更是一马当先,向前猛冲,军士见自己主将勇猛向前,鼓起血勇,拼命向缺口处冲去。

    而攻击城墙的擒生军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本身防护力就不足,从宋军一上城墙后,就在弩箭打几下损失惨重,不过三万人散布范围颇广,大部分军士仍然呐喊着逼近了城墙,身后扛着云梯的辅兵也已经赶了上来,他们的任务就是将云梯牢牢摁在城墙上,让擒生军可以专心登城作战。

    卫戍军顶着伤亡快速前进着,一百步的距离受到了至少十波弩箭的打击,延兴军每一波弩箭不少于一千支,一千支弩箭至少可以造成一百余人的伤亡,随着距离接近,这个数字可以成倍放大,待西夏人冲到缺口下的死角时,一路上已经倒下了将近两千具尸体…

    “杀啊,冲上去,冲进城内,杀光宋人~~~!”一路飞奔而来气喘吁吁的敌将撑在缺口下,指挥者军士向上冲锋,随便谁全力冲刺二百米,那滋味都不会好受。

    “即将接敌,长枪手!有死无生!”李现看到留在丘顶的哨兵发出敌军到达的信号后,开始了最后的战前鼓舞,八百延兴军长枪手结成整齐的三排横阵,呈半月形将缺口围的密不透风,闻言齐齐发出暴喝呼应。

    “有死无生!”

    喝声刚落,丘顶上就探出了数根长枪,卫戍军冲上来了,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次,再也没有西军护住侧翼,所有压力都将由延兴军一力承担!

    “嗖嗖嗖…”一阵弩箭从后方激射过来,刚探出身子的西夏人被力道强劲的弩箭射穿盾牌,中箭后竟然向后倒去,弩箭分批不断发射,密集的火力竟然将十余步的丘顶给封的严严实实,西夏人的攻势竟然被一下子压了下去,缩在墙外不敢露头。

    “都起来!大将军在身后看着我们,抬着尸体,冲进去!”西夏将领看着缩在外面的军士气不打一处来,无论怎么踢打就是不敢上,只得想出来这么一招,隔着个人,总射不穿了吧…

    战场上总是人才辈出,这法子虽说对死者不敬,可效果却是出奇的好,反正地上随处都是死尸,捡起一个挡在身前,就这样卫戍军一举突破了弩箭横飞的丘顶。

    这西夏将领倒是精明,偷偷缩在城墙外,不时伸头出去查看城内状况,距离缺口处十余步左右,宋军围了个弧形军阵封住了去路,平时武勇无比的勇士仿佛在这军阵面前失去了控制,不断被杀死,竟然无法撼动宋军军阵分毫。

    “这可不行…”看着宋军杀得闲庭信步,将领心中惊得直打鼓:“打到明天也不见得能攻进去,得想个办法!”

    突然灵机一动,拉住一个正准备冲上去的首领,急道:“你部冲进去后无需厮杀,只需要顶着大盾狠狠撞上宋军盾墙,合力将宋军盾墙冲垮!明白了吗?”

    这首领连忙点头,就这?不用从盾牌后探出身子,自己死的岂不是要慢很多,当即下令道:“用盾牌护住身子,冲击宋人的盾阵,无需厮杀,上!”

    一首领领五百军士,蹲低身子,顶着大盾就这么直直冲了过去。

    延兴军一见又冲来一群西贼,正等着他们从大盾后闪出将之击杀,谁曾想这帮西贼竟然就这么直愣愣地冲了过来,荡开长枪,飞身顶着大盾扑了上来。

    “砰!”一声巨响,前排宋军冷不防被撞了个正着,刚在诧异之际,又是无数西夏人顶着盾牌冲了上来,他们居高临下悍不畏死,严整的宋军盾墙竟然被撞的有些散乱。

    紧随其后的西夏军士见机连忙将手中长枪从散开的盾墙缝中狠狠送了进去,这下,延兴军的伤亡不可避免的大了起来,十余个腰腹中枪的延兴军军士疼得跪倒在地,口中泛着血沫,眼看着生命转瞬即逝。

    更危急的是,延兴军的军阵被冲乱了……

    李现在阵后也有些发懵,这种打法虽然…粗鄙了些,但是效果竟出奇的好。敌之英豪,我之贼寇,不能让他们冲乱军阵,自己就这么点人,死一个少一个!

    “爆破弹,把西贼后续兵力压下去!”

    如今之计唯有先压下源源不断冲进来的敌军,否则纵使延兴军以一当十,也会被西贼的人海战术淹没。

    “轰轰轰…”只听得城墙外一阵爆炸声传来,硝烟弥漫,卫戍军冲锋的势头明显一缓,李现抽出宝剑大喝道:“刀斧手,随我杀敌!盾阵闪开!”

    盾墙闪开三道开口,拼命向前挤的卫戍军一下子失去了依靠,踉踉跄跄的冲了过去,正懵懵懂懂之际,一把把雪亮的长刀,裹挟着森然的风声,从上向下劈下,还没有反应的过来,数十个冲进来的卫戍军就成了刀斧手的亡魂。。

    “嗯,这样也好,不用把西贼挡得那么死,适时放一些过来,长枪手不用那么累,刀斧手也有事可做!”李现看着刀斧手轻松斩杀敌军后,心中暗暗想道。

    战场,还真是一个锻炼人的好地方!

第一百一十四章 身既死兮神以灵

    “杀!”

    一名卫戍军对准面前的宋军露在大盾外的头盔,狠狠一枪刺去,枪势极快,隐隐带着破空声。

    宋军微微一沉,西夏人的枪尖就从头盔顶上滑了出去,同时怒吼一声:“去死吧!”手中长枪照着西夏人的盾牌狠狠刺去,巨大的冲刺力量将西夏人的盾牌荡开,身边一同袍看准时机,一枪又快又急,从荡开的盾牌旁边将手中长枪送了进去。

    破甲!入肉!搅动!抽出!

    看也不看倒下的尸体,全身用力,大盾牢牢挡住正前方刺来的长枪,此时自己手中的长枪还未来得及调整方向,西夏人瞪着狰狞的双眼,抬手又是一枪,妄图从大盾另一面刺入这宋军身旁同袍,刚刚抽回之际,面前一杆长枪如疾风突入,扎进眼窝,搅动一下抽出,带出一道血箭。

    却是第二层宋军抓住这西夏人分心的机会,搁在前方同袍肩甲上的长枪照着头颅刺出,带走了他的生命。

    又是三个全身隐藏在大盾后的卫戍军猛烈冲锋而来,这第二排宋军连忙大声提醒:“撞击!”

    身前四五个宋军一听,立刻缩头用身体牢牢顶住身前大盾,转眼间传来剧烈的撞击,幸亏早有准备,平日又经常训练抵抗战车冲撞,正面盾墙不乱,此时冲撞的西夏人抬起头腰部用力,试图推动身前宋军后退,正好宋军也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分外眼红,两人都使出全力,发出巨大的怒吼声。

    “啊!去死!”

    身后都头们大声鼓劲:“宋军不退!”

    前排宋军听后,齐声大吼:“不退!啊!”

    第三排长枪手对准大盾上露出的人头,长枪举过头顶,从斜上方狠狠扎下,前排宋军感觉身前压力顿时一轻,冲撞的西夏人被一抢刺入眼睛,顿时如一滩烂泥软软滑了下去…

    一名宋军长枪兵刚刚刺死一个西夏人,正待收枪,几根敌军的长枪就如鬼魅一般从闪开的盾墙缝中刺了进来,这宋军右腹、右腰处被钉上了三根枪尖,持枪敌军还在狠狠搅动,中枪的宋军在剧痛中发出惨嚎,跪倒在地。

    不过那三个卫戍军的好运也就此到头了,第二层宋军立马上前填补上位置,身边同袍调转枪头照着门户大开的卫戍军狠狠刺杀,每个西夏人身上都至少中了两枪,惨叫着被钉死在地上。

    长枪军阵此时分成了五块,每块中间留出三步的距离,不少被前方军士所阻的西夏卫戍军就冲着这四条通道,冲了进来,等待他们的是更悲惨的命运。

    只要冲出军阵,迎面而来的就是整齐下挥的刀斧手长刀,寒光一闪,管你几层重甲还是手持大盾,统统被砍的稀烂,宋军刀斧手全部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巨汉,凭借身上重达八十斤的重甲,对偶尔刺来的长枪枪尖不管不顾,只是齐齐挥刀,将冲来的西夏人一劈两半!

    不仅如此,卫戍军还要防备侧面领着亲兵补枪的各都都头们,延兴军步军大阵就如同一个精密运转的杀人机器,轻松收割着卫戍军的生命,五块方阵如锁江大坝,如潮水般涌过来的西夏人要么被拍死在大坝前,要么被分成涓涓细流,被阵后的刀斧手轻松斩杀…

    太可怕了,领军的西夏将领在城外看得目瞪口呆,这简直不是人,这是从地狱来的杀神,他亲眼见到一个宋军肩部中枪,那中枪的宋军竟然丢掉盾牌牢牢摁住刺来的长枪,在用自己的武器杀死面前的卫戍军,随后拔掉长枪迅速退往阵后包扎,身后的宋军又冲上来补上这个位置,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无视生死,面对这样的对手,何人可以破阵?!

    一万卫戍军,已经消耗了接近一半,地上的尸体堆成了小山,宋军已经后退了七八步,倒不是被杀退的,只是单纯的觉得尸体挡住了视线,后退只是为了更方便厮杀。

    顶不住了,要不都要交代在这儿!西夏将领心中心思流转,反正是打车轮战,后面还有友军等着上,我这里可是伤亡过半了啊!

    望着城外畏畏缩缩不敢冲过去的麾下军士,这将领把心一横,转身一挥手道:“还愣着干嘛,撤啊!”

    说完,撒开退向后跑去,剩下的数千残军也发一声喊,急忙忙跟着退了下去。

    “西贼败了…西贼败了!”李现一看城墙上发出卫戍军撤军的信号,连忙在阵后大喊起来,军中有懂党项语的军士都跟着大吼起来,已经冲到城内的西夏人转头一看空空的身后,早已心惊胆裂的卫戍军们也跟着如潮水一般逃了出去。

    “骑兵!”战机一瞬即逝,深喑弹性防御精髓的李现岂能错过如此良机,连忙指挥步军军阵让开缺口,命早已准备好的一千西军轻骑冲出城掩杀过去。

    “轰隆隆…”千匹战马如风卷残云,将落在后面的卫戍军尾部数百人斩杀殆尽,卫戍军都统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退却演变成了溃逃,而宋军骑兵却并未贪功追击,方向一转,冲着进攻城墙的擒生军后部席卷而来。

    “就是现在,扔爆破弹!”李现早已来到城墙上,看到骑兵方向转过来,连忙下令城墙上的西军,将整整五百枚爆破弹扔了下去,这下城墙下可热闹了,擒生军和抬云梯的辅兵挨着城墙挤了个水泄不通,正全力登城作战,爆破弹在拥挤的人群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横飞的铁屑和碎瓷片带走了无数西夏人的生命。

    “哈哈哈…西贼扛不住了,将军,爆破弹杀敌效果一流,城下惨不忍睹啊!”跟上来的石鑫在探身看着血肉横飞的城下,惊叹道。

    “哦…是吗?那就再来五百枚,扔!”李现淡淡一笑,轻轻挥了挥手。

    “轰轰轰…”爆炸声、惨叫声、呼救声连成了一片,仿佛奏响了一曲美妙的交响乐,李现在城头上细细品味着,感觉这天下间再也没有比这更动听的神曲了。

    当城下的擒生军再也忍受不住这种地狱般的经历时,迂回的骑兵也刚好插入了后阵,数万擒生军和辅兵全无战意,丢弃了沉重的弯刀,撒开两腿向后方跑去,远远的西夏大阵已经开始出动骑兵接应,而宋军的轻骑在擒生军军阵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穿阵而出,城门立刻打开,一千轻骑迅速又逃回了城里。

    “几个都统制统统处死!娘的,我就不信了,这小小耀德城就这么难啃!”野利遇乞看到攻城失败,气得在马上直抽马鞭,连几个军官的面都不想见,直接赐死。

    “再给我上,今日一定要攻下耀德城!”

    ……

    “舒坦,哈哈哈,西贼根本不敢回身抵抗,只顾闷头逃窜,让麾下儿郎们好一阵砍杀!”回来的骑兵巡检跳下马来,对前来迎接的李现朗声道。

    “敌军溃败时,追击的战果远远大于阵前搏杀,我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敌军溃败,但也要注意一个度,让你们浅尝辄止也是因为西贼大阵未动,以后牢记一点,穷寇莫追,切勿让敌军处于绝境,那样反而会适得其反!”

    “谢李将军赐教,末将明白了。”西军骑将恭恭敬敬给李现行了个大礼,如今李现用兵如神的言论在西军中广泛传播,能得战神指点一二终身受用不及啊。

    “将军,等下还让我们出战吧?”这骑将打上了瘾,试探地问道,其他指挥、巡检一听脸上都不有些不快,敢情这功劳就该归你一人不是?那我们呢?

    李现摇摇手道:“这仗还有得打,按照战前的安排,轮流出战即可…”

    众将心中都是大喜,连忙拱手领命。呵呵,看来跟着李现,这功劳绝对不愁啊。

    李现又匆匆赶回延兴军军阵查看伤患,刚才西贼突然变了战术,猝不及防之下,造成了一百多人的伤亡。

    在一堵断掉的残墙之后,是延兴军安置伤员所在,一走近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香,沿着断墙用帐篷搭着凉棚,负伤的军士们都在此处得到了良好的照料。

    “将军!”

    “将军…”

    李现每到一处,都细细询问伤势,嘱咐军医好生照料,军士们看到主将巡视,都直起身招呼,眼中闪动着热切的光芒。

    刚刚一战中,战死者有八人,另有十一人伤势颇重,若是久久得不到悉心照料,情形堪忧,离线走到重伤区时,一名长枪兵已经快要不行了,此人双目被长枪刺破,脸颊上还有一道深深地伤口,军医在他耳边轻声呼唤道:“龙四,将军来了…”

    这人本已气若游丝,听到这声呼唤后,竟然挣扎着抬起手来,在虚空中抓着什么,李现见状连忙冲过去一把握住军士手掌,将耳朵凑过去轻声道:“兄弟,我是李现,可有什么话要说的?”

    这军士嘴唇微微动着,每一下都牵动着脸上的伤口,带来巨大的痛苦,可依然顽强地开口道:“…跟随将军杀贼,我心无憾,家中还有老母亲和哥哥姐姐,万望将军照料…延…延兴军…万胜!”

    “万胜”二字似是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力量,说完后就一头歪倒在了行军榻上,李现眼中发胀,沉声道:“我李现在此发誓,所有追随我的军士们,家中孤儿和父母,定会善加照料!”

    军医们赶来用白娟遮住遗体,身旁传来嗡嗡的低吟,神音缭绕,肃穆庄严。。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还是恢复三千两更吧,两千三更我hold不住,容易水)

第一百一十五章 曙光

    “将军,西贼又上来了!”唐渡急匆匆跑来急道。

    “嗯,车轮战,这是要让我军不得歇息。”李现对西夏人的战术洞若观火,随即接口答道。

    “这次五千卫戍军攻缺口,一万擒生军攻城墙。”

    “切,来多少就杀多少,他们打着打着军心士气就泄光了,只要我们没有特别巨大的伤亡,着急的就该是西贼!”李现不以为然道。

    唐渡拉住李现压低声音道:“可我们的弩箭不多了…”

    “什么?”李现听到此消息后,脚步一滞,片刻后又大步向前迈去:“无妨,这次杀退西贼后,全军出城捡箭,百步内再开始发射,不得提前!”

    “领命!”

    李现点点头,淡淡道:“开始吧。”

    喊杀声越来越近,西夏大阵中的鼓声越敲越急,已经午时了,正是一日中天最热的时候,猛烈的太阳将将士们身上的盔甲晒得滚烫,李现想了想道:“让伙夫们烧水,放些盐,待军士们一回来就补充水分,当心中暑!”

    身边亲兵得令后立刻跑去安排。

    延兴军军阵,缺口处土丘上到处都是西夏人的尸体,天气炎热,尸体不一会儿就开始发出阵阵异味,战事激烈,也没有时间处理尸体,如果放上一两天,估计城内就很可能要起瘟疫。

    不过此时想什么都无用,西夏人又攻了上来,战事已经开始就直接进入了白热化,五颗都统制的人头极大的震慑了其余的军官,这波攻击一上来卫戍军就使上了全力,五千卫戍军按照一千一波,分为三百人冲撞,七百人刺杀进行分工,向延兴军长枪阵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这下压力就大了,由于缺口狭窄,无论出动多少人攻击,其实真能同一时间冲进去的也就千人左右,与其慢慢添油加醋,不如分成五波,轮流进攻来的更实在。

    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铁打的汉子也架不住一群混混,特别是最前排的长枪兵,气力消耗巨大,绝对撑不过连续三场高强度的战斗。

    李现无法,只得每两阵让三排枪兵互换位置,枪阵变成筛漏状后,还收了一百长枪兵作为预备队,若遇紧急情况还可以随时支援,倒也守了个旗鼓相当。

    下午这场攻防战足足打了近一个时辰,西夏人更加谨慎,虽说每次都会被击退,但这种长时间不间断的攻击,却让宋军始终处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往常举重若轻的大盾变得越来越沉重,突刺的长枪也渐渐变得缓慢,全军上下唯靠一口不败的气势吊住。

    李现心急如焚,虽说战阵依旧严密,但是颓势已经不可避免的呈现出来。“不可受制于人!不可受制于人!”李现心中默默念着这句话,怎样才能摆脱这种局面呢?

    战况依然胶着,他招来几个西军将领围到身边,话语急切:“我们不能这么打下去,现在看还能守住,要是西贼再换波人,明日后日日日如此,我们绝对撑不住!”

    西军将领面面相觑道:“那李将军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要破局!”李现沉声道:“西贼料准了我们会死守然后反击,他们就一阵复一阵连续攻击,不给我们反击的机会,若我是野利遇乞,也会这么打!”

    顿了顿接着道:“所以我们不要指望上午那一幕还能重演,野利遇乞一见攻城即将失败,立刻会排出接替的部队,持续不断的进攻,知道耗光我们军士的气力,所以我们要攻出去!”

    “攻出去?”一名巡检不解问道:“李将军你不是说,西贼不会给我们反击的时机吗?”

    “我说的是攻出去,不是反击!”李现伸出右手,在半空中重重一捏,握拳狠狠挥下!

    ……

    野利遇乞此时心情愉悦,前方攻城改变策略后,效果逐渐显现,刚才城墙攻防战有一段城墙已经被擒生军攻上去了,若不是宋军预备队及时杀了过来,说不定即可一鼓而下,不过看得出来宋军的气力已经差不多了,疲态尽显,准备第二波攻城部队接替,今天就能拿下耀德城!

    看看天色,转头对自己的侄子道:“拓石,准备一下,待会你率领第二波攻城,入夜前将我军战旗插上耀德城城楼!”

    “末将领命!”野利拓石心中得意,攻城破敌的荣耀将尽归野利家,日后家族说不定可以挟势夺了兴庆府李氏的天下!

    ……

    “就是现在,延兴军,全军突击!”第五阵敌军退去,绝不能让他们顺利退出城,攻击和防御最重要的就是时机!

    “嚯!”全军齐声呼应,李现提着长剑,领着刀斧手向前疾冲,一边喊道:

    “刀斧手冲锋,长枪手随后,打开缺口,留出通道给骑兵!”

    “杀,刀斧手!有进无退!”李现将长剑执于脸侧,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此时众将士都已疲惫无比,只有自己身先士卒方能激励士气。

    果不其然,军士们一看主将冲锋,胸中热血沸腾,军中最敬重的那就是一往无前的勇士,特别这个勇士还是自己的军中主将。

    气氛火热,刀斧手们呐喊着举着长刀跟着冲了上去,长枪手们虽然也是热血澎湃,但依然结成整齐的军阵向前推进,而弩军则做好了出门捡箭的准备。

    前方全是向后奔逃的西贼后背,好久没杀人了,今天也让小爷我开开荤,李现长剑一挥,精铁打制的剑刃轻松破开厚实的背甲,在面前西夏人的后背开了一道长长的血槽。

    “啊……”李现顺势一脚踢开跪下惨叫的卫戍军,继续大步向前,身后的刀斧手也已经跟了上了,四百刀斧手如一把插进牛油的通红尖刀,所过之处掀起了阵阵腥风血雨!

    “这…宋军杀出来啦!”在城外指挥的西夏将领被这突变震得一愣,不是我攻你守的吗?你攻出来算什么?

    “顶住!顶住,不许后退!顶住宋人的进攻!”当下容不得自己多想,连忙调遣卫戍军军士上前抵挡。

    五千卫戍军,已经被杀的只剩下两千余人,还都是被宋军杀得败退下来的手下败将,哪里还能提得起抵抗的气势,看着如同杀神一般收割生命的宋军刀斧手,个个脚下都开始打颤。

    四百刀斧手就紧紧贴着溃散的数百卫戍军,一边砍杀,一边驱赶他们冲进了城外的攻城军阵,军阵中的残兵本就毫无斗志,被这溃兵一冲,不少人就拖着长枪大盾跟在身后一起跑了出去。

    在长枪兵从缺口处冲出来的那一瞬间,西夏将领明白了,这哪里是短促的反击,宋人这是在进攻啊,这怎么顶得住,反正是军阵先溃,战后论罪总不至于把我砍了头吧,于是在身边亲卫劝说下,深深叹了口气,也加入到了溃败的人群中。

    那边擒生军可是一直盯着卫戍军,一看宋军杀出来,卫戍军溃败,擒生军的将领就心知不好,宋人肯定会出动骑兵了,装备弯刀圆盾的擒生军面对骑兵就是个裸体的少妇,妈的,说好了互通有无,真有了危险还是自己先跑了,回去定要在大将军帐前告他一状!

    “轰轰轰…”这将领一听城墙下又响起了阵阵爆炸声,心头一颤,上午的一幕自己在大阵中可看的清清楚楚,宋军骑兵就这么直直从阵中冲了过去,抬回来的勇士们个个断手断脚,下辈子完蛋了。

    想到这里,连胜大呼:“退!宋人的骑兵要冲出来了,退兵!”

    “是你卫戍军退兵在先,战后怎么也怪不到我头上,哼!”这将领一边跑,心中暗暗安慰自己道。

    ……

    “怎么回事?怎么都退了?”野利遇乞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喉咙里一甜,一口老血没有忍得住,喷了出来。

    “大将军!”

    “大将军吐血了,快传医官!”

    “叔父!你怎么了?!”野利拓石在一旁连忙扶住马上的野利遇乞,急切地问道。

    “咳…咳,天不佑我大夏啊…这宋将,竟悍勇如斯!传本将军令,退兵回营!”野利遇乞口中向外不停涌出鲜血,紧紧攥住野利拓石的手,用尽力气发出最后一道军令后,昏死过去。

    野利拓石不敢违抗,连忙对身边众将道:“都听到了没有?鸣金收兵!护着大将军回营!”

    只能说李现抓住的战机实在精妙,正是西夏人士气最低落的时候,发动了全线突击,紧随溃兵身后不给卫戍军反应的时间,驱赶溃军冲乱军阵,这次突击卫戍军倒杀得不多,城墙下的擒生军却被屠戮近半,毕竟逃命慢了半刻,两千骑兵冲出城墙缺口,配合延兴军和从城门中冲出来的西军步军,将两千余擒生军的生命留在了城墙下。

    若此时西夏人继续攻城的话,士气尽丧的军士怕是会敷衍了事,甚至引起哗变也犹未可知,野利遇乞就是看破了这士气变换的精妙,方才心中气急吐血昏迷。

    士气啊,在古代冷兵器战争中,占据着绝对重要的地位!

    “当当当…”西夏军阵中传来阵阵金锣声,十余万大军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去,一转眼就撤得干干净净,夕阳西下,旷野中只余乌鸦的叫声和满地的死尸,宋军全部来到城外,将地上仍然能使用的弩箭收集起来,旷野中一片诡异的宁静安详。

    ……

    “加快速度!”

    “全军疾进!点起火把!”

    镇戍军通往韦州北上的官道上,数万骑兵起点火把,如一条火龙正连夜赶路,阵中一文人打扮的中年人正是韩琦,此时他也骑在一匹战马上,一脸风霜,火光中唯有一双锐利的眼睛,透着一股与文人身份不符的彪悍!!

    两万人从洛阳出发,他将沿途州府能够搜集到的骑兵全都带上,此时整个大军已经高达五万人!

    五万骑兵,裹挟着浓重的肃杀之气,星夜兼程向北进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决战前夜

    夜色黑沉,耀德城城墙上插满了火把,将城墙四周照得一片通亮,无数宋军战旗和“天下第一军”的延兴军大纛,隔着老远都分明可见。

    门洞内火把通明,中间点着一堆巨大的篝火,一匹战马被开膛破肚分成两半,架在架子烤得油汪汪的,延兴军和西军将领们围在篝火旁,个个将身上脱得精光,一边汗如雨下一边大口吃着烤马肉,每人面前还有一个坛子,只是里面装着山泉却不是美酒。

    马肉是军队出征在外最容易获得的肉食了,不管胜仗败仗,杀匹马就够十余人大快朵颐,不仅城门洞内,整个城内到处都是一个个火堆,将士们今日都有马肉可以吃。

    虽说马肉口味略差些,可天天吃米吃的鸟淡,此时有个肉食,谁还在乎得了那些。

    城墙缺口出堆积如山的尸体早已清理干净,扔到城外堆成京观,剩下几个火油弹扔上去,一把火烧了了事,若任由暴尸野外,这个时节,引起疫病的可能性非常大。

    “李将军,那西贼为何最后退兵了?”一西军将领正大口撕扯着一块巨大的马肉,边嚼边问道。

    “这就叫用兵如神,圣上都御赐‘国朝无双’了,我告诉你们,这是咱们家将军算计好了的!”指挥使杨喆大声吹嘘道。

    “听闻李将军没有门户之见,平日素爱传授兵法,若是方便就教教我们西军儿郎吧…咳…”被包成粽子一般的狄青开口道,只是牵动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李现关切地看了看狄青,想了想道:“没几位同僚说的那么玄乎,都是吹的,咱就说一点,若诸位是野利遇乞,当时的状况下,还会继续攻城吗?”

    众将一听都逐渐沉默下去,细细思量,若是那种情况下,大概都不会再打下去了吧,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至于为什么却始终想不明白。

    “奇了怪了,若我为西贼主帅,估计也打不下去了,可为啥却说不上来?”一个西军将领苦笑道。

    “是啊是啊,我等也是如此觉得,李将军给咱们捋捋呗。”

    “那我就说说了,这里有两点很重要,打破节奏和士气变化!”李现擦擦手,喝了口山泉接着说道:

    “西贼打得好算盘,一阵复一阵,妄图拖死我们,虽说每阵攻击力度不大,可若是数十万人不停攻打呢?若是晚上也点起火把夜战呢?咱们两万人就像始终绷着的弓弦,一刻不得松懈,西贼倒是可以轮流休息,迟早将士们气力用尽,等开不动弓挥不动刀枪时,就是我等葬身之刻!

    用一句话来总结,这就叫做‘凉水煮青蛙’,刚开始杀得舒坦,到了后面就要了老命了!”

    “嘿,李将军形容的极秒,今日就是如此,刚开始没觉得啥,到了最后那两阵,麾下有二郎都有些把不住长枪了……”一西军将领一拍大腿,跳将起来大声道。

    “黑毛你坐下,插什么嘴…”

    “就是,你闭嘴,我麾下也是如此,一惊一乍得吓死老子!”

    这名叫黑毛的都头一听犯了众怒,连忙施施然坐下不再言语。

    李现倒不以为意,鼓励道:“诸位勿怪黑都头,有什么想法我们都拿出来聊聊,这就叫理论结合实践!”见无人再开口,李现接着往下说:

    “打仗打得什么?有人说是杀人,有人说是攻城掠地,说对也不对,我认为打仗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去获得最大成果的一门手艺!

    所以这里面有个道道儿,决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因为敌人和我们打的是同一把算盘,这道理懂了吗?”

    那黑毛又是最沉不住气的,朗声道:“所以今日李将军令我等主动出击,就是打乱西贼的算盘,让他们难受可是?”

    “黑都头有大将之风啊…”李现故作惊讶道。

    西军一众将领都不可思议地看着黑毛,这家伙还有这本事?平时不就是个老混子吗…

    这大大咧咧的黑毛被这么一夸,竟然脸红腼腆起来,他右脸颊上有颗黑痣,黑痣中间长着一撮儿黑毛,别日喜好抚须,他喜欢捏自己的黑毛玩,此时他就打着哈哈,捏着自己的黑毛,好不得意。

    “那西贼为何不再组织工程呢?那时候还不到酉时啊…”一个骑兵巡检开口问道。

    西军中巡检领一千骑兵,军职仅次于狄青的都监,算是上官了,他一开口,四周的指挥使和都头们都安分了许多。

    “那就是士气的变化了,西贼围了咱们好多日了吧,期间手段百出,最终都被我军一一化解,本来今日下午算是有所起色,可最终功亏一篑,这对于西贼来说意味着什么呢?那就是,所有的攻击手段对我军都毫无用处!

    而且那时说晚不晚,说早不早,变阵来不及了吧,再打只能用老法子,你说说看,那些西贼军士听到如此军令心中会作何感想?”

    那巡检愣了片刻,稍后才道:“军士们会敷衍了事…”

    “对头!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若你是野利遇乞,会不会被气死?”李现微笑道,身边延兴军众将面露得意之色,怎么样,咱们家将军打仗可绝对有两把刷子。

    军人本当漠视生死,可若是死的毫无价值,怕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做那孤魂野鬼。

    “李将军,那明日西贼再用此计,我军可依今日之策行事,战事无忧亦!”狄青插话道,西军将领们听了都点头称是。

    “不可,此策有个大隐患,若那野利老贼将十余万大军全部压在城下,这法子就不能用,只要我军出击,他大可派出骑兵纠缠,三百步内我们来不及撤回城内,而且我军人少,死一个少一个,他们就没有这种顾虑!”李现答道。

    “那该如何?”狄青急道。

    “也不是不能攻出去,得等时机,今日我硬是没有动用剩余的床弩,他们应当是料定我军的床弩都被毁在城墙上了吧,明天我们就给西贼来个狠的,哼哼哼…”火光中,李现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

    ……

    西夏大营,帅帐外跪着几个医官,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煎药味,帐内外间挤满了数十位西夏军将领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着,不安与忧虑的气氛萦绕在众将的心头。

    好水川之战时,先帝就是在阵前吐血,如今大将军也吐血了,冥冥之中难道又是失败的预兆?

    “大将军醒了…”从里间传来一声轻呼,声音不大众将却听得真切,醒了就好,心头的阴霾散了大半。

    不一会,帐帘掀开,野利遇乞在侄子拓石的搀扶下,慢悠悠走了出来,面色依然惨白,不过脊梁却挺得笔直,久居上位的威严不减分毫。

    “末将拜见大将军!”帐内众将立刻跪了一地,齐声参拜,野利遇乞慢慢走到帅座上,甩开野利拓石,自己慢慢坐下,那抓着椅把的双手,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力量,关节都捏发了白。

    “都起来吧!”话语中的疲惫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待众将起身后,野利遇乞挥挥手:

    “本将无事,都退下吧…拓石留下!”

    待众人退去后,野利遇乞剧烈的咳嗽起来,捂着嘴的白绢上触目惊心的可见滴滴殷红,野利拓石连忙跪到身边,心疼道:“叔父,咱们不打了,回凉州去,这天下不要也罢……”

    “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在他脸上响起,野利遇乞瞪着赤红的双目,脸涨的通红,骂道:

    “逆子!我们野利家岂是这么容易认输的?”

    拓石捂着脸颊,拧道:“可叔父身体怎么办,如今家族中唯叔父马首是瞻,若是叔父出什么意外,家族将会分崩离析,这大夏国就真的完了啊!”

    “唉…此战若败,还谈什么大夏国?还谈什么野利家?今后我们难道要委身没藏家?”

    “我们可以投了辽人去!”

    “辽人…呵呵呵…契丹人不可信,和他们媾和也只是权宜之计!”野利遇乞摇摇头。

    “那怎么办,吐蕃?亦或是……宋人?”

    “孩子,我们大夏国和这两方势力,哪一个不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他们收留了我们,日后等待我们的除了死亡,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那怎么办?普天之大难道没有我们野利家的一寸天地了吗?”

    “……若是战事有变,你立刻回凉州,带着族人们一直往北去,据说北方有片巨大的草原,当地只有一些蒙古人,地广人稀,辽人日后会和宋人争锋,无暇北顾,就让我们野利家再那处寻找一片休养生息之地吧…至于皇室…不管宋人还是辽人,都不会轻易放过的,带着他们就是自取灭亡…”

    “叔父…呜呜呜…您和我一起走!”。

    野利遇乞呵呵一笑,看向拓石,眼中流露出一片慈祥,轻声道:“叔父老了,家里的几个弟弟妹妹,就拜托你照顾了……”说着大手抚上了拓石的头顶,片刻后道:“再说了,我们还没输,待明日全军压上去,宋军没有床弩威胁不到大军,若是他们敢再出击……”

    他右手猛地握拳,狠狠打在身前案几上,身上迸发出惊人的气势,咬牙切齿道:“那他们就再也见不到后日的太阳!”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尘埃落定

    韦州城,卯时初刻。

    天刚破晓,城中已经有早起的百姓外出活动,韦州城如今实行军管,每日粮食定量供应,若是起得晚,可就买不到今日一家老小的口粮了。

    住在城南的百姓突然惊奇的发现,这个时辰本该紧闭的城门却“吱吱呀呀”打开了,足足一千余守城军士围在城门内两侧,守城的将领全都聚在城门附近躬身行礼,似是在等待什么大人物。

    就在众人惊异之际,一排骑兵踏着清脆的马蹄声,从城门外跃入人们的眼线,骑兵越来越多,打着各色旗号的都有,但最多的却是汴京禁军,源源不断的骑兵仿佛走的没有尽头,还未习惯已经成了大宋子民的百姓,都是一窝蜂地跑回了家。

    自古以来,兵乱的威力深入人心,谁知道若是挡了这些宋人的骑兵的通行,会不会被一刀砍去了头颅。

    “拜见知院大人!”若不是韩琦身上穿着文人服饰,已经被一群将领簇拥着,谁人能想到眼前这个风霜仆仆的中年男子竟是大宋枢密院知枢密使韩琦,要知道此时朝廷以文制武,文人一般都不愿与武人一般做派,行军途中文官坐马车的比较多。

    韩琦双眼斜向下微微一瞥,并未下马,只是沉声道:“封锁全城,准备战马和粮食,安排骑兵歇息,尔等前方带路!”

    声线嘶哑,想是一路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为首将官连忙翻身上马领着韩琦率领的大军向军营而去。

    “李将军与六日前率两万余人向东北而去,渡过灵州川进入瀚海平原,据探马回报,西贼大军二十万将我军团团围困在耀德城要塞,截至昨日入夜,耀德城还未被攻克!”

    “你亲眼所见?”韩琦边行边问。

    “西贼哨探严密,我军探马不得亲眼所见,但远远但闻西贼大阵中鸣金收兵,战事当还未平息!”

    “杨将军怎么看?”韩琦转头看向身边一个中年将官。

    “知院,若是耀德城陷落,大军断无鸣金收兵的道理!”这将官在马上拱手行礼后答道。

    “依然不可掉以轻心,我意全军用过早膳后就出发…”

    “大人不可!我军已经连续赶路三日三夜,若只是行军尚可,可要是决战冲阵,形如自杀!”身边这将官连忙劝阻道。

    “…唉,也不知上云能否挺得住…多派哨探,时时来报!”

    韦州守将连忙应声道:“李现将军用兵如神,西贼定讨不得好去,将军临走时吩咐末将,若见到朝廷援军,务必提醒,待修整齐备后再行出击!”

    “哦?呵呵呵…上云这臭小子,倒是临阵不乱!”韩琦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援军肯定是自己带队,自古疼老爹的孩子待遇都不错。

    “我观少将军行事井井有条,忙而不乱,确是良将之才!”刚才那杨姓将军在马上不禁赞道。

    “哈哈哈…想不到啊,犬子竟能得你夸奖,待战后你们俩可以讨论讨论兵法,多亲近亲近!”

    “虽未见面,但末将对李将军神往已久,此是正理!”

    韩琦听后更是开怀,笑道:“好!大军用完早膳后歇息三个时辰,然后立刻出发!”

    “轰隆隆…”五万骑兵鱼贯进入韦州城大营,无数西军骑兵在大街上奔驰呐喊:“全城戒严,无关人等不得上街,违者格杀勿论!”

    ……

    耀德城。

    擒生军如蚁群一般聚集在城墙下,无数云梯搭在城墙上,云梯上站满了向上攀爬的西夏军士。

    卫戍军挺着长枪,呐喊着向城墙缺口处发动着一阵更盛一阵的冲锋,半空中箭矢横飞,密集的箭矢甚至会在半空中发生碰撞,不过城下射上来的箭矢软弱无力,而城上向外射去的箭矢尖锐无影。

    纵是如此,攻城的西夏军士仍然如潮水一般前赴后继,全然不顾自己巨大的伤亡,城墙上和缺口处犹如巨大的绞肉机,无数宋夏男儿将一腔热血抛洒在这战场之上。

    “将军…没箭了!”石鑫寻到李现急道。

    “什么…?去向西军挪点过来,城墙缺口不得有失!”李现回道,见石鑫不走,双目一瞪就待发火。

    “西军…仅余一万多支箭…”

    李现抬头看看天色,日头有些偏西,应当是未时左右,形势危急!

    石鑫见李现为难,当下立断:“弩军将士也能上阵厮杀!”说完不待李现回话,转身便回了弩阵。

    “毁了神臂弩!”石鑫对着面前弩军将士们吼道,同时将自己的弩弓扔在地上,铁靴猛踩几脚,又抽出腰刀狠狠劈了数下,直到神臂弩变成了一堆零件方才停手,弩军将士皆是有样学样,毁去了手中利器!

    石鑫提着腰刀,面色狰狞,大声呐喊:“没箭了!可我们还有手中钢刀!今日让同袍们看看,弩营!也能上阵厮杀!跟我上!”

    当即一挥腰刀,转身向前冲去…

    杨喆正指挥着一块长枪方阵与卫戍军搏杀,猛然间面前压力骤增,本来应该在冲锋途中就遭到削弱的西夏军阵突然变得厚实绵密起来,整个军阵在西夏人的疯狂冲撞下,步步后退…

    “弩箭呢?石鑫那孙子在干吗?操他姥姥的,弟兄们顶住!不退~~~!”

    “不退!”方阵中军士齐声大吼,顽强地抵抗着前方传来的巨大压力,前排长枪手手中的长枪早已被折断或是被西贼抽走,只能两手顶住大盾,勉强维持着盾阵不失。

    几个西军骑兵巡检心急火燎,友军压力倍增,而数千骑兵却被李现命令不允许增援,隐蔽在城内,一人再也沉不住气对李现道:“将军,城墙和缺口处压力太大了,我骑军自愿下马步战,增援步军!”

    李现听到后缓缓摇了摇头:“没有我的命令,骑军禁止出击,都给我好好猫着,违令者斩!”

    说完狠狠盯着这西军巡检,自己何尝不知压力巨大,可如今若将骑军派上去,与战局没有任何意义!

    他选择相信西军,相信延兴军,相信大宋的军人!

    长枪阵经过大半天的厮杀,军士气力消耗巨大,在卫戍军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弩箭去哪儿了?这是在前方指挥的所有延兴军将士心中巨大的疑问,若是没有弩箭削弱卫戍军冲锋的势头,怎么顶得住?

    ……

    “大将军,你看,宋人的弩箭用完了!”野利拓石看着缺口处久久没有射出弩箭,大喜道。

    “哈哈哈…待破了宋军,定要将那延兴军的主将绑到阵前,活剐了他,祭奠战死勇士们的在天之灵!传我命令,再上五千卫戍军,给我往死里冲!”野利遇乞的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

    “杀!”

    梁七正指挥着刀斧手与西夏人厮杀,猛然身后响起巨大的喊杀之声,扭头一看,竟然是石鑫领着弩军,提着腰刀冲了上来,看样子是要直冲冲向西夏人堆里扎进去。

    “不得越过刀斧阵!不得越过刀斧阵!石指挥使,让你的人在我左右列阵!”张义战死后,梁七就被李现安排接替了刀斧手的指挥权,若是此时放弩军冲进去和西贼绞杀在一起,如何区分地我?

    石鑫闻言连忙举刀大喝:“刀斧手左右列阵!不要冲乱军阵!”

    延兴军军阵理念深入人心,听到石鑫高呼后,连忙止住步伐,在都头们的带领下,与刀斧手结成横阵,依令挥刀杀敌。

    “石指挥使,你怎么上来了?西贼重步兵冲击力很强,你们在后面射箭更有用些!”梁七向石鑫不解的问道。

    “…没箭了…”

    “啥?”

    “别废话,好好杀敌,我又不是只会放箭打炮,我弩营也时时练习战阵厮杀的好吧!”石鑫最烦看到这种眼神,搞得在自己是个不会拿刀的娘们,当即甩过去一个白眼。

    梁七一听,得!你是上官,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也不理李现白眼,只是专心指挥作战。

    “杀!”

    “嚯!”依着主将号令,刀斧手齐齐举刀用力劈下,又是一排卫戍军被砍成了碎块,接着再举刀,再劈下…只是眼前的息贼仿佛无穷无尽,怎么杀也杀不完。

    长枪阵并没有坚持太久,依然被冲撞得步步后退,严密的盾阵终究被撕开了道道裂缝,喜出望外的西夏人立刻瞅准时机,将长枪重重刺了进去,长枪阵中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断有持盾的军士被刺翻在地!

    “顶住!顶住啊……我们是延兴军,我们是天下第一军,不退!不退!”杨喆早已接过一面大盾站在了阵中,自己已经用尽了气力,可还是挡不住蜂拥而进的重步兵,他们人太多了。

    “去死吧!”一面大盾后露出了西夏人的头盔,杨喆用力将长枪狠狠刺去,锐利的枪尖破开头盔,扎进了西夏人的头颅,可此时自己也是门户大开,至少四根来自不同的长枪,破开胸前和脑袋上的盔甲,狠狠扎进血肉中…

    “混了半辈子,死得还像个男人…”无尽的黑暗袭来之前,脑海中回响的确实这么一句话,丁营指挥使杨喆战死!

    不久,戌营指挥使庞军战死…

    唐渡对李现拱手道:“将军,枪阵需要我,我先走一步!”

    李现闭上眼睛默默点了点头,心中一阵焦躁,野利遇乞!你怎么还不动?

    唐都去后没多久,就见城墙上军旗摇摆,这是野利遇乞增兵的信号,李现连忙展开望远镜,凝神盯着缺口细看,突然间,缺口处涌来的卫戍军猛地增加了数倍。

    “就是现在!”李现放声大喝,身后旗手连忙挥动令旗,沉寂了半天的爆破弹奏响了反攻的序曲。

    三千枚!

    这是所剩爆破弹的大半,一千枚砸进了正在向缺口冲锋的卫戍军四周,两千枚砸向了围攻城墙的擒生军头上,爆炸声连成了片,整个耀德城的城墙都被腾起的烟尘团团笼罩,西夏人猛攻半日,眼看着宋军就要全盘崩溃了,此时突遭致命打击,士气瞬间跌入了冰点,幸存的攻城残兵再也不顾身后督战队的阻拦,拼命向大阵逃去…。

    不仅如此,因为大阵距离城墙颇近,爆炸的威力波及甚远,溃兵又引发了大阵中其余军士的恐慌,战局瞬间逆转,整个西夏大阵都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而此时西夏军阵南五里,来援的宋军骑兵,已经结成了两个相距一里庞大的锋矢阵,正向着北方齐头并进,韩琦居于西阵,杨将军居于东阵,有如绞绳的两端,向西夏人的脖颈迅速套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援军至

    这是个死局!

    野利遇乞就等着宋军出城反击,麾下的骑兵自打开战以来,还没见过血呢,大阵距离城墙三百步,宋军反击必定依靠骑兵,届时派出骑兵纠缠上去,待宋军支撑不住回城时,裹挟而进!

    宋人自诩仁义,岂会照着自己人下手?

    虽说爆破弹攻击引起攻城大军骚乱,可这也意味着自己一战而定的机会终于要来了,原来宋军的爆炸物也不多啊,非要等到最危急的时候才使用,早知道及早增兵了。

    “骑兵做好出击准备,督战队把各阵安定下来,宋军还没有出城,慌什么?惊慌失措者斩!”野利遇乞接连发出军令,军阵在督战队弹压下,骚乱渐止。

    ……

    “三千骑兵,出城后从溃兵腰部扎进去,从东往西打个通透!”爆破弹响起的同时,李现对身后待命的骑兵巡检说道。

    “呃…然后呢?”为首的骑将不解地问道。

    李现就这么静静看了他们片刻,突然躬身深深施了一礼,也不起身在众将诧异的眼神中沉声道:“驱赶溃军冲阵,尔等先走一步,本将随后就来!”

    众将领眼神瞬时复杂起来,这是有去无回啊,一时间都愣在了当场。

    “西军儿郎没有孬种!”声音从侧面传来,狄青全身披挂,竟是要带伤上阵,盔甲内里隐约可见包扎的绷带,一瘸一拐地牵着马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数十骑重骑伤兵,个个也是手持兵器。

    “都监!”沿途的西军骑兵眼神中透着一股狂热,如果说李现在禁军中是战神,那么狄青在西军中更是传奇的存在,李现连忙走过来扶住狄青,想劝他留在城内,狄青却坚决推开了自己的搀扶,走到西军骑将们面前,环顾一圈,眼光所到之处那些骑将俱是被气势所摄,把头低了下去。

    “抬起头来!”狄青大声吼道,音量竟然能隐隐盖过爆炸声,低着头的将领们闻言抬头,静静开着眼前的主将。

    “马革裹尸是军人的宿命,死有何惧?!我们不能退,退了城池就破了,你们自问谁能对同袍下手?西贼的骑兵不会放过我们,定会咬得死死的跟着冲进来!

    李将军之前都说了,此战关系重大,弄不好咱们占的疆土又会丢了,活着怎么回去见父老乡亲!怎么对得起‘大宋西军’这四个字!”

    西军骑将个个都脸上泛红,他们都是西北子弟兵,有不少甚至是同城、同乡,西北民风彪悍,若是阵前懦弱,全家都会抬不起头来。

    狄青转身看向李现,突然单膝跪地,吼道:“末将!大宋环庆路庆州都监狄青,奉命出击!”

    李现沉声道:“狄都监请起,出击!”说完转过头去,似是无法再面对眼前眼前的悲壮。

    狄青得令后,飞身跃马而上,完全看不出前几日刚刚受过重伤,随行重骑亦是如此,身后三千西军骑兵在主将身先士卒之下,也是翻身上马,人人眼神中都带着一股坚毅和决绝!

    “哈哈哈…死就死吧,我大宋军人,当效汉唐,唯九死无悔耳!儿郎们,跟我杀!”狄青骑在马上未戴头盔,披头散发,笑傲乾坤,只以双腿控马,手持双铁锏,一骑如风绝尘而去!

    “杀!”数千骑兵齐声大吼,催动身下战马,紧随其后,卷起冲天战尘,如一道锋利的尖刀,冲出城墙缺口,片刻后就追上溃兵的尾部,砍杀起来…

    ……

    “哈哈哈,宋军如我彀矣,重骑出击,拦路者斩!”野利遇乞眼中似是燃着熊熊怒火,咬牙切齿道,终于等到你的破绽了,缠上去!

    “大将军令,重骑出击!”数匹快马载着传令兵冲向重骑兵军阵,五千铁鹞子在都统制的指挥下,缓缓离开大阵,全身包裹着铁甲的战马打着响鼻,耳朵灵动地摆动着,骑士全身上下只余脸庞露在甲外,泛着寒光的精铁骑枪慢慢放下…

    “冲击宋军腰部,沿途无分敌我,拦路者死!杀!”领军将领在阵中大喝道,随着“杀”字出口,五千铁鹞子顿时放开马力,在行进途中迅速结成锋矢阵,如一道钢铁闪电,狠狠杀了过去!

    ……

    “知院,前方两里处是西贼大营!我军已被敌骑侦知!”一骑士策马飞奔在韩琦身旁,大声禀告道。

    “战事如何?”

    “耀德城传来密集爆炸声,是延兴军的爆破弹!”

    “哈哈哈,我儿神勇,两万对二十万,能守六日!”韩琦在马上开怀道。

    “知院授以方略!”身边将领连忙提醒道。

    “传令,掠过西贼大营,大军不停,直冲敌阵!”

    令旗手得令后,迅速在马上挥动令旗,一里外的右翼骑阵得令后,杨将军大声吼道:“大军保持速度,即将接敌!”

    “捧日军加速,军阵锋锐!”

    “龙卫军威武,别落在捧日孙子们的后面!”

    “骁捷军跟上!”

    军阵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应声,大军突袭敌军后阵,这敌军连续多日攻击未果,士气低落,而自己从拂晓开始休息了三个时辰,快马加鞭一个多时辰,赶了一百余里路到达战场,此时正是士气如虹之际,这仗还没打就可以说赢了一半,唯一不同的就看战果谁更大了。

    从空中望去,一东一西两条锋矢长龙正迅速向西夏人后阵冲去,大阵前方不远处,零零散散的西夏哨骑正打马狂奔,一道道响箭冲天而起,如接龙一般将宋军突袭的消息传向前方。

    ……

    “转向!”狄青一看西夏大阵中冲出来数千铁骑,当下力断,率领骑阵向西一个漂亮的弧线,插入溃退的擒生军阵中,自己绝大部分都是轻骑,被重骑缠上哪里有活命的可能,虽说此战有去无回,可也得尽可能把任务完成。

    铁鹞子一见宋军转向,也是跟着方向紧紧跟了上来,途中不知道撞翻了多少卫戍军友军,大将军的军令很明确,无分敌我,缠上去!

    “大阵左翼再派五千轻骑,务必堵住宋军的去路!”野利遇乞一见宋军转向,连忙做出应对。

    只是大阵中的卫戍军和擒生军将士们眼见自己同袍惨死在自己人的马下,心下难免愤恨,可又无可奈何,西夏本就人少,论起关系来,大都能扯上些亲戚,大将军如此行事,军中的怨气再也平复不下去了。

    “杀!”看和前方打头冲来的西夏轻骑,狄青鼓起血勇,大吼一声舞着铁锏冲了上去,只要不是和重骑兵对冲,自己岂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

    闪过一根刺来的长枪,一个侧身将铁锏平挥,正好敲在西夏轻骑的脑袋上,一颗大好头颅犹如西瓜爆裂开来,又是两骑冲来,狄青连忙躺在马上,两根长枪堪堪擦着鼻尖,两把铁锏分列两侧,重重击打在轻骑腰部,两声惨叫声响起,骑手摇晃两下后跌落马下…

    骑兵博战最是震人心魄,生死往往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除非勇武非常之辈,骑兵对冲往往就是一命换一命的结果,铁鹞子此时也已经跟了上来,紧紧咬住了宋军骑兵的尾巴,李现本打算利用溃军阻碍西贼骑兵冲锋,却没想到野利遇乞壮士断臂,直接放弃了自己的军士。

    “西贼疯了,连自己人都下得去手!”李现在城墙上看着战场上的交锋,惊讶道。

    “狄夷胡蛮,如野兽一般,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人伦底线!”身边一西军将领道,战场上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不对自己人下手是人性的底线,哪怕执行的自杀式任务,都需提前说明,否则战后等待自己的绝没有什么好果子!

    “将军,狄都监危险了,就算成功驱赶溃兵,西贼也会杀光自己人,不让他们威胁军阵,让他们回来吧!”另外一个西军将领在一旁不忍道。

    “…不行!不能回来,回来的话大军危矣!”李现沉默片刻,微微摇头,语气坚决。

    战场上形势越来越危急,李现心急如焚,自己失算了,没料到野利遇乞竟是如此丧心病狂,白白折损三千骑兵于城下,其中还有将来的国朝猛将,这是造孽啊!

    ……

    “呜…呜…呜…”骑兵号角声悠扬,南方的地平线上从西夏大营两侧,隐隐出现两道黑线,李现连忙举起望远镜望去……是宋军!

    “援军到了,旌旗如海,数万骑军!援军至!”李现心中大喜,自己这什么气运,老天待我不薄,当真是绝处逢生,左右西军听到后,都凝神向南望去,黑线越来越清晰,无数“宋”字战旗飞舞,号角声一声接着一声连成一片,真是援军到了,城内尚余万余宋军,闻此消息俱是欢欣雀跃,欢呼声不断。

    ……

    “大将军…大将军不好了,宋军援军至阵后一里,大军不下五万人,俱是骑兵!”

    “什么!?汴京传来的消息,宋人大军不是二十日前刚刚出发吗?”野利遇乞在马上不可思议道。

    “大将军,骑军若是日夜兼程,可日行数百里!”探马回答的小心翼翼。。

    “数万骑兵…数万…唐亡后,汉人何时能组建起如此强大的骑兵…呵呵呵…噗……”一口老血喷出老远,野利遇乞轰然跌下马来,野利拓石连忙冲过去扶起他急道:“叔父…叔父!”

    “走!带着野利家的勇士们,回凉州,往北……”话未说完,头一歪,已然气绝!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定西北

    “全军城下集结,准备反击!”李现吩咐完身边西军将领后,急匆匆赶下城墙去寻唐渡。

    经过一日激战,延兴军长枪手伤亡过半,战死了两个指挥使,八个都头阵亡了五个,还有一个重伤,刀斧手倒是没什么伤亡,弩军随在刀斧手身边作战,伤亡也不大。

    弩营恰如石鑫所说的那样,厮杀技艺倒是一点也没落下,在刀斧手身边列阵而战,伴随着军号齐齐挥刀,专挑从刀斧阵两翼迂回的卫戍军砍杀,战果竟然十分可观!

    此时全军听到援军已至的消息后,都在抓紧时间休整,未负伤的军士正在医官指挥下,将一个个伤员运送到阵后救治,长枪兵们无论受伤与否,都已经瘫倒在地…太累了!

    “三柳!三柳!”李现不停高呼唐渡,眼神四处搜寻着。

    “将军!”唐渡从一个伤员身边直起身来,挥手应道。

    “没到休息的时候,组织反击!狄青还在外面被围困,敌情并未明朗!”李现一见战场上的情形,急忙吼道,怎么一副马放南山的架势,西夏人要是发神经此时冲进来,等待自己的就是全军覆没!

    “掠川,把床弩拉上来!”

    “领命!弩营,拉床弩!”石鑫急匆匆拉着床弩营去拖床弩,李现心中焦急万分,敌军未退就如此松懈,延兴军还是太年轻了啊!

    “都听我说!西军骑兵还在外面拼命,我命令,所有能打得起刀枪的军士,列阵~~~!”李现站到一堆断墙上冲四周吼道,严苛的训练早已在军士心中刻下令行禁止的烙印,一听“列阵”二字,不一会就排成了出击阵型。

    石鑫带着床弩军已经将十架的床弩推了过来,李现吼道:“床弩推出去,狠狠轰击西贼军阵,待敌阵混乱后咱们就冲上去,援军已经到了,韩相领着数万骑兵就咱们来了,我们只要里外夹击,城外的西贼就全完了!

    虞侯死了,杨指挥和庞指挥也死了,那么多战死的兄弟在看着我们,杀光西贼为他们报仇!”

    军士们的眼神逐渐狂热起来,复仇的熊熊烈火在胸中燃烧着,浓重的杀气四散蔓延,李现高举长剑振臂高呼:“延兴军~~~!”

    “万胜!万胜!万胜!”

    长枪阵只余三百余人,不能再为大军锋矢了,李现喝道:“刀斧手突前,长枪阵和弩营随后掩杀!出发!”

    说完,将长剑抗在肩甲上,跟着正奋力前进的床弩向城外走去,平日行军张义定会引领全军高唱军歌,想起往昔,李现心中一片悲壮:“张头,你定要在九天之上看着我,看我给大宋带来美好的未来!”

    “万人一心兮~~~”李现歌声高昂悲凉。

    “群山可撼!”延兴军全军沉声呼应,低沉浑厚。

    “惟忠与义兮~~~”

    “气冲斗牛!”

    凯歌阵阵,气势雄浑,亲兵手持“延兴军”和“李”字大旗,紧紧跟在李现身后,大旗前指,军心振奋,夕阳在盔甲上撒下金色的光芒,整齐迈进的军阵严密平直,铁靴踏地声仿佛在给这凯歌打上摄人心魄的节拍…

    “李将军出击了,大宋西军,有死无生!开城门~~~!”西军将领紧随延兴军的步伐,打开城门出城反击,西军的弩军也早已耗完箭矢,弩军将士们也提着腰刀跟在大阵后方,随时准备厮杀!

    “有死无生!”西军军阵同样严整,精锐强军的风范此时也已经初露端倪,呼应震天,气势不输延兴军。

    “主将亲我兮~~~”

    “胜如父母!”

    “干犯军令兮”

    “身不自由!”

    两面大旗从缺口丘顶跃然而出,雄浑的军歌声中,整齐的军阵从城内鱼贯而出,床弩已经前出城墙外数十步,做好了射击准备。

    “轰轰轰…”延兴军脚步声整齐划一,一千余人竟然走出了千军万马的威势,残破的城楼顶上,巨大的“天下第一军”的大纛旗猎猎飘扬,军旗如魂,军歌如胆,军心成势!

    “号令明兮~~~”

    “赏罚信!”

    “赴水火兮~~~”

    “敢迟留!”

    “轰!”军阵在床弩后停下,瞬时沉默无声,硝烟在军阵四周弥漫,残阳落日,杀气冲天!

    “给我把爆破弹全部打光!”李现长剑拄地,身上散发着无尽的气势,大喝道。

    “床弩,正前方!三百五十步!爆破弹!放~~~”石鑫腰刀前指,军令下达的同时,一颗颗爆破弹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青烟,越过战场,落入西夏军阵的正中央…

    ……

    “宋人的爆破弹……!”

    “轰轰轰…”

    “啊…我的眼睛!”一名西夏军士捂着双眼,痛苦的倒地嘶吼,鲜血不断地从指缝中流下。

    “噗…噗…”一名西夏军士躺在地上,口中大口大口喷着鲜血,他的整个正面已经全是血洞,全身血肉模糊。

    “我的腿…我的腿…”又见一个西夏军士自小腿以下全然不见,确是一颗爆破弹正好落在身后,将双腿炸飞,此时他膝盖下血如泉涌,满头冷汗,正四处爬行寻找着自己丢失的双腿。

    “将军,宋军的爆破弹根本无法防御,大盾直接被击穿,我们是去是留,快拿主意啊!”

    “大将军那边有没有指令?”

    “没有,自从宋军援军到后,中军到现在一片沉寂!”

    后阵的厮杀声越来越激烈,宋军骑兵作为生力军一举突破了后阵薄弱的防线,正在向中军杀过去,只是西夏大军人数太多进展并不是那么迅速,经过一开始的慌乱后,不少西夏军开始组织原地防御,依靠人数优势正在顽强抵抗宋军骑兵的冲击。

    不过形势依然危急,无论有多少人,失去指挥后,大军只能各自为战,撑不了多久了…

    突然一个卫戍军军士匆匆跑来,急忙对这都统制道:“将军,中…中军的人跑了,大将军身死,野利拓石那个混蛋带着他们野利家数万人马,跑了!”

    “什么…什么时候?他们往哪儿跑了?”

    “就是宋人援军刚到的时候,他们往东绕过山脉,向北去了西平府方向!”

    “次奥,大夏完了…大夏完了!还愣着干吗,回西平府!”

    “啊…将军,临阵脱逃是大罪!”

    这都统制一把拽过出声的首领,指着前方被炸的人仰马翻的军阵,吼道:“上官们都跑了,你让我们拿什么去和宋军拼?那爆破弹可是人力可挡的吗?要不你自己上吧?!”

    这首领被眼前一幕吓得抖索不停,急忙摇手道:“我…我说说而已…但凭将军安排,属…属下也觉得走为上计…”

    一把将手中首领扔在一旁地上,定定看了看四周,沉声道:“想为陛下尽忠的我不拦着你,我要走了…”说完也不理众人,骑上战马大吼一声:“大将军身死,全军撤往西平府!”

    “将军令,撤!”

    “撤往西平府…”

    “大将军身死…”

    “撤…”

    如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池塘,恐惧如涟漪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西夏军阵,溃败这个事儿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来个带头儿的就好了。

    ……

    李现手持望远镜,看得可比其他人真切得多,西夏军阵的异常没有一丝能逃过他的双眼,一见开始乱窜的人群,嘴角边留出一丝冷笑,差不多了,西夏人也该溃败了,说实话,他还挺佩服这帮平头哥,军心士气被打得全无,还能撑这么久,爆破弹都已经打了十余轮了!

    “西贼溃败,全军出击!有进无退~~~!”

    “嚯!”全军大喝一声,刀斧手率先发起了冲锋,随后长枪手和弩营将士也呐喊着紧紧跟了上去。

    “西军骑兵直接冲他们中阵,快!抓住战机,他们还不够乱!”令旗挥舞,依然在城中待命的剩余西军骑兵终于等到了出击的命令,三千余轻骑卷起漫天的烟尘,如一把锋利的长枪,全速冲向西夏军阵的中央!

    “西军出击!”列阵与城门前的西军,一见李现号令,也开始了最后的冲锋。

    西军、延兴军、骑兵,如三把尖刀,一往无前!

    ……

    “杀!”狄青依然在围困中苦苦支撑,突然发现,眼前的西夏轻骑全军尽退,身后纠缠着的重骑兵也慌忙向大阵退了回去,正目瞪口呆之际,身边同样杀得满身鲜血的副将指着身后道:“都监你看,我军出击了!”

    “什么?西贼大部仍在,此时出击形同自杀!”

    “都监,西贼在溃败…是大宋骑兵,援军到了!!!”

    狄青闻言立马将目光转向西夏军阵后方,果然,无数宋军战旗在阵中上下翻飞,援军杀进来了!

    “哈哈哈…天佑我大宋!天佑我大宋,儿郎们,杀啊!”

    “杀!”残余千余骑兵重新振奋精神,冲着后撤的西夏骑兵紧紧追了上去…。

    ……

    庆历元年七月末,宋夏大战于灵州川东瀚海平原,两万余宋军死守耀德城,西夏二十万大军苦攻六日不克,时军心士气尽丧之际,宋军五万骑出韦州,破袭西贼后路,大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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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斧介绍:
这不是一本架空,这是一本历史。
鲜血、尸体、背叛、铠甲、残阳……康定元年的三川口战场,卷入纪律危机的李现教授重生于一名为生存挣扎的刀斧手身上
风雨飘摇的大宋颓势初现,如何挽救这个让人神牵梦绕的璀璨文明,李现只有一个金手指,那就是超越时空的知识,西夏、大辽只是等闲,大食和拜占庭才是终极征服目标,刀斧手,有进无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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